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朗目光微微一凛，似乎对此没有感到意外，只是好久他都没有说话，独饮了一杯酒。
空气中气氛越来越冷。林艾的脚都站到发麻，一阵钻心疼痛。
钟朗慢慢地站起来，走到林艾面前，抬手捏起林艾的下巴，神情倨傲：“你要多少？”气息若有如无地吹在她耳边，“你说——”
林艾被迫抬起下巴，与钟朗对视。
他眼中的玩味毫不掩饰。下巴被捏得一阵生疼，林艾想不着痕迹地移开，对方的手却没有丝毫的松懈。
她一吸气，左脚往后面一退，可能是她过于紧张，步子迈得有些大，脚下的高跟鞋一歪，不偏不倚地栽进了旁边棕色的沙发里。
钟朗探索地盯着她，倾过身子，右手滑过她的脸，似笑非笑，一脸的邪魅：“原来你想这样。”
林艾别过脸，眼里满是惶恐，往后挪动身子。
“钟先生，”她的声音颤颤的，眼里满是屈辱，“钟先生，我只是服务员……”“我不是来卖的”她在心里喊出了这句话，可却说不出口。
指甲扣着掌心，右手压在背后，她感觉到手背的水泡生生地被压破了，移动间皮也被刮了，手背一阵刺痛，隐隐感觉到有水细细地滑过，冰冰凉凉的，就像此刻她的心一般冷。
“林艾，你给我记住，我钟朗看上的东西没有到不了手的——”一句话倨傲又强势。
林艾的脸白得跟纸一样，牙齿紧紧地咬着下唇，艰难地往后挪了，后背抵着沙发，明知道再也没有后退的地方，她依然拼命地往后挪，只是一个渺茫的希望而已。
钟朗的食指轻轻地摩挲着她的嘴唇。
“松开。”
林艾依旧倔强地死死地咬着，痛了才能保持清醒。
他见她仍不松口，怒气油然而生。那片粉红早就引人一亲芳泽了，毫不犹豫地覆上去，没有一点温柔。
冰冷的双手紧紧地握住，身体无助地颤抖着，泪水沿着眼角一滴一滴地滑落下来，谁能救救她？她哭泣着、哀求着，可是却什么也做不了，心里就像被人狠狠地刺进一刀，疼痛却又无力拔出来。
钟朗看着她水光粼粼的双眼，嘴角噙着笑站起来。
钟朗看着她红红的眼睛像兔子，可爱中带着惶恐。他倚在真皮沙发上，懒洋洋地靠着点了一支烟，烟雾缭绕，吸了几口，吐出几个漂亮的烟圈。
“你回去吧，以后不要再来这里。”
林艾没有答话，强忍着没有再落下泪水。她艰难地站起来，双腿打战，往门口挪去，手扶上门把，正在转动时，背后的声音让她一凉：“N大可是个好地方！人杰地灵，出了不少人物，林艾，改天你该带我去逛逛。”
轻飘飘的几句话什么意思显而易见，听得她一阵发憷，她深吸一口气。现在她只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别无所求。
回到学校时，十点半钟，有多久她没有在这个时间回来了，这样的宁静她有多久没有感受到了。
到了宿舍，脱下鞋子，袜子早已被浸湿，十个脚指头一片冰冷，通红通红的，都没有知觉了。
多少个夜晚，没有躺在暖暖的被窝里了。可她还是觉得冷，被子里一点热气都没有，把穆北的被子也拿过来，整整三床被子，压得人都喘不过气来了，僵硬了一个晚上的身体此刻才渐渐有了暖气。
今晚的一切就像做梦一般。
她眼眶酸涩，满腹的委屈与侮辱，她到底做错了什么？难道有钱有势，就可以随随便便玩弄别人吗？她也只是迫不得已，白天黑夜颠倒，她也很累。为什么自己偏偏遇上这样的人呢？
泪水像决堤一般，不断地滚落下来，慢慢打湿了枕头。嘴唇红肿又痛又痒，刚刚洗脸的时候，她擦了又擦，拼命地想抹去那人的气息，皮都给擦掉了一层。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林艾的眼睛肿得像核桃一样。去食堂买了一个鸡蛋，敷了又敷眼睛还是肿着，最后恨恨地把鸡蛋给吃了。
她想清楚了，迷瑟自然是不能再去了，可是以后该怎么办呢？头隐隐作痛。
图书馆开着中央空调，人多气少，林艾烦躁地翻着书，却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真是心烦意乱，放在桌上的手机振了起来，本就剩下一点微弱的电量，这一个电话，她刚刚拿起来，屏幕就黑了。
头顶一片阴影，没想到都大四了，她才第一次在图书馆遇到许晔轩。说实话，当时进N大，开学典礼上他作为新生代表，在台上意气风发，那时候她着实吃惊了不少，原以为他会去北京读大学。
那时候她自嘲地想想，他们两人就像两条平行线，永不交叉了。结果逃避了三年，偏偏在这时候又有了交集，有时候不得不感叹命运的安排。
许晔轩坐到她对面，手上拿着一本好像是建筑学的书，林艾眯着眼细细一看，原来是西方建筑。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林艾诧异，烦躁了一夜，这会儿反而能静下来，随手画了几个重点。
