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显鹤默然片晌,缓缓道:“说吧。”
徐子陵沉声道:“阴兄此来,是否要杀许辟山。”
阴显鹤旋风般转过来,双目杀机大盛,盯着徐子陵道:“你是谁?”
徐子陵不知如何,打第一眼看到这孤僻高傲的独行剑手,就觉得他是个交得过的朋友,现在见自己所料不差,更巩固这凭空的想法,不愿瞒他,微笑道:“在下徐子陵。”
阴显鹤一震道:“那饭堂内的是寇仲。”
徐子陵点头道:“正是他。我们确是路经此地,往山海关找‘霸王’杜兴算一笔账,途上闻得安乐惨案,撞上这个许开山召开的讨崔望大会,觉得其中事有可疑,才来找阴兄请教。”
阴显鹤不屑的道:“杜兴,哼!”
徐子陵乘机问道:“杜兴是怎样的个人?”
阴显鹤眼内再现杀气,语调仍保持清冷沉静,道:“杜兴是个双脸人。暗里做尽坏事,控制着一个包赌营娼、走私漏税的罪恶王国,通过暴力、恐吓、贿赂、诛除异己种种手段,逆我者生,顺我者亡,直至所有人都屈服于他淫威之下,敢怒不敢言。另一方面却摆出主持公义的武林大豪款儿,处处排难解纷,为被抢掠欺负者讨回公道,甚至设置义堂免费供贫民饮食,许开山正是他的走狗,为他干伤天害理的事的走狗,好无损他的声望。”
徐子陵恍然道:“原来阴兄有为世除害的心。”
阴显鹤“呸”的一声,不屑的道:“我才没兴趣去理这种事,这人间世从来就是这样,以后亦不会改变。我要杀许开山,是因为我欠陆大当家一个恩,现在正是报恩的时候。”
徐子陵道:“阴兄凭甚么肯定许开山就是崔望?”
阴显鹤不答反问,道:“徐兄又是凭甚么猜到我要杀许开山?”
徐子陵坦然道:“这只是个初步推测,仍未敢碓定,以许开山冒起的迅速,与杜兴的关系,至乎他干的买卖,应以此人嫌疑最大。看来阴兄又是绝不会对甚么武林会生出兴趣的人,故以此相试。”
阴显鹤忽然叹一口气道:“我少有与人说这么多话的,更不习惯和人合作。若非徐兄和寇兄均是我敬服的人,我会把这些话都省掉,徐兄请勿要再理会此案,报恩只是我阴显鹤个人的事。”
兵器交击声恰于此时远远传至。
寇仲和骡道人跨出士楼,任俊竟与东北帮的七、八名大汉动起手来,而非一心夺马的北马帮。东北帮其中一名大汉坐倒池旁,肩膊血流如注,正由同伴照拂疗伤。不用猜也晓得东北帮先有一人向任俊挑战动手,不敌受伤后其他人见任俊刀法高明,不顾江湖规矩的群起攻之。
仙霞侗的吕世清站了起来,看样子是心生义愤,要下场干涉。
任俊且战且退,左臂染血,因对方人多势众,落在下风。
外联帮、北马帮都为东北帮的人喝采打气,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
寇仲目光扫过东北帮为自己同伙叫得声嘶力竭的一群漠子,其中有个脸色惨白二十来岁的年青哥儿,正神色冷静的把目光往他投来,心忖这定是东北帮的少帮主贝晨分。
苏青和师爷化朝他瞧来,寇仲分别报以微笑,接着大喝道:“退后三寸。”
任俊刚被人在左背划出一道血痕,心浮气躁,闻言立即精神大振,对寇仲的话更是深信无疑,虽是刀光扑脸而来,看不清敌刀来势,仍只往后稍移三寸。刀锋在鼻尖前劈下,就是这毫厘之差,令他转危为安,其他人全摸错他的退势,刀剑攻在空处。任俊刀光一闪,正面劈空的刀手立时胸胁血溅,应刀抛跌。
寇仲再喝道:“无云无雨,万里一牢,左侧翻。”
包括吕世清师兄妹在内,苏青、帅爷化、贝晨分等人无不露出震骇神色。
任俊武功的高明,能力战七人不败,已大出他们意料之外,此时只要不是聋的盲的,就知寇仲是更厉害的高手。
任俊听教听话,一个左侧翻,逸出包围网外。
他的心完全平静下来,沿途寇仲和徐子陵对他的严格训练,显出奇效,他感到强大的自信,似能瞧破敌人每一个意图和变化。
东北帮的人锐气已泄,一时不知应追过去继续动手,还是留在原处发呆。
贝晨分霍然起立道:“住手。”
寇仲仰天大笑道:“你说停就停吗?小俊,给我把他们全宰掉。”
任俊正要扑往敌人,声音从大门传来道:“谁人如此狂妄好斗。”
寇仲往大门瞧去,心想难道是许开山来了。
第七章
谁是祸首
两个人并骑驰入环形护墙唯一的正大门,说话者年约三十五、六,文质彬彬,白暂清瘦的脸上挂着笑容,虽出言谴责,说话仍是从容不迫,慢条斯理的。表面看似是个文弱书生,但寇仲却从他精芒闪闪的眼神瞧出他是一流的高手,且个性坚毅倔强,不会困别人轻易动摇自己的意志信念。
另一人年纪大一至六岁,头发眉毛浓如铁丝,留着一副短须,活像个刷子,轮廓分明,眼神阴冷沉着,是个颇具男性阳刚魅力的中年汉子。最引人注目是他额头束着写有“祭”字的白巾,使寇仲猜到他是安乐帮内坐第二把交椅的舒丁泰,内中自是要表明为陆平复仇的立场和决心。另一人当然是高开道委任的总巡捕的南山,事先怎都想下到竟是这么一号人物。
果然在场众人纷纷起立,抱拳施礼道:“的总巡,舒二当家。”的南山终是此区官方的代表人物,各地帮会无论如何惊桀不驯,仍要给足他面子。
的南山目光先落在任俊身上,再射往立在台阶的寇仲,高踞马上淡淡的道:“这位高姓大名?”
骡道人哈哈笑道:“老总爷你好,这两位一叫傅雄,一叫任俊,还有另一位傅杰一行三人,途经此地到山海关,因不肯卖马给北马帮的诸位哥儿,至触犯众怒,惹得东北帮的大哥们代为出手教训,老总爷来得正好,可为此事评理。”
东北帮和北马帮两批人同时现出怒色,一时却莫奈骡道人何。
师爷化阴恻恻道:“骡道人敢包保他们没有问题吗?我假作买马,只为试探他们的身份。”
苏青娇笑道:“项师爷的道行愈来愈高深哩!若不是你亲口说明,奴家仍不晓得你买马是假,试探为真呢。”
师爷化登时语塞,想不到苏青公然帮“外人”说话。
的南山明白过来,却仍不放过寇仲和任俊,缓缓道:“两位到山海关有何贵干。”
寇仲从容一笑,道:“总爷明察,我们三人到山海关去,是要与人谈宗生意,由于事关贸易的机密,总爷若想了解细节,可否借一步说话,傅某人必详细如实禀告,绝不敢有任何隐瞒。”
这番话可说给足的南山面子,且不亢不卑,的南山果然脸容解冻,微一点头道:“容后再和傅兄详谈。”
在他左后侧的安乐帮二当家舒丁泰以他低沉的声音道:“任兄武功高明,不知是何家何派的高徒?”
任俊坦言道:“敝师是‘榆林人刀’关长就。”
舒丁泰显然从未听过关长就这名字,难再出言问难,只好道:“果然是名师出高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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