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守卫-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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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黑暗权杖上面的黑雾却一丝一毫也没有减少。

    十分钟过去了,伽尔觉得这是他一辈子经历过的最长的半个小时,尽管相距不到五米,他却连作为阵主的阿尔多人在哪里都看不清。

    又十分钟过去了,不完备的禁术法阵明显开始告亏,突然,每个人都感觉到了一丝悸动,黑暗权杖上面的黑雾突然暴涨,法阵群最外圈的法阵圈却抵挡不住彼此冲撞的能量,断了,畅通无阻地流动着的能量顷刻间停滞了一下,而仅仅是这片刻,就差点让恶灵人挣脱出去。

    距离断层最近的伽尔在一瞬间做出了一个反应——他整个人平躺了上去,以一个极其扭曲的造型。好像某个东方宗教国家里面的练瑜伽的人似的,难为他竟然能坳出来,可是从头到脚,却正好连上了断裂的法阵圈!

    那能把法阵圈全都冲断了的巨大能量通过了伽尔的身体,这使得他痛苦地大叫起来,外衣很快被那些飞起来的细小风刃割成了一块破布,手指却紧紧地抓住了地面——他站的地方比任何人都靠近结界核,近得伽尔甚至有种错觉,好像如果自己退缩一点,结界核就会完全暴露在黑暗权杖的攻击范围里。

    绝影山上,面对着漫山的迪腐,他最尊敬、最仰慕的人跟他说过一句话。

    圣殿被称为“最后一道守卫”,那意味着我们不能后退,不管是断一条胳膊,还是断两条腿——哪怕死在战场变成了幽灵,都不能后退。

    还有五分钟。

    埃文以为自己的导师快要被法阵撕裂了,那一眨眼的功夫,他突然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智慧,竟然无师自通地用手指在空气中画出了一个万分简易的屏障法阵——那是每个初学者第一节实验课的时候都会教的基础,要求把它画在特制的纸上,替容易浸湿的纸挡住搭档泼来的一杯水。

    虽然没有人教过他,怎么以气体为媒介,使用这个基础得不能在基础的法阵。

    可它竟然成功了。成功地替伽尔挡住了一部分在他身上肆虐的风刃。

    还有……三分钟。

    法阵圈的第二个断接点出现,这一次所有人都分身法术。

    禁术的法阵群的承载能力仿佛终于到了头,最外面一层的法阵圈跳出一个接一个的断点,法阵本身等能量大量地漏了出去,无论是攻击还是防御能力都降低了不知道多少倍。

    阵主的位置终于能看清了,阿尔多额头上有了一层薄薄的汗,他的身体竟然晃了晃。

    卡洛斯承接着正反两部分能量的交换处,站在那里如同静止,手里的重剑却扣在了一个随时能拔出来的位置,他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浓重,那种曾经站在禁术核心作为阵主的感觉——

    当年他和撒旦同时被拉入法阵圈中,黑色的权杖贯穿了他的肋骨,并不是因为他故意找死,而是本来可以躲过的时候,有什么东西拉住了他。

    关于这个问题,卡洛斯一直百思不得其解——除了阵主,所有入内者都是禁术的攻击目标,即使有人要害他,也不可能走得进来,那么拉了他一把,差点让他送命的……就只有法阵本身了。

    这贪婪至极的禁术法阵,一个人的鲜血和献祭,怎么满足得了它?

    就在刚刚,卡洛斯重新感觉到了那种来自法阵本身的贪婪,微弱得如果不是他天生敏感的感知力和曾经做过阵主的经历,简直感觉不到。

    卡洛斯的目光极快地扫过脚下——他方才在埃文的法阵上填了一笔,是临时做了一个变动,留了一个通道,如果……

    这时石头的地板裂开了,四分之一的法阵群整个从地面上被掀了起来,阿尔多被巨大的压力压得单膝跪在了地上,石板竟然被他的膝盖磕出了一小小的凹槽——钻心的疼让他立刻明白,肯定是伤到了膝盖骨,大概是要被人抬出去了。

    可是还有一分钟,最后的一分钟!

