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儿……”皇后深叹了口气,看向了殷宁。“你给我记住,要是就一起死。”
“皇后为什么这么害怕?以为自己一定会死?你不觉得,太子殿下的胆识谋略,都胜过你万千,你为何就是不肯信她?”殷宁勾唇一笑,盈盈福身。“皇后,奴婢先告退了。”
“殷宁,我需要你的帮助……”刘墨胤一把扯住了她的手腕。
“我能帮你什么?”她侧首看着他,想要明白他究竟是否知道些什么。刘墨漓知道的,她未必不知道。
“呆在太和殿,什么地方都不要去。你的安全,是我唯一希望的。”殷宁一愣,缓缓地低下了头。“对不住。我的安全不是你的责任。”
“我知道!”他勾唇,“去吧!”
目送她离去,皇后上前冷声道:“你放她离开。你知不知道抓着她可以威胁刘墨漓。”
“刘墨漓当初能把她送给我?你怎么知道他舍不得她的性命。抓了她也威胁不了刘墨漓。”
“不一定吧!”皇后冷笑一声。“若真只是个工具,你真的觉得有必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放过她。就她的所作所为,以及她摇摆不定的样子。还有就是她暗中的勾当。你以为一个主人会真的顾惜一条狗?所以现在你绝对不可以放她走。”
若不是自己的权利已经被架空了。她一定会追上前去。刘墨胤却是不说话。“母后,她能帮我。”
“你这么笃定?”
“她能被父皇重用。乃至很多的时候,她可以神出鬼没……甚至……”
“甚至什么?”
刘墨胤笑着摇了摇头。她能俘获他的心,自然对于刘墨漓来说,也是。可是刘墨漓总是比他幸运很多。得到了她所有的爱,乃至所有的恨。他,却连一眼,都是奢望。
“你知不知道若是今夜攻不破瓮城。那么他就可以反过来,将我们捏在手心。也有了名正言顺的借口。这是我们先发起的征伐。你真的以为,你是太子就是顺应天意。天意这东西,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皇后她淡然一笑。“你若是有恻隐之心。难保那刘墨漓不会拿着她来威胁你。”
“我倒宁愿他这么做,断了她一生的念想。”她殷宁,心一直牵系在那个人身上,就算是一次又一次她狠心决绝地做出一些事情。也只不过是因为太在乎。最后一次,如果她还是放不开那个人。那么他也该放手了。
皇后一听一愣,一把扯住了他的手臂。“皇儿,你知不知道今夜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你让人全力以赴,不必顾惜一切。离开这里!离开这里冲出去,你才能安全。”
“母后,你先走吧。我已经让人准备了马车。能从小道离开皇宫。”
“我不走!”她冷声开口,“你父皇他是不会说话了。也许神智也不清楚。可是他是你的父皇。我不会离开他的。就算是死,我也要葬入皇陵。我绝对不会离开这里。”
“母后,您这一生所求就只有这个吗?”他说着低下了头,“儿臣明白了。”
皇后微微一笑,转身回了内殿。看着她离去,刘墨胤回身让人去准备马。他一手执剑,一手执马鞭,朝着昭阳殿而去。
夜色更加沉默。马蹄声响彻整个皇宫。殷宁不知道该怎么做。她只等子时,那烽火瞬间包围了整座皇城。她的马儿穿梭于各宫。那一瞬间两人擦肩而过。
四目相对,她的眼睁得大大的,然后很快地别开了眼。装作没有看见。她的长发飞扬,他伸手。柔顺的发从他的指尖拂过。他猛地抓住。黑发从手中溜过。那一瞬间,发香摇曳,甜甜的淡淡的香气在四周弥漫。他想要喊她,可是发不出声音来。
那一瞬间,两匹马错身而过。他一愣,掉头就来追。殷宁看见他的瞬间,高高地扬起了长鞭。她的马儿恍惚还在眼前。陡然间消失不见。
“殷宁……”他的声音就在后头。殷宁弃马,窝在墙角。等到了他的马蹄声渐去,她才敢出来。沿着宫墙走了许久,也没有看见什么其他的人。她原是让人去离落宫,因为她笃定他绝对不会回去。可如今……
她这么一想,着急得不得了。子时已经到了,也是时候了。她飞快地跑向离落宫。从侧门先进了鸽园。养鸽人正熟睡。这些日子来来往往的信很少,也没有鸽子什么事。养鸽人被推门声惊动。大了灯笼,殷宁一把夺了他手上的灯笼。头也不回道:“回去睡觉吧。”
“姑娘,殿下呢?”
