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命-尾声 明争暗斗伤别离 前路迷茫难举棋(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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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丁后锋跟实习生约会的事,不知道怎么让妻子知道了,妻子一句话没有说,脸色青得犹如患了一场大病一样,她疯了般抡着菜刀用力剁着砧板,那块猪肉已被她剁成肉酱了。

    养父养母似乎也知道丁妻心里放着一盆火,越烧越旺,眼看一场战火就要爆发,他们便默默地离开了。

    丁后锋抽着闷烟,一言不发。突然,丁妻举起菜刀乱舞着,像是要砍到他的身上,想想,她又愤怒地把菜刀摔在地上,大哭起来:“你这没良心的家伙,竟背着我偷女人!”她冲到他跟前,揪着他的衣领,又是叫又是喊,似要把他撕成两半。

    丁后锋任妻子折腾着,忽然,他猛地推开她,吼叫:“别再烦我了!你说我偷情了我就偷情,你说我没偷情我就没偷情!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丁妻狂喊:“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你不能这样跟她约会!我早就知道你跟她有一腿了,只是我没有说而已。没想到,你越来越不要脸!”

    丁后锋说:“我是不要脸了!”

    丁妻坐到地上,嚎哭着:“我们过不下去了!我们离婚吧!”这样的话,她从来没有说过,哪怕以往跟他有过口角,她也轻易不说。如今,她是绝望到极点。

    丁后锋气呼呼地骂着:“离就离!臭三八!”摔门而去。他比妻子还心烦。他承认自己是跟那个他以前带过的实习生约会了,但他们之间连手都没有牵过。没有任何理由,也没有任何借口,他就是喜欢她。特别是他心烦意乱之时,他就是喜欢把她叫出来喝茶什么的,把自己的烦闷向她倾诉。

    也许,这就是人们所说的婚外恋吧。但他一直否认这是一种婚外恋,因为他没有跟她有过任何不轨的接触,至少他们没有牵过手,也没有亲过嘴,更加没有热烈而又亲密地拥抱过。他们之间,只是止乎交谈,止乎倾慕,止乎友谊之间的情分。

    但是,这一次,她却突破友谊之间的束缚,居然搂抱着他,让他手足慌乱。而他也在片刻之后,情不自禁地亲着她,瞬间即如惊蛇般离开。就是这么一亲,居然让熟人见到。

    熟人见到这一幕,只是嘿嘿地笑着,然后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就逃跑了。后来,也这事居然传到妻子的耳根,不知咋的,这事最终演变成他跟实习生到宾馆去开房了。

    流言之可怕,比吉利牌刀片还犀利。他相信那个熟人没有害他之意。他对朋友的为人是信得过的,就如他相信天道很公平一样。

    然而,自从妻子拼命地剁着猪肉后,丁后锋再也不敢相信熟人了。最亲密的朋友也许就是最凶狠的敌人,最残忍的敌人也许就是最知心的朋友。正如最亲密的妻子一样,此刻成了他最凶残的敌人,恨不得用菜刀把他砍成四截。

    他是知道实习生已经爱上他了,反过来说,他也莫名其妙地爱上了实习生了。如果不是道德的准则套在他的心坎上,也许他早就逾越雷池半步了。他知道,早在与她亲吻之前,她就有一种被情融化且愿意为他牺牲一切的想法与行动了。他在苦苦地坚守着最后的防线,所以他只是把她当作是一个红颜知己,遇到什么烦心事、苦恼事、伤心事、愤怒事,他都愿意找她来倾诉……

    他确实想跟她断绝往来,可自从弄到哥哥欧阳天白隐藏在他处的笔记本及光盘之后,他的情绪低落到今生以来最低水平。他都成了什么人了,居然把自己的亲人给卖了。养父养母不理解他,妻子也不理解他。妻子说,他们确实该绳之以法,但你这样大义灭亲,是不是做得过分了?哥哥姐姐对你对我对养父养母都不错,光是见面礼,就是一大叠的钞票,解决我们许多实际问题,而你……

    重要的还是,报社里某些人见他有升迁的机会,也“挖出”他的一些事来做文章,大有一副要把他赶出报社之后他们再来接任位置的架势。他无意升迁,也无意得失,他一直抱着一副与人为善的态度。可是,同事们却没有放过他。他在外面赌钱的事,以及跟狗仔交往、接过狗仔“酬谢费”的事,却被他们放大了,甚至还有人写了匿名信,举报他利用采访的机会,收受采访对象的“感谢费”之类的事情。

    他确实接过狗仔交来“酬谢费”,但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其中的过程,也不知道这背后是什么,然后他们就捏造事实,恶意中伤他。可气的是,领导居然偏听一面之词,要他交代事实。

