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头没脑的一句，莫淙也听懂了，回道：“百里修缘。”
凌司决攥着那支上等羊毫笔的手便微微一顿，然后又缓缓松开，低下头若无其事地继续写，伴随着平静无波的声音：“下去吧。”
莫淙走后，凌司决抬起头，眼神复杂多变，这一瞬间竟千百个念头闪过脑中，反复咀嚼了一遍，又塞回脑中。
良久，凌司决冷冷一笑。
而距离坊间传的沸沸扬扬的一月之约一日日渐近，传闻中的沈青衣连个影子都没出现过，倒是那孙秦公子，日日在玲珑玉庄看石头，好似信心满怀成竹在胸一般，平日碰上蒋舒，也不忘调侃两句：“蒋小姐，不知那沈青衣，现在人在何处？”
蒋舒冷冷看他一眼，却没作答，孙秦挑起她下巴：“蒋小姐，本公子连聘礼都备好了，待本公子赢了赌约，便迎你过门。”
啪的一声，蒋舒嫌恶地打开他的手，语气里尽是厌弃：“拿开你的狗爪！”
孙秦放肆笑着走开了，蒋舒将下巴狠狠地擦了擦，看着他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就觉得恶心。
孙秦是什么东西，要她嫁给孙秦，她情愿从云烟湖跳下去。不由得又将眼神落到远处，那日，他就是从这里走来，淡淡笑道：“蒋小姐何以如此憔悴。”
蒋舒觉得自己像中了魔障一般，与沈青衣的相见的场景其实并不多，却被她反反复复地回忆咀嚼，与那人的初遇，抢石，赌约，一幕幕已经嚼的连渣滓都不剩，便连那人的一句话，一个眼神，也都再清晰不过，彷如昨日。往日她并不因他憔悴，他却有心相问，而如今她因他而憔悴，他却已遍寻不见。
蒋舒不知怎么笑了一声，有些讽刺的味道。
端坐在藤椅上的百里婠有些不胜其烦，昨日蒋怀又因蒋舒的事情找了百里婠，百里婠听完依旧没什么表情：“上将军，你应该清楚，沈青衣这个人已经消失了，若再出现，带给你带给我，都是数不尽的麻烦。”
蒋怀心知百里婠说的不错，沈青衣此人不宜再出现，但倘若他不出现，蒋舒又该如何自处，赌石之约传的沸沸扬扬，他虽是上将军，到时悔婚的话，这张老脸也就不用再见人了。
蒋怀叹了一声：“三小姐，老夫这一生心之牵挂，唯有小女，小女性格刁蛮任性，做事又冲动，惹下不少麻烦，老夫虽颇为头痛，却希望她一生安好，这件事老夫知道为难三小姐了，但请三小姐看在老夫的面上，勉力为之。”
百里婠心想你还知道自己女儿刁蛮任性，做事冲动？
你还知道她给我惹下了不少麻烦？
百里婠脸色有些冷，蒋怀正揣测百里婠心思，听得百里婠清冷的声音传入耳中：“最后一次。”
蒋怀一喜，说道：“多谢三小姐。”
百里婠的声音没有起伏，听在蒋怀耳中却有些压迫：“上将军，溺爱纵容，终成祸端，你并不能保她一世。”
蒋怀心中一震，然后他看着百里婠的眼神有些复杂，他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蒋舒幼时他常年征战在外，父女相聚的时间都不多，更何谈亲自教导她，蒋怀自认不是一个好父亲，是以心中有愧，蒋舒做错了事，他都睁只眼闭只眼，日久才养成蒋舒刁蛮骄纵的性格，现在女儿已经这么大了，这性子一时半刻也改不过来了。
百里婠听着外头的传闻，不由叹了口气，真是个麻烦。
既然是麻烦，就要彻底解决。
一月之期终于到来，这日，众人聚集在玲珑玉庄，等着凑个热闹。
孙秦看着对面大红衣裙的蒋舒，得意溢于言表，将手中的石头一抛一抛，笑着看蒋舒：“蒋小姐，看在你的面子上，本公子已经等了两个时辰了，再等下去天都要黑了。”
午时都没过，哪有天黑的道理，孙秦咄咄逼人，奈何蒋舒也没办法，不由得心里苦笑一声，他当真不会出现了，就算她压上自己的终身幸福，他也不出现，难道真要她嫁给孙秦吗，蒋舒看了一眼面前的人，满心的绝望，绝望之后便是决绝。
想娶她，做梦。
“他不来，本小姐跟你比。”蒋舒冷冷地说道。
孙秦先是一愣，然后大笑：“蒋小姐，你这是走投无路了吗？”
孙秦笑完，然后接着悠闲地抛石头，笑意不减：“蒋小姐，过了今日，本公子便上门提亲，相信上将军见到本公子，定会十分欣喜。”
那石头抛掷半空，却没落回手中，平白无故伸出来一只手，将那石头接了过去，然后便是一个淡淡的声音：“是么。”
孙秦抬头去看，那人一身青衣熨帖潇洒，青丝半束，面容俊雅，气度不凡，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此刻却不显得平易近人，被那双眼睛望着，平白多生出几分冷意。
而此刻的蒋舒，也已经怔住，呆呆地望着那人，眼睛微微张大，有些不可置信，有些欣喜，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反应，便呆立在那里。
他出现了，他真的出现了……
“是沈青衣！”人群一片喧闹，窃窃私语的，喋喋不休的，打了鸡血般兴奋，今天这赌石赛，可真是有意思了！
蒋舒仍旧痴望着那人，喉头竟似灌了水银，想开口，却一句都说不出来。
“你就是沈青衣？”孙秦打量了一眼百里婠，语气不善地开口。
百里婠将那石头递还给孙秦，淡淡地说道：“孙公子相约，沈某岂敢不来。”
蒋舒此刻已经缓过神来，她走到百里婠身后，斜着眼睛不善地看着孙秦。
孙秦看那架势，心里有了些计较，却只不阴不阳地笑道：“久仰沈公子大名，今日得见沈公子真言，实在不胜荣幸。”
蒋舒呸了一声，真是不要脸。
百里婠却回以一笑，并未与他客套：“劳孙公子久等，既然沈某已到，这赛事便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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