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诺言,我的沧海-不能忘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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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藏的第五天,藏南地区又开始了新一轮的降温,并且预报有大雪。趁着大雪下来之前,顾淮越和严真匆匆地赶回了C市。

    刚下飞机,暌违了几日的温暖向严真扑来。匆匆取完行李,严真她舒服地伸了一个懒腰,刚出航站楼,就看见接机的冯湛在向他们招手。

    “可算回来了,老太太都念叨多少天了。”

    跟在老太太身边,冯湛这个大小伙子多少也有些话唠。顾淮越微哂,没接这个话茬。倒是严真想起了某个小家伙,逮住冯湛问道:“珈铭还好吗?”

    她这么一问冯湛立刻就苦了一张脸,支支吾吾地看着严真和顾淮越。

    严真就感觉不对劲,顾淮越则是处变不惊。顾珈铭这个小崽子是出了名的能折腾,他也不指望小家伙能安分几天,于是坐上车后,他揉揉眉才淡声问:“珈铭怎么了?”

    冯湛一边审视路况一边说:“也没什么大事,珈铭今天刚回来,是外婆把他送回来的。”

    瞬间,严真就感觉到顾淮越的身子僵了一下。冯湛自然也能透过后视镜看见他的脸色,什么也不敢说了,直接加足了马力使劲往家赶。

    车子停在顾园门口时,严真一眼就看见了一辆墨绿色的车。这辆车,严真从未在顾园见过。顾淮越匆匆扫了一眼那车,从冯湛手里接过行李,径直走了进去。

    刚迈进大厅的门,就听见了从里面传来的低微啜泣声。严真一眼看过去,就能看见某个小家伙正贴着大厅的墙面,哭得稀里哗啦。严真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而顾淮越则是顿了下,回过头看了看她,很快又折回身向厅内走去。

    大厅的沙发上坐了一位看上去很优雅的女性,应该是上了岁数的人,因为头上有不少白发。齐耳的短发被打理得一丝不苟,服服帖帖。严真迈进门时,一下就对上了她的视线。她正端着茶杯,看见严真时礼貌地向她点点头。

    严真还来不及回礼,某个小家伙就嗖地一下跑了过来,抱住了顾淮越的腿,哭得更厉害:“爸爸!爸爸,爸爸!”

    小家伙的声音很凄厉,仿佛受了很大的委屈。严真纳闷,怎么每次去一趟外婆家都要这样灰溜溜地回来?

    顾淮越看着小家伙,眼皮都没眨一下。他心里清楚,这小家伙肯定在外婆家犯了大事,不然也不会被外婆亲自送回来。他看了看严真,说:“你先把他带到楼上去吧。”这算是取保候审了,小家伙顿时扒住严真的腿不肯松手。红军司令溃败千里,哭得长江都要决堤了,严真无奈,只能拖着他往楼上走去,留下顾淮越和外婆两军对峙。

    顾淮越又倒了一杯茶放在珈铭外婆宋馥珍面前。

    宋馥珍喝茶讲究,面前那杯茶都已没了热气却还剩大半杯,一看就是不对她的口味。只是宋馥珍现在已经没了喝茶的心思,看着顾淮越,淡淡问道:“听小冯说,你去了西藏?”

    “嗯。”顾淮越简单应了一声,在她对面坐下,并不准备多提这趟西藏之行,“珈铭这是怎么回事?”

    宋馥珍挑了挑眉,喝了一口茶,哼了一声说:“也不知道你们这是怎么教育他的,这表子里子啊都痞得要命。”宋馥珍长期从事教育事业,在一所大学当教授,谈起教育这个问题自然头头是道,顾淮越对此通常都是一笑而过。“这回的事要说大也不算大,前年他外公过大寿,有喜好古董的小辈送了一个宋朝花瓶,结果你儿子跟家里最小的那一个闹腾,把花瓶给打破了。”

    家里最小的,是指宋馥珍小儿子家的孩子,跟珈铭差不多大,可混到一块儿却总是相看不顺眼,看一眼想打架,看两眼想掐死。这种深仇大恨大人们压根儿就无法理解。

    顾淮越只是沉吟了下:“老爷子怎么说?”

    “他倒是没说什么。我来啊,也只是跟你提一提这个问题,儿子大了就要好好管教,不能总惯着他。”

    顾淮越点了点头,很是受教。是得好好管教了,不然老子还得跟着一起挨训!

