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外边传来敲门声。谭宁月放下手中的针线去应门,门一打开,就看见谭大哥站在门外,还领着他家的两个孩子。
谭大哥一反常态,脸上的表情很和气,好像从来没跟谭宁月超过架一样,谭大哥笑着说:“娘在家吗,我带着孩子来看看她,两个孩子整天吵着要见奶奶,我也挺记挂娘的。”
两个孩子也很有礼貌地说:“姑姑,奶奶呢?这么多天没见,我们可想奶奶了,快点让我们看看奶奶吧。”
这是谭大哥和谭大嫂经过几番商议之后的对策,他们也知道自己理亏,谭大娘生气在所难免。不过,谭大娘吃得少干得多又从不抱怨,谭大嫂虽不待见她,却不想白白失去这样一个好佣人。因此,她还是想方设法要把谭大娘弄回来。
他们知道谭大娘把这两个孩子看得很重,便决定让谭大哥把他们带来当敲门砖。孩子说想看看奶奶,谭宁月总不能再把他们拒之门外,毕竟这次的事孩子们又没错。只要见了谭大娘,谭大哥好好跟谭大娘道个歉说些好话,让谭大娘消消气。两个孩子再抱住谭大娘亲热一番,到底是自己的亲孙子,谭大娘一定会心软,这样把她弄回来就容易了。
为了这一天,谭大嫂仔细交代谭大哥自然不用说,连两个孩子谭大嫂都让他们排练了好几遍,就是为了上场时能做到感情流露真挚自然感人肺腑。
两个孩子本来谁的话也不爱听,以前谭大娘在时有谭大娘照顾他们,谭大嫂不怎么操心,便很少冲他们发脾气。这段日子没了谭大娘跟他们缠,谭大嫂被这两个孩子烦得焦头烂额,忍不住打了他们几顿。这俩孩子挨了打,知道娘和奶奶不一样,收敛了许多。
他们也明白了还是跟着奶奶痛快,因此,谭大嫂说要把谭大娘接回来,他们心中也很乐意,便认真地按照谭大嫂说的做。
小孩子学什么都快,他们很快就把谭大嫂教的台词记熟,连什么时候该哭什么时候该笑都做得很熟练了。谭大嫂又威胁说,要是不老老实实按自己说的做,把奶奶接不回来,就拿鸡毛掸子打他们的屁股。鉴于这些天他们的屁股产生的反作用力已经让鸡毛掸子上的毛掉了一圈,一听这话,两个孩子就连连点头,收敛了平时不管不顾的性子。
谭宁月看见那跟谭大哥的脸很不协调的笑容,心里有些反感,但是两个孩子一副天真纯良又亲热的样子,谭宁月毕竟是长辈,狠不下心把两个孩子也关到门外头。
谭宁月淡淡地说:“娘在家呢,你们进来吧。”
谭大哥便领着两个孩子进了堂屋,看见谭大娘,谭大哥嘴里喊着娘,两个孩子已经像从天上掉下来的风筝一样一头扎在谭大娘的怀里。两人一左一右抱着谭大娘的胳膊,嘴里喊着:“奶奶,你身体好了吗,还痛不痛?奶奶,我好想你啊,做梦都梦见你了,我醒的时候知道是梦哭得不得了,恨不得马上见到你。奶奶,你想不想我?”
谭大娘以前那么无微不至地照顾他们,也没有得到他们像今天这样热烈的拥抱。从他们急切的肢体动作和满得快要溢出来的感情来看,他们在表演这方面实在是大有前途。
谭大嫂想的不错,到底是自己的亲孙子,做出这么叫人暖心的举动,谭大娘怎能不感动,谭大娘抱住他们,说:“奶奶没事了,奶奶也想你们。”
小柔倒了水,搬凳子让三人坐下,桌子上还放着他们做的手工,两个孩子第一次见到,马上就想翻弄,但是又想起谭大嫂让他们规矩的话,便难得忍住蹂躏这些东西的冲动。
两个孩子腻着谭大娘,谭大哥也坐下,先殷勤地说:“娘,你现在身体完全好了吗,还用不用吃药?这是我特地给娘买来补身体的东西,娘想吃什么告诉我,我马上就给娘买。”
说着,把一包东西放在谭大娘面前,为表示诚意,这次带的东西分量比上次多了好些。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谭大娘一辈子不会跟人吵架,也不习惯叫人下不了台,便说:“我都好了,你们不用惦记。”
谭大哥又说了些其他的闲话,这也是谭大嫂安排的,上次接人不成功,谭大娘心里有气,这次先扯些别的让谭大娘消消气,然后由两个孩子渲染一通气氛,谭大哥再真诚地提出让谭大娘回家的话。
谭宁月很看不上谭大哥的做派,冷着脸坐在旁边不说话,就算心里厌烦,谭宁月也要呆在堂屋,怕他们给谭大娘灌什么迷魂汤。
过了一阵子,谭大哥说天不早了,跟两个孩子说要回去了,跟奶奶说再见。这就是让他们行动的信号,两个孩子一听,立刻更紧地抱住谭大娘,带着哭腔说:“我不走,我要跟奶奶在一起,奶奶不走我也不走!”
