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命-耻辱木桩立村口 唯钱是图悔无涯(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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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后锋哪里听得进这种话,他也如同战友一样冲着她们怒吼着:“这个世界不是人人都爱那一口的,至少我丁后锋目前还不怎么喜欢你们身上那种劣质的香水气味!你以为你们有了几个臭钱就看不起天下的男人了。其实,这些钱还不是靠那些可耻的男人施舍给你们的!你们知不知道自己就像公交车一样天天让人上上落落!”

    黄小妮、刘佳慧被丁后锋那愤怒的表情镇住了。稍后,黄小妮拉着刘佳慧往门外就走。战友追出去时,早已没见到她们的身影了。战友跺着脚,气恼地骂着。

    丁后锋不以为然说:“不是我说你,你呀根本就不了解你妹妹。她从一开始进入这一行就没有回头的意思。你就是把她绑起来,天天背在身上,她也不会改掉吃屎的习惯的!”

    战友说:“你的嘴巴干净点行不行?就你这嘴巴把她气跑的。”丁后锋说:“你没听到她们在发表的荒谬的处世观呀?她们宁愿做鸡也不愿到端着盘子拿三五百元的工钱过着清苦的日子。”

    战友说:“这些我都知道,可我真的不忍心看着她变成那样子。如今这社会都咋的了,居然笑贫不笑娼!可悲啊可悲……”

    丁后锋说:“你就当没有这个妹妹吧。”

    战友无言以对,兀自呆立着,默默地流泪。丁后锋想,黄小妮变坏并不是一个孤立的事件,在滚滚红尘中,为了让自己能够在一夜之间由一无所有而变得身家无数,多少男人或女人于是不惜手段,坑蒙拐骗,背信弃义,出卖肉体与灵魂,疯狂地攫取不义之财。他们是富了,没了往日一穷二白的惨状了,但他们本性仍然存在男盗女娼的意味。

    丁后锋知道黄小妮会后悔的,当她的青春快要消失的时候,她就会厌憎这种行尸走肉般的生活。现在的她还很年轻,也很有姿色,靠着厚厚的抹在娇嫩的脸上的胭脂或粉底可以发疯般出没于声色场所,为了那些花花绿绿的钞票而日夜不停地做着“新娘”,任人玩弄。他颇为困惑,她“入道”多年了,少说也挣了不少的钱,她为何仍未收手呢?也许,她早已习惯于这种生活了,一时洗手不干,她也许没有适应过来。

    谁也没有想到,黄小妮和刘佳慧被气走不后,丁后锋居然在电力宾馆里见到她们。事后他才得知,她们那天冲出战友的家后,就又到市区一些发廊鬼混,不久又“转战”于一家宾馆的桑拿部。在秀厢村合租一间民房出现意外,她们不得不离开城区而到梨花县城来“揾食”——

    当时,贩卖假币的瘦三与山狗见黄小妮、刘佳慧长得秀色可餐,便把她们劫持进自己的出租房进行强暴,让她们经受了一生中最为惊险最为难熬也最为悲惨的一夜。半夜时分,警察从天而降,要抓捕这两个歹徒。尽管瘦三逃脱了,但山狗仍是被抓获了。

    在抓获山狗的同时,警察也把黄小妮、刘佳慧带走协助调查。做完笔录后,她们回家了。但是,惊魂未定的她们不敢待在市区,径直取道梨花县,“投靠”此前认识的一个发廊老板,继续出卖色相。

    那一次的经历,吓得她们魂魄出窍。作为受害者,她们被两个赌棍整夜强暴了,精神与肉体受到了极大的伤害。慢慢地,她们也就忘记那如噩梦般的事情了。

    这一天下午,发廊里没有任何客人,她们便与老板娘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

    电视里放着台湾的一个文艺片,是个连续剧,共有200多集,正放到102集。女主角从一开始就哭哭啼啼,悲悲慽慽,让人看了极不舒服。她们不时与老板娘对着电视里的那个坏透了的男主角大声咒骂。

    像她们这样的发廊妹,唯一的乐趣或者唯一可以打发时间的,恐怕也就是电视剧里的富男丽女们的恋爱剧情或兄弟反目为仇的悲情故事了。

    这种发生在民国初期的离奇故事,比起琼瑶式的影视剧更加吸引人,那些男女主角自一出世就财富万千,情人多多,不知要选择谁做情人为好。这就不禁让人怀疑了:在那个年代,已经有人发明了空调,到处是风光迷人的景色,根本就没有战乱,也没有饥寒交迫与哀鸿遍野的惨况。到了最后,男女主角不是殉情自杀就是远走异乡,过上另一种惬意的生活,令人唏嘘感慨。

    不仅发廊妹热衷于观看这样的连续剧,就是一些家庭主妇,也对那拼命扩展的剧情乐此不疲。哭哭喊喊或打打闹闹一会儿,便又完了一集,接着另一个女人或男人爱上了谁又有了新的剧情,这一集于是又告一段落。编剧倒也深谙观众观看电视连续剧的心理,剧情一到了关键的时刻,他们就会留下悬念,戛然而止。