    许是顾淮越的态度让宋馥珍满意了,她说到点子上也就没再多训。两人之间沉默了一会儿,宋馥珍静静地品着茶,忽然之间她想起了什么,又放下了茶杯。

    “对了淮越,刚刚那个女人是?”宋馥珍试探地问着,看见顾淮越抬起头,一双眼睛直直地看着她,话锋不由自主地就改了,“我看珈铭跟她挺亲的。”

    “她是珈铭的老师。”顾淮越说,又轻描淡写地加了一句,“也是我的妻子。”

    宋教授立刻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顾淮越。顾淮越执起茶壶,不慌不忙地给她空了的茶杯续水:“前段时间刚领了结婚证,时间紧急,没来得及通知您。”

    宋教授眼睛简直要冒火了:“这么大的事就不能打个电话说一下?”

    “老太太觉得,这么大的事还是当面说比较合适。现在我回来了,正好抽个空带着她去您那儿坐坐。”

    宋教授被自己的话堵了回来,坐在那里一时也不知道说啥好。哼!又是这个顾家老太太!

    二楼房间,小朋友一边抹眼泪一边讲出了事情的原委。事情是这样的,小朋友一被遣送到外婆家,就发现林家那个小孙子也在那儿,不由得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在经过两天的电视争夺大战之后,顾小司令深觉得这样不行,于是两人签了一份和平协议。一三五我看,二四六你看,周日则猜拳决定。这个协议顺利执行了几天后,林家小孙子忽然觉得不对劲。他仿佛是忽然想起来了,自己猜拳从来就没赢过顾家那个小孙子,不行不行!

    于是协议撕毁了,内战又开始爆发了,内战的结果就是老爷子那个宋朝花瓶被打碎了。林家小孙子顿时就成了孙子了,只剩下他一个人慷慨就义!

    小朋友很不屑:“你说,这种人,我怎么能不鄙视他!我最讨厌那种战场上临阵脱逃的人了,孬兵!哼!”小朋友说到最后不抹泪了,神情也变得愈发坚定,就好像一名勇士似的。

    严真听完了,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扑哧笑了出来,小朋友顿时不高兴了:“老师,你笑啥?”

    严真吸了口气,平复了下心情:“我是在想你刚刚哭得稀里哗啦的样子。”抹了抹笑出来的眼泪,她问他:“你现在这么有理,刚才干吗还哭呀?”

    顾珈铭小朋友顿时泄了气,低着头:“那是被外婆训的。她只训我不训林家小孙子,我就知道她不疼我。”

    严真顿住了笑,摸了摸他的脑袋瓜子。

    不一会儿房门打开,顾淮越从外面走了进来。严真顿时就感觉到小家伙瑟缩了下,往她这边蹭了蹭。

    “顾珈铭。”顾淮越压低了声音喊他,表情很严肃。

    小朋友更加抓紧了严真的衣服。严真忍着笑,向顾淮越摇了摇头。只见他挑了挑眉,说:“顾珈铭,收拾你东西去!”

    “干吗?”小朋友闷声闷气地回。

    “你说干什么?”他没好气地反问。

    顾珈铭小朋友立刻揪紧衣服:“爸爸,你别把我送回去。”两条小眉毛简直揪一块儿去了,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放在平时顾淮越是不吃他这一套的,小家伙从小就知道卖乖讨巧。可今天他只是由上到下地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不送你回外婆家。”就算是想过去人家还不一定接收呢。

    顾珈铭小朋友顿时放松了戒备:“那去哪儿?”

    “回家,惹了这么大的事你等着爷爷回来教育你?”

    果然,话毕,小家伙就一把抱住了他的腿,高喊:“首长,救命!”

    这副滑稽的模样成功地逗笑了严真,她把珈铭的行李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放上了猎豹车的后备厢,开门上车时才意识到,他要回的,是那个家吗?

    正是坐落在城西区的那套两居室。

    严真下车后,看见房子所在的楼层,叹一口气。难道今晚又要三个人挤着睡?

    顾淮越顾参谋长也有同样的顾虑,所以回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检查暖气片,见是热的,便放下心来。

    小朋友回到自己家,也就完全放松了戒备。往沙发上一歪,肚子就开始咕咕叫了。

    “饿。”小朋友可怜兮兮道。

    严真放下行李,看着顾淮越:“家里有做饭的食材吗?”

    刚回来还没十分钟呢,可能有吗?看着顾珈铭小朋友愈发可怜兮兮的眼神,顾淮越只好拿起了刚放下的车钥匙,小孩子折腾起来还真能要了命了。

    已近年底,超市自然是热闹非凡。

    以前每逢过年的时候严真都是提前好久储备年货,从未在年底这段时间来过超市,人太多了,几乎无处下脚。三人并排而走,有好几次都被人群冲散,于是只好并列行走。严真走在顾淮越的前面,时不时地与人擦肩而过,偶尔还会被撞一下。不过,总有一双手会很快地扶稳她,严真整张脸烫得都能煮鸡蛋了。

    小朋友在水果区站定,指着大红苹果问:“老师,你的脸怎么跟它一个色了?”