“你没有上药？”他的语气透着寒意。林艾一愣，抬起头，那双墨色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她的手背。
刚刚她的手缩在衣服里，看不出来，现在伸出来，莹白的手背上几个水泡都破了，上面粘着点皮，还有些脓。
许晔轩无力：“林艾——”声音压抑着，果真是生气了，气到最后无力，“难道是我给你的药所以你不用？你现在真的这么讨厌我？”
他咬咬牙：“林艾，你不要这样——我也可以以后再也不出现你的面前……”
“不是的。”林艾看见他的痛苦，看见他的不舍，她的心也痛了，不由自主喊出来。想到水泡破的缘由，她的嘴唇不由得哆嗦，一哽咽，竟然说不下去。
许晔轩站起来，走到她身边拉起她的手。从口袋里又掏出一支药膏，和昨晚给她的那支一模一样，像对待珍宝一样小心翼翼地给她涂着，清清凉凉的。这一幕就像很多年前，他们在一起度过的唯一的冬天，他也是给她的冻疮上药。一切仿佛都回到昨日。
上好药，许晔轩还是拉着她的手，林艾也没有抽出来。
“怎么随身带着药膏？”
许晔轩的身子明显一怔，脸上闪过一丝绯红，眉毛皱了皱。
林艾动了动手，许晔轩死死地拉着不放。
“昨晚怕你一时给扔了，就多买了一些。”一脸的窘态。
林艾脸色暗淡下去，这么静谧对于许晔轩就像一种煎熬，好不容易，与林艾的关系稍稍缓和了。一句话，她又冷若冰霜了。
被他包裹的手不安地动了动。学校的铃声，让她如梦初醒，她倏地抽出手，快速地把书本收拾好。
许晔轩愣愣地看着自己徒留的手势，刚刚的触感仿佛就是镜中花水中月，一碰即逝。
看到许晔轩眼中的伤，她咬咬牙，解释道：“还有课。”
许晔轩顿时欣喜若狂，眼里似乎有两簇亮亮的火焰在跳动，只不过他还是按捺住了。
“我和你一起。”他的目光紧紧地追随着林艾，带着点点期望的问。
林艾瞥了他一眼，只见他依旧望着自己，她什么话也没有。许晔轩嘴角一扯，拿着自己的书跟了上去。
这堂课上老师画重点，该来的都来了。关乎学期生死，能不来吗？
林艾坐在倒数第二排，许晔轩坐在她身后。两个人来得迟，坐在后面倒也不怎么引人注目。
许晔轩目光灼热，林艾觉得身后都要被烧出一个洞了。看着林艾低着头，笔尖哗哗地划着，马尾轻快地一甩一甩的。一切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冬天，如同当年他坐在她身后一般，他记得那时候她的马尾常常会甩到他的桌上，缭乱了他的心。
现在再次坐在她身后，当年空了的心终于有些充实，然而他又总觉得现在的林艾少了些什么。
中午的时候，许晔轩带着她去了一家餐馆——梧桐苑。阔别多年的午餐，能再聚在一起，实则不易。
“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很凄美的名字，餐馆大院里的的确确有棵百年梧桐树。梧桐苑是N大附近著名的饭馆。精致的菜肴配上昂贵的价格，并不是她这种穷学生能消费得起的，平日里大家打赌常说的就是“输了，去梧桐苑”。
看了菜单，林艾也就没有食欲了。她悻悻地放下菜单。她对吃的从不讲究，本身自己就没有经济实力，平时也是能省则省。
“怎么了？”许晔轩看向她，“想吃什么？”
林艾摇了摇头：“随便。”
许晔轩点了几个菜。等菜慢慢上来时，林艾惊讶地看向他，他竟然都还记得，心里渐渐地暖了起来。这些菜都是她曾经爱吃的，栗子鸡、水煮肉片、糖醋松鼠鱼、娃娃菜……那时候对于她这个穷学生来说，也是难得吃上这些。母亲也不擅长做菜，一般家里吃的总是简简单单的。
每每中午许晔轩带着她去S中附近餐馆，总会点这些菜，只是他不知道在他离开后，她已经好久好久没有碰过这些菜了。
林艾深深地埋下头，眼里凝起了淡淡的薄雾。
见林艾一直没有动筷子，许晔轩忐忑地问：“你不喜欢这些？”
“我很喜欢。”林艾涩涩地说道，“只是好几年没有吃了。”
许晔轩脸色一白，一句话就这样狠狠地抽在他的心头。
他张开嘴巴，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了，打断了他的话语。林艾在包里翻出手机，吃饭前刚刚换上的电板。屏幕上一串陌生号码，她看了一会儿，对方仍然锲而不舍地拨打，看来应该不是骚扰电话。
她随即按了通话键：“喂——”
只是一个电话而已，许晔轩没有想到林艾接起电话后，脸竟会变得越来越白。
林艾木然地挂了电话，这通电话她从头到尾一个字都没有说。
“怎么了？”许晔轩隐隐地觉得发生什么事了。他边说边看林艾的表情。
