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都不要再提了。”
林斐扬抬手,将罐子里的啤酒一股脑的喝掉,然后又用力地捏扁:“黎秋,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他转眸盯着她:“当年,为什么有人会传言,她是针对你?”
酒瓶咚地一声被投进旁边的垃圾筒里。
黎秋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咚地一声跌进了望不到底的深潭。
她转身,将双手搭在栏杆上。夜色漆黑得仿佛是那晚谭惜的眼睛。
在那个枝桠纵横的角落里,那个纤瘦白净的女孩,那个美得嚣张的女孩,就那样冷冷地望着她:“我也会找出你诬陷我的证据的!”
“你说什么?”她还记得当时她的脸色蓦然白下来。
那女孩的眼睛却更加雪亮,仿佛一根冰做的鞭子,狠狠打在她的心窝:“刚才你跟那个女生的对话,我全都录下来了。黎秋,你等着吧,这件事我不会就这么算了!我要让你加倍还回来!”
夜已阑珊。
雨水无声地打在窗户上,顺着大落地玻璃淆然滑下,留下一道道泪痕般形状各异的沟壑。
谭惜把身子缩进周彦召的衬衣里,抖抖嗦嗦地,从浴室钻进他的房间。
她的心又何尝不是在瑟缩?
她甚至都不清楚,自己是哪根脑筋抽了,居然会鬼使神差地跟着他回家。
或许她只是在躲避:躲避一张广大无边寂寞无助的青春大网。
就像一只羚羊,在广袤荒寂的高原上狂奔,只想寻一个生存的出口。最终却因为缺氧而倒下。
而周彦召呢?他就是那个暂时为她输氧的人。
虽然明知是暂时的,但饿了三天三夜的人总会饥不择食,走投无路的人也总是投鼠忌器。
只是,一旦濒死的人度过了危险,难免又会杞人忧天。
为着这后知后觉的忧虑,谭惜甚至连头发都没来得及吹干,便匆匆地跑出来。原本的衣服全都湿透,没办法,她只能穿着周彦召的衬衣和睡裤。
宽宽大大的裤脚荡在她清瘦的腿上,碍事又绊脚,她索性弯下腰来,将裤腿扁起来,露出两段藕段般莹白的肌肤。
漆黑的眼瞳似乎黯了黯,周彦召不着痕迹地避过眼,然后站起来:“你先休息吧。我去洗个澡。”
谭惜点点头,发现他的黑发已经被雨水淋得湿透,甚至还低低咳嗽着,苍白的脸则染上潮红的病容。
都怪她任性,把伞扔掉了,又稀里糊涂地听了他的话,先去了浴室,害他全身湿透了还冻了这么久。
下意识地将目光落在他的右腿上,谭惜不禁有些担心:“你自己……可以吗?”
她说着,还向四周望了一眼。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直与他形影不离的曾彤,今天并不在这里。真不知道,平时腿脚不便的他,是怎么洗澡的。
似乎是看透了她的内心,周彦召停下来,似笑非笑地看住她:“你想帮我?”
脸颊在一瞬间烧得通红,谭惜低下头,羞得不知该说什么好。
好在,周彦召也只是跟她开个玩笑。
浴室的门关上后,里面停了好一会儿,才传来哗哗的流水声。
谭惜的睫毛不禁颤了颤,她不无悲伤地想,上天确实是公平的。富贵如他,却偏偏有一副残缺的躯体。
他们岂非很相似?
因为残缺,因为受尽白眼……而很相似?
谭惜叹口气,目光缓缓上移,落在对面的墙上,人却倏然间僵在那里。
主床正中间的位置,正挂着一幅色彩鲜明的油画。
而那副画,就是她送给他的那幅——《母亲》。
“谁说我是在演戏?”
“也许,我是真的喜欢你……”
抱在膝盖上的手,悄然间松开了。
谭惜呆呆地站起来,走向那幅画,她没有想到,他居然会把这幅画挂在这么重要的位置。
难道,他刚才说的都不是假的?
他是真的喜欢她?
“在看什么?”身后,蓦然传来一记清雅的声音。
谭惜回头,原来周彦召已经洗好了,大约是为了避嫌,他并没有穿睡袍,而是一身休闲舒适的装扮。
乌黑的发还未干,刺刺地立在他的头顶,而那刚刚沐浴过后的肌肤,苍白却又泛起微醺的红润,将他俊美的面庞衬得更加干净、年轻。
谭惜恍然想起来,他其实也不过二十五六的年纪。
心莫名地暗了一下,谭惜将视线重新落在那幅画上:“你把它重新裱起来了?”
周彦召慢慢地走到她的肩侧:“你不喜欢?”
“不是,很漂亮。”谭惜尴尬地一笑。
“那是你画的漂亮。”
他则认真地看住她。
“今天的事情,是个意外。”
也许是太累了,他将身体微微靠在欧式的床柱上,静声说:“你知道,我很少来这种地方。但今晚是公司的年中聚会,目的是鼓励上个月招进来的新人。作为领导,我必须出席。”
没想到,他会主动跟自己解释这个。
谭惜轻咬住殷红的唇:“所以,你才让我自己选择坐在谁身边吗?你早就看出来了,我跟他的关系……”
周彦召没有答话,但那沉默的神情却似乎不置可否。
窗外是漆黑的夜色。
谭惜的心中却仿佛有什么挣脱了。
她缓缓垂下长睫:“对不起,是我今天太冲动了。我把话说得太重,我不该把你想象成那样的人。”
并没有接话,周彦召从床边的酒柜里拿出一瓶威士忌:“还睡得着吗?”
谭惜摇了摇头。
“雨停了。”周彦召看着窗外。
似被蒙上了一层雾般,漆黑的夜变得愈发悄静,偶有露水从叶脉间滑落,又打上窗棂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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