    严真迅速瞪了他一眼,不敢回头。而顾淮越则微微勾了勾唇角,刮了刮小家伙的鼻子,向前开路去了,小家伙乐颠颠地跟在他后面。严真看着两人的背影,咬咬唇,继续红着脸跟了上去。

    生鲜区。小朋友指点江山般地把一堆大虾划拉了过来,售货员阿姨亲切地问:“小朋友,买这么多你吃得完吗?”

    小朋友一派天真地指了指戳在旁边的两位大人:“我们这是一家三口!”

    售货员看了严真和顾淮越一眼,俊男美女,确实挺登对的,于是更加热情地推荐盛在大盆子里的草鱼:“是吗?那再来条鱼好了?”

    于是小朋友又兴高采烈地去摸鱼。

    严真看着他乐了,顾淮越则淡淡地移开视线:“再选点别的吧,你奶奶说你海鲜过敏。”

    严真有些意外,顾淮越看了眼小朋友:“你在这里陪着他,我去选点别的,口味清淡的就可以吧?”

    严真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拥挤的人群中才回过神来,摘下手套用手捂住脸,真是要了命地烫啊。

    等到选好了东西往外走的时候,严真忽然感觉到下腹一阵坠疼,她闭了闭眼,等疼劲一过,她就明白又该买点啥回去了,她停下脚步:“你们先在这儿等我一下,我忽然想起还有一个东西要买。”

    一大一小顿时转过身来,顾淮越问:“我帮你去拿?”

    严真摇了摇头:“不用了,我自己去拿就可以。”

    “没关系,人太多了,你走过去不方便。”

    说着他松开推车就要过去,严真忙拉住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不,不用,那东西你不方便去拿。”

    聪明如顾淮越,瞬间就明白了那是什么,尴尬地沉默了一会儿,顾淮越折过身,重新抓住了推车。严真压低脑袋,也只听见这样两句对话。“顾珈铭,齐步走。”

    “干啥?”

    “排队结账去!”

    真是大窘啊,严真哀叹一声,钻回人群中去寻找她要的东西。

    因为这么一出,回到家严真就自觉地躲进厨房了:“我去准备晚饭!”

    顾家父子一对视,顾参谋长果断地拎起小朋友的后衣领子进房间去进行再教育了。听着咔嚓一声门响,严真才稍稍放缓了动作,呼出了一口气。转过头看着面前堆放的草鱼和大虾,又不禁觉得好笑。

    不一会儿顾淮越从房间出来,直接进了厨房,他接过严真手中的草鱼:“我来。”

    他脱了军装外套,一件军绿衬衣外罩了一件墨蓝色的线衣。或许是灯光的缘故,严真觉得他看上去柔和了许多。在她看来,穿上军装的他无形中就有一种迫人的压力,以至于每次看他她都努力不让自己的视线低过他领口上的那对领花。严真向后退了一步,看着他在前面忙碌,动作娴熟而精准,仿佛在他手下的不是一条鱼,而是一把枪。

    “珈铭呢?”她装作不经意地问。

    “在房间反省。”顾淮越说。

    严真顿了下,问:“你训他了?”

    “小施惩戒。”他将处理好的草鱼放入水盆中,“不然下次还得这么被他外婆提溜回来。”

    “我去看看他。”说着,严真转身去了小朋友的房间。

    小朋友正叼着一根铅笔坐在书桌前发呆,神情严肃得不一般。严真走近,伸指弹了弹他的脑袋瓜。啪嗒,铅笔掉了,小朋友捂着脑袋瓜抬头怒目而视,看到的却是严真笑吟吟的一张脸。

    “干吗?”这次换小朋友没好气了。

    严真在他身边坐下,捞过他面前的本子看起来。田字格里装着一个又一个歪歪扭扭的汉字,细读起来,竟然是一首诗——白居易的《长恨歌》。这可完全不在一年级小朋友能力所及的范围:“抄这个干吗?”

    小朋友蔫蔫地说:“每次犯错首长都会罚我抄古诗。”

    所以说,现在已经进行到《长恨歌》的水平了?这小崽子平时得犯多少错?!

    严真咋舌:“那你说,这次你有没有错?”

    “不光我一人,林家小孙子也有错,可是他爸爸就不罚他抄古诗!”小朋友愤愤道。

    严真失笑,摸了摸他的脑袋:“不一样的,你爸爸是为你好。”

    可小朋友哪领情:“还不如罚站呢!能武的干吗还来文的?抄古诗能把那林家小孙子抄趴下吗?”

