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新见锦因敲诈勒索并且还替芹泽鸭背了好几次黑锅,特别是大和屋的那次,更是大包大揽将责任全部一人扛下,所以引咎降职,从局长变成了副长。
面对土方的邀请,他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如约的去了。一同赴约的,还有山南敬助。
几杯酒下肚,土方岁三笑着对新见锦说道:“新见副长,我制订的那份局中法度,您觉得怎样啊?”
新见锦冷笑了几声:“这个是针对芹泽鸭的吧,我早就看出来了。”
“呵呵,不愧是新见副长,看问题果然是一针见血呢。”土方一边说一边给新见斟上了酒,“那个违反士道便要切腹,的确是我故意含糊了内容,为的就是方便某人自掘坟墓。”
“你说的是芹泽鸭吧?”
“新见副长您可是不知道啊,会津那边三番五次的给我们施压,说要让我们把芹泽局长给赶出去,我们实在是很难做的啊。”
“你到底想说什么?”
土方岁三笑了:“我想,新见副长是芹泽局长的心腹,如果他被赶走了,那么您也不得不跟着一起卷铺盖走人吧?”
“等等。”本来面无表情还抽着烟的新见锦,此时把烟杆往桌上一敲,“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难道我跟芹泽鸭的关系看起来真的有那么铁么?”
“诶……您的意思是说……”
“我们不过是恰巧认识走在了一起的人而已,彼此之间并没有什么很深的情谊,所以,即便他被怎么样了,我还是原来的我,不会发生什么改变的。”
“这样一来,我们就好说话了。”土方岁三笑的很开心,“您能不能把佐伯又三郎的事情告诉我?”
佐伯又三郎是以前浪士组的一个成员,芹泽鸭因怀疑他是尊攘派放过来的间谍,所以某天把他单独骗出去砍死在了街头,之后又伪装了现场,造成了强盗杀人的假象。
这事儿已经都过了快一两年了,土方岁三却旧事重提,让新见锦好生吃惊,不过他还是告诉了对方事情的真相,并且还表示,自己手里有证据,晚上能给你们。
于是,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三个人在一家饭店的包房里又聚头了。
新见锦拿出了一个钱包:“这是当时在佐伯又三郎身上搜出来的,为了伪装成强盗杀人,特地将其取走了。里面一共50两,到现在还没动过,如果这个钱包出现在芹泽鸭的房间里的话,那么……”
“您是说,把这个藏到芹泽鸭的房间里?”土方岁三摆出一副很纯洁的表情问道。
“也就是说,伪造证据,以杀人抢钱的罪名坑他一把?”山南敬助则是一脸无辜。
“只要这东西出现在芹泽鸭的房间里,那么他是如何杀人的,就不言而明了。”新见锦完全没注意两人的表情,“那么他就得以违反士道的罪名切腹了。”
这里说一下,杀人抢钱是武士的大忌,违反士道这条再含糊在这种问题上也是不含糊的。
“真是不错的想法啊。”土方岁三由衷的赞叹道。
但山南敬助却表现出了犹豫:“如果芹泽局长说是栽赃,然后大吵大闹的不承认怎么办?”
“不承认也没用,人本来就是他杀的,这个千真万确。”新见锦很肯定。
土方岁三看了新见锦一眼:“这样真的没问题么?”
新见锦不说话,只是得意的笑着。
土方岁三也笑了:“到底行不行,还是让我们来听听他本人的意见吧。”
隔壁包房的门被拉开了,芹泽鸭正坐在里面独自喝酒。
新见锦的脸色顿时就变绿了。
“不用这么麻烦的塞钱包,人就是我杀的,我承认。”芹泽鸭夹了一口菜,“不要上衙门乱说哦。”
“说我们是不会说的,不过,您这怎么看也是私斗吧,是违反法度的。”
“话不能这么说啊土方。”山南敬助说道,“芹泽局长杀佐伯又三郎是在法度颁布之前,如果这也要算的话实在是太过勉强了不是?”
“诶……经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儿啊。”土方岁三挠着后脑勺说,“其实按照常理,应该是在颁布法度之后,抓到了违反的再处理吧?”
“恩,这样一来,法度才有意义嘛。”
“可要这样说的话……”土方岁三再一次露出了一脸的纯真,“新见副长,您好不容易挖出来的那陈年烂谷子,就只能算白费了。”
新见锦那张原本发绿的脸渐渐的开始变紫了:“土方,你坑我!”