    五十秒,黑暗权杖已经涨到了一人多长,挥动的时候带出的锋芒让墓室的墙都掀了起来,埃文本来就脆弱的空气法阵碎了,他不顾一切地扑上去,用自己的后背代替了那不顶用的小法阵,地面剧烈地晃动起来,除了卡洛斯站着的地方依然勉强稳固,又有四分之一的法阵群摇摇欲坠。

    三十秒,摇摇欲坠的法阵群所在的地面上的石板像一块被卷起来的地毯,笔直地掀了出去,伽尔和埃文都没能幸免于难,被撞飞到了墙上,勉力支持的法阵终于马上就要分崩离析。

    卡洛斯拔出了他的剑,肌肉绷紧到近乎疼痛。

    阿尔多的手摸向他的弓——他不能用绝影山上那种能烧着半个山壁的箭,投鼠忌器,他不敢伤害到身后的结界核丝毫,只有圣殿最普通的火羽箭和……对了,净化水!

    十秒!

    阿尔多猛地抽出一支箭,飞快地在自己腰上挂着的最后一瓶净化水里蘸了一下,同时,在他有动作的刹那,卡洛斯就把自己的剑尖插进了地下——弗拉瑞特家世代相传的重剑好像给整个法阵群注射了一根兴奋剂,恶灵人被那突然反弹的能量震得差点没站稳出。

    阿尔多带着净化水的箭矢趁机没入了黑色权杖的烟雾中,那畜生剧烈地惨叫起来,黑雾小了很多。

    五秒!

    而法阵最后的爆发和恶灵人的发疯之后,飞快地黯淡了下来,熟悉的、险恶的感觉攫住了卡洛斯的心脏,他突然丝毫不顾这个该死的法阵群本身,一把抽出他的剑,不受控制地顺着偷偷预先留出的路径扑向了阵主所在的位置。

    四!

    阿尔多并没有很惊慌,他丢下弓,抽出了还剩了大半瓶的净化水,即使一条腿不能动,依然堪称敏捷地往旁边翻滚出去,躲开了黑暗权杖当头砸下的一击,掐准了时间似的把净化水泼到了权杖的黑雾里。

    三!

    黑雾骤然变弱,权杖变成了原本的一臂长。

    恶灵人已经踩在了法阵最核心的地方。

    那里等着它的是最后的反扑——禁术法阵会意识到,它的献祭来了。

    二!

    阿尔多一瞬间松了口气,他有力地双手撑了一下地,想要躲开,这本来并不困难,这个惊心动魄的晚上就要过去了,然而那一瞬间,他突然睁大了眼睛!

    未知的力量缠住了他,把他的身体束缚在了法阵圈最中心。阿尔多电光石火间就意识到了问题所在,而是已经来不及了。

    一!

    恶灵人发出惊天动地的咆哮,权杖笔直地向着他的胸口而来。

    禁术……见鬼的克莱斯托给的禁术!

    种子从一千年前就已经埋下,面对着致命的一击,阿尔多那习惯了阴谋论的脑子里第一反应竟然是:原来这就是凯文?华森的目的!

    而后权杖刺入血肉的声音在他耳边炸起,血溅到了他脸上,阿尔多终于失色。

    结界核突然爆发出铺天盖地的蓝光,最后的修改和替换完成,那浩瀚的蓝光仿佛来自宇宙最深处,摧枯拉朽地横扫了整个墓室、地宫、圣殿乃至全世界。

    每个人都被那光芒刺得有那么一瞬间地失明。

    它像是能洗涤一切,所有不洁的东西都被扫荡干净,恶灵人顷刻间分崩离析,无数猎人的尸体从上面分解下来——包括古德先生。

    而黑暗权杖变成了一根人骨。

    ……从卡洛斯身上穿了过去。

    阿尔多接住他倒下来的身体,颤抖得就像一片风中的叶子,他徒劳地捂住卡洛斯的伤口,仿佛想用手止住那伤口源源不断流出来、好像永不止息的血。

    不……不!不是这样的!

    “卡尔!”

    卡洛斯被他紧紧地搂在怀里,感觉自己对黑暗权杖穿身而过简直像是有经验了,竟然……和上次一样嘛。

    那来自深渊极端黑暗的能量和他的体质相冲,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被架在火上烧。

    里奥似乎被吓坏了,卡洛斯想摸摸他,却连抬起手的力气也没有,眼皮也慢慢地沉了下去——别怕亲爱的,说了保护你一辈子,就是保护你一辈子,出走也好,分手也好……那都只是插曲而已,我只是累了,有些伤心……我以为再怎么样,你也不会在意的。

    但是只要你还在看着我,只要你在意,只要你……

    最忠诚的骑士的誓言从来从一而终。

    一辈子只对一个人。

    阿尔多不知道那天治疗师们是怎么进来的,是怎么在想从他手里接过卡洛斯却遭到了激烈的反抗之后,硬是打晕了他,然后把人拖了出来。

    他清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在治疗部了,膝盖骨似乎骨折了,被严严实实地固定住了。

    埃文全身裹得像个木乃伊,坐在他旁边,伽尔在另一张病床上昏睡,路易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目光不知道在看什么地方。

    阿尔多醒来之后的第一句话就是:“卡尔呢?”

