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守卫-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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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突然有人指着他腰上挂的腰牌喊了一声:“哦不,他扮演的是卡洛斯?弗拉瑞特!”

    谢天谢地,终于有人看出来了。

    “什么?那怎么可能?今年圣殿的编剧糊涂了么?”另一个姑娘失声叫了起来,“卡洛斯不是墓园里那个满身肌肉的方脸大叔么?小哥,我说你是不是拒绝了哪个老变态的潜规则?”

    “满身肌肉的方脸大叔”卡洛斯一脸蛋疼地问旁边假装成树人的埃文——显然这个只需要待在原地,傻乎乎地站着的角色很适合这家伙:“她们在说的是什么意思?”

    埃文整个脑袋都被塞进了一个棉嘟嘟的树干里,脖子完全转动不了,只能斜着眼珠告诉他:“这是个很微妙的词,或许她们的意思是,有人想和你睡觉,被你拒绝了,所以想出让你扮演……扮演……嗯,扮演‘那个’作为报复。”

    “……”卡洛斯,“我不是‘那个’,谢谢。”

    埃文顶着他那沉重的“树冠”,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完成了“耸肩”的这个动作——尽管别人几乎看不出来:“行啦,现在的姑娘总是更喜欢反派一点,或许是……时代的特殊审美?”

    卡洛斯的胃抽痛起来。

    就在这时,人群中传来一阵喧闹,姑娘们明显热血沸腾了。

    只见大幕布被拉往两边,几簇特效的黑暗火焰喷了出来,一个全身黑袍的男人慢慢地走了出来,他半张脸掩藏在精致的面具里,露出来的眼角高高地用暗色的眼线勾起,森然的目光有如实质一般扫过喧闹的人群,一股看不见的压力蔓延开,就在众人不适地安静下来以后,他却又倏地一笑,向观众们亮出了他的腰牌——撒旦帕若拉。

    掌声雷动。

    “古德先生终于把他自己的臭袜子塞进嘴里生吞了么?!”远处阁楼里全程监控庆典的路易鼻子差点被气歪了,“他找来阿尔多大主教扮演撒旦?!”

    “很精彩不是么?”伽尔鼓完掌,回头对他的老朋友一笑,“今年我们有本色出演,还有意外反串——行啦哥们儿,你不能总是那么古板,活像个老学究一样。”

    “我倒觉得这身衣服非常适合他。”艾美穿着女式礼服的长裙,悠然地整理着自己胸前的花,“我拿着剧本去找他的时候,本来还有些忐忑,鉴于他总是有点不苟言笑,不过没想到他不但不为圣殿这样的经营模式生气,还相当配合。”

    就在他说话间,舞台上的两个人已经动上手了,台下观众们的闪光灯不停地闪,叫好声此起彼伏——实在太逼真太好看了!

    当然好看……因为那两个人说不定就是在真打。

    舞台高高升起,打斗中的两个人却如同恍然未觉,原本激昂的音乐突然变了调子,鼓声止息,风笛突兀地吹出一声惆怅悠长宛如叹息般的音,台上的阿尔多在错身的时候突然低声说:“要切换到下一幕了。”

    卡洛斯一愣,今年的编剧是治疗师艾美和格斗教官米歇尔,他在上台前被米歇尔匆匆忙忙地抢走了剧本,并且通知他临时换了本子,还没来得及问清楚就被推上了台,到现在还迷茫着,忍不住问:“下一幕是……”

    阿尔多的手腕里别的道具——黑风小喷雾喷出一震黑烟,在卡洛斯愣神的时候一把搂住他,带着他从高台上一跃而下。

    观众一声惊呼,两个人的下落速度却越来越慢,卡洛斯看见地面上有一个事先画在那里的减速法阵,心想原来编剧嫌原来的结局不够震撼,临时给他们改了一个同归于尽的退场方式——不过奇怪,都退场了这灯光怎么还跟着?

