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夜

    穿过时光的隧道

    你和我

    始终天各一方

    天涯海角

    栀子花开的季节

    你少年我白衣

    青春无邪的年华

    爱是那么难以启唇

    在这滚滚红尘心再乱

    一转头想你就人间四月天

    美好记忆只因为向你看

    既然青春是如此短暂

    暗恋才如此绵长

    ——苏小河

    镇水河镇是一个古老的小镇，小镇上的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直过着与世无争的平静生活。清晨，当小镇还在沉睡中时，小鸟便开始了歌唱，清脆的歌声唤醒了沉睡中的人们；深夜，小河里的青蛙时不时发出叫声，人们在它们杂乱无章的演奏中入睡。

    我的故事，就是从这个小地方开始的。这是一个有些费时间的故事，就像那条围绕着小镇缓缓流动的静水河一般悠长。

    我是苏小河，今年十六岁，一直和外婆住在镇水河镇。我从小就没有了父母，我是一个孤儿。“孤儿”，多么令人伤心的一个词啊！所以，外婆从来不允许别人说我是孤儿。她很疼我，总是把钱都花在我的身上。你看我的衣服还有鞋子，是不是一点儿也不像从小镇里走出来的姑娘？对，外婆就是这样宠我，她总是自言自语地唠叨说：“我们家的小河将来是要去大城市的，去大城市呀……”

    外婆用每天卖菜挣来的钱送我去读书，她说只有读书才可以去大城市。她样样都依我，只要我开口，她什么都会答应我，除了和周格的来往。

    周格是镇上最漂亮的男孩。人家都说漂亮的男孩成绩都差，可是偏偏周格的成绩好得不得了，他年年都能考第一。镇上的老师都说周格再过一年一定能考上北大。

    我和周格都是高二的学生。那时候，周格和班上的几个男孩经常来我家玩。外婆便对我说：“小河呀，你要听话！你不要跟周格他们那些男孩一起玩了，他们会耽误你的学习。”

    其实，我跟周格并没有什么。他成绩好，喜欢帮助人，我不会做的题，他会一字一句地给我讲解，直到我懂了为止。他喜欢叫我“笨蛋小河”，听着很亲切，就像是在叫“亲爱的笨蛋小河”一样。

    我承认，我很喜欢周格。再说了，漂亮的男孩谁不喜欢，更何况喜欢周格的并不是只有我一个，我们班有一半以上的女生都很喜欢他。可是，恋爱这种事情很难说，喜欢了不一定会被喜欢，更何况外婆是那么希望我和周格划清界限。所以，很多关于周格的事情我只能告诉史了了。

    史了了是我小学的同学。她是个早熟的女孩，初中时就开始谈恋爱，据说后来分手的时候，那个男孩还为了她去跳楼。

    了了曾经说过，男人在他心爱的女人面前永远都是笨蛋，是大笨蛋。当时我就因为这句话崇拜了她好长一段时间，现在想想，那时的我也真是够笨的。恋爱中的人哪个不是笨蛋呢？男生和女生在恋爱的时候，其实谁也聪明不起来。

    了了和我们不在一个学校，她是职高的学生，学的是文秘，说是将来要考空姐。了了家里很有钱，人长得也漂亮，了了不化妆，可是了了比她们学校当中化妆的任何一个女生都要漂亮！我搞不懂她为什么要去考什么鬼空姐，空中小姐有什么好的，说白了还不是服务员，都是端茶倒水的活。嘿嘿，我要是了了，我才不要考空姐，最起码也是去做歌星。做歌星天天都有新衣服穿，天天都有漂亮的男孩跟在屁股后面追，那才叫新鲜亮丽的人生。

    可是了了不这样认为。她说，考空姐只是借口，她是不愿意念书才去上职高的，况且那个文秘班根本就不是学习的地方，班上都是一群妖精一样的女孩。

    那些女孩个个都是厉害角色，了了她们的宿舍简直就是一个化妆品仓库，什么都有。那群女孩子哪里是来学习的，简直就是在比谁漂亮嘛！

    了了的学校在市区，坐公交车要花四五十分钟的时间。周末，我突发奇想去找了了。

    我一下车，就看到了了站在站台上。我很惊讶，拉着她的手反复地问：“了了，亲爱的了了，你怎么知道我会来呀？”

    了了抿着嘴呵呵直笑，说：“因为我和你心有灵犀呀。”

    了了穿了件红色的雪纺连衣裙，丝缎般的长发很随意地散落在肩膀两边，漂亮得让人惊艳。

    中午，在学校外面那个不大不小的湘菜馆，了了一边抽烟，一边点菜。她眯着眼睛的样子真是帅极了。

    我说：“史了了，你可真是长得好看。”

    了了笑道：“小样儿，啥时候变得这么好色了？”

