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这么坚持着,不就是为了废奴,如今又何来一洗刷冤屈之说?
雪伸手搭上她的肩。“一朝天子一朝臣。你的父亲只是因为选择站在了当时的太子那一边。然后他输了。输了不打紧。他却抢了云主最心爱的女人。你的母亲。两人生死相许,珠胎暗结。”
“所以,他们也是因我而死?”她的声音隐约带着哭声,暗哑。“那么楼胥天呢?楼家与殷家是什么关系?”
“楼殷两家是世交。当时两人说好老死不相往来,各为其主。只待有朝一日新帝登基。能够保全另一家。”
“所以,楼家如此显赫。”殷宁深吸了口气,“不过就是成王败寇。为何这个世上的人都仿佛不知道曾经有过殷家?”
“这就是我为何被囚禁在此的原因。”雪伸手蒙住脸颊,似乎不愿意去想这件事。
“梨园中,所有比我年长的全都死光了。剩下的都是些不谙世事的孩子。再也不会有人知道殷家。你能活着,只因为我曾经许下诺言。今生绝不会让你知道这件事。”他顾自陷落在自己的回忆里,血色蔓延,人头落地。
“陛下为何信你?”殷宁伸手推了推他。他回过神来,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陛下为何信你?”他惨然一笑,眸光黯淡,“你可知,有的男人也会喜欢男人。”
小小的手握紧成拳,咬牙切齿,“畜生!”
“不。爱与此无关,只关乎愿不愿意。当初若不是你的叔叔挺身而去。替我而去,我而今才真真是生不如死。”
“我叔叔?谁?”
“他那是少年将军,意气风发。执意追随三殿下。他和你父亲的意思完全背离。因为他真心里爱着三殿下。他是为了救他而死的。也许是因为他的死,陛下才没有对你殷家斩尽杀绝。殷家却被扣上了屠杀沙城百姓的罪名。全族被斩杀殆尽。”
殷宁的心抑制不住地颤抖。“原来发生了这么多事。”
“是很多事。可是与你而言,你所要做的事,也不少。”
“什么?”殷宁抬头看见了他渐渐舒展的笑颜。“毁了刘家,一如当初楼殷两家联手将他们扶植起来一样。”
他说得清楚,明明白白。可是她的心却一点也不轻松。反而因为那豁然开朗而预见了那困难重重的路。她心结难解。
“你们一直都在骗我。为何不骗我到底?”
“因为我不忍见你无知地去爱上一个不值得爱的人。爱上了,又要你亲手去毁。我更不忍。”他陡然间提高了声音,近乎咆哮。殷宁愣愣望着他,露出了一抹苦涩的笑。
“要是陛下知道了我住进了这流水阙,会怎样?”
“怎样?被禁足了十几年,我也是时候出去走走了。有些人见到我,还能想起些什么。也许用不了多久,陛下该派人来请我了。”他自嘲地笑笑。拨弄了一下头发,哀伤地看着青丝里间或夹杂的几缕白发。
“雪,十年的时间,在你身上没有留下一点痕迹。除了这白发,证明你确实活过了十年。”她伸手拿开了他的手,嬉笑道:“我给你绾个发髻吧。”
“好!”他对着她一笑。
这个午后,两人下下棋喝喝茶,难得地拥有这样一段时光。可以无牵无挂。日暮时分,殷宁抬起了头。“是时候去找清了。他等着你的回复呢!他说要和你一同进退。如何同进退?”
“他是我永盛剑坊的第一杀手。很多事只有他能做到。”
“他既如此厉害,为何都没能保全锦儿师傅?”
“他来不及救她。锦儿什么都不知道,她知道的都是清嘱托她的。有朝一日,我若不在她能告诉你。没想到……”
“天底下,为何这么多伤心人。”一声轻叹,被水声淹没。她抬眼看着那天边斜阳。“我这就去了。若是陛下派人来。至少……等我回来,见我一面。”
“放心没那么快。就算真来了,我答应你,等着你。”
她这才放心离去。夜色苍茫,宫灯摇晃。她以为送完信就可以赶回去了。却被天际绽放的烟花吸引,驻足看了片刻。也就是这片刻,她望见了河对岸的他。他也望见了她。
无处可逃,只有绕道向着他走去。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殷宁将午间和太子的谈话一字不漏地讲给他听。他听后,只是淡淡一笑。
“这是与我们无关,只需作壁上观。等到真的能废了奴再说。看,烟花真好看。”
殷宁顺着他指的方向,却看见了依站在阁楼之上赏烟花的叶紫烟。她身旁叶紫凌扯着她的衣襟,将她往里拉。
殷宁回头看他。他已经收回目光望着天空。那一刹那,烟花绽放,转瞬即逝。
“二殿下,奴婢告退了。”
“怎么?不喜欢这烟花?”
“奴婢看够了。”她看够了烟花,也看够了他对叶紫烟的款款深情。
“恩……看够了也不需要急着回去。”他伸手勾起他的下颚。“天黑了,沐浴更衣后,到我房里来。”
“二殿下可不可以找别人?奴婢今天身子不适。”
“恩……”他迟疑了片刻后道,“就由你守夜。下去吧。”
她无从拒绝。再不甘愿,也还是用最快的速度,到了他寝宫。跪在榻前候着。
夜深时分,水漏声都显得那么沉重。耳边不时有娇媚的声音响起。夹杂着粗重的喘息声。她愣愣看着那摇曳的纱帐。
他,身边宠姬无数,心里只为一个人魂牵梦萦。说不清哪一件事更伤她的心。
她不知道该如何去忘却这痛楚。
当琴姬裹着薄衫从榻上下来。她扫了一眼跪在床边的她。看着她脸上心碎的表情,她轻蔑一笑。她俯身,轻轻地轻轻地说:“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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