侦破故事-偷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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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六月到九月,是政府规定东海休渔的日子,在这段时间,谁也不能出海捕鱼。可自打今年休渔开始,张名堂就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他憋着一股劲儿呢。为啥?原来去年也是休渔期间,张名堂偷偷地出了一次海,没成想刚刚靠岸,就让同村的刘学军带人逮个正着。不仅鱼被没收,而且还被罚了款,并在大喇叭里公告于众,让他出尽了“风头”。

    俗话说,风水轮流转。大前天,张名堂碰巧发现刘学军买了十公斤柴油。他回到家一琢磨,觉得这里面有点名堂。不出海,你买柴油干什么?听说刘学军今年要盖房,还差着一大截钱没着落,张名堂就猜出刘学军十有八九是要偷着出海网鱼。所以,他来个“君子报仇,一年不晚”,天天盯着刘学军不放,也要抓他个现行。

    这天清晨,在人们睡意正酣的时刻,张名堂突然被一阵极轻极轻的马达声惊醒。张名堂是老海条子了,对机帆船也把玩了好几十年,别看村里大大小小的有那么百十条船,发动起来都是“突突突”地响,可在张名堂的耳朵里,每条船的引擎声都不一样。他一个鲤鱼打挺蹦了起来,侧耳听了听,兴奋地一捶床铺,说道:“奶奶的,你小子终于憋不住了。”然后摇醒妻子,轻声说:“你睡,我去去就回。”妻子劝他:“他爹,何苦呢?一个村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张名堂火了,说:“屁话,去年他刘学军是怎么对待我的?”

    张名堂悄悄出了门,来到了泊船的地方,只扫了一眼,就乐得差点笑出声。果不其然,刘学军的船没了!透过浓浓的雾,他听到刘学军的机帆船正“突突突”地向大海深处冲去呢。

    张名堂急急地敲开了村主任的门。村主任正搂着媳妇睡得香,被搅了好觉,一肚子的不高兴:“张名堂,你搞什么名堂?”张名堂“嘿嘿”一笑,说:“村主任,重大敌情!”

    村主任被吓了一个激灵:“你说什么?”张名堂慢悠悠地说:“有人出海了。”“胡说,谁敢?我怎么不知道。”“谁把你这大村主任放在眼里呀。”“张名堂,你是不是昨天的酒喝多了,大清早找我逗闷子玩呢?”“不,”张名堂一脸的严肃,“十分钟前,刘学军私自出海了。”村主任摇摇头,不相信。也难怪,刘学军是衬里有名的老实人,他怎么会干这等子事?张名堂一看村主任这个态度,忙将自己的胸膛拍得“当当”地响,说:“老天爷在上,现在都普法了,瞎说要受法律制裁的啊,对不?”

    村主任这才穿衣起床,边走边问:“你咋知道刘学军出海的?”

    “嘿嘿,我不是觉轻吗,听到了他家的船声。”

    “又来了,听听听,万一你要是听错了,咋办?”

    “哎呀,我这是说正事呢,我刚刚看了,刘学军家的船没了。”

    村主任和张名堂来到海边,解开张名堂家的船缆,拔起铁锚,张名堂发动了机器,然后两个人驾着船出了海。村主任问:“这茫茫大海,谁知他刘学军上哪块?”张名堂微微一笑,说:“放心,他肯定去小周岛那边,那块海域的鱼多。”但是张名堂并没有直接去小周岛,而是开着船在海上兜圈子。

    村主任问:“你没事干吧,瞎转什么?”张名堂神秘地一笑,说:“你总得给刘学军一点准备的时间吧?”“准备?什么准备?”“村主任,咱们得让他起了网再上去不迟。否则,他什么也没捞上来,咱们说什么?”村主任笑了,说:“看来还是老姜辣啊。”张名堂乐了,美得不知如何是好。

    一个多小时后,张名堂估摸着刘学军差不多了,于是加大马力,向着小周岛全速前进。这时,太阳也出来了,晨雾渐渐地消散,搭眼一望,就能将十几里的海面尽收眼底。

    闲话少说,张名堂是憋着劲找茬来的,所以没费什么事儿,就突然出现在刘学军的面前,刘学军发现张名堂的船上还有村主任,感到了什么,他笑了一下,说:“怎么,你们也来了?”村主任严肃地问:“老刘,你难道不知道政府的命令吗?”刘学军显得极为尴尬,说:“知道,知道,可是我并没有……”

    张名堂扫了一眼刘学军的船,湿漉漉的网堆在船尾,而鱼已经没了,肯定是刚刚收到舱里。看来来得不早不晚,正是时候。有网有鱼,不怕你刘学军不承认!想到这儿,张名堂不由嘴角挂上了一丝坏笑。

    张名堂将两条船并在一起,故意问:“老刘,你公然违抗休渔的命令。行啊!”刘学军表情十分不自然,说:“老张,我是在家待得心烦,出海来转转。”张名堂冷笑了一声,站到船帮上,抬腿就要跳过去。

    刘学军一看,立即抄起鱼铲挡住:“你要干什么?”“干什么?看看你舱里有多少鱼。”“我这舱里是空的。”“空的,唬谁呢?俗话说得好:人不说话网说话。谁不知道你刘学军是百里挑一的网鱼高手,怎么,你能走空?”

