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当！”

    魔君殿的大门突然被人重重踢开，朱红色的姚木门撞开发出的剧烈声让殿内的丝竹管弦之声、曼妙的舞姿都停了下来。殿内的伶人和舞娘惊悚地瞪着这个吃了豹子胆的女人，双手紧握垂在身侧，眼睛死死瞪着殿内正中央斜卧在软榻上的男子。

    “魔君，属下……”那些魔卫在妤音身后跪在地上，浑身颤抖。

    这奴隶身上穿着正魔妃的衣服，他们疯了也不敢栏啊。

    霄祈优雅地坐起身，朝着众人挥了挥手，他们很快退了下去，顺便把大殿的门又给关上了。

    妤音重重喘着气，死瞪着霄祈。

    “蹬蹬蹬”地朝前走到他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瞪着他，恨不得把自己的拳头就这样朝着他笑着的脸上揍过去。

    霄祈的视线从她怒火喷张的双眼移到她紧握的双手，轻笑一声。妤音身体一僵，刚想挥开他的手，就被他一带，整个人朝他身上倒去，压在地方的身上，她想挣扎着起来，却发现自己动不了。只是刚挣动几下，眼前的男子眼睛一暗，一双凤眸一眼不眨地盯着她，幽幽唤了一句：“再乱动，本君可不保证不收回先前的话。”

    妤音一愣，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霄祈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朝着她悠悠吹了一口气，调笑道：“只要是你，别说是这脸，就是夜叉来了，本君一样……下得去手。”身体微微前倾，在她耳边低声喃喃，妤音咬牙切齿地瞪了他一眼。霄祈瞧她吃瘪，大笑一声，倒是放开了她。

    妤音脚一挨地，立刻向后退了好几步，觉得不安全，又退了几步。

    才狠狠白了他一眼，眼神里却依然闪烁着警惕。

    “至于么，本君再急色，也不会在这里动手的。”朝她摆摆手，霄祈好心地提醒，单手托着下巴，笑得单纯无害。

    妤音全然不信，她现在只想尽快离开这个地方，这家伙太危险了。

    “怎么突然想起来找本君了？难道是想通了？嗯？”

    呸！

    妤音恨恨瞪他一眼，这才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那个什么月姬到底是谁？为什么她会跟我长得一模一样？你到底想做什么？

    “本君这可都是为你好。”

    为我好？鬼才信你！

    妤音警惕地瞪他：你到底又什么阴谋诡计？

    霄祈笑得更加单纯无辜：“本君这可真的是为你好。你看，你一直觉得墨非离对你痴情不悔的，本君派过去一个跟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他就立刻晕头撞向了，啧啧，女人你是没见到，当时他那呆呆的模样，本君看到都觉得那人就是你了。只是很可惜，当时你还傻乎乎的昏睡着。现在，你看清楚他的真面目了吧？”

    这还不是怪你？

    妤音朝前走了一步，无声的抗议：把你弄失忆扔一个女人给你看看，看你能不……能不……

    张嘴，妤音喊了半天，那个词却卡在了喉咙里，喊不出来，只让她两眼发红。

    “你看，你这又……”

    霄祈垂眼，慢悠悠地走下去。他走近一步，妤音向后退一步。

    直到退无可退，后背抵在了桃木门上。

    霄祈在距离她两步外停了下来，目光轻柔，只是说出的话让妤音的头一懵：“如果他记不得你，可……为什么又偏偏记得那张脸呢？那，到底是你重要，还是那张脸重要呢？”

    他的声音像是带了蛊惑，隐隐的，透着浮浮沉沉的暗色。

    妤音盯着他的脸，半天都回不过神。

    脑海里只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他刚刚的话：如果他记得你，可为什么记得那张脸呢？

    就像是最初那般，他唤她娘子，也只是……因为这张脸吗？

    她的手僵硬地抚上自己的脸，颓败的、无力的。如今这张脸已毁，自己是不是连与他这丁点儿的联系都没有了？白公子说自己是叶青陌，可要她怎么相信自己才是？不！不行！她猛地抬起手，上前两步，抓住了他的衣袖：你给我解了魔蛊！解了魔蛊啊！

    她要变回自己的脸，她才不要顶着这张丑陋不堪的脸，她才不要！

    她嘶声喊着，无声无息，就像是哑剧。

    霄祈静静地看着她，只是眼底半深半浅，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他望着她的愤怒，她的绝望，她的撕心裂肺，凤眸微眯起，在她最痛苦最难过的时候，广袖一扬，女子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软倒在他怀里。他半抱着她，手指怜惜地滑过她的眉眼，声音低低的：“本君想要的……从来都没有失手过。”嘴角随着这句话越来越冷，也越来越诡异。

    拦腰把人抱起，缓缓走向内殿，两人的身影交叠在地面上，纱幔拂过，极致妖娆。

    “唔……”随着嘤咛一声，妤音慢慢睁开了眼。入眼是头顶坠下的流苏，浅紫色的穗子很漂亮，她怔怔瞧着，歪过头，想抬起手去碰触，却在下一刻又重重倒回在了床榻上，发出“咣当”一声。她顾不上头撞得发晕，脑海里一团慌乱，怔怔僵在了原地。