    了了说话大大咧咧，像个男孩。我外婆说，史了了这种女孩不会使小心眼，是个值得交的朋友。从小外婆就愿意我跟了了来往，我看得出外婆非常喜欢了了。有时候，我真怀疑到底我是她的外孙女还是了了是她的外孙女。小的时候了了有什么有求于我的，总是会抬出外婆来压我。她常对我说：“小河，快给我呀，不然我可是会去告诉你外婆的哦！”

    每当这个时候，了了的小嘴巴总是会扬起来，像朵艳丽的牵牛花。我只好乖乖地把我手中的东西让给史了了同学。

    天知道，我可是从小被她压迫大的呀！

    吃饭的时候，我把外婆不让我和周格来往的事说给了了听。我神色黯淡，内心充满忧伤，爱情已经让我不知所措。

    我说：“了了，我喜欢上了周格。怎么办呀？”

    了了说：“我知道。小笨蛋，过来！姐姐我借肩膀给你靠靠。”说着，她就把她的右边肩膀朝我移过来，她的样子就像个大姐大，我突然就笑了。

    我说：“我才不要借你的肩膀呢！那么单薄，一点儿都不安全。”

    “好你个小河，笑我是吧？”说着，了了作势要扑过来打我。

    我们的声音很大，引得无数旁人的侧目。

    了了点了很多我喜欢吃的菜，双色鱼头、清蒸臭豆腐、农家小炒肉，还有干锅小芋头。我看着她，一直不停地说够了够了，一旁的老板恨不得拿胶布把我的嘴巴给封起来。

    可是，了了说：“来，小河，你太瘦了，多吃一点，这样才有力气谈恋爱呀！”

    她的话又把我惹哭了，我的眼泪就像金豆豆一样一颗一颗地掉下来。我真是没出息，怎么就只知道哭？

    了了坐在那里，什么也不说，看着我，仿佛已经习惯我这种样子。看我哭得差不多了，她递给我一张纸巾，对我说：“小河，这次我是真的要去北京了。”

    我这才注意到了了手上还提着一个大大的行李箱。原来了了并不是去车站接我，她是要去北京。我停了停，问了了：“什么时候走？怎么说走就走啊？”

    了了不喜欢别人问问题。如果她想说，我不问她也会告诉我；她要是不想说，我怎么问她，她也不会说。

    果然，过了一会儿，了了才说：“我爱上了一个男孩。”说着，她把手机拿出来，从相册里翻出那个男孩的照片给我看。

    屏幕上的男孩虽然模模糊糊看不清，但我觉得一定是个帅气的男孩子，不然，了了不会一下子跑到北京去找他。

    我吸了一口气，故意对了了说：“切，就他这样！还没有我的周格好看呢。”

    了了听我说完就笑了，然后开玩笑地说：“哈哈，等我追不到王子，就回来追你的周格，到时候看你还拿谁来当挡箭牌！”

    “你敢！”

    “看我敢不敢。你再不表白，到时可别哭鼻子哦。”

    “我才不会。”

    “死鸭子，你就嘴硬吧！你……”

    我们俩打打闹闹了一下午。回去的时候，了了给我买票，我们告别，她在站台上朝我挥手。穿着红色连衣裙的了了就像一团鲜艳的火，公交车开了很远，我依旧可以看到她。我的眼泪又要流出来了，我们都爱上了男孩，可是我没有了了勇敢。我给了了发信息，我说，亲爱的了了，你一定要幸福！

    公交车到站的时候，电话响了，是了了打过来的。她说：“小河，从北京回来我去看你。”

    我“哦”了一声，就挂了电话。

    了了真是个勇敢的女孩，为了喜欢的男孩可以不顾一切，可以为爱浪迹天涯。可是我呢？我只会躲，像小时候玩藏猫猫一样躲在暗处，周格不会找到我，也不可能找到我！

    我坐在房间里发呆，脑子里全是周格。外婆端着汤进来看我，她总以为我在房间里学习，所以天天给我熬汤，从夏天到冬天，又从冬天到夏天。可是我坐在房间里，却在白纸上用圆珠笔写了满满一页的“周格”。

    我真是个坏女孩，如果外婆知道我整夜睡不着，只是为了想念一个她讨厌的男孩，她会不会气坏？

    初恋的萌动杀死了一切意念上的决定，我狠下心来给周格写信。我铺开纸学着周格叫我的样子写道：

    笨蛋周格：

    如果我是你的女朋友，我会每天都跟你说我喜欢你，不问为什么就亲亲你；如果我是你的女朋友，我会做稀奇古怪的东西，逼你当着我的面尝一小口，就一小口；如果我是你的女朋友，我会要你拉着我的手过马路，绝对不会看来往的车辆；如果我是你的女朋友，我会要你和我一起像小孩一样，手牵着手晃来晃去，不时地让我转个三百六十度，看你龇着牙骂我坏；如果我是你的女朋友，我会要你带我去看悲剧电影，出来的时候还在哭，我要你哄我说，那只是电影，我们不会那样的；如果我是你的女朋友，我会给你起很多很多可爱又笨笨的外号，有事没事换着叫，比如笨蛋周格，亲爱的笨蛋周格……