林艾心中挣扎了片刻，摇摇头：“说我信用卡刚刚刷了三万，让我确认一下。现在的骗局越来越多了。”耸耸肩故作轻松道，“把我卖了还不知道有没有三万。”
许晔轩皱皱眉。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有一瞬间，林艾觉得或许告诉他，心里默默地打好了的腹稿，咬咬牙，话快到嘴边。
她看到一个身影朝他们这边走过来，隐约间带来一股淡淡的熟悉的花草香。
“晔轩，你在这里啊？我找了你半天。”梁雨陵几分恼怒几分娇嗔说道。
“有没有吃过饭？”
“没有，我本来打算找你一起吃的。”秀眉微微一皱。完了又朝林艾一笑，惹人怜爱。
许晔轩随即让服务员加了一副碗筷，又点了几个菜，林艾可以肯定那几个菜是梁雨陵爱吃的，看得出许晔轩很关心她。
“哎呀，我肚子都饿扁了！”
如果说昨晚看到许晔轩和林艾在一起是偶然，那么今天绝对是必然。梁雨陵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林艾。
许晔轩见林艾几乎没有动菜，看不清表情，筷子只是在碗里扒拉着米饭，他忍不住夹了几片肉片给她：“这个味道很好。”
林艾抬起头：“谢谢。”
“学姐，听说你和晔轩是高中同学，他那个时候是不是一直很——”梁雨陵语气一扬一顿，“闷——骚——”一字一字都吐出。
林艾一愣，想想“闷骚”这两个字，倒是与许晔轩挺搭的，终始没忍住，“扑哧”一声就笑了。
许晔轩“咳”了一声，摆下脸来，其实刚刚看到林艾那一笑，他的心已经软了，多久没见过她这样没心没肺地笑了。
梁雨陵吐了吐舌头。
这顿饭吃得还算愉快。
出来时，外面很冷。
迎面吹来一阵寒风，林艾忍不住瑟瑟了一下。
梁雨陵亲昵地挽着许晔轩的左胳膊，一路上唧唧喳喳地说个不停，脸上总是带着明媚的笑容。许晔轩倒也不怎么开口，不过总会适时地看一眼她。
“晔轩，我想起来了，我正好要去书店买一参考资料，你们先回去吧。”林艾停下脚步说道。
许晔轩侧头对着梁雨陵说道：“雨陵，你自己先回去吧。”说着就挣开她的手。
梁雨陵的手臂慢慢地滑落，眉头轻轻一皱，看向林艾时，眼睛里某种情绪一闪而逝。
林艾连连摆手：“不用了，我和同学约好了。”说着就转身快速地走了。
许晔轩怔怔地看着她的身影。
“走吧！”梁雨陵提醒到，声音里带着的不满十分明显。
直到离他们越来越远，林艾回头，猛然发现那个侧面多么像曾经的她。震惊、无奈。
绕到正门口，打算从教学楼那边穿过去，尽管路程多了一半，但是可以避开他们。低着头，无意识地踢着脚下的小石子。
又想起了刚刚那个电话。
当她意识到自己已经到校门口时，脚步一滞，倒是忘了这事，也不知道那人又要生出什么事，反正她现在又不在迷瑟干了还怕什么？这么一想心里倒是没了牵挂。
校门口停着几辆绿皮的出租车，掩藏在其中还有些名车。
她呼了一口气，心情好了，步履也轻松了。一只脚正迈向学校的大门，口袋里的手机，振了起来。
林艾拿出来一看，手一抖，还是接了。
“林艾，我给你一分钟，不然我就把车开进去，11栋503——”钟朗冷冷地说道。
钟朗今天心情颇为不错，想到昨晚把小白兔给吓到了，特地打了电话，结果可好，打了许久都没人接，后来干脆关机了。中午再打，通了没人说话。他气呼呼地开车过来，车停在暗处，没想到运气这么好，小白兔垂头丧气东张西望地正好要进校门，他一个电话过去，从车里隐隐约约地看到她腰背一挺，一张漂亮的小脸皱得跟包子似的。
林艾走到树下时，就看到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嚣张地停在那儿，她的右眼皮一阵乱跳。
光天化日之下他也不会做什么，有什么好怕的。这样想也就坦然了。钟朗打开车门，林艾站在旁边。
“你有什么事？”她不想理他，又怕他发起疯来，真把车子开进去，他们这种有权有势的人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钟朗好笑，她就这么直接，女人向来见到他，都是几米以外就开始放电，恨不得立刻扑过来。
“你想就这样谈？”钟朗眼神有意无意地向四周瞟瞟，林艾眼珠一转。这么一辆骚包的车子停在学校附近，不知道多少目光飘来。要是被人发现指不定在校园网又会乱写什么呢。这个世界八卦的人可是一波又一波的。
她又不想上他的车，羊入虎口，她也没那么傻。
“你有什么话快说。”她皱皱眉语速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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