“有什么事吗?”殷宁侧身看他。
“今儿个来了一封信。奴才一直在找殿下,可又找不到也不敢伸张。”
“把信拿来。”殷宁揣着信向前殿走去。前殿的人都还在。她坐下后,一边喝茶一边看信。
“怎么一回事?”
“信上写,明儿天亮大军能至。以天边启明星为信!”
“谁的信?”青师傅上前问。殷宁还没来得及搁下茶盏,就站起了身。“师傅,雪呢?”
“他带了一伙人先行去了瓮城。因为战火已起,这全城都已经是满是漏洞。”
“这样好,我也正想着要你们出去。雪既然去了。也是好的。”殷宁说着到了门前。“刘墨漓看见我了,我想他一定是朝着这里来了。我们不能久留……”
“来不及了……”她正说着,外头已经有人撤了进来。“有人来了……”
“后门!”殷宁一声令下。剑坊的各位剑士个个身怀绝技。大多都是翻墙出去的。殷宁和青色等一干人等从鸽园往外走。一路走惊动了那些鸽子。后头人已经跟来。殷宁一急之下,将鸽子笼一撂子全部打开。鸽子漫天飞舞。她一手撑伞一手抓着灯笼绕出了后门。已经有人备下了马,她跃上马背,策马飞走。
那边已经是一团火,连着另一团火。这样的架势,仿佛就要将这座皇城吞没。子时刚过不久,已经是这般的架势。殷宁的心着急。她知道东南角人最少。雪应该已经去了。如今她这样呆着众位剑士前来,定能在天亮之前打破东南守卫。
她的马儿前来,剑士们更是紧随其后。手中的剑已经出鞘,这一路而来,一路血光。然则他们只是奋力前行。不顾阻挠。“小姐如今这样的时候,你一直往前,太危险。”说着就有剑士窜到了她面前来,挡在她面前,奋勇杀敌。血洒溅在他们的衣裳上,破碎的衣角在烟尘里冷峭。
殷宁一愣,竟然在这懵懵懂懂中还在想她为何要这样做。眼见着有人的剑已经直指着她的脖颈。那一刻,青色的剑横空而来,挡住了那剑。
“你在做什么?这个时候出神?”若不是出神,她怎么可能给人可乘之机。殷宁回过头去,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觉得惭愧。
“门主,拿剑——”苏生将手中的剑递给了她。殷宁仔细一看这薄如蝉翼的剑很轻很轻。拿在手上,仿若无物。也许剑坊虽则只有不过两百人,却能一路冲杀过来。无非就是这剑。
她握紧了剑柄,将剑横在身前。她一路往前,身边的人越来越少越来越少。仿佛就要看见那朱红的大门。
已经看见了雪。一身的雪白淹没在这黑夜里。一阵骚动中,只有他那般从容那般镇静,寻常人进不得他身。殷宁在一旁看着也觉着安心。就是这样的血色中,他依旧一身雪白。至少他没有受伤。只是这人越来越多。若是外头的人不能及时进来……
她根本就没有时间想。手中的剑在不停的挥舞,她知道自己的剑术不佳。不在里头穿梭,只是守在那里。青色和夫人一直守在她的身边。她倒也安然无事。
她焦急地看着那扇门。恍惚间听见了呐喊声。门轰然而开——
那一瞬间,外头的士兵冲了进来。一盘散沙。而剑坊的人几乎成了两边的敌人。外头的人不知道,内里的人又围困。
“青师傅,我们是时候退了。”剑坊的人收到命令,再不恋战,跃上马背疯狂地往回撤。
如雨一般的箭落下,有人撑不住落马。
青色一把拽住了殷宁。“不要回头。说好谁都不可以回头,减少不必要的伤亡。如今外头的人攻进来了。他们一时之间,绝对追不上来。我们这个时候撤退,退到太和殿,那么我们就功成身退了。”
可是他们身后却总有人跟着。一直不停地在他们的身后打转。一干人等察觉不对,却又不敢硬战。只有不停地绕。偌大的皇城他们饶了无数圈。越来越多的人涌来,将他们围困住。
青色被围上前来的人震慑住了。足足十倍之众。青色提剑,护在殷宁身前。“我真不明白,为何会有这么多的人?”