谭大娘身材不高,两个孩子年纪虽不大却很壮实,两人一起用力,把谭大娘挤得更瘦小了。
一个孩子抽抽搭搭地说:“奶奶,你不在家我吃不好饭也睡不好觉,天天盼着你回去。奶奶,我要跟着你。”
另一个孩子更有天赋,先把眼泪挤出来了,有了眼泪那哭腔更理直气壮,哭着说:“奶奶,你回家吧,我可想你了。以后我一定听奶奶的话,再不让奶奶生气了,奶奶,你别不要我们啊!”
说到最后,毕竟是谭大娘从小拉扯大的,虽然平时没心没肺惯了,想到从此以后可能真再得不到奶奶的疼爱,倒真有些伤心起来。另一个孩子受了感染,也跟着哭起来,他是怕回去后爹说起情况,娘责备自己没有妹妹做得好。他不像妹妹那样善于流眼泪,为了弥补,便放开嗓门,用哭声来加分。
两个孩子一哭,谭大娘的眼泪也下来了,她本是心软的人,何况从小辛辛苦苦照顾这两个孩子,怎么能不心疼他们。谭大娘搂着两个孩子落泪,低声安慰他们。
谭大哥一见谭大娘心软了,便趁热打铁说:“娘,要不然你就跟我们回家吧。我们以后再不会那么粗心大意让你受苦,一定会好好照顾你,你就别再生我们的气了。娘,你就算生我们的气,也不能不管孩子啊,两个孩子都离不开你,整天吵着要奶奶,一想起你就哭。家里忙也照顾不好他们,娘你看这些天你不在他们都瘦了。”
两个孩子也哭喊着说奶奶跟我们回家吧,让气氛更加热烈。
谭宁月冷眼旁观他们父子三人这番精彩的表现,看着该收场了,便咳一声,制止了他们的表演。
谭宁月先冷冷地对谭大哥说:“你说是粗心大意让娘才受苦的,那你还真够粗心的,你这么粗心,我怎么能放心让娘跟着你。否则不知哪天你不小心又粗心大意了,受苦的可是娘。你要是多粗心大意个一两天,娘恐怕就不只受苦这么简单了。你说孩子离不开娘,娘不在他们都瘦了,你孩子这样都算瘦,那别人家的孩子通通都得算严重营养不良了。”
谭宁月顿了顿,更加严肃地直视着谭大哥说:“还有,你记住,你的孩子你们自己照顾,娘没有那么义务替你们照顾孩子。你们照顾不好孩子,是你们自己失职,别想着把这个责任赖给娘。”
谭宁月这么一说,谭大哥心里涌起怒气,看谭大娘似乎很认同谭宁月的话,便先不发作,等着两个孩子加把劲,看能不能扭转谭大娘的想法。
谭宁月冷笑一下,阴森森地看着两个孩子说:“你们那么知道跟奶奶亲,姑姑我真是高兴得很。奶奶是不会回去的,你们既然很想跟奶奶在一起,那就在姑姑这住下嘛,姑姑保证天天好吃好喝的招待你们。不过,有句话我得先跟你们说了,我这人最讨厌不听话的孩子,你们在我这住着,一不能睡懒觉二不能贪玩三不能顶嘴四不能剩饭。我叫你们坐着你们就不能站着,叫你们往东你们就别给我往西,不然我生气起来,别管是谁,我抓住就打。怎么样,你们要不要跟着奶奶住在姑姑家呀?”
两个孩子被谭宁月寒气四溢的样子弄得有点害怕,又听了那些话,都不作声,他们才不愿意跟着谭宁月,那样比在自己家住着时还不自由还要挨更多打。
两个孩子也不再渲染气氛了,谭宁月看着谭大哥淡淡地说:“你要走就走,别妄想其他了,你先把你那‘粗心大意的毛病’改改再说吧。”
谭大娘也说:“你们回去吧,孩子们想我了就再来看我。”
谭大哥没有办法,只好牵起两个孩子回去。这次又没成功,他知道回去后又得挨骂,心里恼谭宁月多事,都是她挑拨的娘不跟自己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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