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费力地一上一下地呼吸着:“小蓝,你想让我死不瞑目吗?若是知道你过得不幸福,我在阴曹地府也不会安生。你答应我,我才能走得无牵无挂!”
我思绪混乱地摇着头:“恰那,求你,别逼我!”
他终于退让了一步,却还是坚持着:“好,但这是我的遗言,你不许向大哥隐瞒,必须一字不落告诉他。”
我万般无奈,只能点头。
他的眼神落在我头上那块玉上,那是婚礼时他送给我的灵魂玉。这玉和蓝丝带一起,我天天戴着。我急忙将璎珞解开,把玉摘下放入他的手里,他看着手里的玉低声叹气:“小蓝,你的性命比我们长久许多,日后每一年的孤独寂寞,你如何忍受?我死后,必要恳求佛祖,将的一半的灵魂化入这玉中,这样,每一次的轮回我就能找到你了。”
他的声音渐弱,眼神渐渐涣散,死灰色的脸上笼罩着最后一点生气,已是回光返照之时。我惊慌失措,不停摇晃着他的身子呼喊着:“恰那,你醒醒,醒醒啊!你还没为孩子取名字呢。”
恰那的眼渐渐闭上,头慢慢往下滑。我急忙贴上他的唇,将自己仅余的一点灵力度给他。没想他刚恢复了一缕清明,便费力将头偏开:“别再为我耗费灵力……你今天去救大哥……已是尽到极限。接下来……你还要为我们的孩子……留存体力。”他定定地看着我,眼里满是柔情,嘴角噙上最后一抹美玉的微笑,“小蓝……答应我……我走后……不要太伤心……好好活着生下孩子。这是为我……为了萨迦……更是为了……大哥。”他慢慢合上眼睛,声音越来越微弱:“孩子就叫达玛巴拉……”
突然起了一阵大风,刮入屋中,将帷帐刮得四下噼啪乱卷。屋内惨白的烛光突被吹灭,顿时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屋外呼啸的风声衬着凄厉的雨声,屋内却是寂静得可怕。我在恰那身边躺下,将头靠上他的肩,一如每个我们相拥而眠的夜晚。
时间停止,心也麻木地停止跳动,周遭的一切对我来说已经全然没有意义。夜过了是日,日过了是夜,屋内的光线由暗转明,又同明转暗。我蜷缩在恰那身边睡得昏天黑地,可依稀总能听到屋外有人在吵吵嚷嚷。我将门窗都关死,却依旧有人不依不饶地试图进屋。是知道我已无灵力了,没奈何对付这群弱小的人类吗?再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我真的很困很困。靠上恰那的肩头想要继续睡,触手的却是冰霜般彻骨的冷寒,一下子将我从迷梦中冻醒。
恰那如同睡着一般,紧闭着双眸,嘴角还带着一丝柔情的微笑,那么美,那么温柔。只是,他的手臂再也无法为了做枕头,他温热的呼吸再也不会在我耳边响起,他呢喃的情话已成追忆。唯有不再起伏的胸膛,没有一丝温度的身躯,在一遍遍告诉我一个我不愿意面对的事实:恰那,是真的离开了我,永远!
屋外响起一阵凌乱的脚步声,释迦桑布苍老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惊喜:“法王,法王您回来了!”
八思巴焦急的声音传来:“白兰王呢?”
释迦桑布哽咽了一下方才说出:“已经圆寂……”
“咯啦啦”,是桌子移动发出的刺耳的声音,八思巴沉寂了许久方才颤抖着声音,一个字一个字颤昌巍巍地问出:“他在哪里?”
“王妃将自己跟王爷关在卧房里,谁都不让进。我们怎么敲门都没有用。”是贡嘎桑布的声音。
“多长时间了?”
贡嘎桑布回答:“从前日半夜开始,到现在已有一天半了。”
我呆了一下,竟然错睡了这么久吗?扭头看身边的恰那,麻木的心渐渐有了一点触动。恰那,你已经离开了我这么久了吗?
