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他的一对双胞胎女儿，都已经念大学了，有一年情人节，小女儿的男朋友送来一束鲜花。陈先生把花放在小女儿床边，看一旁大女儿的床边没有花，觉得好可怜。突然想到不久前买生日蛋糕的时候，盒子上附带了三枝塑料玫瑰花，就把花拿来，卷上玻璃纸，放了一枝在大女儿床边。又想到寄住在家的外甥女，也没人送花，就又放了一枝在外甥女的床边。这时候还剩下一朵，是最差的一枝，已经掉了好几片花瓣，扔了可惜，想到还有太太，就再用玻璃纸包一包，偷偷放在太太的梳妆台上。
情人节过了，小女儿的鲜花早凋谢了，扔进垃圾桶；大女儿和外甥女的塑料花也不见了，八成也扔了。令他惊讶的是，送太太的那朵很不怎么样的塑料花，非但没扔，而且被太太插进小瓶子，放在梳妆台上。
陈清德跟我说到这儿，叹了口气，低着头，说他那时候才发现，太太跟他几十年了，家里不富裕，孩子又要念书，他从来没送过花给太太，大概加上忙，连想都不曾想过送花。说到这儿，他的声音沙哑了。
那次见面没隔多久，陈清德就因为肝癌逝世，但是我总想到那天他诉说往事的样子。还有，他送给太太的那朵塑料玫瑰花，可能至今还留在他太太的梳妆台前。
心灵的花朵
情人节送花，应该是年轻人常做的。生活在困苦时期的老一辈，大概跟陈清德一样，多半连想都没想过。碰上特有心的，送太太一束花，只怕还要被太太责备：“浪费！”
我还听朋友说，他送花，太太一把摔在桌上，说：“拿钱来！比较实际。”
问题是，钱能代表一切吗？如同陈清德送的花，只是塑料的，还是点心铺挂在盒子上的装饰，世俗的价钱一文不值，但是在他太太的眼中，却是丈夫一生当中送的唯一一朵花。说不定如今陈太太看到梳妆台上那枝塑料花，还是会有千百种滋味浮上心头。
从这条路想，我那位把花扔在桌上的太太，说不定表面责怪，心头却很温暖。
回头也留不住远行的脚步
曾经看过一部电影，剧情早忘了，只记得丈夫要出征了，跃上战马，他的妻子匆匆跑过去，递给丈夫一朵玫瑰花。丈夫把花插在马鞍上，没有弯下身亲亲太太，只是笑笑，做了个飞吻，然后拿起长枪，纵马向前。
妻子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望着丈夫的背影远去、消失，丈夫居然没有回头。
记得当时有观众骂：“这丈夫是死人啊！连头都不回。”
另一个人说：“回什么头，回头也得去打仗，回头也不能留下来，只怕走得更痛苦。”
可不是吗？我曾经听一位老兵说，跟日本鬼子打仗的时候，偶尔接到家乡妻子的信，坐在灯下看了一遍又一遍。但是真正到了战场，信虽然放在口袋里，却不能想。老兵说得好：“当子弹在耳边飞的时候，我能回头听老婆的呼喊吗？”
很多人都说男人心硬，其实也可以说男人为了在外拼命，不能不忘掉一些事情，心硬常常是为了能够活着回到妻子的身边。
这也让我想到，以前女儿生病，我在家焦虑得不得了，但是到学校去教课，站上讲台，就忘了。才走出教室，对女儿的忧愁又袭上心头。我甚至想，男人们幸亏在上班的时候能放下一些家里的忧虑，否则可能寿命会更短。所以有时候男人忙于在外打拼，感觉对家人不够亲近，是可以谅解的。
为什么朋友比妻儿还亲？
生物学家由观察黑猩猩的生活发现：
有两群黑猩猩，一群生活在艰苦的环境，雄性的黑猩猩每天都要到很远的地方找食物，母的黑猩猩再带着小黑猩猩跟过去吃东西。
问题是那些黑猩猩丈夫，找到食物先跟其他一起觅食的雄性黑猩猩分享，对自己的太太、孩子很凶，甚至当着其他雄性的黑猩猩的面，打自己的老婆、孩子。
至于另一群黑猩猩，很幸运地住在环境好的树林，离家不远就能摘到足够的果实。那些黑猩猩丈夫就不一样了，它们对太太、孩子亲爱得多。
生物学家分析，当雄性黑猩猩必须跟别的雄性合作，出去打猎的时候，自然对外面朋友会显得很“哥们儿”。那是必须的，因为它们要一起战斗，战斗其实是为养活自己一家。至于不需要怎么出外战斗的黑猩猩，少了外面“讨生活”的压力，当然亲情的本性会呈现多些，对太太、孩子都比较温柔。
重拾青春年少的情怀
人类社会不是差不多吗？
许多年轻时候在家不苟言笑，总是在外的丈夫，年岁大了，脾气就改了。不是脾气真改，是环境改了！当子女不再在耳边吵来吵去，当生活不再拼死拼活，情趣就回来了。
所以各位家里的另一半（不一定是丈夫或妻子），如果在家表现得脾气不好，或许我们可以想想，他们是不是在外面有太大的压力？也可能，当有一天压力小了，生活宽裕了，就不一样了。
问题是，当原来凶悍的那个人变得不再凶悍，总是留在家里的那位会不会反而不适应？说实话，我常听见做太太的怨丈夫退休之后，一天到晚把眼睛盯在她身上，让太太没了自由。
我也听过不少丈夫，还不见得是退休的哟！当他们年岁大了，在外面不再像年轻时候那么拼，而想回家多享受一点天伦之乐的时候，家里的那一位却变得没有了情调。
丈夫下班后看太太正在炒菜，心疼太太辛苦，于是进厨房搂搂太太，这么有情调的举动，却可能换来的是太太猛地挣脱，骂一句：“你干什么？我一身油烟一身汗，走走走，去看电视！”
晚餐之后，丈夫很可能希望跟太太一起看部电影，或者出去散散步。另一半却说没空：“你没看我一直忙吗？这碗、盘、锅子，要不要洗？桌子要不要擦？”有些有洁癖的太太能够每天花一个多钟头收拾。加上年岁大了，体力有限，收拾完，还能剩下多少情趣？
其实这也不见得是上了年岁的夫妻，年轻夫妻也常这样。两个人都在外面打拼，渐渐生活成了制式，吃饭成了功课，清洗、打扫成了工作，却忘了家是共有的。这不再是男人一定主外、女人一定主内的时代。谁有空、有体力，就可以多为家尽一份力。
所以我在这儿建议做太太的，千万别只顾做家事，忘了生活的情趣。更别一边把丈夫往厨房外面赶，一边怨做家事太辛苦。至于在外面冲锋的，当你打完仗，跳下战马，就该好好感受一下家庭的温馨。
还有，做儿女的，如果你还跟父母住在一块儿，也帮助他们分担一点家里的大小事吧！这是一生难得的机会，因为当你完成学业、出去工作，这一出去，就难得回来了。快趁自己既有体力，又有时间，为父母付出一些，让那两位辛苦了半辈子的人，能够重拾一点生活的情趣。
注：
[1]董总：马来西亚华侨董事联合会总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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