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仲劈头问道:“绾大美人呢?”
徐子陵道:“她听过今晚的计划后,决定无论成败也须立即离开长安,所以完去办妥某些事,例如把《天魔决》起出来随身携带着,这可是我的猜想。”
寇仲点头道:“虽不中不远矣,她该不会蠢得去寻师妹白清儿的晦气吧?”
徐子陵淡淡道:“她说要放弃阴癸派之主的宝座,你说她对白清儿还有兴趣吗?”
寇仲愕然道:“她在说笑吧?”
徐子陵摇头道:“我感到她说的是肺腑之言。且她新的大计与我们没有冲突,所以她不怕透露有这么一个计划,虽仍不肯道出详情,我却觉得她对我们敌意大减。唉!她脑袋内是否在转着什么可怕的念头?”
寇仲叹道:“多想无益,不如不想。我和欧阳希夷谈足整个时辰,我们的诛石大计应是天衣无缝。夷老会讹称消息来自慈航静斋,会点醒李渊诈作发现曹三在跃马桥一带出现,故把那一区从黄昏开始封锁逐户搜索,迫石之轩回禅室扮大德圣僧,到今晚子时再把无量寺重重围困,破门杀入石之轩的禅室。哼!今趟看石之轩能逃到那里去?”
徐子陵道:“夷老晓得禅室下的秘道吗?”
寇仲道:“当然不会瞒他,却必须瞒李渊。我们的计划该没有漏洞吧?”
徐子陵心中涌起难言的感受,过了今晚,他或会变成杀死石青璇父亲的人。无论她如何痛恨石之轩,他始终是她的爹。这情况会令石青璇更不想见他徐子陵,怕勾起心事。
寇仲舒展手脚,道:“现在我们唯一可做的事就是等绾绾来。唉!我很担心。”
徐子陵讶道:“担心什么?”
寇仲叹道:“担心你哩。一世人两兄弟,想到要把你卷进残酷的战场,担心你受不了那种不是杀人就是被杀的生涯。”
徐子陵哑然失笑道:“我并非第一天上战场,以前又不见你这么说。”
寇仲苦笑道:“你经历过最大的三场战役,就是竞陵之战、赫连堡之役和对抗字文化及的梁都战役。这三仗均是为保命求存,故心雄气壮。可是当你为胜利而战,为争地而战,却完全是另一回事。战争是个看谁伤得重,谁捱不下去的游戏。斗志和士气是头等大事,人命贱如草芥,最终是赢输的问题。我还好点,因为是我的选择,你却是无辜被卷入这漩涡。所以我担心你。”
徐子陵苦笑道:“我是别无选择,到时再说好吗?我现在不想讨论这方面的事,令人心烦的事情太多哩!”
寇仲道:“夷老告诉我他曾以朋友的身份开心见诚的和李渊谈及帝位继承人的问题,据他所言李渊对李世民表现得非常决绝,一口咬定李世民下毒暗害张婕妤,并因此从被动改为主动,一方面加强自己实力,一方面把李世民的权力削减,将朝政全揽上身。除非李世民在外自立为帝,否则他回长安后除非甘愿作废人,否则只有被废置或处决的命运。唉!在府兵制度下,李世民绝无机会。”
徐子陵皱眉道:“夷老还有什么忠告?”
寇仲道:“他像你般在怀疑师妃暄选择李世民是否明智。尚有一事,夷老证实因李建成在中间斡旋,李渊和颉利重修旧好,此事对李世民更为不利。当李世民攻破洛阳之日,就是李渊召他回长安的一刻。李世民在关外的兵权会被肯陪李渊打马球的李元吉接收。这些却不是夷老说的,是小弟的推想。”
徐子陵叹道:“照现在情势的发展,你的推想将变成事实。李渊以李元吉代李世民迎战宋金刚,正是李渊这种心态下形成的。只是李元吉不争气,李世民才能坐稳他的位置。”
寇仲道:“没有突厥迫在眼前的威胁,李渊可放手让李世民攻打洛阳,自己则在关内巩固权力,让建成,元吉清除支持李世民的各种势力。当李世民班师回朝时,将发觉除天策府诸将和区区三千玄甲亲兵外,再无可用之人。关中剑派首当其冲,若非蔡元勇不是蔡元勇而是我寇仲,关中剑派的人现在可能全被关进天牢去。他娘的!李渊真狠!”
徐子陵摇头道:“李渊并不是个狠心的人,反而是多情重义。问题是他的情义用在李世民的敌人身上,所以变得对李世民如此无情。”
寇仲道:“夷老说李渊现在最担心的是宋缺他老人家的动向,所以曾千叮万嘱夷老必须说服我的未来岳丈,没有宋缺支持我,李渊还未把我放在眼内。他娘的!我会证明给他看,小觑我是一个大错误。”
徐子陵沉默下来。
寇仲瞥他一眼道:“你在想什么?”
徐子陵苦笑道:“我的脑袋忽然变得一片空白,不敢去想将来会发生的事。李渊或者仍未至于狠心下令杀害李世民,可是魔门群凶却不会放过他。妃暄会怎么办?她可坐视不理吗?”
寇仲叹道:“就算李世民长命百岁又如何?一天做皇帝的是李渊,李建成就是合法的继承人,除非李小子起兵作反,不过你也看到现时唐宫的形势,李小子有机会吗?”
徐子陵摇头道:“完全没有机会。”
寇仲道:“与其被魔门的人杀死,又或忍辱偷生,不如让我在战场上给李小子来个马革裹尸,还来得轰轰烈烈,对吗?”
徐子陵道:“我想再去见李世民一趟。”
寇仲失声道:“什么?”
徐子陵重覆一次,沉声道:“今晚事了后,你回彭梁,我去见李世民。”
寇仲皱眉道:“和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徐子陵道:“我不知道,见到他再说,我想晓得他心中的想法。”
寇仲耸肩道:“你和他的关系比较好点。我现在对他再没有任何友情,他弄得我太惨哩!咦!”
两人心生警兆,感觉有客到访。
第六章
长安宵禁
两人同时想起一个问题,立即大吃一惊,假设来的是石之轩又如何?他们虽装作乘船出关,可石之轩是何等样人,怎会轻易被骗过,若他到司徒府来查探,会有怎样的结果?
暗怪自己疏忽时,侯希自推门而入,见他们惊魂未定,脸色煞白的模样,愕然道:“什么事?”
寇仲长吁出一口气道:“幸好来的是徒弟不是师傅,否则我们有难矣!”
侯希白露出思索的神色,在寇仲另一边坐下,皱眉道:“你们是否今晚动手?”
寇仲向徐子陵打个眼色,示意由他说。
徐子陵暗叹一口气,无奈道:“我们是别无选择。”
侯希白干笑一声,道:“我会否是个不折不扣的蠢蛋,到现在仍认为石师与我有师徒的情义?”
寇仲道:“这个很难怪你,因为一直以来你接触到的是他多情的一面,唉!教我怎说好。”
侯希白向徐子陵问道:“子陵接触石师的机会多一点,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是否仍在骗我?他为何要骗我?”
徐子陵叹道:“坦白说,我真的看不透他。他可能在骗你安你的心,可能是真情流露,且因杨虚彦的背叛,转把希望放在你身上,至于真相如何,恐怕只有他自己晓得。”
侯希白颓然叹一口气,道:“我刚见过沈美人,应该说是她来找我,探听你们的行踪。我依你们的吩咐,告诉她你们已离长安。”
两人放下心来,知道沉落雁避过此劫,李渊没有降罪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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