    “卡尔。”这时,阿尔多突然叫了他一声,卡洛斯不明所以地扭过头去,却看见阿尔多一把掀下了自己的面具,把它扔向了观众席,灿烂宛如阳光的金发掉落下来,配上诡异的妆和一身的黑袍,他简直就像个天使和恶魔的综合体,尖叫和口哨声四起。

    然后阿尔多一把勾住了卡洛斯的脖子,倾身吻了上去。

    第二十九章

    平安夜惊魂

    二

    这一幕终于把观众的情绪推向了高潮,而追逐着他们的灯光也终于暗下去了,画着法阵的地板在接到两人之后,就慢慢地沉入地下,黑暗中几乎谁也看不清对方,只有唇齿交缠的地方,夹杂着阿尔多被画成紫黑色的嘴唇上糖果味唇膏的香。

    距离太近,心跳和剧烈的呼吸全都无从掩饰。

    突然,卡洛斯一把推开阿尔多,墨绿色的眼睛黑暗中闪着别人看不懂的光,他的呼吸有些粗重,阿尔多的后背撞在电梯坚硬的墙壁上,下一刻,电梯门开了,卡洛斯面沉似水地大步往外走去。

    阿尔多把手指按在嘴唇上,露出一个笑容,对一边等在电梯口、战战兢兢的编剧甲米歇尔摆摆手。

    “不错的剧本。”他说。

    可怜的格斗教官泪流满面——真的跟我没关系啊!最后那段是您自己擅自加的好吗先生?

    在远处阁楼上围观的三人组惊呆了……具体来说是惊呆了两个。

    伽尔艰难地转过头来看着始作俑者之一的编剧乙艾美:“你……干……的?”

    艾美耸耸肩:“不,阿尔多先生要求我把剧本最后一段取消,据说要自行发挥,不过我觉得这个结局不意外,说真的,用脚趾头猜猜,也知道他会改成个什么样子出来。”

    “胡闹!”正直的祭司先生真是出离愤怒了,“伯格先生,你要不要再猜猜看,明天报纸上那些记者们会怎么写?颠覆还是背叛历史?破坏传统还是哗众取宠?”

    真不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古人……艾美翻了个白眼:“得啦,伽尔,我听说你在出版界颇有些门路?”

    伽尔叹了口气,拎起电话出去给他们擦屁股去了。

    艾美这才露出一个坏笑:“说起来,路易大人,我也有个圣诞礼物给你。”

    路易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艾美一把拽住领子,强行拉低了头,然后嘴唇上一片温热,一股特殊的香味扑鼻而来。

    路易的眼睛陡然睁大,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就这么被人非礼了似的。然后他迅速反应过来,一把拉下艾美的胳膊,猛地把他推到一边,声音都变了调子:“伯格先生,麻烦你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

    艾美被他推得一趔趄,随后被身上那条过于累赘的女式长裙绊倒在地上,他却毫不在意地轻轻地抹抹嘴唇,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对路易抛了个媚眼,评价说:“味道真不错。”

    路易怒不可遏,拂袖而去。

    身后传来艾美嚣张的笑声。

    女装的艾美等到他连背影都看不到,才自己爬起来,也不管礼服上沾着的尘土,随意地趴在了阁楼打开的窗户边上,听着外面人群的喧闹声和音乐,远远地看着舞台上不知道到了哪一幕的表演,然而开场时“卡洛斯”和“撒旦”那场生死恋太过震撼,后面的节目吸引力骤降。

    整个圣殿,就像是一个沉浸在节日气氛里的主题公园。

    “真是热闹。”他喃喃地说,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过了一会,艾美在寒风中叹了口气,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根烟点着,塞进嘴里。

    从阁楼上,正好可以看到舞台下面卡洛斯和阿尔多退场的地方,他突然有些唏嘘,不知在对谁说:“你是怎么忍受住被一次又一次地推开呢?”

    他的叹息湮灭在了一团巨大的烟花里,从圣殿后殿冒出来的一连串的烟花,并不像一般表演性质的礼花——它只有一个颜色,鲜红鲜红的,把整个夜空渲染得如同白昼一样亮得惊人,一朵接一朵地炸开,形成了某种单调、却又极其壮观的场面。

    观众还以为这是特别的节目,再一次欢呼起来,艾美的脸色却变了,他随手把烟捻在墙上:“见鬼了,剧本里可没这段。”

    无论是不知道躲到了哪里的卡洛斯,还是正沉浸在那一个匆忙的吻里的阿尔多,表情都同时一凛——那并不是表演,是示警!

