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遇到过的情况太多了，已经培养出了一种对危险的本能直觉。
“金悦！”温斐喊完这一声，金悦就将防护罩拉了起来，将他们三人笼在其间。
与此同时，展逐颜也将防御系统往温斐身上一扣，后者霎时间被蓝光笼罩。
“冷武器没必要了。”展逐颜劝住他拿刀的动作，笑道：“把厉害家伙拿出来吧。”
温斐手腕一动，右手霎时被鳞甲覆盖。
解除与艾莱号的联系后，他也为自己制作了一些武器，用以自卫。
客人们已散了个彻底，雇佣兵们涌了上来，将三人围在中间。
“元姆晶石呢？”头子在下属的簇拥下走过来，逼问道。
在诸多枪口的簇拥下，温斐站直了身体。
他一左一右两个人，俱是在严阵以待的同时，将他牢牢地护着。
“本就是悬赏第一名拿这个东西，你们自己技不如人，怪得了谁。”温斐勾唇冷笑道。
“放屁……本就是内定的东西……谁知道杀出你这么个程咬金……”那人刚把话说了一半，旁边小弟便提点道：“老大，没必要跟他废话，杀了他！”
正说着，飞船的轰鸣声也响了起来，天空中不知何时飘过来大批蓝绿色的军用飞船，浩浩汤汤地涌了过来。
“是一伙的。”都说匪怕官，这些军舰明显是驻扎在樊瑞达的部队，而雇佣兵们脸上浑然无半点惧怕，明显是官.匪勾结。
“撤！”温斐从口袋里抛出几粒小黑丸，对着外面一甩。
雇佣兵们开枪去打，那小黑丸便爆裂开来，显然是催泪弹。
混战自此开始，雇佣兵们的枪口对着温斐三人的所在轰杀过去。
第一艘飞船也飞到近前，开启炮口对着底下轰击。
元姆晶石不怕烈火也不怕弹药，这些人便越发有恃无恐，显然是存了杀人越货的心思。
一块小小的元姆晶石，决计是请不动这么多人的，有猫腻。
温斐来不及细想，看准了天上的一艘飞船，一枪轰了过去。
弹药是贴片式炸弹，突破飞船防护后，直接在飞船底部炸开。
三人趁乱逃开，两只手同时拽住了温斐的左右手，想要带着他逃开。
就这一刻的迟疑，致命的危险瞬间来临。
在展逐颜将温斐护住的同时，金悦也撑开防护罩挡在了温斐面前。
这回不再是小打小闹，对方的军事迫击炮轰毁了金悦的防护层，也摧毁了金悦的躯体。
“金悦！”
温斐瞳孔一缩，金悦已是四分五裂。
见他还要冲入重围，意识到天上的第二轮攻击即将到来，展逐颜忙道：“快走！”
温斐从他这一声里找回几许神智，他狠狠瞪了那些雇佣兵一眼，冲过去将金悦的心脏碎片攥在手里，跟着展逐颜借着烟雾遮掩身形，逃离了现场。
海上。
一艘飞船在前面疾行，后面无数军舰穷追不舍。
那边硝烟弥漫，而展逐颜两人已找了个足够大的礁石洞躲了起来。
篝火燃起，火堆的热度扑面而来，将温斐半边脸映得通红。
“暂时安全了，他们暂时应该想不到我们在这里。”展逐颜将操纵飞船的控制器扔掉，走到温斐面前。
温斐没有搭理他，只是凝神看着手中的零件，在做清理。
对于温斐而言，金悦的躯体被破坏并不是什么大事，只要核心没坏，他再花费一点时间和精力，重新给他做一副壳子就好了。
所以他并不悲伤，也并不抑郁，他只是有点生气。
为了给金悦找到合适的元姆晶石，他去过黑市，当过雇佣兵，做过悬赏。偏偏这种晶石是会消耗的，过一段时间就得更换。
而金悦，也从未受过这么重的伤，严重到只剩这么一小块在他手里。
展逐颜在他身旁坐下，道：“能给我看看么？硬件这方面我可能比较在行。”
温斐这才抬眸看了他一眼，似乎是在衡量他这句话的可信度。
见他有反应，展逐颜才道：“他们也许就是冲这个来的，也许找到问题所在，他们就不会追着你跑了。”
