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耳畔隐隐传来阵阵嘲笑声,像是海浪一般要将她吞没。还有那些鄙夷的目光,就像是一道道锋利的剑刃,顷刻已将她穿透!不不,是将她剥皮,将她的肌肤一点点剥掉!
她再也没了任何躲藏,没了任何伪装,就这样鲜血淋漓地被伤害,被残忍地示众!一切肌骨、一切内脏、一切美好的、丑陋的部位,都毫无保留示于人前!
她恐惧,她惊怕,她头痛,浑身上下都痛!她双手抱着头,竟似疯了一般大叫起来:“啊!不是我做的!不是我做的!我什么都没做!”
微浓以为她又要耍什么把戏,忙指着她带来的宫婢,冷声道:“你家娘娘心神不宁,先扶她回去休息!”
宫婢岂敢不从,立刻拖住明丹姝,后者惊叫几声,瞬间挣脱了钳制,一下子跪倒在微浓面前。她死命地抱住微浓的双腿,说什么都不肯放手。几个侍卫立即上前阻止,只见她眼睛里流着泪,人却吃吃地笑,也不知在胡言乱语说着什么。
这哪里还是淑妃该有的仪态?微浓心生警惕,立刻从袖中甩出峨眉刺,指着她问道:“你做什么?”
然而明丹姝并无畏惧之色,仍旧抱着微浓的双腿,又哭又笑不肯撒手,口中还喃喃念叨着。
微浓对她烦不胜烦,改将峨眉刺尖顶在她额头之上,冷然命道:“松手!”
明丹姝似乎还没有听懂,只一味念叨着:“我什么都没做……不是我做的……我是淑妃……”
微浓渐渐觉得不对劲了,她看向明丹姝的眼睛,那一双曾经美艳动人的眼眸此刻早已失去光泽,变成一片混沌。
微浓心中暗道不妙,忙问:“御医呢?怎么还没来?”
话音刚落,两名值守的御医已背着药箱匆匆忙忙跑了进来,向微浓叩拜行礼。
微浓指着其中一名眼熟的御医,命道:“你进去看看王上的伤势。”又指着另一名眼生的御医,“你给淑妃娘娘瞧瞧。”
两位御医各自领命,一个脚步不停进了内室,另一个对明丹姝诊断半晌,又在她手上、额上施了几针,她才渐渐平静,精神萎靡不再说话。
御医转向微浓,回道:“禀郡主,淑妃娘娘像是得了狂躁之症,微臣已施针将她的病症暂时抑制住了。”
“狂躁之症是什么?”微浓不解。
御医犹豫片刻,小心翼翼地回:“淑妃娘娘应是受了什么刺激,或是误食了什么药物……她口中有股子药味……”
微浓心思一沉,旋即恢复平静,对御医回道:“方才淑妃吃的是提神醒脑的补药,不信你可以查验。”
药瓶就被明丹姝丢弃在地砖之上,一个太监眼明手快,立刻拾起药瓶递给御医。御医只放在鼻端闻了一闻,便道:“这……这里头有罂粟的味道。”
微浓更为疑惑:“罂粟是什么?”
“是一种花,服用其花粉之后人会产生幻觉,甚至疯癫狂躁。”
御医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皆惊,却无一人敢看微浓。
倒是微浓看了看四周众人,冷笑一声:“呵!”
这药是连阔交给她的,自始至终,只有她和晓馨知道存放在何处,怎么会被人动了手脚?
究竟是谁把药调了包?在她如此大动干戈地查过账簿、整治过后宫之后,居然还有人敢挑衅她,嫁祸她。微浓的脸色蓦然沉敛。
那御医也算聪明,立刻辨别出了异样,忙替微浓解围:“淑妃娘娘这症状不轻,以微臣看来,绝不是这一次用药所致……大概是,呃,毒素在体内潜伏已久,突然被这瓶药给激了出来。”
微浓自然知道御医的意思,但她的确对此毫不知情,便询问道:“淑妃娘娘这病症,可有法子医治?”
“这……微臣自当尽力而为。”
微浓沉吟片刻,指了指明丹姝的侍婢:“你先把淑妃娘娘扶回去休息,好生照顾。”
“是。”那宫女没敢多问,扶着明丹姝匆匆告退。
微浓也没有屏退众人,大大方方地再问御医:“如今淑妃不在,还请您说句实话,她的症状到底是服用这瓶药所致,还是早有根结?”