    后殿的防护法阵是阿尔多前些日子亲手画下的,用来保护那个没研究出是什么的“钥匙”,暴起的烟花说明有人或者……什么东西闯进了他的法阵里。

    古德先生走不开,只得飞快地和突然出现、形容有点狼狈的路易交换了一个眼神,路易小声对旁边一个还没脱下戏服的猎人说:“别惊动游客,现在开始秘密戒严,所有金章和教官们紧急集合,跟我去搜查后殿!”

    “路易,出了什么事?”伽尔本来正在和一个记者旧识说话,正好看见突然爆炸的烟花,赶紧告辞,穿过人群钻过来。

    “钥匙。”路易抛下这两个字,就大步穿过前殿,通过特殊的员工通道往后殿走去。

    整个后殿一片火海,尽管路易和伽尔知道这并不是真正的火,而是法阵被强行闯入者激发,自动生出的禁制,也忍不住心惊了一下。

    现代猎人的知识体系中,法阵只是咒术的辅助,他们开始学会利用科学和工具,而这门太古老太高深的学问,显然已经因为它的庞杂和不易掌握而慢慢退出历史舞台。

    路易在看见大火的下一秒,就不合时宜地萌生了让阿尔多大主教去写教科书的想法。

    “在那!”伽尔一眼看到在火海中乱窜的一个身影,脚步一点,飞快地冲了过去,路易立刻条件反射地在伽尔身上补了一个防护咒,这对老友即使久不在一起出任务,配合也相当得当。

    法阵里的火焰好像认人,并不伤害伽尔和猎人们,训练有素的金章们立刻以一种包抄的形式像正中间的生物扑过去——那东西比成年人略微矮小,一身焦黑,动作很快。

    “哗啦”一声,一道银色的大网卷过来——那是捕捉迪腐的禁锢网。

    伽尔抽出藏在腰间的鞭子,准确地卷住迪腐的下肢,一抬手接住同伴抛过来的禁锢网的一角,把迪腐网在了中间。

    禁锢网用净化水浸过,一碰到那东西的身体,就发出一股糊味,迪腐尖叫起来,剧烈地在网中挣扎起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悄然出现的阿尔多靠在员工通道的门口,见状轻轻地挥挥手,火焰慢慢地落了下去,众人这才看清楚,被网在禁锢网里的是一只“黑鱼”,这一种比较低等的迪腐,被分到了五级。

    “黑鱼?”阿尔多似乎有些意外,“奇怪……”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在网中尖鸣不已的黑鱼突然拿出了被它偷走的“钥匙”,“钥匙”和禁锢网上面的净化水竟然发生了某种共鸣,发出清越的响声,然后它一口把“钥匙”吞了进去。

    野兽嘶鸣响起,伽尔大喊了一声:“当心!”

    禁锢网突然从中间撕裂开,原本没有成年女性高的黑鱼陡然长到了至少两米半的高度,全身虬结的肌肉和鳞片散发出让人恶心的腥臭味,嘴里长出了紫黑色的獠牙,一口咬断了伽尔的鞭子,脚下竟然把后殿的地砖踩出了一个深深的印记。

    它猛地向前一扑,拽着禁锢网的一个猎人立刻被大力带得摔在了地上,异变的黑鱼张开血盆大口往下咬去,路易毫不迟疑地搭弓,把一根火羽箭射向它,却被这畜生躲过了——即使膨胀了几倍,它依然令人惊叹地保持了原本行动的迅捷。

    黑鱼的口腔里有毒,但是只有被咬了以后才会发作,然而眼前这只显然没有这么安全,它呼出的气流都好像成了瘴气,吸入一点都让人头晕眼花,手脚无力。

    它似乎不准备恋战,躲过火羽箭的刹那就一脚踩过禁锢网,从摔倒的猎人那里轻易地挣脱了包围圈,伽尔一鞭追至,再次卷到了黑鱼的脚踝,回拉的时候却反而被迪腐带了个趔趄。

    原本在旁边观战的阿尔多叹了口气,一大群精英猎人围攻一只黑鱼……哪怕是变异的黑鱼呢?

    你们能不能再有点出息?

