坐在上面的陈贵妃睁开眼睛，冷冷问道，“说什么？”
小宫女不动声色地吞了口唾沫，低声说道，“说……陛下对徐美人还真是爱重。原本圣人今天生气的事情，宫中大部分人都知道了，可是见了徐美人，就是能够笑得出来。”
“哼。”陈听雪冷哼了一声，说道，“那当然了，就算不是看着她的面子，也要看到她腹中孩子的份上。”
陈听雪微微一闭眼，发出命令，“继续说。”
“结果正好在花园中碰到了出来逛园子的楚昭仪，陛下便领着楚昭仪，让人把徐美人送走了。但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没过多久，陛下就回了御书房，这会儿还没出来呢。”
陈听雪听见了，睁开眼睛看着那个小宫女，“见了楚若尔立马就能丢下他的孩子，他口中的‘孩子’想来也不是那么重要吧。”
她脸上出现一个极其讽刺的笑容，“他当着我的面呵斥我，说他需要一个孩子？然后呢？这么久不来看我，一遇到楚氏便立刻把他的孩子丢开。哈。”
往常见她只要一走极端就会马上出来安慰她的刘嬷嬷这次没有动，她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陈听雪，等到她越想越生气，又摔了两个汝窑瓷杯的时候，方才出口说道，“娘娘你看到了吗？一旦你从陛下身边退下来，有的是女人往他身边钻。上次就是因为你跟他怄气，所以来了个徐美人。徐美人不过是个小宫女，就算是将来生下孩子也不足为虑。但是楚若尔呢？她父亲大伯都在朝中任职，家世不低。模样心性均是不差，如今跟在陛下身边，虽然还是赶不上娘娘以前，但是将来呢？”
“她可不是徐美人那么好打发的。难道娘娘要亲手培养出一个劲敌来，蚕食原本自己就不多的东西吗？娘娘可不要忘记了，当初你想置她于死地，没能成功。你跟楚氏，今生今世都只能是你死我活了。”
陈听雪一听刘嬷嬷又是说以前那些老论调，脸上正露出几分不耐烦，只听她又说道，“娘娘，如今陛下身边，左边有个徐美人，右边站了个楚昭仪，你看看，哪里还有你的位置？你跟陛下在一起这么多年，难道就要眼睁睁地看着他身边站满了其他人，你一点儿都战不下吗？嬷嬷我只问你一句，你可甘心？”
甘心？当然是不甘心的。
然而不甘心又能如何？她始终还是介意赵巽不为自己孩子报仇、却先跟别人有了孩子的事实。只要一想到这个，陈听雪就想到那天晚上，那么多人围在徐美人身边，一片言笑晏晏的模样。
只有她，纵然满身华服，却也满目凄凉。
他们那么好，原本也就容不下自己……
刘嬷嬷一看她这样子，便知道陈听雪没能听进去。她什么方法都想尽了，然而陈听雪依然听不进她能怎么办？“你既然不想跟他在一起了，索性就跟秦淑妃一样，紧闭宫门，少见外人。从今往后，也不要去叫人打听，昨天晚上陛下宿在了哪位娘娘的宫里，今天白天他又跟谁一起游了湖。”
“双眼一闭，双耳不听，干干净净，自自在在。纵然是陛下，也不能耐你何。何苦像如今这样，听了看了，都是折磨自己。”
刘嬷嬷说完，便转身出去了，剩下陈听雪一个人，怔怔地坐在榻上，仿佛是在思考她刚才的话。
什么都不看，什么都不听，难道这样就能干净自在么？
陈听雪忽然觉得，要是这样也不错。她知道自己这辈子跟赵巽很难有好结果，倘若这一生就此如同枯木一般死去，虽然像是行尸走肉，但心中未尝不会感到宁静。
从此静心过一辈子，又有何不可呢？
陈听雪果然打定了主意，从此紧闭宫门，不再理会其他人。要不是她真的不信神佛，恐怕华阳宫还真要被她变成一处佛堂。
刘嬷嬷在旁边看着只是叹气，觉得小姐这一生，恐怕就这样完了。
然而有什么办法？家中长辈没一个人不知道她原本就是这种性子，但依然将她送进宫中。除了他们这些亲近的人守在陈听雪身边，知道心疼她，其他人，难道还能管她的死活吗？
这样继续了一个多月，刘嬷嬷几乎都已经死心了，然而华阳宫中迎来了一位客人……陈听潮。
她立刻像是看到了希望一样，连忙将陈听潮迎了进来。
陈听潮和陈听雪兄妹俩小时候感情就特别好，很多事情陈听雪作起来谁的话也不听，但假如说话的那个人是陈听潮，她还是要听几分的。
陈听雪正坐在榻上做针线，自从她知道徐美人怀了孩子之后就一直不停地做小孩儿衣服，日夜不停。这段时间，华阳宫中已经堆了好多了。
陈听潮走进来的时候，她抬起眼睛看了一眼，一句话也没有说，又重新低下了头。陈听潮早就听到宫人们说她形容枯槁，许久不曾露面了，来之前也有了心理准备，此刻就见到她如是这般，也并不多惊讶。
但终究是自己亲妹妹，况且又身在宫中，他能帮还是要帮的。
“我进宫来，爷爷知道。他老人家让我带句话给你。”陈听潮走近塌前，垂眸看着她，“陈家如今只有一位宫妃，那是因为贵精不贵多。但是倘若你不成了，家中有的是女孩儿送进来。假如你真的不想继续呆在这里，跟家里打声招呼，他想办法把你弄出去，将位置腾给其他陈家女子。”
陈听雪正在缝针线的手一顿，片刻之后，有大颗大颗的眼泪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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