殷宁看着也只有摇头。“除非,五殿下提前进京了。否则不会……”
她的手紧紧握住了手上的剑。“无论如何,我们已经做了选择。若是输,就是满盘皆输。”
“属下只听门主指令。要生要死,都是一起的。”苏生勒马上前。
殷宁侧头看他,露出一抹笑。
并肩骑马,那一刻,殷宁觉得自己此生也许就要在此终结,却也无畏。她手中的剑笔直笔直地指向前,红唇微张,那句话,就要说出口的瞬间。有人高喊。“殷宁姑娘?可是……殷宁姑娘?”
殷宁侧耳一听,侧头去看苏生。苏生缓缓点头。
殷宁命人回了话。话音才落就有人上前。那刀剑在舞,殷宁被护着往后退。似乎那些人的目的很明确为了杀她似的。眼看剑士们在自己眼前,一个又一个的倒下。殷宁的牙咬得紧紧的。
不知到了何时,居然另有一批人马围上前来,挡在他们面前。殷宁听见有人跟她说太子派人来接应她了。瞬时她整个脑袋都轰炸开来。这刘墨胤是疯了,他若不是疯了,那么就是她疯了。
“青色师傅,后退。全部后退。”她一声令下,让所有人退。青色虽然知道这些人是来帮他们的。可是以他的性情才不会白白受人恩惠。在殷宁再三的强调,几乎是嘶喊责骂之下。剑士们往后退。
退,原本是准备退到太和殿。从昭阳殿出来不过才拐了一道弯。又被人给堵住了。今夜会发生这样的状况也是情理之中。可由于前一次的围堵,殷宁心知是刘墨胤为了给她造成一种错觉而演的一场戏。她还以为这一次也是刘墨胤的人。
这一次,她让所有人拿着剑勇往直前。她只知道,他们一定会退。可是事情出乎她的预料。那些人面无表情,也不问,剑术不再他们之下。下意识的殷宁似乎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她猛地抬头看天,天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那一瞬间,她想起那句话。以天边启明星为信。他来了——
“青师傅……雪……”她嘶喊着。雪并未跟上来,他去了另一个方向,若是遇见了另一批人。她根本不敢想下去。那一刻,她抬起了手中的剑,狠狠划开了马腿。马屁股上血流如注。马儿撒开腿疯跑起来。只是那一瞬间,她已经冲到了最前面。刀剑无眼,有人的剑割到了她的手臂。
“活捉!你不要命了!”一片慌乱间她听见了有人这么喊。她的马儿一路撒开了跑。根本就没有人敢靠近。不知道跑了多久,她在马背上被甩来甩去,神志不清。既然他要找的是她,那么她的离开,至少可以保证他们的安全。
她已经撑不住了。她抓着缰绳的手,渐渐地渐渐地松开。
她整个人向后仰去。用最后的力气抱住了旁边的树。保证自己在摔下来的时候,没有被摔死。她整个人无力地靠在树干,血水从她的额角流下。她的眼睛几乎睁不开。
她的手滑落。有温暖的手扶住了她的双肩。头抵在他的肩头,声音响起,嘶哑。“为什么?要赶尽杀绝吗?”
“不会!”
“不会?”她费尽全力抬起了头,“你明明……”
“我若是将他们杀绝了,你会恨死我的。”他笃定地说。殷宁无力地闭上了眼,“你会放了他们?”
“到了现在,你还是只在乎那些人?”
她又抬起了头,看着她。眼前的血水从睫毛滴落,血色染红了苍白的唇。“我背叛了你……”
“我不在乎。从今以后,我会将你放在手心里。所有的事,我会为你安排好。殷家也好,剑坊也好……”他一早已经知道了她的背叛。如果这可以挽回她的心,甘愿!
她愣了许久,无力地靠在了他的怀里,痴痴问:“为什么要包庇我?”
有温热的泪珠,滴落在她的脖颈。迷蒙中看见了他的眼。哀伤,蔓延不绝连绵不断的哀伤。他说:“不要离开我,不要到我手触碰到的地方去。我的宁儿,支配你命运的人只能是我。”
他说着将她打横抱起。
沉默了许久,在昏迷之前,她应了一声。“恩!”
她的命运,在那一年他抱起她的那一瞬间,已经注定。她逃不过的,却一直不停在逃。她忘了,忘了回头去看他。伤痕累累了,她居然还恬不知耻地回到他的怀里。只有他的怀里,才是温暖的。比她流出来的鲜血还要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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