“微臣不敢欺瞒郡主,单单这瓶药剂量太小,根本无法导致淑妃娘娘失态。她从前必定服用过类似的药物,体内早有毒素淤积。”
御医这番回话,终于使微浓稍安。因为自始至终,这世上就没有什么“饿蛊”。她不过是命连阔制了两瓶安神助眠的药丸,假装是下有蛊虫的丹药罢了。
既然明丹姝体内早有毒素存在,可见那人并不是针对自己,而是针对明丹姝。自己今日则是被利用了一把,替那幕后真凶背了黑锅。
微浓在心中分析着,那人既然敢对付明丹姝,又敢利用自己,可见也不是一般的人物,也许与她们两人都有仇怨。而这样的人,燕王宫里并不多,眼下龙乾宫中就有一位现成的。
可聂星逸会这么傻吗?这岂不是将他自己给暴露了?或者说,他还不死心?微浓越想越觉不对劲,立即招来一个太监命道:“你去看看王上如何了。”
那小太监连忙跑进去查探情况,不多时又跑了出来,回道:“禀郡主,御医大人有事想与您私下说,问您是否能移步内室偏厅?”
微浓心中一紧,思索须臾,道:“本宫无事不可对人言,你让那御医出来说话。”
小太监连忙跑回去替微浓传话。片刻之后,为聂星逸诊治的御医匆匆出来,左右看了看,才如实回道:“禀郡主,王上的伤势并无大碍。但是,微臣方才为王上把脉,发现他脉象异常,像是服用过禁药。”
“什么禁药?”
“呃……前年摄政王殿下曾经下过一道旨意,将十余种对人体损害较大的药物全部销毁,永久禁止在燕国境内种植、买卖。”御医话到此处,停顿一瞬,“不过御医署还留存了些许禁药,是殿下特命我们用来研究……”
“罂粟算不算禁药?”微浓猛然醒悟过来。
“算!”御医忙道,“微臣也是初步断定,王上服用的是罂粟花粉,但剂量不大,故而尚未出现太多症状。微臣方才询问过王后娘娘,她说王上这些日子偶尔会说梦话,脾气也大一些,微臣斗胆猜测,这应是与服用罂粟有关。”
罂粟……微浓的心狠狠一揪,连忙看向那个为明丹姝诊脉的御医,命道:“你去看看王上的症状和淑妃娘娘的是否相同。”
御医称是,当即进去为聂星逸诊脉,不多时便出来回话:“禀郡主,王上的症状与淑妃娘娘的相同,不过要轻得多,还来得及治。”
在场宫人们听了这话,都无甚反应。因为微浓对两人强行喂蛊之事早已在宫中传开,他们都以为是那“饿蛊”之中掺杂了罂粟花粉。
唯独微浓自己明白,她是被人狠狠地算计了!倘若只是明丹姝一人得了狂躁之症,那还好说。但如今就连聂星逸也被诊断出服用过罂粟花粉,只是用量比明丹姝的少,这局势对微浓来说就很不利了。
“两位御医请随我来。”微浓抬步离开龙乾宫,两名御医不敢多问,只得跟着她一并离开。路上气氛沉闷,几人都埋头走路不说话,直至走到未央宫内,微浓又道,“两位在此稍等。”她撂下这一句话后,头也不回地进了内殿。
少顷,微浓拿着几个药瓶走出来,道:“请两位御医看看,这几个空置的药瓶是否有异常。”
两名御医遂闻了闻几个空药瓶,其中一人答道:“这药瓶空置太久,气味已散,微臣不好判断。”
另外一人则答:“这些药瓶里似乎也有罂粟的气味,但是很淡。”
御医们手中的四个药瓶,正是前两次聂星逸和明丹姝服用“解药”时留下的。微浓想了想,又将最后一瓶未拆封的“解药”拿了出来,再请两位御医辨别。
这一次,两人很快达成一致意见——药丸是用罂粟花粉制成的。
微浓听后似乎无甚反应,又平静地询问了聂星逸和明丹姝的病况,最后说道:“有劳二位费心了,王上和淑妃的病症,还请二位尽心医治。”
御医们诚惶诚恐地领命,恭恭敬敬地告退离去。
两人走后,微浓压制的怒意和后怕骤然涌出。
是连阔在害她。前日接到聂星痕的书信之后,她下定决心要去燕军大营问个清楚,可又怕离宫之后聂星逸和明丹姝会联手报复她,于是她想出了这个挑拨离间之计,想让两人因争夺一瓶解药而关系更加恶化。
不出她所料,这瓶“解药”成功地引起了两人的矛盾,表露出了明丹姝最龌龊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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