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命-毒贩藏身狮子洞 父母报警苦相劝(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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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可他光有大量的钞票也无法离开市区,没有几个人愿意帮他脱离困境。人人欲置他于死地。收了黑钱的警察就不用说了,当然要杀他灭口了,就是癞皮蛇,也盯上他逃亡时携带的巨款,明说是牵线让他离开市里,前往越南躲避,可谁知道对方会不会在中途干掉他,再抢走皮包里的钞票。

    再说,癞皮蛇也是有罪之身,随时都会被警察按倒在地铐了起来。

    只有手下江十伯还念点旧情,答应负责清除冬瓜、胡静蕙和笨笨等人。危多利想过要让江十伯协助他逃路,可想想之后,他又觉得对方除了会打打杀杀之外,几乎没有一点儿的智力。三大五粗的家伙,哪里会给他找到一条出逃的去路。警方布下的天罗地网,不是用蛮力就能冲破的,得有一点儿的智商才行。

    相比之下,癞皮蛇确实比江十伯有点头脑,在与危多利联系时,他把逃路线路和车辆做了细致的说明,并作了大致的评估。第一套方案是这样的,第二套方案又是这样的;如果遇上检查,只能这样对付;现在的出城路口都设有关卡,警察、武警严格盘查来往车辆和行人,硬闯出去是不行,得化装之后再混出城去;车子暂时不能坐,只能桃源江上的渔船出城,到了海北市后再坐摩托车,坐一段路后再换乘班车,快到边境的时候便下车步行;步行一个小时后,就到了边境河,天晚的时候,河的对面便会驶来一只小船,把他带到越南……

    危多利认为癞皮蛇这两套方案可行,至少对方想得很周全,有应急措施,没有漏洞。因为携带大量的现金,是很招人眼目的,换乘摩托车或步行,是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的。

    确定逃跑跑线之后,危多利通知癞皮蛇在深夜时分来牛家接他。癞皮蛇翻过窗户如约而至,然后协助他把东西放到楼下。就在他们离开牛家的时候,危多利发现自己落下了一只纯金打火机,便叫癞皮蛇返回牛家。

    癞皮蛇按原路返回,摸进危多利隐藏的那个侧房,找到了纯金打火机,并把它放进了口袋。他觉得口渴,便倒了一杯水喝了起来。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保温瓶里的水早被牛妻下了毒。危多利平日是爱喝水的,每隔半个小时,他就喝起泡在保温杯里的茶水。正是看到他这点,牛妻才在保温瓶里下药,只要他喝了里面的热水,必然中毒而亡。

    问题是,当晚的危多利并没有喝水。他知道,喝水后可能不利于逃路。水喝多了,就会尿多,稍一停顿下来找厕所就会让人觉察,所以他一直忍着不喝一口水。就这么一忍,居然救了他的命。

    癞皮蛇喝了一口热水后,突然觉得眼前一黑,心脏绞痛,扑通一声栽到地上。他暗叫不好,知道开水里有毒,便挣扎着要站起来。此时,牛妻突然从黑暗中冲了进来,慌乱之中拿过鞋柜上的一瓶杀蟑螂喷雾剂,对着他胡乱喷射,而后又用瓶子拼命砸着他的头颅……

    危多利在楼下等了半天没见到癞皮蛇下来,知道可能出了意外了,吓得都快尿湿裤子了,于是便拎着行李匆匆逃亡。初时,他是这样认为,既然花哥供出他的下落了,警察肯定扑到牛家来了。所以,返回牛家寻找打火机的癞皮蛇遇上了警察,当场被警察拿下了。他不敢再按癞皮蛇设定的线路外逃,既然癞皮蛇已经有去无回,警察自然也就知道他要逃亡的路径。

    直至后来,危多利才知道癞皮蛇并没是被警察逮捕,而是死于牛妻之手了。他骇出了冷汗,好在他当晚没喝水,不然他早在癞皮蛇来接他之前身遭不测了。

    他已经记不得自己当晚是怎样离开市里的了,从江北公安分局生活宿舍区仓皇出逃后,他慌张地坐上了一辆残疾人开的“残的”往高峰林场方向跑去。

    到了出城路口,远远地,他见到荷枪实弹的警察和武警在检查车辆,便恐慌地下车一路小跑,闯进了一条偏僻而阴暗的小巷,并把手机扔掉。因为他听说即使手机没开着,警察也会通过高科技手段侦查到他所在位置。那么多的警察和武警在严格地检查,可能就知道他要途经此处逃路的。

    稍后,他躲进一个破旧不堪的又脏又臭的公厕。当他觉得没有异常情况时,便又离开公厕继续往城外走去,胡乱闯进了一座山林。

    那是一座连着山马县和梨花县的大明山,连绵数百公里。一进山里,他就想着,这回若要逃往越南已然不行了,现在只有躲在这山林里了。藏于山林之中,是无人知晓的。只要不离开深山密林,警察是不会抓捕到他的。