    严老师无语了,敢情这小孩子满脑子的法西斯主义!

    “而且,首长还说,下个月还得去外婆家。”这才是最让他伤心的事情。

    “为什么?”

    “首长说,外婆想妈妈,看见我就像看见了妈妈。”说着顾珈铭小朋友撅了撅嘴,“那外婆一定不喜欢妈妈!”小朋友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严真看着他低下去的脑袋瓜,若有所思:“首长说得对,妈妈是外婆的女儿,外婆会想她的。”

    “可是我就不会想妈妈。”小朋友表情很认真地看着她,“这是不是就不对?”

    “为什么不想?”

    “因为我都不记得她的样子啦!”小朋友鄙视地看了她一眼,随即又叹了一口气,“可是爸爸说,我这样是不对的,妈妈也是不能忘记的。”

    叹气的样子,十足像个小大人。严真柔柔一笑,替他抚平了皱在一起的小眉毛,思绪却走得很远很远,直到小朋友一声惊呼,她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拽掉了他一根眉毛。

    小朋友泪眼汪汪,严真有些心虚地替他揉揉,便起身出去了。

    顾淮越依旧在厨房忙碌着,看着他的背影,严真忽然感到有些茫然。

    他的家世很好,长相英俊,又是B军区某集团军校一级中最有前途的军官。她怎么会跟这么优秀的人在一起呢?严真忽然有种凭空捡了个大便宜的感觉。

    这种想法让她僵直了站在原地,直到顾淮越端着刚炖好的鱼从厨房走了出来。看见她盯着他看的傻样,低声问道:“怎么了?”

    严真慌忙回神,摇了摇头伸手去接盘子,却不小心烫到了手指。

    “小心点!没事吧?”

    顾淮越说着,伸手去抓她的手,却见她躲过他把手别到了身后。

    “没事!”严真说道,说完之后才发现自己反应过激了,一时尴尬不已。

    而顾淮越只愣了一瞬便收回了僵在半空中的手,看着她,淡淡一笑:“没烫着就好。”

    说完又转身进了厨房,留严真一个人,在原地懊恼不已。

    从西藏回来的第二天就到了小年,难得今年顾淮越和顾淮宁都回来了,哪怕是顿小年的饭,也得往高规格上靠拢。顾老太太指令一下,家里的人都忙碌起来。

    严真是下午的时候到顾园的,今天天气很暖和,顾老太太正坐在阳光下给小儿子的两个宝宝做棉衣,一看见这两个宝贝蛋儿她心都软了,可一想到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能看到他们她就忍不住抱怨:“要我说啊,干脆把这家挪到B市去得了,省得我们这俩老的年年还得催你们回家,事先还得准备一箩筐的好话!”

    梁和吐吐舌头,继续替婆婆压着棉裤边。而严真则微微一笑,坐在旁边看得认真。

    “要说起来,这罪魁祸首还是这老头子,要不是他,俩儿子也不至于当兵去,还跑那么远!”

    又是老调重弹,一旁的老爷子哼了一声,继续跟小儿子顾淮宁下棋。

    这偌大一个家,里里外外,老老少少共三对,可独独她现在是一个人。顾淮越一大早就出去了,说是上一次师里送过来的兵还在市直医院养着,他得过去看看。看样子是个重症病号,严真也就没拦他。眼眸微转,严真起身拍了拍衣服,向客厅走去。

    梁和抬了抬头,看着严真走远,才压低声音跟李琬说:“妈,二哥今年还回B市过年吗?”

    话刚一出口,就被李琬瞪了一眼:“小点声,你是怕你嫂子听不见啊?”

    敢情这老太太还打算瞒着!可关键问题是瞒得住吗?梁和哭笑不得,只好闭嘴继续替老太太压裤边。

    直到傍晚快开饭的时候顾淮越才回来。

    甫一进门,就被老太太逮住数落:“我看你这休假比不休假都忙,你们师里缺你一人就不转了?”

    顾淮越没说话,倒是老爷子先不乐意了,一边慢慢下楼一边说道:“这当兵的哪有什么休假,命令一到,立马走人!”

    说完就被李琬横了一眼,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倒是铆上了。

    顾淮越见这架势,也乐得清闲,绕过两人,向里面走去。

    客厅里,严真正陪着珈铭画画。

    顾淮越悄无声息地绕到小朋友身后,专注地看了一会儿,视线便转到严真身上。

    家里用的是地暖,温度很高,所以她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线衫,脸颊透着红。细长的头发松散地扎在耳后,却有几缕调皮地滑下了耳郭,随着她的动作来回扫动。

    顾淮越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就仿佛那几缕头发是从自己心尖上滑过一样,他心念微动,手已经不受控制地上前替她将头发捋到耳后。惊得严真顿时睁大眼睛,看着他。

    鬼使神差了,可顾淮越面上还是努力维持着镇定:“怎么样了,还疼不疼?”

