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最基本的把脉她还是会的。
平遥将信将疑地将手腕伸过来，平放在一个小软枕上，洛南雪便将手指搭在她脉上仔细诊断。
果不其然，平遥已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洛南雪不由喜动颜色：“你确实有孕了，看样子是位小皇子。不过我也不敢十分确定，眼下这胎相还不十分稳，你一定要保重身体。”
平遥闻言，眉间的阴霾也散了许多，一双星眸忽然亮了起来，略有点不敢相信道：“真的？你说可能是个小皇子？”
连日来，她一直为父亲和朝堂之间的事情而烦心，竟不知道自己何时有了身孕。
“兮兮虽然很可爱，将来还是要嫁人的。我这身子五年来一直没有动静，子歌虽然没有说，但我晓得他一定是希望能有个男孩子来继承皇位，他如今后宫空虚，朝廷里那帮大臣多次进谏让他纳妃以早些解决皇嗣问题，可他为了我一直没有纳新人。”平遥徐徐道来，仿佛生活从几日的灰暗中又有了希望。
洛南雪也很是替她欢喜：“那这一回子歌也一定很开心，你不要想太多，子歌顾念你和平大人早年的功勋，必然会网开一面的。眼下你还是保重身子要紧。”
平遥眼睛里先是欢喜，过了一会儿却又失落起来：“我身子一向就是这么弱，这孩子也不知道能不能保住，我怕竹篮打水一场空，只是空欢喜，还是等胎相稳定之后再把这好消息告诉他。
“也好，那这段日子你都要静养着，别再想东想西的了。”洛南雪想起平遥说的吃药一事，又叮嘱道：“那个太医诊断有误，他说你体内有淤塞，那药多半是活血化瘀的，幸好你还没来得及吃，有孕之人吃了那个只怕会伤身体。”
平遥点了点头：“我记住了，不会乱吃的。”
这之后，洛南雪在家里待了几日，一日早间刚刚起身，就听子歌急宣自己入宫，一心担忧着是不是东方锦尘出了事，谁知进了宫却被小太监急匆匆带去了中宫。
平遥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宫女们面带焦急地端着一盆盆血水出去，整个殿中充溢着血腥气。
洛南雪心里一个咯噔，想要过去看平遥，却听到另一间屋里似乎是子歌在和太医说话，便挪了几步过去先听听是怎么回事。
太医颤抖着声音道：“皇后娘娘原本腹中已有小皇子，但方才情绪过于激动，以至于动了胎气，此胎多半是……难保。”
东方子歌满脸都是不可置信的神色：“小皇子？她有孕了？”语气里尽是痛心：“尽你一切的办法要保母子平安。”
太医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微臣自当尽力，但娘娘原本就体弱，加之近来忧思过度，胎相一直不稳，只怕……”
东方子歌心烦又焦急难安，一挥手道：“别多说了，尽你的全力去做。”
平遥近日忧思过度？
东方子歌痛苦之余陷入了沉思。
他自问一向对平遥温柔体贴，后宫里也没有太多事需要她操心，为什么会忧思过度，还不是一天两天？
仔细一想，多半也只能是因为平世昌了。
平世昌一向的为人他是晓得的，急功近利，偏偏又没有大才能，早年间还希望攀龙附凤，一心将平遥往东宫里塞，又反对自己和平遥的相爱。
近些年来，平世昌又仗着自己国丈的身份每每做些不太体面的事情，前段时间自请出京，子歌就爽快答应了，还以为他是真的要安心养老了，没想到却是又闹出这么大一桩私盐案子。
有时想，父女之间的差别还真是大，平遥心性纯真慷慨，平世昌却是如此地工于心计，一心往上爬。
以往他还可以勉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这一回平世昌外调之后竟然是一起私盐案子弄得朝野皆知，他就是有心保都保不了。
平遥心思玲珑剔透，必然是晓得此事的，也难怪她要为此整日忧虑。
但说到底，也是自己给了她如此之大的压力。
只可惜这个孩子，才刚刚在母腹中孕育不久，很可能又要悄无声息地流逝。
刚才太医所说的话他又何尝不懂，平遥这次身心俱疲，他不是没有责任的。
东方子歌独自坐在冰冷的御阶上许久，终于听到太医颤巍巍地来报。
“皇上恕老臣无能，小皇子没能保住……”
东方子歌面色在瞬间暗了下来，心一点点凉下来。
却见太医尚未离开，似乎还有话说。
“还有什么，说罢。”
太医跪在地上磕头，生怕皇上一怒之下砍了他：“皇后娘娘身子本来就极弱，这一回落了胎，只怕以后再难生养了。”
仿佛一道晴天霹雳打过，东方子歌如木雕泥塑一般站着，呆呆地重复了一遍：“你说什么？”
太医声音里带着恐惧又答了一遍：“皇后娘娘身子受损，日后只怕再难生养，不过她的性命无碍。”
“下去吧。”东方子歌无力地挥了挥手，颓然坐在台阶上，身子慢慢向后倒去，茫然望着一片湛蓝的天空，心里却是天翻地覆晦暗一片。
不远处的太监看到了这情形，却不敢过来劝说。
东方子歌顿感浑身发凉。
是他害了平遥。
然而大殿内的血腥味仍然没有减轻，即便是坐在外面仍然能够闻到。
东方子歌愣愣地坐了许久，方抬起有些酸麻的小腿进了门。
平遥紧闭双眼睡在床上，眉心因极大的痛苦而紧皱着。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旁边洛南雪握着她的手，眼中带泪。
东方子歌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
洛南雪知道自己劝说也不会有效果，便让出个位置给子歌坐着，低声道：“我去看着人煎药，一会儿平遥醒了喝。”
见东方子歌伤心的神色，洛南雪又望了身后的平遥一眼，便走了。
东方子歌痛惜地坐下，伸手去触碰平遥疲倦而带着痛处之色的面颊，却还是停在了半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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