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特别的吗。”
“特别好看。”
“……”
人鱼的目光残忍而冷漠,就像在看着一只不起眼的鱼虾:“我可以让你痛快的死,也可以让你受尽折磨活上百年,说,那个岛在哪儿。”
黎朔眼中闪烁着坚毅勇敢的光芒:“你永远不会从一个真正的战士口中听到背叛。”
人鱼被激怒了,一爪子抓碎了身下的船板。
突然,被阳光普照的海面折射出道道炫彩的光芒,黎朔愣了愣,他对那梦幻的色泽十分熟悉,人鱼也顿住了。
下一瞬,一只拥有着金色长发和七彩鱼尾的人鱼优雅地跃出了水面,像一只在阳光下飞翔的鸟,每一片鳞片都是一片的彩虹。
黎朔眼眶一热,心中闷痛起来。
一张熟悉的绝色面孔从海中慢慢浮现,锦辛看着黎朔,蓝眼睛里写满了忧郁。
黎朔张了张嘴,却吐不出半个字,他不知道如何形容此时的心情,他不是没有设想过再见到锦辛,只是想不出来该如何面对,可当他看到锦辛的肩头、腰身甚至鱼尾,都有不同程度的灼伤时,他最强烈的感觉是心疼。
黑色的人鱼大声朝着锦辛说了什么,用他们的语言。
两只人鱼激烈地争吵了起来,但黑色的人鱼凌驾其上,口气满是斥责。
最后,黑色的人鱼恼怒地扑向了黎朔,锦辛箭一般游向了那艘帆船,在黑色人鱼要抓住黎朔时,将帆船再一次撞翻,黎朔跟着掉进了水里。
这一次,包裹黎朔的不再只有冰冷漆黑的大海,还有比阳光更加耀眼的金发,和温暖有力的胸膛。
他们一起浮出了水面。
黎朔与锦辛定定地望着对方,似有千言万语却无从开口。
黑色的人鱼大怒:“你竟然为了一个区区的人类……简直愚蠢至极!”
锦辛半步不退地恳求道:“皇兄,请你放了他。”
“我们从不对伤害族人的生物心慈手软,这是海妖族之所以屹立千年的原因。”
“他没有伤害我。”锦辛道,“我已经杀了伤害我的人类,请你放过他,我会……跟你回去。”
黑色人鱼眯起眼睛:“你承诺跟我回去吗。”
锦辛低低地说:“我承诺。”
“日落之前,让我看到你。”
“是,皇兄。”
黑色人鱼轻蔑而阴冷地看了锦辛一眼,转身潜入了水里,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六章
黑色人鱼走后,黎朔和锦辛面面相觑,气氛有些尴尬。
锦辛默默地跳出水面,将黎朔重新放回了船上,尾巴来回划着水,显示出内心的焦躁,他眼巴巴地看着黎朔,小声说:“他、他叫群,是我的兄长,海妖王座的继承人
”
黎朔低着头,余光瞄到锦辛那处被灼烧的鳞片,就像完美的油画沾染了瑕疵,实在叫人痛惜,但他忍着没有去关心,而是问道:“你为什么骗我。”
锦辛抿了抿唇:“一开始,只是觉得好玩儿,后来就不敢告诉你了。”
黎朔鼓起勇气,直视着锦辛的眼睛.那曾是他最喜欢的宝石,如今看来却充满了距离感:“我的战船遭遇海上风暴,是不是……”
“不是!”锦辛断然否认,“没有一只海妖的法力强大到可以操控天候,我只是刚好在那片水域,刚好看到了你。”他永远都忘不了他在海中看到的画面,那个无惧于暴风雨、英俊又勇敢的黑发青年,那蓬勃又坚韧的生命正在对抗着从天而降的邪恶力量,让他不愿意看着他就那样葬身漆黑的大海。
黎朔松了口气,尽管长老总说海妖热爱戏弄人,尽管锦辛也骗过他,但他还是觉得海难与锦辛无关,倘若海妖真的有那么强大的法力,就不会千百年来隐于水下而不被人类所熟悉。
锦辛凑近了些许,双眸紧盯着黎朔的脸,满怀不期待地问:“黎朔,跟我走吧,我可以带你去我的家。”
黎朔愣住了。
“我有办法让你在水里呼吸,只要你愿意跟我走。”锦辛双眼发亮,就像正午的阳光洒近了碧蓝的海水,是那样地清透美丽,还散发着不谙世事的天真。
黎朔垂下了眼帘,轻声说:“锦辛,跟你在一起的那些天,就像做了一场梦,现在我醒了,我们来自不同的世界,终究是要各自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
锦辛怔怔地望着黎朔。
“我……要回我自己的家。”黎朔难过地看着锦辛,“我是人类,而你是海妖,我要去陆地,而你要回海洋。”
“如果我们真的来自不同世界,为什么我们会相遇?”锦辛摇着头,“我们仰望同一个太阳,我们畅游同一片七海,我们
我们可以触摸到对方,可以亲吻、拥抱,为什么我们不能生活在起?”
