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情况？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穆北递给林艾一杯咖啡。
林艾捧在手里，烫烫的。“没什么，谈谈天气而已，天气预报说明天会下雨，记得带伞。”
夜越来越深，店里的人渐渐地少了一些。林艾书看得太久了，眼睛干得发涩。穆北早已经呼呼地趴在桌子上大睡了。
一咬牙撑到凌晨两点，资料整理得也差不多，心头大事了却大半，终于趴在桌上睡过去。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上披了一件深色的羊毛大衣，上面有一股熟悉的淡淡的气息。她心里一暖，睡意全无，拿出今天要考的科目看了一会儿，直到天空露出光亮，才叫醒穆北。
十一号上午考完最后一门，大家出来时不论考得好坏，个个精神奕奕。班级组织晚上去吃火锅，然后KTV。
林艾婉拒了，她背着厚重的书包，回到宿舍呼呼地睡了一觉。没想到一直睡到下午四点，被包里的手机铃声锲而不舍地叫醒了。
“我在楼下。”
林艾一个激灵，匆匆下床，洗漱。一觉醒来，眼底的青色无影无踪，就是脸色还有点白，她随意地抹了点乳液，啪啪地拍了几下，脸色顿时有了血色，又涂了点唇彩，看上去精神还不错。朝着镜子里的自己微微一笑，笑得勉强。
蹬上鞋子，拎着包，噌噌地跑下楼。远远就看到一辆低调的黑色车子稳稳地停在那里，许晔轩一看到她下来，就打开车门，信步向她走来。
“等了很久？”
“刚到，上车吧。”
车子里很清爽，林艾觉得许晔轩的车技还是不错，稳稳当当，她坐在副驾驶上，脑子里恍惚地想着一些事情，掌心不自觉地冒出层层薄汗。
下车的时候，才发现竟来到了市郊，一栋栋整齐的别墅，蓝天白云，青山绿水，很是宜人。
里面已经来了很多客人，大都是许父许母的朋友，许晔轩的同学倒是寥寥无几。书记儿子的生日到底不一般，里面有四五十人吧，个个身穿华服，男的西装革履，女的长裙飘逸。也就林艾是个异类吧。她低头看看身上的衣服，自嘲地扯扯嘴角。
那一刻，林艾觉得自己就如同动物园里被人观赏的猴子。心一抽，她的手微微一颤，这才是真实的自己。
许晔轩似乎感觉到她的不适，拉着她的手，紧了紧。
“放心，你很好！”他温暖的大手很有力量，在他的眼里无论她是什么样的都是最美好的，无人可及。
所有人的目光也只是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嘲笑的、无视的，她都可以视而不见。
水晶壁灯闪烁着，一时间大家的目光都转移到楼上两位漂亮的女子身上，她们手挽着手，婀娜多姿地一步一步地走下来。
楼下掌声雷动，仰视着。
梁雨陵，一袭白色的连衣裙，化了淡淡的妆，微带卷曲的长发盘起来，露出修长美丽的颈子，就像童话里的公主，美得像画里走出来的一般。
她身旁的女人，许母，林艾是认识的。几年没见，岁月终究对她是宽容的，基本上看不出什么痕迹，身着黑色紧扣的高领绸缎旗袍，丰腴盈润，举手投足都散发着贤淑典雅的大气。
许妈妈牵着梁雨陵的手，来到谈笑风生的两男一女中间。两个男人保养得非常好，看不出实际年龄，但看得出来是两人年轻时一定都是美男子。
许妈妈笑意盈盈：“仕昭，我可真羡慕你，有个这么如花似玉的宝贝，雨陵要是我的女儿就好了。”
“哪里。雨陵平时顽皮得很，我也很难管。”话虽如此，大家一听就明了，梁市长，对女儿宠爱有加。
“爸爸——”梁雨陵娇羞地喊了一声。
大家哈哈笑起来。
许晔轩拉着林艾走过去的时候，林艾的脚像灌了铅一般沉重。
“爸妈，梁叔，伯母。”许晔轩拉着林艾走过去。许妈妈转身过来时脸上的笑容，都来不及变化，许爸爸点点头，许妈妈的笑容似乎有些挂不住了。对于儿子突然带着林艾过来，心中燃起一把怒火，碍于场面，她扬起了一个温婉却疏离的笑容。
“这不是晔轩S中的同学吗？都好几年没见了。”
“叔叔阿姨好。”林艾不卑不亢地打着招呼，微微扬起一抹恰到好处的笑容，平静如波地轻轻地掠过梁父梁母，目光微微一怔，十指不自觉地握紧才发现掌心竟然一片濡湿。
许妈妈的解释让梁母一颗攒动的心平静了。
宴会依旧，欢歌笑语。
林艾一个人站在阳台上，耳边风呼呼地吹着，脑海里浮现的是刚刚那张面孔，她倒不觉得冷，反而有种酣畅淋漓的痛快。
今晚的夜空特别美，只是她却无暇欣赏。
有人轻轻地靠近。
“学姐——”声音轻柔甜美，眼里微微闪烁。
林艾一愣，真心地说道：“你今晚很漂亮。”
梁雨陵看了林艾一眼犹犹豫豫地说道：“他高中的时候是不是——是不是有个喜欢的女生？”