八思巴低沉着声音吩咐:“你们都下去,我去劝王妃。”
脚步声渐渐远去后,响起轻轻的敲门声:“蓝迦,是我,开门。”
我呆呆坐着,没有反应。
他悲恸地拍着门:“求你,让我见一见恰那。”
心碎成了千万片,又被他的话残忍地一片片拼接在一起,我终于下床,脚步迈出去时仿佛踩在云朵里,强撑住柜子才没有软倒在地。挪动着麻木的脚步走到门前,憔悴的八思巴站在门外,满眼遍布红血丝。我刚找开门,他便疾步往里走,走到床边嘶声大喊:“恰那,大哥回来了。”
他伏在恰那身上痛哭流涕,不停呼喊着恰那的名字,悲恸的声音响彻整座廊如书楼。恰那的离世对他来说仿佛失去了半边身子,从此他的残缺了一半。
我失着肚子艰难地走到他身边,他抬眼看我,泪水已洒了一地:“他可有什么话留下来?”
我啜泣着:“他让我告诉你,他真的很想为你多背负一些肩上的重担,可他,没法再帮你了。他让你不要为了萨迦,为了统一藏地太拼命,要好好想想自己想过什么样的生活。”
他悲痛得差点晕厥,双手撑在地上苦苦仰起身子:“还有吗?”
恰那的声音在耳边回响:“大哥是爱你的,他是为了成全我才放弃你,是我太自私,忍不住自己的贪欲将你占为己有。我死后,你跟他还可以再续前缘……”
我却摇头首:“没有了。”
他跪在恰那面前将牙齿咬得咯咯响,充血的眼睛红得可怕:“恰那,你本不该早早逝去。大哥在你面前发誓,所有害你的人,大哥都会一一揪出来为你报仇!”
公元1276年7月2日,白兰王恰那多吉卒于萨迦廊如书楼,年仅二十九岁。
*
*
*
*窗外的风雪已经停歇下来,屋内是长久的沉默,只有火炉里柴火偶尔闷闷的噼啪声。年轻人走到我身边蹲下,凝视着我红肿的眼,哀伤地轻声说道:“对不起,我先前只是以猎奇的心态听你的故事,没想到竟是如此悲痛如此惨烈,令人不忍再听下去。”
我刚想说话,一开口却是哽咽的嘤咛声。他叹了一口气,想伸手轻拍我的肩,却又觉得唐突,缩了回去:“快十二点了,不如,你歇歇吧,明天再说?”
“明天一早你就得走了,哪还有时间继续听我说?”我试探着看他,小心提议,“你若不困,我索性今晚就讲完,免得你明天再也找不到我了。”年轻人点头:“那好吧。不过你得答应我,别太伤神。”
望着他关切的神色,我有一丝感动,继续说道:“虽然止贡伏击八思巴的阴谋没有成功,但除去了恰那,也是对八思巴极大的打击。他一蹶不振,从此人生在很长时间内陷入低谷。”想起他那段时间的憔悴不堪,我的心疼又加剧几分,“恰那的死,非但令八思巴拖延了回中都的时间,还改变了很多八思巴原先的计划。这些变更的计划,都对未来的萨迦产生了很大影响。”
第五十章
遗腹子的诞生
贤者暂时遇到困难,人们不必为他担忧;月亮若被天狗吃了,很快就会得到解脱。
——《萨迦格言》
本波日山脚下的仲曲河边架起高高的木台子,下铺干草。全身素白的恰那,合眼静静平躺在木架上,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于他,隽永的容颜永远停留在二十九岁,再也不会老去。
释迦桑布领着所有萨迦僧人排成几十列,盘坐在河滩的碎石上不停地念往生经。另—边是款氏家族中人,恰那的姐姐姐夫们,外甥外甥女们。神情最悲戚的是贲嘎桑布,他的毒尚未全解,可他不顾虚弱的身子,坚持来送恰那。
藏地习俗大多是天葬,唯有各派髙僧圆寂后用火葬。恰那虽不是法王,地位却与法王不相上下,所以用最高规格的火葬,由八思巴亲自主持葬礼。
我坐在轿子里,眼泪无论如何都无法止住,一滴滴落在隆起的肚子上。我已无灵力变幻成他人模样,八思巴本不愿让我参加葬礼,可我无论如何坚持要来。他便让我坐在轿中,再三叮嘱不能出来。对外便说王妃胎象不好,不可受风不可见生人。