    昨晚她因为下腹胀痛睡得不是很好,在床上辗转反侧了许久。模模糊糊只记得有人递给了她一个热好的暖宝,她接了过去,转身便睡了过去。一大早起来,对着已经凉了的暖宝,发了许久的呆。

    这事他不提还好,一提,严真的脸也跟着红了:“好多了。”

    “那就好。”他轻咳了一下,低头继续看顾珈铭小朋友画画。而严真则忍不住在心里暗骂自己反应过激,抱都抱过了,还在乎这个吗?

    逢年过节时,顾家的餐桌上总要摆上几瓶酒。再加上这是小年饭,所以老爷子要求每个人就算酒量再不济也要喝一杯。

    严真酒量不行,虽然只是浅酌了几口,可饭后没多久便有了醉意。酒劲上来了,靠在沙发里闭着眼睛一动不动,迷蒙之间听见老爷子和顾淮越的谈话声。

    “前几天我才见你小叔,听你小叔说,过完年后将举行一场演习。这是新年的头一炮,不知道你们军会抽调哪个师去。”

    “命令还没下来,再多的消息也只是传言,不过演不演习无所谓,该练的还是要练。”这是顾淮越的声音。

    “你心里有准儿就行了。”顾老爷子点了点头,看着他问道:“那你这次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一句话问得他沉默了下来,很显然他现在还不想谈离开这个问题。而严真也明白,他越是犹豫就说明他越想早回去。她忍不住睁开了眼,恰逢他转过头来,四目相对,她没有回避。

    倒是顾淮越,强迫自己移开视线:“越快越好。”

    师长刘向东已经连续值了两年除夕夜的班,今年轮也轮到他了。虽然,就算不值班他也已经有好几年没在C市过年了。有些话他忍住了没说,可是知子莫若父,他的心思老爷子大抵也都清楚。

    老爷子沉默了片刻,看向严真:“你打算怎么办?”

    严真看了看老爷子,又看了看顾淮越。无论是他的领花还是肩章上的那几颗星,都亮得扎眼。她似是还没回过神来,眼睛里还有些迷茫。顾淮越也知道自己不能强迫她,更何况他也没有这个资格要求她,毕竟她有许多自己的顾虑。

    严真眨了眨眼,像是忽然回过神来,问道:“如果我们要过去的话,方便吗?”

    说得面前两人都静了一瞬,顾淮越几乎是脱口而出的:“当然。”

    严真也没想到他的反应是如此迅速,似乎就是在等待着她的这一句话,脸立刻红了。

    就在两人尴尬不已时,老爷子忽然大笑出声:“行了,那就让淮越带着你们到B市过年。”

    “好。”

    严真莞尔一笑,可那笑容在顾淮越看来,却是未及眼底的。这么想着,他慢慢收紧了膝头的手。

    又聊了一会儿,老爷子酒劲上来了,就上楼休息了。顾淮越听了老太太几句唠叨,带着严真和珈铭一起回家了。

    夜晚十一点,被雪覆盖的C市一片寂静,严真坐在后座,小朋友趴在她的膝盖上睡得正香。严真低头,手指一下一下抚摸着他的小短发,嘴边无意识地弯出一个笑容。

    透过后视镜,顾淮越看不真切她的笑容,只知道很浅很浅:“严真。”

    “嗯?”

    “去B市过年的事,我想……”

    “没关系。”没等他再说些什么,严真径自截过话头。她看着透视镜里的他,温和地笑了下,“我可不想除夕夜的时候某个小朋友又要我带着他去找爸爸,那可就麻烦了。”

    她的故作轻松让顾淮越沉默了片刻,就在车子快要开到小区门口的时候,他偏过头来,看了严真一眼,说:“严真,结婚前我说的话,都还算数。”

    严真有些惊讶,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他此刻看自己的眼神已经不似之前的平静了,甚至还带了些歉意,虽然只闪过一秒,可是严真顿时觉得自己的心都揪起来了:“你怎么,忽然说起这个来了?”

    “没什么。”顾淮越说,握着方向盘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我只是,怕你受委屈。”

    严真哑然,许久,她笑了,笑容有些勉强又有些苍白:“那你要努力对我好。”

    “我会的。”沉默片刻后,顾淮越低声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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