    他承认收受过采访对象的“感谢费”,但那些钱是在推不脱的情况下才拿下的,之后他把钱交给江北福利院吴院长的手上,当作残障儿童的各种费用了。

    还有,他确实在外面赌钱了。有时候是出于采访的需要,有时候也是为了娱乐。娱乐的时候,他并没有影响到工作。他是跟哥们赌钱,也欠他们的钱,累加起来也可能有几万元,但他有能力偿还,且不因欠下赌债之后干出损害国家和社会的事情来。更加让他寒心的是,胡作非总编居然质疑他的小车是赌博得来的。

    他认为自己是赌了钱,但拿此事跟某些同事所写假新闻的事情来说,他认为问题并不严重。他们包藏祸心,算计别人,讨好领导,人品极差,经常搞些似是而非的策划新闻,满足自己的私欲,为何不被清理,偏偏要整他呢?他写的好新闻比他们的少吗?他对报社的贡献还少吗?为何领导愿意听喊喳喳的务虚者的话,而不愿意垂青于那些埋头苦干的务实者呢?奇怪的是,一哥在找他谈话时,居然用一种审问的口吻对他说:“你那辆标致小车也是从赌场赢回来的吧?”

    他想不通,也想不明白。

    在这种情况下,他能心烦?在这种情况下,他能不找实习生来聊天,排遣内心的郁闷?

    也该情到烈时,情到浓时,他轻搂着她,放肆地亲吻起来。她见久盼的机会来了,也情难自控,便大胆而又热烈地应和着。她似乎要把前辈子没有得到的情与爱,全部扑到这个有妇之夫身上。也许在她看来,就算做了他的情人,也不见得卑贱。有名无分也罢,有份无名也罢,只要能跟他在一起,她也就心满意足了。

    她的这种想法他是得到过暗示。她不会去破坏他的家庭,喜欢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的。她既感到自己很无耻,也不道德,但她的内心深处却有一种对他的占有欲。要爱,就认认真真地爱过一回;也恨,就要轰轰烈烈地恨过一回。

    他挣扎过,苦痛过,却也随缘。只要不再往下发展足矣。

    可恨的是,熟人却在那个茶庄里出现了。这个从来没有喝茶习惯的熟人,也不知道中了哪门子的邪,居然装做出高雅的样子跟着几个暴发户去喝茶。老天公道,活该“偷情”之事败露。

    实际上,丁后锋是愿意跟妻子倾诉内心的烦闷的。以往,他在单位或外面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他都愿意向她倾听,而她也不厌其烦地听着他往下说,拍拍桌子,发发牢骚。随着妻子去读书,随着妻子工作忙了以后,他们之间的交流越来越少了。

    在这种感情空虚的时刻,实习生走进他的生活。妻子一点儿的缺陷也没有,是一种完美式的贤妻。跟她在一起,他找不到她的任何缺点。也许因为没有缺点,且对他太好了,他一直很满足自己的家庭生活。而有时候,他又觉得一个人没有一点儿的缺点也不好玩。正如一块玉石,如果过于完美了,让人在惊叹之余,只能观赏不可触摸,留下太多的遗憾。

    一个人总是有点缺点的,长处与短处,缺点与优点,善良与邪恶,美丽与丑陋,何时都是相对存在的。世间上没有完美的玉石,也没有完美的个人。正因为没有完美,所以才有取长补短、摩擦结合、水乳交融的机会。丁后锋认为,在单位里,领导却没有这样想,他们认为他有太多的缺点了,根本就没看到他的优点与长处。

    同样,夫妻两人争争吵吵,磕磕碰碰,哭哭啼啼,分分合合,恩恩怨怨,再也正常不过;一辈子都没有红过脸的夫妇,他们的生活不一定幸福。他见过一对夫妻,真的没红过脸,和和气气,相敬如宾,可这样平静如水的生活没有半点波澜,活着有何意义?就如人的一生一样,如果没有疯狂地做过一件事,太也枉为此生了。

    丁后锋跟妻子红过脸,还摔过东西,但她总是包容他的粗暴,甚至还会原谅他的种种缺点,偶尔她也会以泪水或离家而去对他的行为进行过抗争。但结婚多年,他们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闹得凶。倘若她不尽力遏制着内心的怒火,也许那把菜刀真的把他的头颅砍下来了。她可以容忍他的缺点,但绝对不会容忍他背叛她,也不会容忍他在跟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亲吻。在她想来,也许他已经跟那个女人有过肌肤之亲、床上之欢了。

    他愤愤离家而去时,准备找个夜市摊点喝酒,此时实习生又给他打来电话。他没有接。她再打时,他把手机关了。他知道他跟她不可能走在一起,现在他与妻子的感情出现危机,他更想在这种时候让她来点燃期间的怒火。越是在这种危急时刻,他越是得快刀砍乱麻。