所有人依次上前,手捧哈达对恰那鞠躬,然后将哈达进献在木架上。最后一人献毕,胆巴将一支火把递给八思巴。八思巴下巴一片靑色胡渣儿,两眼红肿如桃,憔悴零落。颤抖着手接过火把,他忍不住再次哭出声。—手执火把,一手按在胸口,佝偻着身子,颤颤巍巍地上前,深呼吸许多次,八思巴终将火把凑近木架上覆着的干草。
干草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火光冲起,恰那在跃动的火光中似又有了生气。我早已哭得肝肠寸断,一手死死拽着帷幔,一手将掌心那根蓝丝带抵在胸口,强压下想要冲到他身边的念头。昨夜八思巴允许我看恰那最后—眼,我将蓝丝带剪下一半,为他束好柔软如练的长发。最后一次亲吻上他冰凉的唇,他的温柔,他的痴恋,他的一切一切美好,竟这样短暂地在29岁戛然而止。
全体跪下,哭声回荡在仲曲河两岸。八思巴双手拄地,头低垂着,肩膀不停耸动。三千萨迦僧人盘腿念经,夹杂着压抑的哭泣声,庄严肃穆。大火熊熊燃烧,瞬间吞没火堆上的恰那。想到再也见不到他的笑容,再也听不到他温柔的话语,我真是心如刀割,痛不欲生。
松风呜咽,如泣如诉。葬礼持续了一个多时辰,恰那从此灰飞烟灭,形散骸碎。。。。。。
八思巴将化成灰烬的骨灰缓缓收入金瓶中。他手抚着金瓶痛哭,几次都因伤心过度无法继续下去。旁人要帮忙,他却坚决不肯,非得自己一点点将所有残灰收入瓶中。太阳渐斜,如啼血渲染暮色长空。缕缕光芒洒在本波日山上,与苍茫雷山融为一体。八思巴颤抖着将金瓶放入寺门前那座美轮美奂的黄金塔中。看到工匠封上塔身的那一刻,八思巴心疼难忍,数度晕厥。当初让阿尼哥造这座塔时,怎想到日后这就是恰那的葬塔?
八思巴在释迦桑布焦急的呼唤声中清醒过来,眼神过了许久才慢慢聚焦。他勉力站起,对着萨迦众人嘶声宣布:“萨迦首邑不必迁往昔喀孜。”
声音刚落,众人已是交头接耳。之前不顾众多反对之声坚持要搬迁首邑的正是八思巴,释迦桑布不解地看向他:“法王,那首邑——”
“就在这里,萨迦首邑就建在仲曲河边这片谷地上。”八思巴指着脚下的土地,眼望山坡上那片连绵建筑,红白蓝被夕阳染得有些许变色,“山坡上的原萨迦寺庙可称为萨迦北寺,新建的首邑称为萨迦南寺。不日便动工。”
我在轿内正按住又疼痛起来的肚子,听到此言,不由愣住,泪水滚落下来。他策划了那么久的首邑搬迁,却因为恰那的突然离世而改变。我明白他的意思。他不想离开恰那,他要守着弟弟。
目光落到装有恰那骨灰的黄金塔上,他的声音颤抖着:“白兰王的灵塔外起一座佛殿,每日供奉。日后,所有萨迦法王的灵塔皆在此处,包括我。”
夕阳沉入本波日山后,暮色笼罩着整片大地。风渐大,将他的褐红僧衣吹得鼓起,他与那座承载了无尽哀伤与悲凉的黄金塔,一起融入苍茫凄清的暮色中。
“蓝迦,吃一点吧,这是你最喜欢吃的小油鸡和牛奶。”八思巴将食盘端到我床边,柔声劝慰:“你已经许久没好好吃过东西了。就算你有灵力在身,那也不能这样糟践自己的身体。”
他自己比我好不到哪里去,也是连续几日不吃不睡,却仍挣扎着来劝我。我看着面前香气扑鼻的食物,一点胃口也没有,萎靡地摇了摇头。
他在我面前蹲下,忧心地看着我的眼睛:“求你,看在孩子的分儿上。”
我手按肚子,痛得额头满是汗水:“我不是不肯吃,而是肚子真的很痛,痛得没有胃口吃任何东西。”我喘息着靠回枕上,“我恐怕,要提早生了。”
他看到我身下有水流出,惊慌失措地站起:“我即刻去叫稳婆来为你接生,再让萨迦所有医官在外候命。”