黎朔想起那夜在山洞中的杀戮,他至今不敢相信,那个令他胆寒的怪物,和眼前深情美丽的人鱼是同一个人,可他不得不相信,他的梦在那一刻就被彻底戳破了,他回到了现实,他为自己的荒谬而羞愧、自责。
锦辛慢慢凑了过来,瞳仁湿漉漉的:“因为那些人类?明明是他们要杀我的。”他拉起黎朔的手,覆在了自己被灼烧的皮肤上,委屈地说:“我也很疼呀。”
黎朔感觉自己的掌心被烫了一下,尽管那触感是冰凉的,但不再是光滑的,而是布满了粗糙的烫伤疤,让他阵阵地心疼:“……还疼吗?会好起来吗?”
“要很长时间才会恢复,海妖最害怕的就是人类的魔鬼红花,就是你们口中的火……”锦辛将脸慢慢埋进了黎朔的胸口,“他们用火烧我,你却怪我不够仁慈。”
黎朔艰涩地说道,“他们已经为鲁莽付出了代价,但你也不必……”不必赶尽杀绝。
锦辛抱住了黎朔的腰,有些贪婪地汲取着黎朔皮肤里那温暖好闻的味道,他从前并不知道,人类这样的温暖,不,只有这个人类是特别的。
黎朔控制着想要回抱锦辛的手,他觉得自己犯了一个大错,他将自己陷入了不该产生的感情中。
“你在害怕我吗?”锦辛幽幽说道。
黎朔沉默着。
锦辛抬起头,柔柔地吻上黎朔的唇,他期望能得到热情又坚定的回应,可黎朔只是微微颤抖着,一动也不动,他难过地说:“不要害怕我。”
黎朔轻轻抚了抚锦辛的金发:“锦辛,我要回家了,我的家人、我的子民,都在等着我。”
“你要离开我。”锦辛深深地看着他。
黎朔苦笑:“你生长在海洋,离不开水,我生长陆地,离不开土壤,你说要我跟你去海底,那你、你能跟我去陆地吗?”
锦辛轻咬着嘴唇,湛蓝的眠眸里藏匿着悲伤的海。
黎朔心脏钝痛,却还是强迫说了下去:“我喜欢你,锦辛,他们说你迷惑了我,不,不是那样的,我知道我只是喜欢你,无论你是否在戏弄我,是否骗过我。我将永远不会忘记你,但是我该清醒了,我们注定……无法在一起。”
锦辛捧着黎朔的脸,认真说道:“我也喜欢你,我见过无数海中的珍宝,但遇见了你,我才找到了我最大的宝藏。”
黎朔眼圈泛红,悲伤顷刻间如浪潮般扑来。
“跟我走吧,黎朔,跟我走吧,如果你愿意跟我去海底,我发誓将永远保护你、永远爱你,你将得到漫长的生命和不老的容颜,你将超脱所有的人类,跟我走吧。”
黎朔的眼泪无声地滑落,他抓着锦辛的手,哽咽道:“锦辛,对不起,我不能跟你走,我要,回家。”
锦辛定定地看着黎朔,哀伤润湿了他的眼眸,晶透的泪水轻轻从脸颊滚落,瞬间化作了一颗颗莹润的珍珠。
黎朔展开手心,接住了那些辉耀着瑰丽色泽的淡粉珍珠,它们仿佛重若干金,它们仿佛能灼伤他的掌心,但他还是牢牢地抓住了。
锦辛流着泪,在黎朔额上郑重地印下了一吻:“你是我的,等着我。”说完,他强迫自己扭过了脸去,转身跳进了海里。
绚丽的七彩鱼尾瞬间消失在了水面,却牢牢地刻印在了黎朔心上。
黎朔抓着手里的珍珠,哀伤而又无知所措地看着平静的水面。
他也许该操心他要如何活下去,可他满脑子都是锦辛受伤的眉眼,他们还会见面吗?他还能再与那只美丽的人鱼在海中漫游吗?他的余生,是否都要在悔恨和思念中煎熬?
