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冬季清冷得很,满街萧索,叫人打不起精神。
诗雨整天蠢蠢地裹在厚重的大衣里,诗雨神情怠懒,不堪一击。不想周末却接连传来好消息——思敏怀孕!沈锋有了二胎!
都是喜事!
唯独自己没有好消息。诗雨自嘲了一下,又开始继续收拾屋子。已搬出去好一阵子了,倒也还习惯。身边没有了严静仪和覃同的声音,出奇地安静。
总有些琐事要做,买电,买水,还有燃气,门口的衣橱坏了,还要再买新的。沙发套也破了,还要买垃圾桶、拖鞋、大米、酱油……缺一样都寸步难行。一个人的日子不知道有多忙。
闲下来,便喜欢看书。看累了,再写信,告诉他最近的一切琐事。有时只听歌,反复听一首歌,听得快吐了,再开始写信,写了好几封又觉得可笑,并不寄出去。昨天冯博君寄来的风景明信片正摆在书橱的玻璃窗里,下午有阳光打在上面,暖暖的颜色,很好看。总想鼓起勇气,把信寄出去,至少让他知道。信封好,贴足邮票,最后还是打消念头,把信一点点撕掉,像傻瓜一样……
严静仪召开了家庭会议。覃同出差了,没参加。
当然还是老话题,态度却是和颜悦色。
“网上的人不能信了,你自己又认识不了,只能托人介绍了。介绍的甭管怎么样,还有个中间人,总比网上那些神经病强吧。今年一年又过去了,你说怎么办呢?真打算一人过了?我真愁死了,我们对你再好,也不能陪你过一辈子啊,你总得找个伴儿吧。至少生个病旁边还有个人递个水。现在你还不觉得,等我们都走了,剩你一人,谁管你啊,想想都替你急。你让我们怎么放心呢?我们还能陪你几年啊……”
说得诗雨鼻子发酸,从未见到严静仪如此脆弱。
“这就是命,又能怎么样?”诗雨绝望地说。
严静仪递过来一张纸条,诗雨接过来看:
“赵小民,四十二岁,中科院博士,北京人,手机1390……”
“这是院里的张阿姨给介绍的,我觉得条件不错,我把你手机号告诉人家了。你这次可要表现好点,这样的机会可没有了。你看今年这一年几乎都没一个介绍的,这次你可要把握机会了,你总得找个人吧……”
见严静仪苦口婆心的样子,诗雨脱口而出:“见!一定见!”
晚上,诗雨住在父母家,那感觉竟像是客人一般拘束。在床上酝酿了好久,都没有睡意。
两个老人的对话依稀传来:
“你说这孩子这么好,怎么就找不着个人呢。”严静仪的声音。
“你自己的孩子当然说好了,别人未必这么看。下回你跟别人说的时候,也别太夸大了。我怕把人家期望值吊起来也不好,再说年龄这事瞒不住。你现在说三十二,人家一看身份证不就露馅了。”覃同的声音。
“我要不说小两岁,人家对方也不见啊。至少让他们先见上再说,没准见面印象好,可能也就不计较年龄了。”
“他都四十二了,咱们还没嫌他呢,怎么还嫌上咱们了,现在的男人都怎么了?咱们找对象那会儿,谁计较年龄啊。”
“咱们那会儿怎么比啊,谁让时代发展了呢。”
“我看与其找个不怎么样的,还不如不找!”
“你这是什么话,你让咱们诗雨自己一个人过一辈子?!我可不放心!”
“现在的时代我都搞不懂了,不挑人品,不挑家庭、学历,怎么挑起年龄来了?”
“这个见了还不知能不能成,真是愁死我了,有时半夜醒来,一想想女儿的事我就睡不着,以后咱们都走了,她一个人怎么过啊……”
……
眼泪一点点溢出来,浸湿了枕巾。诗雨只好把头转向另一边,眼泪却又成串掉下来,濡湿一片。
这个世界上还有比父母对你更好的人吗?这份爱却又叫人承受不住。做不到父母心中的那个孩子,始终都是个失败的孩子。
这样的压力,做孩子的总想躲掉。
还是回到自己的窝才安全。即使那个窝没有一点点温馨,至少没有眼泪。
摊开信纸,诗雨笃定地挥笔写下去:
如果地球将在这一天毁灭,我一定会后悔没把这些信早早发给你。只是许多信已在写完后便撕掉了,现在想来有些可惜。
今天发会不会晚?你还能看得到吗?
不管你看到看不到,我都想在今天发给你。
不管你看后会不会笑我,我都想在今天发给你。
人生何必要留遗憾呢?
在书中看到一句话,特别想说给你听:
“你可知道,我总是在日暮时分,书影与书影之间,宁静的悲哀里,最想念你。”
是的,我想念你,深深地想念你。
……
把信封好,夹在一张一早买好的手绘卡片里,贴足邮票,诗雨径直去了邮局。这一次,她要寄出,即使做个傻瓜,又怎样?
从邮局出来,阳光甚好,一碧如洗。
迎面走来一对热恋情侣,如胶似漆,耳鬓厮磨,诗雨不禁呆住。这个叫刘奋起的男人她当然记得,依偎在他怀里的姑娘,年轻得如花似玉,触目惊心。
诗雨下意识地停下脚步,一阵恍惚。直到这对情侣走远,她才提起脚步。
叫男人剩下来也难,总有大把的姑娘冲锋陷阵。女人就没那么走运,过了如花似玉的年纪,不免叫人挑剔,左挑右挑,便剩下了。
就在此时她接到赵小民的短信:“我已到恋人咖啡馆,坐在窗边,穿着黄鞋紫袜,一身休闲服。”
诗雨一怔愣,回道:“我马上到。”
远远望向马路对面的恋人咖啡馆,太多的记忆井喷般涌出来,太多欲泪的情绪将人团团围住,胸腔里阵阵酸涩……
一点点向那个橱窗走近。
“黄鞋紫袜……”
诗雨心里念叨,冯博君的声音冒出来:“我觉着你吧,干脆找人算算命,如果算命的说你将来找的那个人就穿着黄鞋紫袜,正在哪条马路上等你,你也不用瞎耽误工夫了,直接跑过去跟他结婚得了……”
“黄鞋紫袜,谁这么穿?神经病吧!”
“那可不一定,那叫品位……”
“去你的,就你才这么穿吧……”
……
那面橱窗越来越清晰,男人的那双脚醒目地立在那里。鞋子是明黄,袜子是暗紫,阳光打在上面,再透过玻璃窗折射出来,散出一圈欲紫欲黄的光晕,那是极好看的一种颜色,并无快乐的某种热闹,却又令人遐想联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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