他欲走,我一把拉住他宽大的袖子:“我自己生。我已变不成坎卓本面貌,不能让他人看到我的长相啊。”
他跺脚急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顾虑这些做什么?你才怀孕七个多月就早产,母子都很危险啊。”
我痛苦地摇头:“扮了那么久坎卓本,这时若被识破,你和恰那的苦心都会白费。”
他犹豫了一下,看我痛得蜷缩成一团,猛地站起身将床上多余的被单抖开。他迅速爬上床,把被单挂在床框上,用绳扎住两角,被单正垂在我胸口部位。加上四周的帷幔,刚好形成一圈封闭的空间。他看着我点头:“这样,稳婆就见不到你的容貌了。”
我已无力回答他,咬着牙点了点头。
稳婆迅速赶到,卓玛也跟了进来。一入卧房,几个稳婆便开始准备沸水煮过的干净巾子、细线、剪刀和小刀,还有烧开的水和高度白酒。卓玛打算掀开帷幔时,八思巴突然抓住她的手。我听见卓玛在帷幔外对八思巴说:“大哥,我来照顾弟妹,你就放心出去吧。”
八思巴沉着声音回答:“不必,所有人都不许入帷幔,我来照顾她就可以。”
稳婆们似乎倒吸了口气,其中一人迟疑道:“法王,您请出去,男人可是不能进产房的。”
他沉默片刻,声音再度响起时却是异常坚定:“我哪里都不去,就在帷幔内陪着她。你们做好你们的事情,务必要保母子平安。”
卓玛大惊:“可是大哥,这于礼不合啊。你的身份可是——”
八思巴打断她:“我是孩子的伯父,等同于他的父亲。其余身份,在这孩子面前,什么都不是。”
卓玛还在尝试说服八思巴:“你就不怕人言可畏吗?”“我何必在意旁人说什么?”他顿了顿,声音起了哽咽,“我已经失去恰那,决不能再失去他们母子俩。”
卓玛和稳婆们不好再多说什么,八思巴掀开帷幔走进来,在我身边半跪下,深邃的眸光里带着沉沉哀伤:“我会一直在这里,跟你一起渡过这一劫。”
疼痛一重重袭来,仿佛永无休止。我已累得浑身脱力,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当年察必所说的痛苦。与人相恋,承受的生育之苦更甚同族,而况提早了两个多月的早产。八思巴按照卓玛的指示,在我劲下垫了好几个枕头。我开口作短促呼吸,不能太用力,更不能屏住呼吸。
八思巴一遍遍地用帕子为我抹去额头的汗珠,我痛苦至极时再也顾不得,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他浑身一颤,眉头随即皱起,似乎在强忍着什么。我无暇顾及,听得帐外卓玛在指导:“弟妹,千万保持镇静。来,跟着我数数。一,二,三……”
身边的他反握住我的手。我睁开疲倦的眼扭头看,他浑身战栗着,粗浓的长眉皱了又皱,却将我的手越握越紧,坚忍的力量从他温暖的手心传导到我手上。他定定地凝视,漆黑的双瞳里映出大汗淋漓的我:“来,我跟你一起念,一,二,三……”
泪眼中回望他,清癯的额上已有岁月刻下的痕迹,凹陷的脸颊上带着股无法折断的强韧。低沉的声音清朗温厚,仿佛一股宽慰人心的力量注入我的身体,我涩哑着嗓子跟着他的声音喃喃念出:“四,五,六……”
不知念了多久,他的声音始终在我耳边回荡着,我跟着一遍遍重复着,那些数字对我来说只是机械的读音,用以麻木下腹如被车轮阵阵碾压的疼痛。
昏昏沉沉之际,头被抬高,靠上一个瘦削的肩膀。一阵倒抽气的声音,他的身体如筛糠般颤抖着,低沉的声音再度响起:“来,这是千年老参熬的汤。一定要喝下去,多积蓄些力气。”
勺子端到我唇边,我无力地吞了两口,极困难地咽下。帷帐外传来稳婆焦急的喊声:“王妃,孩子的头卡住了,你再努力使劲儿啊。”