黎朔心痛如绞,人鱼的眼泪化作的珍珠,竟成了他最后的纪念。
突然,他感觉身下的船晃动了一下,他紧张地抓住船底的木沿,船身却突然被顶出了海面,他惊讶地往下看去,竟是那只从前载过他们的大鲸鱼!
大鲸鱼伏着他和倒扣的帆船,朝着南方飞速游去。
黎朔忍不住朝着无边大海喊道:“锦辛——”
海面空旷而孤寂,不会再有一只绝色的人鱼浮出水面,冲他露出能将一切融化的笑容。
锦辛
大鲸鱼仅仅花了不到一天的时间,就将黎朔送回了兰伯特王国,原来锦辛早就知道兰伯特在哪里。他的归来是举国轰动的奇迹,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跟着战船一同葬身大海了,他也是唯——个活着回来的人。
黎朔被迫休养了一段时间,尽管他的身体并无大碍,但他的郁郁寡欢和心事重重,让身边的人十分担心。
他让大祭司将国家藏书馆里关于人鱼的记载都找了出来,只是上面大多是虚构的传说,只有一本古老的文献,记载了一些海妖的习性,但远没有自己了解的多,难道过去的成千上万年,都没有人类真正与海妖共处过吗?
他也不知道他想看什么,或许,他只是想看看那些人鱼的图画,尽管它们不能表达锦辛万分之一的美。
锦辛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等我”,他们还能相见吗?相见了又能如何呢,就像他自己说的,他们一个属于陆地,一个属于海洋。
就把他与锦辛的相遇,当做一个童话故事吧。毕竟,若人类与海妖真的能够生活在一起,在漫长的历史中,他便不该是最了解海妖的人。
黎朔坐在床头,手心里依旧握着那几枚珍珠,失神地望着窗外的大海,幻想着那优雅美丽的人鱼跃出水面,璀璨的金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绚丽的鳞片反射出彩虹的光芒,那样的美景,他一生都不会忘记。
这样已经足够。
第七章
这一夜,黎朔再一次失眠了。
距离与锦辛分别,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回到兰伯特王国后,黎朔努力振作起精神,协助国王处理军政事务,这是他身为王位继承人的职责,他在人前依旧是那个风度翩翩的王子,可每当独处时,他能感觉到孤独和思念在将他一点一点地蚕食,他呼吸着最新鲜甘美的空气,却仿佛被桎梏在了幽深的大海,越来越难以喘息。
他每日都坐在窗前眺望大海,幻想着一个七彩瑰丽的奇迹,可他得到的只有与大海一样无边辽阔的失望。
他好想锦辛,每时每刻都难以克制地想,但如果再让他选一次,他真的能自私地抛弃一切去追寻爱情吗?
手握着蜡笔,黎朔在细白的纸张上描绘着锦辛的模样,可这些色彩实在太平庸了……
敲门声响起,黎朔回过神:“进来。”
一个白皙俊秀的年轻人端着餐盘走了进来,他有着柔软细腻的棕色短发、琥珀色的双眸和淡粉的嘴唇,是一个看上去十分温柔的人。
“殿下……”
“程秀。”黎朔道,“你怎么还没休息?”
程秀是兰伯特王国的一级御厨,虽然很年轻,却有着享誉红土大陆的精湛厨艺,他的父亲是国王护卫队的队长,俩人从小一起长大。
程秀将餐盘放到桌上,担忧地看着黎朔:“殿下,自从您回来后,食欲就变得很差,您已经瘦了很多了,难道您没察觉吗?”
“是吗。”黎朔勉强笑笑,“但我已经吃饱了。”
“是我做的东西不合胃口吗?”程秀蹙起眉,抿了抿唇,难过地说,“从前您最爱吃我做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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