    刘学军铁青着脸说:“要杀要剐有政府,关你什么事儿?”张名堂冷冷一笑,说:“话不能这么说,去年你不是也挺……啊,怎么一年过去了,你的思想倒退步了呀?”说着就硬要上刘学军的船。刘学军呢,涨红着脸,“呼呼”地挥舞着手中的鱼铲,张名堂一个没防备,被刘学军一铲子拍到了胳膊上,立时划了一个口子,血“汩汩”地冒了出来。

    村主任一看,天,要出事,忙上前拦架。没想他走得急了,将船踩得偏重,正在这时,一个浪头打来,张名堂脚下一个趔趄,“扑通”掉下了海,张名堂这下子火大了,在水里一边扑腾一边骂:“好你个刘学军,你还想杀人灭口呀?”

    村主任正要拉张名堂,突然他听到了一种不寻常的声音,回头扫了一眼,不由惊叫道:“鲨鱼!”张名堂顺着村主任的目光望去,距他不到五米的地方,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正冲过来。终归是老海条子了,他深知自己目前的险境,知道是自己胳膊上的血腥味引来了鲨鱼,他想翻身上船,可是胳膊有伤,一时竟使不上力气。顿时,一股凉气从脚底下蹿上来,张名堂感到了死亡的威胁。

    那鲨鱼大概已经几天没有吃到什么了,此时兴奋得张开了大嘴,照着张名堂的大腿就咬了下去。说时迟,那时快,几乎在鲨鱼张嘴的同时,就见银光一闪,刘学军的铁铲对着鲨鱼的鼻子狠狠地拍了下去,鲨鱼最怕鼻子受伤,此时,它一下子蒙了,还没待反应过来,鼻子上又挨了重重的几铲子。与此同时,刘学军伸出一只手,伸向张名堂,大叫道:“老张,抓住!”

    张名堂抓住刘学军的手,刘学军一发力,“嘿”地将他拉上了船。那鲨鱼眼看到嘴的食物丢掉了,愤怒地一扫尾巴,差点将刘学军的船掀翻。刘学军腾出手,照准鲨鱼的眼睛又是一铲子,那鲨鱼这才悻悻地游走了。

    这惊险的一幕发生得是那么快,把村主任都看呆了。他将两条船连在一起,用绳子固定好,这才跳到刘学军的船上,帮着刘学军为张名堂上药。张名堂嘴上说着“没事没事”,眼睛却仍在搜寻刘学军船上的货物。

    刘学军叹了一口气,说:“甭看了,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们了,我确实网了鱼,大约有五百多斤吧,但是我只留了一条,其余的我都放回海里了。”说着,从一个塑料桶里拿出一条三斤左右的大黄鱼。

    冒着偷渔的危险,出海下网,却只要一条鱼?张名堂看看村主任,村主任看看张名堂,两人都不知刘学军今天的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张名堂想了想,笑了,对刘学军说:“高,你实在是高。谁都知道,这时节黄鱼极少,一斤能卖出十斤的价。你今天是有备而来,专网黄鱼的呀。”刘学军急得说话都结巴了:“不、不、不是。”“不是什么?这多好,网它个几十斤黄鱼,偷偷地回村,不显山不露水地就能赚上一笔,高呀,高!”

    村主任看着刘学军,摇摇头,问:“老刘,这休渔……”刘学军重重地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休渔期间任何人不得出海,可我是宁可犯错误也得这么做呀。”

    村主任和张名堂一下子陷入五里雾之中,两人同时问:“你?”刘学军的眼眶湿了,他望了望远处,缓缓地说:“我这鱼一不是要卖,二不是自己吃,我是要送给杨场长——他已经晚期了……”

    张名堂愣了,村主任也愣了。鱼场杨场长患癌症的事儿他们都知道,对于杨场长,他们何尝没有感情?六年前,杨场长刚来鱼村时没人把这个北方汉子放在眼里,特别是他宣布要休渔时,更是激起全村人的反对。人们骂他,唾他,可是杨场长不急不恼,耐心地给大家讲政府休渔政策的长远意义。当有人偷渔时,他也黑着脸狠狠地罚,为此,他还吃过黑棍。但是,当休渔期过后,人们网到了多少年没见到过的大鱼时,他们信服了,没有杨场长就没有渔村今天的繁荣。而杨场长六年来,却从来没有在谁家吃过一顿饭。他们也知道,杨场长没别的嗜好,就是爱吃这海里的大黄鱼,每年他都要花钱买上些……

    刘学军说:“我该说的都说了,该做的也做了,你们怎么处罚我都没意见,只是一条,你们得让我把这黄鱼给杨场长送去,让他‘走’之前能再吃一口咱们这地方的黄鱼……”

    “你呀,”村主任说,“老刘,让我说你什么好?好像就你一个人关心杨场长似的。实话告诉你,休渔之前,我就准备好了黄鱼,可是杨场长死活不收,他说,中央三令五申,不许向老百姓索要物品,我是共产党员,我得听中央的话。”

    张名堂说:“这杨场长也是的,几条黄鱼,算什么!”

    村主任说:“但是他看得很重很重。所以我说,老刘,你这是一厢情愿啊……”刘学军“嗨”了一声,坐了下来。

    张名堂此时倒显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他尴尬地笑笑,说:“老刘,我真不是人,我是从门缝里看人,我……”

    “你也没有什么错。休渔是关系子孙后代的大事,谁都应该管的。”刘学军说完,将船一掉头,“返航回村,看杨场长去!”

    张名堂忙说:“也算我一个呀。”

    东海休渔,禁令如山。今年,谁也没有偷渔。

    (范大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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