    密林毕竟是密林,空气虽很清鲜,鸟语花香,但无现代社会的文明,现代人所享受的生活在深山老林里是看不到的。他毕竟习惯了繁华而喧嚣的都市生活,天天过着醉生梦死的日子,如今让他躲在山上,抽不到一支烟,喝不到一杯酒,吃不到一口肉,无法跟那些浪荡女子搂来抱去,疯狂地进行肉体上的交欢,他确实不愿意。

    他整天犹如惊弓之鸟,睡不好,吃不好,精神极度紧张,哪里是正常人过的日子;稍有一点儿的动静,他就以为是警察尾随而来了,正在举枪瞄准着他了……

    迟早得逃往境外,继续他疯狂的生活。只有那种病态的日子才是他真正追求的。

    此时,他想起江十伯说过的事。他们在追杀胡静蕙到梨花县境内时,闯进了大明山茶场。在茶场里,他们看到了一个怪异的年老夫妇,长得跟他相像。男的叫黎兰兮,女的叫成若兰,是一对画家夫妇。胡女估计就是被他们藏起来的,因此她才得以逃脱,问他是否要大开杀戒。

    不用江十伯再往下说,他已经知道这对夫妇是谁了。他急忙阻止江十伯等人对老人下手,让他们赶紧撤离茶场。

    两年前,黎尘兮夫妇到市里找过他,说他是他们的儿子小树。从他们所说的特征来看,他的屁股上确实有一个三角形的伤疤,且他也是一个被拐卖的人。那一刻,他震惊了,几乎激动得差点扑进他们的怀里痛哭着。多年来,他一直在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可当他们真的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却不敢相认了。

    他不敢相认是有原因的。

    他既是个有罪之人,也是个无恶不作的毒贩,随时都会死于黑白两道之人之手。既然脑袋已然挂到了裤裆下,成了累卵之危,又何必要让父母受到某种意想不到的牵连与伤害?再说,现在的他已经不再是当年的小树了。打打杀杀到了这一步,他人性全无,罪恶累累,岂又把血肉之情当作一回事。

    四岁那年被拐的情景,至今仍让他有点模糊的印象。趁着父母在书店里看书,他溜出门口,独自玩着路边的砂子。一拐带婆见,就塞给他一包糖后,哄着他说可带他去玩,那儿有老虎、狮子、猴子……谁知,拐带婆七拐八弯后,就在路边把他带上了一辆前往林上县方向的班车。

    在林上县境内下车后,拐带婆把他交给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男人。接过那男人递过来的一叠钱后,她乐癫癫地离开了。

    半天没见着父母,他拼命哭喊着,闹着要回家。那男人凶着脸,吼叫着“再哭就把你扔去喂狼”。他停止哭叫。后来,那男人给他吃了一颗糖,他就昏昏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在郊外一个砖瓦房内,一对精神饱满的中年夫妻开始把他当成儿子了。后来他才知道,那男人趁他吃了“昏迷糖”后,从林上县坐车把他带到源宁县一个福利厂,再把他卖给厂里一对没有生育能力的中年夫妻。厂子离市里并不远,也就二三十公里,属于郊区一个乡镇管辖。

    中年男人姓危,名叫险。危险夫妇待他如亲生儿子,有吃的,有穿的,有玩的,尽量满足他,视如己出。他们没有文化,给他起名时,颇伤脑筋。后来见厂区持着“多干、苦干、快干,争闯年底创造利润”的条幅,他们就“浓缩”了那个条幅的“精华”,给他取了一个“危多利”的名字,寓意他能像他们一样多多创造利润。

    他们之所以要花大笔钱买来他,最简单也最原始的想法就是,到了老的那一天,他会赡养他们的。积谷防饥,养儿防老。既然自己没生养能力,买个仔放到身边慢慢养着大,相信到他们牙齿脱落、步履蹒跚、病痛全身的时候,他会扶着他们走在晚霞的余晖中的。

    而他们根本就没有想到,他的父母在他走失后撕心裂肠的悲痛与惨哭。这也不奇怪——中年夫妻的脑子原本就有点毛病,没正常人的思维,也没正常人的情感,他们四肢发达,有用不尽的气力,哪里体会到别人父母没见到孩子时悲情裂空的锥心剧痛。

    四岁那年的他,开始在一个贫困的农家里生活了。日久天长,他慢慢忘记了父母的面貌,于是也就把中年夫妻当作自己的父母了。

    四岁的小孩没有多大的记忆力的,幼小的心灵就算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伤害,只要他的童年过得还算马马虎虎,既没饿着,也没冻着,那不影响他到日后的生活。没人说起他的来历,他也不会用心去考虑前生或今世从何而来或去向何处的,更加不会去认真追溯他的为何“出生”在这个家族的。