    从另一个层面上来看,现代人的情感生活确实空虚乏味,很可能被繁琐的家务杂事冲淡了炽热的爱,夫妻之间留下的只有任务式的性,于是现代人往往是把日子寄托于虚幻的精神生活,幻想自己也有过一种轰轰烈烈的爱情生活,哪怕爱过后就死掉。

    也许,他们在幻想自己也出生在富裕的大家庭之中,是个大家闺秀、千金小姐或衣着光鲜的阔少、老爷,祖业旺盛,经常有着花不完的钱财,不用去上班也不用去工作,高兴爱谁就是谁,高兴骂谁就是谁,高兴恨谁就是谁。反正有的是钱,金银珠宝,绫罗绸缎,香车宝马,一点儿也不比上末代皇帝过得差。你皇帝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我也有三妻四妾;你武则天养有无数个小白脸,我也跟三五个男人有着千丝万缕的感情纠葛,是是非非,恩恩怨怨,从逢场作戏开始及至爱得死去活来,哀歌就没个了时。

    现代人缺乏的,不仅仅是精神上的交流,主要的诱惑还是源于金钱的看法——在唯钱论的冲击下,人的内心世界变得浮躁起来。人人幻想三五天之内不劳而获就可以拥有无数身家,于是或赌或盗或窃或贩毒或贩枪……,以种种不法手段攫取钱财。为了累积钱财,有些人甚至不讲道义不念兄弟情分甚而连法律也置之脑后。

    至于有些女人“下海”以皮肉为生也就不足为奇了;至于龙湖村出现的畸形现象,也就不足为提了。道德、法律之类的准绳,对他们来说早就没了,只要“掘”得第一桶金,哪怕在次日就被抓去枪毙,他们也胆大妄为地伸出罪恶的双手。

    看这样的电视连续剧,对黄小妮与刘佳慧来说,她们并不感叹剧情的跌宕与离奇,也不感叹编剧驾驭全剧的手法——要求一个连小学都没有毕业的女人去欣赏演员的表演技巧,欣赏导演的高超才华似乎有些过分,她们所关心的是剧中的男女主角在挥霍钱财时毫不心疼的气度以及如何从男人或女人身上豪夺巧取爱情或金钱。

    就她们看得如痴似醉的时候,有个陌生男子推开发廊的门口。

    那男子留着一小撮胡须,妖妖怪怪的,跟日本鬼子一样可恶。他是生客,对此间发廊的“出钟行情”不太熟悉。一进门,他就跟老板娘砍价。老板娘欺他是个生客,故意抬价,要宰他。他见老板娘不松口,便如此这般交代她,然后扔下几百元大钞便离开了。

    正愁这回的节目又被中断时,老板娘却对她们说:“你们看完这集电视剧后,立即到电力宾馆808号房去,那儿有个客人要做‘双飞’,台费我已经收了。”

    她们按时赶到宾馆时,倒也没有想到要服侍的客人会是丁后锋。

    等她们离开宾馆房间后,丁后锋立即给蒙世杰打电话,准备怒斥对方的无耻行为。然而,蒙世杰的电话早就关机了,再打方副局长的手机,也传来无法接通的语音提示。

    丁后锋想了想,便致电报社领导汇报所遇到的事情。领导指示,那红包交给有关部门处理,至于赌窝的稿子嘛,还要继续采写警方并予以公开报道,顺便也把在宾馆里遇到的匪夷所思的事情在文章里点一点。

    得到领导的指令后,丁后锋迅速离开宾馆,前往县公安局采访。警方并不太乐意接受采访。丁后锋是这样理解的,在赌窝里被抓获的人,都是县各个单位有职有位的人。县城就这么小,走一圈就会遇到在各个单位里干事的亲戚朋友,抬头不见低头见,方便他人也就方便自己,能免于处罚就免于处罚,谁保证日后自己不求着那些涉赌者呢?

    正因如此,警方再三拒绝对赌窝进行任何评论,并建议丁后锋去找市局政治处,声称如果政治处同意他前来采访,他们就愿意介绍抓赌的经过。

    丁后锋想到张大勇跟车荣福是兄弟,此前他也跟车荣福有过接触,算得上一个熟人,如果通过车荣福向他的老部下打声招呼,相信采访起来不成难事。后来他转念一想,纵使没有采访县公安局,至于赌窝的事情,他对也有所了解,写起稿来应该不成什么问题。你拒绝接受我的采访,我就在文章里面提一句“对于赌窝此事,梨花县警方不可置评”。

    在丁后锋的采访逻辑里,就算绕过县公安局这一关,只要采访到林业局蒙世杰等人,这稿子也算是大功告成了。都市报的报道不都是这样子的么?你当事人向记者报料,记者先是向报料人详细了解有关情况,然后再向另被投诉的一方核实,公说公理,婆说婆理,我把你们双方的意见摆出来让读者评理,算是真实地记录了新闻事件了,我才不管你们谁对谁非哩。