    他的手掌平伸出去,地面上的法阵开始回应他的力量,然而就在这时,一个人突然从房顶上直接跳了下来,利器出鞘的声音划开了夜色,闪电一样下劈,当空硬是把黑鱼砸了下来。

    阿尔多一愣,放下手以防误伤。

    黑鱼被逼得笔直地掉到了地上,把石头地面砸了个坑,一条上肢被重剑劈中,然而它的身体确实经过了某种不可思议的改造,变得坚韧极了,卡洛斯的剑差点被卡在它的伤口里,他只得双手抓住剑柄,用身体带动了手臂,狠狠地把剑柄往下一送,才算把迪腐的整条上肢斩下。

    “这是条‘黑鱼’?”落地的时候卡洛斯终于看清了眼前的对手,忍不住愣了一下——这可是他见过的最强壮的黑鱼,简直出类拔萃得能去竞选迪腐健美先生了,“它吃了什么?化肥么?”

    “没有人吃化肥!卡尔,它吃了钥匙,别让它跑了!”伽尔说。

    黑鱼张开大嘴一口咬向卡洛斯,后者拎着他的重剑猛地往后一跳,古老的剑带起凌厉的风,狠狠地往它的勃颈处最脆弱的地方挥去:“老兄,不管你吃了什么,可你的口臭实在太不可原谅了。”

    这家伙——阿尔多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远远地像卡洛斯打了个手势,然后轻轻地念了一个咒文,地上的法阵纹路像是活物一样,慢慢地移动了起来。

    卡洛斯立刻明白他要干什么,原本砍向迪腐脖子的剑不自然地往上移动了一些,撞上了那对大獠牙,一只獠牙直接从根部裂开了。

    “还要活的,真麻烦。”他说着,提起剑跳到了活动的法阵纹中间,每一步都灵巧异常地踩在纹路间隙里——仿佛他能预知那些线条下一步要往哪里跑似的。

    伽尔止住了其他猎人的动作,让大家慢慢退离法阵纹包围的圈子,看着黑鱼追着卡洛斯上蹿下跳。

    突然,卡洛斯一笑:“不陪你玩了,傻大个。”

    然后他一跃而起,攀上一棵大树横出来的枝条,像个猴子一样借着腰的力量灵活地把自己甩了上去,黑鱼的爪子擦着他的头发丝而过,地面上却突然暴起一张火焰织起来的大网,在一声哀号里把黑鱼结结实实地捆在了里面。

    这回它挣扎不出去了,像个活生生被扔进油锅里的蛤蟆一样伸着脖子嚎叫起来。

    “辛苦了诸位。”阿尔多走过来,“伽尔,我需要一些工具剖开它的身体,好知道它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一有结果会尽快告诉大家的——现在请都放心去外面放松一下吧,好好享受诸位的平安夜。”

    别人还想客气两句,卡洛斯却从树上跳下来,转身就走。

    “卡尔。”

    卡洛斯脚步一顿。

    “有没有受伤?”阿尔多声音轻柔地问。

    卡洛斯这回头也不回,大步离开了。

    阿尔多看着他的背影,笑了笑,这才对其他人挥挥手,让他们自行散去,自己独自研究起迪腐来——上回那只已经死了,很多东西无从考证,正困惑着就有一只送上门来了。

    好像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热闹的节日也好,快乐的聚会也好,都和他隔着一点什么,远远地看一眼,满心欢喜那种热闹,可是一旦走进去,却发现无论怎样,都是格格不入的。

    他在圣殿做学徒的时候,喜欢一个人拿着书去图书馆自习,做了大主教以后,则喜欢在一片灯火里悄无声息地坐在办公室里,处理罗成山的公务。

    阿尔多在黑鱼的惨叫里毫无同情心地把它的身体剖开,一点一点地记录它各种异于寻常的地方,足足折磨了这可怜的东西两个小时,才从中剖出了那把钥匙。

    黑鱼立刻缩了水,缩成了一小团,奄奄一息。

    阿尔多抬手一刀给了它个痛快,这才带着钥匙洗了手,一头扎进了圣殿的图书馆。

    有什么办法呢?阿尔多心想,自己就是这么个无趣的人。

    平安夜通宵庆典,人声鼎沸直到凌晨。

    大概凌晨一点的时候,有人敲开了门找到阿尔多,是一个不认识的猎人小伙子:“那个……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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