    她死死盯着，慢慢地把手臂向外一转，翻看手臂内侧的那一点红。

    “没有……”

    怎么可能会没有呢？

    她摇着头，喃喃自语。慢慢的，却突然瞪大着眼，脸上变得恐慌，脑海里闪过昏迷前的一幕。

    脸“刷”的一下死白一片。

    喉咙里像是卡了什么，有什么几乎要从胸腔里涌出。

    她“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满眼的红终于让她清醒过来，她挣扎着要从床榻上趴下来，双脚却是一软，又颓败地倒坐在了床榻上。

    “吱呀”一声，门应声而开。她抬眼，双眼无神地看到一个魔侍走到她的面前，双眼喊着笑意，张着嘴在说：“恭喜姑娘，魔君已经去颁布旨意，正式封姑娘为音妃……”魔侍还说了什么，妤音脑海里一团空白，她只是那样怔愣愣地看着魔侍对着她眉飞眼笑，阿谀奉承。甚至她都觉得自己现在肯定是个绝世美人，其实，她只是盯着一张丑陋不堪的脸，即使如此，可即使如此……

    她像是木偶一般任凭那魔侍唤来另外两个魔侍，把她扔进了木桶里沐浴更衣。

    身上尊贵端庄的宫装极为得体，她却只觉得想要……杀人。

    她愣愣盯着镜子里的人，华美的衣服，魔鬼的脸，像是穿着华服的小丑。身后的魔侍说着言不由衷的话：“音妃可真漂亮。”

    她回过神，歪着头，朝着那魔侍突然一笑：“那，我把你变得和我一样‘漂亮’好不好？”嘶哑的声音因为长久不说话变得尖锐刺耳。

    她看到那魔侍的脸“唰”的一下白了。

    讪笑一声，脸皮抽搐几下慌乱地跪在地上：“音妃恕罪。”

    她脸上一直含着笑，只是眼神无神：“魔君在哪儿。”她觉得自己一定疯了，否则，她怎么可能这么冷静？

    “啊？”那魔侍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抖着嗓音道：“在……在尊殿。”

    “哦，你们的意思是不可以了？”尊殿上，魔君霄祈面无表情地看着殿下的众人。

    “魔君，那女子不过是一个奴隶，就算不是奴隶也只是一个凡人，怎么当得起吾魔界的正魔妃，还希望魔君考虑清楚。”一魔臣出列，对着上方的霄祈诚恳的建议。

    “可本君觉得她足够胜任。”

    霄祈意味不明地笑笑，视线一转，落在了一直不说话的墨非离脸上：“飞羽殿下，你觉得如何？”

    “……”墨非离出列，仰头看他，脸上并没有什么起伏。

    许久，才颌首：“臣觉得……可以。”

    “飞羽殿下！”

    “殿下！”

    “……”

    持反对意见的极为魔臣大呼出声。

    墨非离像是没有听到一般，垂着眼一字一句道：“臣觉得可行。”

    霄祈看不到他的表情，甚至从他的脸上看不到一丝一毫难过的表情，对于这个结果既在意料之中，又难免失望。看来，他是真的不在意啊。

    “那么……”

    “咣当！”一声，大殿的门被推开了，打断了霄祈的话。他抬头，当视线落在那一抹身影上时，嘴角莫名一勾，凤眸半抬，挥手斥退了赶来阻拦的魔卫。静静地看着女子极为冷静地朝着他一步一步地走来，看不清面容，或者她心里早已千疮百孔，只是戴着一张冰冷的面具？

    妤音踩着石阶一步步朝着殿上走去，站在尊殿的最高处，居高临下地望着这位于高位的男子。

    “你是什么身份，竟敢登上这……”

    “退下！”

    霄祈冷静地瞪了说话的魔臣一眼，那人畏缩一下，不甘心地退了回去。

    大殿里一时间，寂静到极致。

    妤音背对着众大臣，就那样低垂着眼看他。

    霄祈嘴角一直噙着笑，“你来找本君，本君很高兴。”

    妤音冷哼一声：“可我一点都不高兴。”

    “哦？”

    “我能说话了。”

    妤音的声音极冷，她想着有一天自己可以说话，明明白白地告诉墨非离，自己是谁。可现在她能说话了，她却感觉不到任何的高兴。她怒极反笑：“你看，我能说话了。”

    她脸上的笑让霄祈一愣，可在她眼底并未看到笑意。

    他眼神一柔，“本君很高兴，你能说话。”

    “可我一点都不高兴怎么办？”

    妤音朝着他继续“笑”着，然后，一巴掌挥向了他的俊脸。

    “啪！”的一声，很响，整个尊殿有片刻死一般的沉寂。

    所有大臣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看着这一幕，就连墨非离也猛地抬起了头，诧异地看着那道孤绝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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