土方岁三微微一笑:“不好意思呢,新见副长,接下来才是关键。虽说不能处罚芹泽局长,可现在我们这里却另有一个违反了法度第一条的人,他为了自己,出卖别人,试图制造伪证,陷害同伴,您不觉得这绝对不该是武士的所作所为么?”
“你丫从一开始就已经算计好了吧?”
“所以我不一早就对您说了么,这五条法度是为了方便某人自掘坟墓所设置的,您以为这说的是谁呀?”
“新见,你就爽快的切腹吧。”一直在喝闷酒的芹泽鸭站起了身子,“我可以回去了吧?”
“恩,没您什么事儿了,感谢您特地辛苦一趟。”
“芹泽先生!”新见锦突然发狂了一般大吼道。
已经快走到门口的芹泽鸭转过了身子,看着自己的同伴。
两个人互相对视了很久,很久。
“芹泽先生……”新见锦还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口。
芹泽鸭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回过了头,拉开了门,走了出去,然后又把门给关上了。
土方岁三依然面带微笑,将腰间的短刀给解了下来,放在了新见锦的面前:“请吧。”
新见锦开始脱起了衣服:“这个法度还真是方便呢,山南,没想到你这样的人也会参与在这里面哪。”
“我在近藤身上下了注,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跟着他,因为我相信他,为此,不管什么我都会去做。”
“这就是你们的做法么?”
“这就是我们的做法。”
“呵呵,那我就先去那个世界等你们了。”
文久3年9月13日,新选组原局长,现任副长新见锦切腹自尽,年27。
其实芹泽鸭知道那天新见锦想说什么:芹泽先生,下一个就轮到你了。
不过他却并不害怕也没有怎么哀叹生命的短暂命运的不公,因为对于他来说,不管别人说什么,谁说的,他依然贯彻他自己的人生之路,即便是遭到什么杀身之祸或者被人惩处,也绝对不会推诿他人,找任何借口。
这一天很快就来临了。
9月18日,新选组为了给新见锦举办葬礼,在角屋,也就是上次芹泽鸭砸人场子的地方,举办了白宴会,全体成员如数参加,当然也包括了芹泽局长。
会上,土方岁三,山南敬助等近藤派的成员挨个的给芹泽鸭斟酒劝酒,表现的极为恭敬。
特别是土方岁三,一边倒酒一边还对上个月芹泽鸭在皇宫门口面对会津长矛临危不惧的豪胆之举赞不绝口,内容相当肉麻,比如什么局长一把铁扇惊会(津)军,人间能有几回闻之类,说到最后,芹泽鸭笑了:“土方,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没有啊,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其实我这个人很正直很本分的。”
芹泽鸭笑了起来:“你要真是这样的人,那估计六月天都会下雪。”
“我最喜欢下雪了,来,局长再来一杯!”
一连十几杯,芹泽鸭是来者不拒,越喝越勇,喝到最后,就醉了。
“我回去了。”他站起身子说道,“剩下的酒就给我打包吧。”
平山五郎,平间重助等水户派一见立刻上前去扶,但芹泽鸭一边两腿打颤一边说:“别扶我,我……没醉……”
终究还是被大家劝的劝扶的扶给送走了。
芹泽鸭一边走一边还问:“那酒呢?酒~我要打包带回家喝的那个酒你们拿了没啊?”
“拿了拿了,局长,我们都拿着呢,您注意脚下。”
“恩……我……没醉……”
正要走出角屋大门的时候,突然被叫住了。
“芹泽局长。”
“哦……近藤啊,怎么了?有什么事儿吗?没事儿的话你就回去接着喝吧,别管我了,我一个人能回去。”
“不,我有一句话想对你说。”
“不想听,快回去喝酒吧。”
“这话现在不说的话……”近藤勇眼看芹泽鸭要走,上前一步打算追过去。
“近藤哟。”芹泽鸭站住了脚步,“变成恶鬼吧。”
我知道你要来告诉我,等一下他们会来杀我,但是我无所谓。从我和你一起决定留在这个京都的时候,我就已经有了觉悟。
无论是为了新选组的前途,还是考虑到会津藩的命令,你们都不得不动手除掉我,既便如此,你还要特地跑来放我一条生路么?你真是个老好人啊,近藤。
大概也因为这样,我才会在当时做下了跟你一同留下的决定吧。
你是一个傻瓜,就让我陪着你傻上这最后一段路吧。
新选组,就交给你了。
两人就此分别。
大概过了一两个小时左右,角屋的宴会会场里又有四个人起身离开,他们分别是:土方岁三,山南敬助,原田左之助和冲田总司。
这四个都是对后来新选组发展起到相当重要的人物,所以有必要花一些小小的篇幅做个简介,其中土方和山南两位我们已经介绍过了,所以就跳过。
原田左之助,伊予松山藩(爱媛县松山市)出身,虽说也是武士出身,但他爹其实不过是一个足轻而已,也就是最下层的武士,所以从小就不怎么被中上层的武士给看得起,在他20岁的时候,有一次跟别人吵架,对方估计是吵不过,逼急了,破口大骂:“你小子算个毛啊?看看你的那副穷酸样,也配做武士?你会切腹么?会么?看你个要饭样子就知道,你连切腹都不会,不会切腹就别再说自己是武士咧!”