他话音还未落，温斐就将核心递了过来。
“小心点，要是弄坏了，你就等着瞧吧。”
展逐颜有些无奈地笑了一下，接过了他手里的东西。
手头无事可做，温斐便只能将注意力放在另一个活人身上。
展逐颜的气质温驯了不少，他以前太过年轻气盛，对自己虽好，却也会有不服输的时候。
他垂着长睫拿着小刷清理上面的细灰时，安静得像座雕像。
细细想来，自己以前会看上他，跟这张脸脱不了干系。若不是展逐颜外貌条件好，人又会撩，自己也没那么容易着他的道。
温斐的目光扫过来时，展逐颜其实就有所察觉。
他没有阻拦，也没有分神，只是在许久之后才开口说了一句：“你这几年过得好么？”
很平常的问话，好像他们只是分别多年的老友，而非纠缠多年的爱人。
这也是他能找到的、最不会惹起温斐反感的问话了。
“还成。”温斐道。
虽然居无定所，但足够自在。有了金悦以后，就更是随意了。
“也是，你长了点肉。”展逐颜道，他现在虽没直视着温斐，却早已将他的一切都记在了心里。
话题一拉近，气氛就凝滞起来。
温斐觉得有些尴尬。
展逐颜如果不来找他的话，他是不会想要追忆这个人的。
他们相处的时间太久，却也变动很大。有甜也有苦。
他对展逐颜的印象太浅薄了，除了最初的恩爱与后面的折磨，就只有苏醒后的简单几日相处。
时间跨度上，展逐颜比不得金悦。
在系统里虽然有爱有恨，却也是披着别人的皮囊。
他在自己脑子里留下的最深画面，是法庭上的那一次离别。
往后多年，温斐也不过反复咀嚼那些回忆，靠那些甜蜜的过往度过牢狱生涯而已。
但甜的东西太少了，就像口香糖一样，等它耗尽糖分，就只剩下干巴巴的一块，食之无味，咽也不可能咽下去，就只能一下子吐出来，好给自己的牙齿舌头一个解脱。
可对展逐颜来说，感受并不一样。
尽管失落的那部分记忆被找回，可对于他而言，他仍是多年前那个爱着温斐的展逐颜。
他在爱意攀登至巅峰时死去，也在那份爱的催使下死而复生。
温斐已经放下了他，可他却没有。
他依然爱着。
温斐勉强甩掉脑子里多余的思绪，对他道：“你倒是瘦了。怎么，你们展家已经落魄到连你这个家主都养不起了么？”
“嗯。”展逐颜笑了笑。
他没有在意过自己的身体情况，大多数时候只是为了活着才进食，为了不垮下去才坚持。而当他回到那个冷冰冰的家里时，他只想瘫倒睡去，好熬过那永无止境的孤独。
“你以前不喜欢这样东奔西跑的。”展逐颜说：“看起来很辛苦。”
虽然足够自在，却也得防备许许多多的危险。
温斐并不是安分的性子，他也不可能一辈子隐姓埋名，过着无人知晓的生活。他总会入世，会想在他想要的世界里挥洒热血。
“还成。”温斐又是这样一句。倒也不是他过分敷衍，只是他找不到更好的说辞。
展逐颜来找他，无非就是两种走向。一，他跟展逐颜回去；二，他俩就此分道扬镳。
展逐颜既然出现在这里，便定然不会选第二个。
不巧的是，温斐绝不会选前者。
他挪开目光，却瞥见展逐颜背后洇出的血色。
“你受伤了？”他之前注意力一直都在金悦身上，竟到这时才发现展逐颜的异常。
“嗯，碎弹片扎进去了，没事，我能处理好。”展逐颜笑道：“并不是什么很严重的伤。”
他说得轻巧，说话的时候手上动作也没停，小心地弄好那核心上面的引线与电路板。
跟温斐待在一起的时候，他就下意识忘掉了身体的疼痛。
忍痛已经成了他的习惯，唯有疼痛的存在，才能让他明白自己是活着的。
而温斐在这里，他的心才会为之跳动。
如果展逐颜能窥见温斐的心思，他会知道温斐想的没错。