两人目光交错，林艾飘忽地一笑：“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梁雨陵的眼里有震惊，有愤恨，泪光点点，一闪而逝。她的十几年竟然敌不过短短的半学期。眼底的落寞，让林艾有丝心疼，她慢慢地抬起手，想要触碰她的脸，终究无力地放下。
梁母见女儿跑到阳台上，一时也不见她出来，赶紧拿了外套寻了过来，推开玻璃门，巧笑嫣然：“雨陵，外面这么冷，赶紧披上衣服。”
“谢谢妈妈。”鼻子中带着点点鼻音。
梁母细细地打量着林艾，目光好像穿透了她的身体，贸贸然地问出了一句：“你是S市人？”
“伯母，我是土生土长的S市人。”她看着她的眼睛说道。
“到底是人杰地灵的地方。”梁母意味深长地说道。
“阿嚏——阿嚏——”梁雨陵一连打了两个喷嚏，梁母顿时一脸堪忧，风风火火地拉着她进去了。
许晔轩找了半天，最后在阳台上找到了徘徊在寂静中的林艾。
“怎么在这儿？”许晔轩握着她的手，冰凉刺骨，脸色凛然。“进去吧。”
“等等——”林艾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拿起他的手，慢慢地放在他的手里，掌心温暖。
许晔轩一看，原来是她的手机挂件，通透的四叶草。
“生日快乐！”这句话已经迟到了五年。这是十七岁的林艾一直想要对十七岁的许晔轩说的。
林艾拿出手机，晃一晃，俏皮一笑。
一对，一双人。
多么美好的期望。
大厅里音乐流动，林艾和许晔轩进来时。许妈妈看到他俩，眉头一皱，在儿子面前，她也不需要掩饰。
“雨陵刚刚在阳台上受凉了。”话虽冲许晔轩说，眼睛却是瞟着林艾，责怪之意溢于言表。
他们一起上楼时，梁父搂着梁雨陵，手贴着她的额头，一脸的担忧。梁仕昭和梁母陈佳丽结婚三年才有了梁雨陵，梁雨陵是早产儿，体质到底偏弱些，梁家一直把她放在温室里宠着。
“爸爸，我头疼。”
梁父皱着眉，恨不得是痛在他身上。
“喝点水就好。”他耐着心哄着梁雨陵。
轻轻一声，林艾的指尖微微一颤，眸光微转。
“晔轩，你去看看二楼书房找找药箱在哪儿。”许妈妈冷声说道。许晔轩看了眼林艾，林艾朝他点点头，让他放心。
夜晚的风真冷，身子微微哆嗦，面色泛着淡淡的红晕，耳朵嗡嗡作响，却没有人发现她的不适。她无力地扯扯嘴角，慢慢退出来，根本不会有人发现她的离去。这里没有她的立足之地，她是擅自闯进来的，与其被驱逐，不如自动消失。
明知会心痛仍要去经历，明知没有结果还要坚持。飞蛾扑火，要的不过是生命最后的轰轰烈烈，她这是何苦呢？
拖着疲惫的身躯，一个人走在宽阔的大马路上，住在这一带的人出入都有私家车，她走了半天都没有见到一辆出租车。路灯发出苍白的光，往来只有呼啸而过的跑车。
丛中午到现在颗粒未进，胃里绞着翻滚着，又饿又晕。走了二十多分钟，她的腿都有些抽搐了，蹲在路灯下，双手揉着小腿肚。
眼角酸涩，泪水潸然而下。林艾一直觉得自己很坚强，亲眼证实了，才知道自己原来一直在伪装坚强。
手背抹了抹眼泪，许是蹲得太久了，突然站起来时，脑袋一阵眩晕，迷糊一片，她伸手踉跄地扶住一旁的路灯，冰凉刺骨，双腿如有万千只蚂蚁在啃噬，那种钻心的麻痛。
她狠狠地跺跺脚，缓解麻痛感。
一旁突然有辆车停下来，车灯的光直直地照着她，司机按了两声喇叭，车窗缓缓地摇下。
“你怎么了？需要帮忙吗？”司机是个年轻人，看上去憨憨的。
林艾回过头：“谢谢，我脚抽筋。”
“这里离站台挺远的，我捎你一程。”
考虑到实际情况，林艾还是上了车。直觉告诉她，司机是好人。
“谢谢您！”一上车才发现，后座还有一个美丽的女子，女子亲切地对她笑了一笑。
“不客气，你要去哪里？”
“N大。”
“姐，你校友哎。”司机小伙子呵呵说道。
“走幕宁路吧。”女子轻声说道。
司机快速地打了个方向灯，左转。
车子在公交车站台停下来，林艾弯着腰再次感谢了车主。
后来，再见到这位女子时，林艾惊讶得张大嘴巴，不得不感慨命运的安排，一切似乎早已注定。
回到宿舍依旧是空无一人，林艾没有丝毫的睡意，简单地收拾好明天回家的行李。每次回家，她的东西都是少得不能再少，毕竟是一个人，也不好带多少东西。
躺在床上，拿出手机，才发现有十几个未接电话，短信一条又一条，都是来自许晔轩的。
她一条一条地翻看着：
“你在哪里？我很担心。”
“小艾，快点接电话。”
“小艾，我真的真的很着急，你快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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