左之助相当愤怒,你说我不会我就不会了?我切给你看!
当场他就把出了腰间的短刀,往自己肚子戳去,顿时血流了一地。
其实人家说的没错,因为左之助出身微寒,所以从来就没接受过什么正经的士道教育,对于切腹这种技术活儿,自然是不会的。
虽说血喷的是又远又多,但毕竟没伤到要害,而且那时候他正巧是体力最好的年龄,所以愣是没有死。
从此也就得了个外号——不死的左之助。
虽说不死,但活着的滋味也不好受,依然被人看不起,被人嘲笑,在22岁的时候,他脱藩来到了大阪,在道馆里学习枪术,这里说一下,日本的“枪术”指的是长枪的使用方法,而火枪步枪之类的,被叫做“炮术”。
顺带一提,在道馆的时候,左之助的师傅叫做谷三十郎,后来也加入了新选组,并且还担任了第七番队的队长兼枪术指导。
不久之后,左之助又来到了江户,在那里,他碰到了近藤勇并且加入了试卫馆,成了近藤家的一名光荣的食客——其实就是吃闲饭的。清河八郎搞浪士组的时候,又跟着近藤一起来到了京都,成为了壬生浪士组的一员。
冲田总司,基本上就是一个传奇式的人物了。
他给大多数人留下的总体印象总共有两点,第一,近乎神话的高超剑术;第二,能够迷死千万女性,老中少幼通吃的脸庞。
当然,因为他最终没能留下一张照片,所以长得帅也就仅限于大家的口传笔录了,或许总司就是一张大众脸,经过代代口传终于被群众塑造成了一个超樱花美少年也不是没有可能的。毕竟在翻阅了很多资料后发现,关于他的相貌气质的描述非常少,比较主要的是说他人很阳光,皮肤有点黑,脸长的像比目鱼。
黑色比目鱼的话,实在是怎么想都不帅啊……
总司的出身是白河藩(福岛县白河市),4岁的时候他爹就死了,9岁的时候家里穷的实在养不下去了,只能送到远房亲戚家里去寄养,这个远房亲戚,就是在江户开道场的近藤周助,近藤勇的养父。
周助一开始也就打算把这小孩子当普通的寄养小孩来看待,给口饭吃吃就够了,顺便在空闲的时候教他一些剑术,但不想,年幼的总司在这方面居然有着惊人的天赋,10岁的时候就获得了皆传免许,也就是资格证书,13岁的时候已经当上师范了,并且还学会了天然理心流的大绝招——三段突,这招数具体说来就是在一瞬间拿着刀对人连着猛戳三下,像子弹发射一样速度极快让对手猝不及防以达到戳倒敌人的攻击效果。
来到京都之后,总司就成了近藤勇和土方岁三的心腹,所以这次派他去,是最合适不过了。
晚上11点的时候,四个人来到了芹泽鸭的房间门口,此时的芹泽早就已经睡的不省人事了,身边还躺着他的情人阿梅。
而随同的平山五郎和平间重助也分别在自己的房间里睡的正香。
四人迅速做了分工,山南去杀平间,左之助去戳平山,而土方岁三和冲田总司两人则去解决最牛的大BOSS芹泽鸭。
当总司轻轻的拉开门之后,发现芹泽鸭依然酣睡如故,丝毫没有什么异常情况。
于是他轻轻的拔出了刀,慢慢的一步一步的向其逼近。
走到了芹泽鸭跟前后,总司举刀要砍,就在这一瞬间,芹泽猛然睁开了眼睛,然后迅速的往里一滚,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击,随即伸手摸到了铺盖边上的胁差,飞快的拔了出来向着总司划了过去,总司连忙往后一退,但终究动作慢了半拍,额头上被拉了一刀,当场就见红了。
因为谁也没想到这哥们儿睡的那么沉都能直接醒过来,要说总司能反应过来没被当场吓的瘫坐在地已经实属不易了,现在的他只能拿着刀摆个POSE看着芹泽鸭,也不敢贸然进攻,生怕再被划拉一下子,这次要是在脸上那可就毁容了。
而芹泽鸭也就是半坐在铺盖上,被子早就被他在起身的那一瞬间蹬到不知哪儿去了,他浑身赤裸,一手拿了个胁差指着总司,一手撑在榻榻米上,随时准备迎接下一轮的攻击。
两人就这么僵着不动,慢慢的,总司有些急了:土方岁三涅?这哥们儿上哪儿去了?难不成一看芹泽醒过来就溜号了?这也太不是人了吧?