我想要使劲儿,身子却是软绵绵地毫无力气。稳婆喊道:“王妃痛得太久,怕是脱力了。这时候最重要的就是让她有力气啊。”
他急了,自己含了一口参汤,卡住我的下巴,猛地凑上来。刚触到我的唇时,他闷哼一声,又开始浑身战栗。粗喘了几口气后,他不管不顾地将参汤灌进我的嘴里。没有温柔,更没有技巧,只是强硬地要我吞下。那种混乱的紧急时刻,无论我还是他,都没有任何旖旎的想法。如此强迫着咽下了整碗参汤,我终于恢复了些许力气,在稳婆呼喊中一遍遍地用力。
又过了许久,我已辨不清时辰,屋内到处点上了明晃晃的烛火,帷帐外人影憧憧。神智正在混沌中飘飘荡荡之时,突然听到似梦似幻的歌声。男子嗓音沙哑,带着浓浓的深情唱着:
摇呀摇,摇呀摇,宝宝怀中睡。
摇你长大,有了希望,宝宝快长大呀,宝宝快长大。
云舒云卷之际,纤长消瘦的身影正在我眼前浅笑盈盈。我伸手向前,与他十指相握,满足地叹息一声:“恰那……”
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在这里,我一直在你身边。”
帐外稳婆欢喜地大叫:“孩子的头慢慢出来了!王妃,再用力啊!”
“我们的孩子……”我看着眼前眉目俊朗笑意蹁跹的恰那,灌注了全身仅余的力气,昂头奋力挺身大喊一声。身子似从高空猛地坠落下来,我从梦中坠回了现实。勉强睁开泪眼,那张关切的脸由模糊变清晰。原来为我唱歌、与我十指相握的是八思巴,不是恰那。只是,我在极度疲累中无法思考,他为何一脸强忍的痛苦状,会是我的错觉吗?
模模糊糊间听得卓玛高兴地喊:“出来了出来了,是个男孩!”八思巴猛地支起身子,不置信地站起,跌跌撞撞地掀开帷幔。转眼便听到他欣喜若狂的声音:“是个男孩!是个男孩!萨迦有后了!恰那,萨迦有后了!”
“法王,孩子怕是不太好啊。”稳婆的声音依旧充满担忧,“王妃之前过于伤神,还未足月就早产,生产时又耗了太多时间,这孩子生下来太小,呼吸很弱,怎么拍都不哭,怕是会——”
八思巴急得大喊:“快去叫医官,必须救活这孩子!”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进进出出,帷幔外很快便响起医官的声音:“孩子在娘胎里憋了太久,已有窒息迹象。”
“能得救吗?”
“这孩子实在太虚弱了,我尽力吧。”
我的头一阵阵眩晕,却强撑着一丝清明,哑着嗓子说:“把孩子给我!”
八思巴将孩子小心抱进帷幔放到我面前。好小的一团啊,整个身子如红皮老鼠似的皱起,根本看不出像谁。我勉力撑起身子,贴上他小小的嘴巴。八思巴惊呼:“你不要命了吗!”
我无力地摆摆手。如今,只有我能救孩子的命了。他口中的羊水和黏液被我吸出,我仅剩的一点灵力注入他体内,他终于哇的一声哭出来,尽管只是小猫一样的音量,这声音对我来说却不亚于仙界天籁。
“达玛巴拉,孩子叫达玛巴拉。。。。。。”我再也无力睁眼,瘫倒在枕上气若游丝,断断续续说出意识丧失前最后几句话,“娄吉。。。。。。我若死了。。。。。。求你。。。。。。把我跟恰那葬在一起。。。。。。”
“你说什么胡话,你怎么可能会死!”他在我耳边大吼,摇晃着我的身体,声音就像从闷罐里发出,“别走,求你,别丢下我一个人!”
脑袋越来越沉,眼帘中的光线细碎成星星点点,迅速倒退。他似乎还在叫着什么,我却再也无法听到,沉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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