    一个小时后,他打开手机时,见到实习生发来的一条短信,上面写着“我不敢奢求太多,每天只想跟你在一起待上一会儿。可惜,我这种自作多情的梦想并不现实;我不敢奢求你把百分之百的爱给我,但我只希望你对我好一点就可以了;我不想伤害你的妻子,也不想伤害你。我认为自己是在犯傻,明明知道最终没有结果,却把所有的感情都付了出去。我不后悔,也不怨恨……从今天起,我将会重新启航,物色自己的另一半”。

    他心里酸酸的,回拨过去,却发现已经关机。她跟云朵一样,轻轻地飘来,又轻轻地飘走了,似乎不带来什么也不带走什么。这样也好,省得他牵挂什么,又担忧什么,反正他没有欠她的,她也没有欠她的,互不相欠,挺好!

    想到此处,他从未有过的轻松与欢愉。抬头往天空望去,繁星闪烁,让他恍然之间回到幼年住在乡下的感觉。城市不是很拥挤的吗?城市不是没人情味的吗?城市到处不是充满压力的吗?奇怪的是,他现在居然有了一种超然的解脱感。

    有时候,他莫名萌生一种感慨,城市居民是没有安全感的。下岗、失业,整日为一日两餐奔波劳顿,就算找到了工作了,在单位里混得一职位,可总是担心完不成工作,工资和奖金拿不到,且还担心同事之间出现的倾轧、排挤与暗算,甚至还担忧被老板炒掉;纵使工作稳定,可也担心家庭出现危机,夫妻反目,在现代都市,饮食男女的感情是脆弱的,且诱惑他们的东西太多了,稍有不慎,爱情分崩离析,婚姻解体,儿女失去父爱或母爱;即便家庭和谐,现代人也终日为子女的教育问题劳心劳力,子女若听话了,倒也无忧,若剑走偏锋,日日找借口泡在网吧,那就惨了……

    一直以来,他都认为农民是最有安全感的。再怎么着,农民还有赖以生存的土地,无须担心饥饿。人勤地不荒,只要舍得挥洒汗水,只要经常终日操劳贫瘠的田地,不会有失业的危机感了。

    而他们之类的进城“农民”,虽说有了城镇户口,虽说有了一份固定而又体面的工作,但他们在城市里所扮演的也不知道是什么角色。非工非农非商,跟“北漂一族”又有何异?既没有安全感,也没有归宿感,更没有信心感,充其量不过是一个高级打工仔而已。

    年迈力衰或被单位视为“败类”之时,他们之类的“新闻民工”,也就没有角斗的勇气与超越自我的激情了。慢慢地,他们就会退出新闻的战场,成为扑死在沙滩上的后浪。有一句说得好,长江后浪推前浪,后浪死在沙滩上。新闻民工的最终结局是不是像后浪一样,悲惨地离开“死”于所工作的单位,丁后锋并不想知道。

    但是,他从其他兄弟单位“退役”的同行中已然知道这样一种可悲的境地,没有人把新闻事业当作自己一生谋生的工具,而是作为一种跳板。

    也许,所有的新闻民工在单位里是没有耐心等到自己老去的那一天,因为他们不想看到自己被挤压出局的可悲窘境。趁早离开,趁着还算年轻开家公司进行二次创业,兴许还能拯救自己的下半生。只能糊口的工作,是不能解决根本问题的。

    对于“新闻民工”一说,多数人不敢认同,这些人闪烁其词,极力回避问题的本质,指出这是一份高级职业,是农民工所不能比拟的。丁后锋记得报社一位领导说过一句极其苍白的话,“农民工没有医疗保障体系,也没有多少文化,但你们什么都有,从事着体面的工作,为百姓鼓与呼”。甚至还有专家评价说,这是一种低档的悲观情绪,不利于媒体的发展。

    他认为所有的这些说辞都只不过是一种借口,只有身陷新闻战场的人才会真切地体悟到新闻民工就是新闻民工,这份职业只能谋生、乐生,但不能跟着它走完这一生。

    也许,他正如当初接手狗仔转交的“酬谢费”所想的那样,从此要离开新闻队伍了。那笔钱真不该接下来!不仅如此,他真不该对待工作那样散漫,不该经常跟一帮哥们在一起赌钱。

    还能再次勃起吗?他反复问着自己。像他这样的年龄,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坎。心态已然老,新闻的激情也没了,还能到其他媒体择业吗?人家还会要他吗?就算让他有一次机会谋生,他们也会在心里疑问,都市报不是全省最好的报纸吗,影响力、发行量与广告额都是其他媒体不能比的,他缘何舍高求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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