    埃文轻声说:“还在抢救,不知道。”

    他以为阿尔多会有什么更激烈的表示,可是这个男人只是木然地盯着天花板,脸色如同他第一次从那个墓室里走出来,苍白得好像石头。

    过了一会,他慢慢地转过头,额头轻轻地碰在病床边上冰冷的铁栏杆上。

    “我已经……”埃文听见他说,“不想再一个人活下去了。”

    那个时候,埃文觉得这个一直以来如同一座高不可攀的山峰一样的男人,只因为这一句话,就突然崩塌在自己面前了。

    埃文从不知道,他竟然可以这么脆弱。

    “那请把结界交给我吧。”门口的路易突然说。

    阿尔多整个人都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里,根本没在意他说了什么,埃文却极惊愕地抬头看向路易。

    “如果卡洛斯有什么事,你可以自由地跟着他去死,如果他好好的,你可以跟他过完这一辈子。”路易以一种异常平静的口气对阿尔多说——即使对方没有抬头看他一眼,即使对方根本没听进去一个字——路易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对谁说话。

    活着的人才是被抛下的。

    走廊那一头的灯突然灭了,一个治疗师急匆匆地走进来,埃文的心都提到了嗓子。

    阿尔多像诈尸一样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治疗师看着他的目光,突然觉得有点吓人,他诚惶诚恐地汇报说:“呃……病人的伤有些严重……”

    “但、但是最危险的时候过去了,我想过不久你们就可以去看他了……也许过两天他就会醒来,啊,等等,您现在不能站……”

    阿尔多已经摇摇晃晃地按着埃文的肩膀吃力地站了起来,一条腿悬着,一条腿不雅地跳着走,把埃文当成了一根人形拐杖。

    路易走过来,扶住了他的另一只手。

    玻璃窗外,阿尔多看着病床上躺着的人,默默地把双手放在了胸前,额头贴着玻璃,闭上眼睛,那姿势就像是卑微着感激着什么。

    路易目光复杂地看了他一会,突然转身,大步离开了。

    一阵风吹过了天上的薄云,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照进来,男人的金发灿烂得惊人。

    没有人是无往不胜的,然而他们终于还是打败了最后一个敌人,在一千年以后,再次守住了那一道祖宗传到了他们手里的防线。

    用忠诚、尊严和生命。

    先辈们的羽翼终于力有不逮,难以再替幼崽们遮住全部的风雨,而新一代的力量,就在无可比拟的惨痛的代价下痛苦地成长起来。

    烽火将会通过他们,传到下一个一千年里。

    圣殿依然在萨拉州之巅,战斗,也仍将继续。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这回真完了哈~

    感谢诸位一路捧场~

    番外会慢慢写~大概两三个吧

    下一篇耽美坑依然是这种篇幅的长文,中间经过两次考试,我需要缓一缓,本月月底开坑~新坑是言情坑,感兴趣的孩子可以去看^_^

    番外合集

    集体葬礼是在两个多月以后举行的。

    不知道是不是凑巧,那天正好是十一月十六的祭典日,亚朵拉特的丧钟整整响了一天,这是头一年,祭典日不招待任何游客和记者,只有猎人们身着黑衣,每个人默默地把花放下站在一边,脱帽站了一排。

    海浪轻轻地拍打着小岛的山壁,水鸟依旧悠闲。

    一切似乎又回归平静,直到转头想和身边的人说点什么的时候,惊觉换了一张面孔,才发现去年这时候在一起互相开玩笑的人都已经不在了。

    伽尔伤还没来得及养好的时候,就接替了古德先生的职务,这差不多是三百年之内圣殿最年轻的一个大主教继任者——不过阿尔多说得对,比起日渐沉默的路易,伽尔确实比他更适合这个需要和很多政客打交道的职位。

    可惜的是,短期之内他再也没有时间写完他的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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