    丁后锋心里说:“你们若是不满意记者的报道,就请你们去法院起诉我好了,任由法官来裁定吧。苏轼夫等人向我报料赌窝的事,我不仅向苏轼夫等人求证一些细节,还向其他居民核实当时的经过。接着,我还从林业局领导的嘴里得到相关评述,他们对此事已有了定性。这样的稿子应该不会有任何差错或遗漏了。再说,发生在宾馆房间里的事,也就足够我好好写上一笔了。”

    本来,丁后锋想正面接触李茂财,求证是谁开的赌场。最终,他认为谁开并不重要,反正已经被警方端掉了。正因这一疏忽,两年后,他吃了亏。

    且说丁后锋怏怏地离开县公安局时,苏轼夫那两个兄弟突然冲了出来拦住他的车子。丁后锋不冷不热地说:“你们可是出现了!你们到底躲在宾馆的什么地方,让我好找啊。放心,我丁某人还不至于把你们出卖了!”

    那两个人怪声怪气地说:“我们看到两个小姐进入你的房间,你是不是让蒙世杰……”

    丁后锋没好气地吼叫:“那又怎么样?记者也是人呀,也喜爱美色对不对?有人免费送货上门,不玩一玩也太亏待自己了。”他一直强忍着心里的怒火,很想找个人来恶骂一番。也太倒霉了,一到梨花县城,就遇到这桩陷阱。他发誓不在报纸上把蒙世杰等人的名声搞臭,绝不罢休。从宾馆出来后,他赶到县公安局采访,偏偏警方拒绝了他的要求,他更加心烦意乱了。现在,眼前的这两个人又来纠缠着他,说着不着边际的话,他咋不火气冲天?

    那两个人异常难堪,干笑道:“是是,是男人都好那一口,我们平日里也爱到一些发廊去洗头,趁机摸捏几下发廊妹的胸口。我们只是觉得你在这种时候沾这东西,恐怕到时候说也说不清,落人把柄。想玩小姐太容易了,你只要跟我们说,哪怕我们去借钱也会把几个骚劲四射的小姐弄来给你玩。”

    丁后锋冷冷道:“谢谢你们了!可惜的是,我早已阳痿了。”说出这句话时,他突然觉得自己粗俗不堪,哪里像个有文化有素质的人,简直就是在街巷之间摆摊做买卖的小贩,经常“出口成脏”地对着前来购物的熟人。好在这两个人早已熟悉他的这口无遮挡的风格了,因此他们也就不在意他嘴里冒出这不堪入耳的话语了。

    那两个人又说:“你在包厢里说的话,我们都听到了。”

    丁后锋有些愕然,接着做出讽刺状:“我进宾馆那会儿,见到你们在马路对面出现,就知道你们肯定跟哪个武术大师学了轻功,纵身而起时,绝对踏雪无痕,来无踪去无影。现在看来,我的猜想一点儿也不假。嗯,你们真的有点像飞檐走壁的梁上君子了,无所不能。”他的目光尽是轻蔑之意。

    那两个人的脸陡地红了起来:“……我们并没有躲在天花板上。宾馆的包厢原先是由几个房间改造而成的,而隔开的几个包厢所用的材料则是密度板。我们在你们的隔壁也订了一个包厢,所以……”

    丁后锋说:“你们也挺有心机的。让我不解的是,你们反复声称自己都快没钱吃饭了,居然也舍得花钱在那么豪华的宾馆里就餐,佩服!”

    这时候,张大勇与苏轼夫从远处走了过来。张大勇倒也没什么,只是苏轼夫的神色显得有些忧虑忡忡,好像天机被泄露了。丁后锋是何等聪明,当然知道苏轼夫那重重的心事因何而来。显然,那两个人已把在包厢里偷听的情况跟他说了。

    丁后锋待苏轼夫走近后,便冷冷道:“你想说什么我都已经知道了,你不用再啰叽吧嗦了!”

    苏轼夫说:“……我们担心你。”

    丁后锋说:“你是担心我打道回府后不写稿子了吧?你一定认为,我这人哪里像个记者,吃了人家的,拿了人家的,也睡了人家送来的鸡婆,稿子还写得下去么?”

    苏轼夫尴尬地一笑,不久那笑便凝固在脸庞上。原来,他心里不敢说出来的话已被丁后锋道破了。过了一会儿,他干咳着说:“……我确实这样想,可是……可是我相信丁记者你是不会不帮我们的。”

    丁后锋差点笑了起来,妈的,这卵仔居然这么没骨头,见神就拜,就鬼就躲,既然是个男人,就不要那样卑微地活着。我丁后锋再怎么吃人家的饭,也要站在你们的立场上吧。警察参赌,还有各个单位的干部职工赌博,这么好的新闻题材,而且还是铁板钉钉的事,若不报道既太对不起自己也对不住读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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