    年长以后,他从别人怪异的目光中感受到自己的“出生”是有问题的。

    福利厂小得只有两三张鱼塘那样大,那些身体有各种问题的工人所干的活其实也很简单,用竹篾编织成笼子卖给果农。他经常到厂里玩耍,那些眼瞎的、耳聋的、缺胳膊少腿的工人对他很好,只是在他离开后,就在他背后唉声叹气。

    他很疑窦。父母脸色红润,身子精壮,只知把力气用车间的工具上,跟其他工人是没有任何区别的。其他工人精壮的身子日益在繁重的活儿中干瘦下去,骨瘦如柴,脸上到处是老年斑,似乎全把自己身上某些好的基因转移到子女身上,地地道道另一个影子的复制。而父母并没有把优良的东西复制到他身上,而且他的相貌也跟他们的有天壤之别。

    他们的身子“保养”得好好的,几十年没过一次性生活。每天除了吃饭、干活之外,就是蒙头大睡,鼾声如雷,天塌了,地裂了,床倒了,他们也不会惊醒过来的。你睡床头我睡床尾,和衣而卧,各不“往来”,甚至连一句亲昵的话也没说过,更加没有轻柔而浪漫的抚摸动作了。

    直至有一天一个小伙伴说了这样的话,他才如梦初醒。小伙伴好奇地问:“他们都说你是卖来的,花不少的钱,你真的是卖来的吗?”

    不用问,他疯了一样跑回家问着父母了。父母见瞒不住了,就说他是买来的。说完,他们就哗哗地流着眼泪了,浑浊的老泪居然跟汹涌而来的河水一样泛滥着;发抖的躯干就若寒风中的枯树一样,左右摇摆。他们快要站立不住了,就要轰然倒下了。

    谁说他们没有正常人的思维没有正常人的情感?谁说他们的脑子有问题?他们也是人啊,那么多年过去了,他们也知道买来的小孩是违法的啊,也知道人家父母肝肠寸断啊!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了,人到暮年,半截脖子已经埋到泥土里了,还有什么秘密不能说的啊?这孩子都十多岁了,人事、人世已然知晓,他需要知道自己的来历。

    他转身哭喊着离开了“家”,离开自己的“父母”。这时候,他才想起村民那怪异的目光是什么意思了;这时候,他才想起四岁时那模糊的被人抱着坐班车、被面目可憎的男人凶着的种种影像……

    四岁的小孩还是有记忆力的,只要他竭力回想。

    从那天开始,他再也没有回家。他要寻找他的生身父母,可胡乱闯进市里后,他才发现自己这一生真的要与罪恶为伍了。没吃,没喝的,没穿的,没住的,他就蜷缩在街头轻声痛哭。

    有人收留了他,却让他跟其他小孩出去乞讨,行骗路人。不从,就被拳打脚踢,反复殴打;骗回来的钱太少了,既被毒打一顿,还得饿上半天。他逃跑过几次,可每次被抓回来他就被打得皮开肉绽,奄奄一息。

    这是一个外省的行骗团伙,一个凶恶的男人控制着几个流浪小孩,让他们给他挣钱。他挣脱不了那男人的魔爪,如同其他小孩一样,生活悲惨,命运悲惨。

    尽管如此,几个小孩经常“内讧”,以强欺弱。他身子瘦小,没少被他们欺侮。为了保护自己,他制订了一个“硬币计划”。每次乞讨回来时,他总是偷偷留下一分硬币。当硬币已经有半个麻袋的时候,他把那男人带到麻袋跟前说:“这钱是我的也是你的。如果你保护我,不让我被人欺侮,这保护费就是你的。只要你罩着我,日后我还会这样给你攒钱。”

    那男人眼睛瞪得大大的。按内部规定,任何外出乞讨的人都不能私自藏钱的。若发现有人私藏一分钱,他就施用“重刑”处罚,打个半死。可是,如果这样的藏钱方法却是用于“进贡”他,是用于充当“保护费”,再歹毒的他也提不起砖头或木棍殴打着私藏者。

    “保护费”确实起效了,那些同伙不再敢欺侮他了。大家都知道,老大不知咋的已经喜欢上这个满脑子都是坏水的瘦小孩了。跟他作对,就是等于跟老大作对,就是等于自讨苦吃。

    流浪街头行骗行人的那几年,他没少寻思着要找到生身父母。几年时间过去了,他的骗技越发“成熟”的时候,他觉得已经没有必要再想着这事儿了。离“家”出走后,他再也没有回到那间福利厂,再也没有回“家”看望抚育他十多年的“父母”,甚至他们病死之后他也没有回去奔丧,他当然也就无从知晓他从何而来了。

    危多利认为这些已经不再重要了。混迹于闹市之间,钱才是重要的。像其他被控制的小孩一样,随着行骗的天数慢慢增加,他的心肠已经变得冷硬、狠毒。骗的钱越多越好,钱多了就可以大肆挥霍,潇洒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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