温斐没有展逐颜也可以自在地活着，尽情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他独立又自主，还能一个人制作出这样完美的仿生人，足以窥见他的聪明才智。
可展逐颜若是没了温斐，不过是具空壳而已，一年和一天，对他来说都没有任何差别。每一日都是行将就木。
他来找温斐，不止是为了找回这个人，更是为了找回那颗失落的心。
他是忘不掉温斐的，生死的隔阂没能让他忘掉，系统的阻拦亦然，他终将记起，终将一次次爱上这个叫温斐的男人。
温斐想挪开脸去。
刚才那场斗争里，他毫发无损，是因为展逐颜和金悦帮他扛住了伤害。
温斐并不喜欢欠人东西，正所谓拿人手软，他的语气也没有之前那样强硬了。
“你没有复原液么？”温斐问。
“有。”展逐颜说：“还带了一些，我等下用。”
看起来是不想在自己面前处理了。
他瞥见展逐颜手上的镯子，意识到了矛盾所在。
艾莱号是有宿主保护机制的，他在算计路恩斯的时候使用过，堪称刀枪不入的一种防护。
可展逐颜受了伤，这机制却没有起作用。
毛球和天照也没有出现过。
是出故障了么？
温斐以为他是用艾莱号才捞到的那枚骨针，所以并未在意展逐颜的示好。现在想想，从重逢到现在，展逐颜都没动用过它。
“我去找点吃的。”温斐觉得有些无所适从，便只好起身离开。
“等等。”展逐颜突然叫住温斐，他抬起头来，道：“可以把你的刀借给我么？”
温斐知道他说的是荼蘼，他想了想，觉得这算不上什么过分的要求，便取下来给他。
展逐颜接了，说了声谢谢。
温斐正准备走，展逐颜又叫住他：“别走太远。”
“放心吧，金悦和荼蘼都在你手里，我不会走的。”
展逐颜一听就知道他会错了自己的意思，他其实是想说，走远了没有礁石群阻拦，很有可能会被发现。
听见温斐的脚步声远离，他才将那块器件放下来，手空下以后，再来脱自己的衣服。
温斐并未完全走出洞口，他在拐角处往回望了一眼。
礁石洞里有细碎的天光，足够映照出展逐颜的身形轮廓，还有他那一身的伤。
温斐心里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倒好似在担心一样。
他没有再看，提步走了出去。
展逐颜将刀子自火上过了过，咬着衣服，反手去剜那肌理里的残余弹片。
以前也不是没受过比这还重的伤，但许是只能自己来的缘故，疼痛加剧了不少。
血顺着脊背淌落下去，攀爬过身上的旧伤疤，在地上汇成一小滩。
那些伤大多是上次撞小行星时留下的，他不愿去做全套的恢复，疤就这样留了下来。
展逐颜的额头脸上渗出大颗大颗的汗水，染湿了眉睫鬓发。
他沉默着，隐忍着，近乎自虐般地感受着这股疼痛。
一次或者两次，其实也没什么差别。
习惯了。
温斐带着食物回来时，展逐颜已经将伤处理完了。
石窟里的血腥味淡了不少，地上的新血也被他用土给掩埋。
温斐瞥见他白了不少的脸色，将新抓的两只鲍鱼扔到他脚下。
展逐颜却误以为是要他来处理，忙起身收拾。
“还能动？”温斐问他。
“死不了。”展逐颜笑笑，他权当温斐是在关心他，兴高采烈地去忙活了。
温斐挪步到他身边，看见那块核心部件已经被清理完毕，方糖大小的一块物体被放在一旁，显然是从元姆晶石里面取出来的。
温斐忙将核心拿起来一看，正检查着，瞧见他动作的展逐颜便解释道：“没弄坏它，我顺着余隙剖开的……”
温斐调试几下，见没大问题，这才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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