    这封信我写了很长时间，我觉得自己真是矫情，可是没有办法，这些话真的是我想亲口对周格说的。我想问他，我可以做他的女朋友吗？

    可是这些话怎么才能说出口呢？我开始难过，趴在书桌上流泪。我真是没用透了。

    傍晚的时候，我轻手轻脚地从大门溜了出去。

    暮色下的小镇安静极了，风轻轻地掠过我的耳边，不远处的万家灯火像是一双双眼睛窥视着我的秘密。我和我的影子在小镇上游荡，来来回回走了三次后，我决定像往常一样去周格家的小阁楼下转转。

    周格住在镇子的东头。我老远就看见周格家的窗口还亮着灯，透过玻璃可以隐约看见他的身影。虽然距离很远，可我还是压低了呼吸。我的手心一直在冒汗，我攥着写给周格的情书，觉得自己像个小偷。

    我犹犹豫豫走到周格家楼下。这时，我突然看见周格站了起来，朝窗子这边走过来。我以为自己被他发现了，吓得赶紧往回跑，却一下子撞到了人，我们俩都栽倒在地。我又羞又急，半天才从地上爬起来，而让我吃惊的是，被我撞倒的人竟然是了了，化了浓妆的史了了。

    “了了！”

    “小河！”

    我俩几乎同时喊出彼此的名字。

    了了一边拍着身上的土一边说：“小河，你这是干什么呢？怎么跟小偷似的？”

    “我……”我的脸一下子红了。我确实就是个小偷，我在偷偷地看周格。不过，这事不能让了了知道，不然这丫头肯定会笑上十天半个月。

    我连忙换了话题，反问道：“不对呀！史了了同学，你什么时候从北京回来的？”

    我的话音刚落，了了的眼眶就红了。她哭了，我从来没有见过了了哭。

    “了了，你怎么啦？”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她没有回答我。

    夜色清凉如水，除了了了的哭声，一切都是那么安静。我叹了口气说：“史了了，你现在的样子真难看。快跟我回家吧！你还没有告诉我，你为什么又从北京回来了呢？”

    “臭丫头！”她抹了一把脸，脸上的妆也花了，可是她还不忘狠狠地捶了我一拳。

    “什么朋友嘛！”我小声嘀咕道。

    回到家，了了换上了我的衣服，我给她烧热水洗澡。外婆的声音从房里传出来，我走过去小声对她说是了了来了，外婆马上从床上坐起来，拉着了了在房间里说话。外婆是真的喜欢史了了同学，不然她不会对她这么亲切。

    我将了了的衣服放在盆子里，用手轻轻地揉搓，我这才发现她的衣服被撕破了。我一边搓一边猜测了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想肯定是与那个叫王子的北京男孩有关。

    睡觉的时候，了了穿着我的睡衣，我们挤在一床被子里。我故意说一些好玩的笑话给她听，我希望了了能开心起来。可是，了了听了我的笑话什么反应也没有，过了好久，她突然对我说：“王子是个王八蛋。”

    然后她翻过身，背对着我，再也不肯多说一句话。

    我有点儿难过，了了总是不喜欢把她的忧伤告诉我。每个人都有不开心的事，我们不可能再把自己的不开心强加在别人的身上，让别人替我们来分担忧伤。这句话是很早以前了了跟我说的。

    那时的我执拗地说：“那可不行，我要有不开心的事，肯定会第一个告诉你。”

    了了带着宠溺的口吻对我说：“那当然，我心甘情愿当你的垃圾桶。”

    可是，现在我也很想充当了了的垃圾桶，但她却始终什么也不说。

    见鬼。

    模拟考试成绩下来了，周格又考了全校第一名，很多同学都拉着周格让他请客。看着大家围着他有说有笑，我突然有点儿小小的妒忌。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我和周格开始变得生疏，我想应该是从上次外婆亲口对周格说“以后请不要再找我们家小河”的时候开始。

    下课的时候，周格走到我面前，递给我一张信纸，然后红着脸跑开了。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攥着周格给我的那张信纸，跑到操场边摊开来看，上面写道：“今天晚上八点钟，小河边不见不散，笨蛋小河不要爽约，笨蛋小河更不准迟到。”

    周格说的小河是镇上唯一的一条河，以前我们经常在那里玩。那时候我们真开心，周格像个小王子似的牵着我的手，我是他的小小新娘。镇上有人家办喜事时，唢呐锣鼓一响，我和周格就开始有模有样地拜堂。只是一晃好多年过去了，我们已经不再是五六岁时的模样。

    上英语课的时候，我的脑子里全是周格的样子；五岁的周格，六岁的周格，七岁的周格，八岁的周格，九岁的周格，十岁的周格……

    我没有告诉了了周格约我的事，晚上，我一个人偷偷地溜到了小河边。但是我没有去见周格，只是站在小树林里远远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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