就在他心里暗暗的问候土方岁三全家的时候,一个白骨隆冬的东西突然飞向了芹泽的脸,躲闪不及的他被当场击中——那是一条被子,蒙住了芹泽的脸,接着响起了一声:“总司快动手!”
是土方岁三的声音。
话还没说完总司就已经冲了上去,举起了手里的刀用尽全身力气向着芹泽鸭的胸口就是一刀……
文久3年(1863)9月18日夜,德川幕府下属特别警察组织新选组初代笔头局长芹泽鸭遇刺身亡,年36。
同时被杀的,还有其情人阿梅,同伴平山五郎,野口健司,而那位平间重助,因山南敬助大发慈悲,而给放走了,从此之后再也没了其音讯。
芹泽鸭就这么死了,他的死,使得新选组合水户派及试卫馆派两派为一,并且最终确定了近藤勇的最高领导地位,对于以将近藤勇扶上最高宝座的土方岁三来讲,这哥们儿是不得不死的。
我个人也认为,如果芹泽鸭不死,那么新选组的路是走不长的,所以为了新选组,他必须得先去地狱呆着。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日本拍幕末的时代剧,但凡涉及到正经历史的,肯定会分成两派,一派是支持幕府的,一派是支持明治天皇的,如果支持幕府,那么就会把维新志士给刻画成坏角,反之,则幕府就成了恶人,但不管是支持幕府还是支持维新,只要这部戏里有芹泽鸭,那么他铁定就成不了好人,这已经成了日本时代剧的一个潜规则了。
但他其实真的不是一个坏人,我是这么认为的。
芹泽鸭给我的感觉就是说,尽管这家伙经常性胡作非为,有时候还要披着警察的外套干一些土匪的打砸抢勾当,但总是让我觉得,只有这样才像他,只有这样,才是芹泽鸭之类的感觉。他是一个随性到了极点的家伙,这在按部就班,死板到一定程度的日本社会里,是非常非常少见的。
或许也因为这样,所以才终究不被这个时代所接纳吧。
为了表明我的人生观价值观,我在此郑重的声明一下,我不赞成打砸抢,也不赞成任何以非正当手段从他人那里获取利益的行为。
但我确实对经常这么干的芹泽鸭讨厌不起来。
雪霜花更好,凋零梅香残。
这是他生前非常喜欢的一句诗,同样也是我很喜欢的。
芹泽鸭死后,新选组内举行了盛大的追悼仪式,近藤勇亲自主持并且宣读悼文,当然,他们是不能主动承认刺杀芹泽的,所以这口黑锅,就栽给了尊攘派的家伙们,说是芹泽鸭遭到了他们的天诛,然后要求新选同志们化悲痛为力量,把尊攘派们杀个干干净净,给局长大人报仇。
在大家悲愤的口号声中,追悼会圆满结束。
话说在八一八政变之后,长州藩的势力基本算是被清理出了京都,不仅如此,整个尊攘派的势力也受到了大大的打击,搞尊攘的诸位整天惶惶不可终日,走在马路上生怕看到穿得跟大葱一样的新选组盘查,每天只能躲在家里做宅人。但正如伟大领袖毛主席所说的那样,他们在捣乱失败之后,一定会再捣乱的。
这一次他们决定干一票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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