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寒山、石床上。

    恍若死去的轻欢丹田处涌出一团白色仙气。

    它越聚越大，终化成小萝卜头模样，娴熟的朝万泉叮飞去。

    一月后，闭关而出的离楚来到后寒山查看，发现轻欢早已不见踪影。

    他目光悠远看向前处，对着守山岩兽下令道，“我徒儿在此禁闭，不允许他人扰她清静，更不许她私自走出。”

    “是！”守山岩兽徐徐下跪，山体震动，落下岩石数十。

    离楚快速飞离。

    魔宗虎视眈眈的同时，妖皇即将复世。

    他内心沉重，仿若看到腥风血雨的将来。

    泉水叮咛，清风徐徐。竹简蓄水演绎着诗情画意的循环。

    不同于天庸门的繁忙，灵兽山上的万泉叮，仿若是被世人忘记的桃源仙境。悠哉、清咛，没有任何烦恼。

    墨龟一袭墨衣温润尔雅，他手执龟甲向天祈求，不多时，铜钱落下，卦象显现，“连算三次，皆是九死一生，难、难！”

    欣长的墨衣在红衣相称下落寞不少，转身便唤着红衣红眸的少女，“轻欢。”

    红衣少女赤眸睥傲的扫了他一眼，“叫我轻欢大人。”

    她不羁的坐在唯一的石桌上，眸色清冷，看向墨龟，“当日你、我、凤翎、苍蛇四妖虽同为妖皇大人座下统帅，但你与苍蛇品阶皆在我与凤翎之下，经历了万年之后，被人族训为灵宠的你，难道已经忘记了妖皇大人曾经说过的话？”

    墨龟浸润无声的眼眸中泛出一抹涟漪，他收回龟甲，淡淡回复，“记得又如何？不记得又如何？属于妖皇的时代早已经过去。”

    “没有过去！既然我再次出现，既然我已记起全部，那就是妖皇在提示我要再次开启他的纪元，续写他的辉煌。”倔强的话语带着山崩地裂的幻影袭向墨龟。墨龟无声一扫，缓缓收回眼中冒出的涟漪。

    “是，轻欢大人。我知你欠妖皇一条命，这辈子是拼了命的想回报。但你又如何对得起这世教导你的师父离楚？”

    红眸上闪过慌错，清朗的少女音缓缓响起，“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轻欢素来都是有恩必报的性子，当年妖皇大人赐我一命，我问该如何报答他时，他笑着说要我还他一条命，所以他的这个愿望，就算究其一生我也要达成。我知道对不起离楚，也感谢他的付出，欠他的我会一一偿还，若是还不够，便许他下世性命。”

    红眸炙热的看向远处，话语中带着滔滔不绝的倔强之势，谈笑间，幻化的天运快速翻滚，如雷降翻滚，“仙界老儿关我万年，又放我重新归来，现今又让我记起全部，不就是皮痒了想找妖族揍它一揍嘛，既然他们决意如此，我又如何推脱的了？墨龟，我妖族统帅哪里是做人族胯下灵宠的角色，随我速速去找凤翎。讨论如何救回妖皇大人。”

    “轻欢大人。”墨龟身形一动，远离轻欢，他停落在半空之上，飘渺如仙，“我并未与妖皇立约。”

    时间过去太久，那些不太重要的记忆大多已被摒弃。在轻欢的记忆中，他们四个一直跟着妖皇大人征战。她是妖皇大人捡来救治的，至于墨龟……

    她还真不记得他是怎么来的了。

    “既然你并未与妖皇立约，为何会成为妖皇大人座下统帅？”

    墨龟听闻哭笑不得，那段年少记忆终究只有他一人记在心上而已，“年少是不小心被某个无赖骗进去了，那时我唤名墨龟承诺与她一起伴随妖皇，万年已过，承诺早已兑现。现我名唤圣龟，是天庸门内圣物，同天庸门共生死，恕我现在不能跟着轻欢大人一同征战。”

    “无赖？”轻欢细细斟酌，回想过去，想了半天，依旧没寻着究竟是哪个无赖妖。

    轻欢眼眸低垂，知道劝服无用，“既然你已决定不再步入妖族，那就别加大人这两个字了。”

    以前她听的墨龟最多的一句便是，“理行天下。”诚然，他如此说法，站稳了‘理’这个脚跟。

    妖皇大人曾经说过，只要他实力够强，就不缺小妖前赴后继为他效忠。

    没了墨龟其实也不大要紧，只要有她就够了。

    起死回生有三宝，还魂丹在天庸门内，现今想拿，困难重重。没报的恩反倒又会让人记恨，还不如先去寻找其它。

    她与墨龟告辞离开，因为没有经验，顺便虚心讨教了一个如何割断师徒情谊的问题。

    “你要与天庸门割断情谊？”墨龟低叹一声，仿若苍老了数百岁。

    “自然，我既决定重回妖族，便与修仙门派势不两立。离楚虽揍过我不少次，又差点抽的我肉身不保，但他帮我取得仙器不假，这份情谊我看在眼中，记在心里。原本还他加倍仙器理所当然，但仙器难找我又有用途，给他仙器就是亏待了自己。所以我就想问问，若与天庸门割断情谊，可否用其它东西替代？如果可以，我又该寻得什么回报？你也知道我万年不在，这修仙界值钱宝贝早已换了两遭，我总不能给少了却以为是报恩了。”

    知恩图报、率性而为的性格于万年前如出一辙，墨龟相信，眼前的轻欢又回到了当初那个义海滔天的轻欢。

    万年前的时光，恍若眨眼之前，他好似又看到红如火团的轻欢疾驰而下，挡在自己面前大声喝着，“谁敢说我家墨龟说话慢？就算拼了我这条命，我也不容许你们欺负他！”

    他转向轻欢，眼中已经敛去千种情绪，“轻欢，你可曾想过，他也许并未要你报恩。”

    “这有什么关系，他不要求报恩是他的事情，想着报恩是我的事情。我只要做到问心无愧就好。”

    “若是他要求你永远都不要复活妖皇呢？”

    “不行！除却这件事情外，就算把我的命交给他都没问题。”

    决断既已此，祸端早晚生。

    灭不了轻欢心中执念，自然躲不了将来无端灾祸。

    万年前的涂炭生灵，难道万年后又要经历一场？

    明明知道，明明可以阻止……

    但轻欢执着的话语从魔障般在他耳边回响，“这是我活着的唯一执念。”复活妖皇，以报答他救命之恩。

    即便死、即便痛不欲生。

    凡尘世上，怨憎爱恨不过是人一念之间罢了。

    世人总以为可怕的是时间。

    却没有人知道真正可怕的其实是执念，一个拼死都要完成的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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