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明月在-纪晓芙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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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想家,她只想回家:“我不管,我要回家,我要回吉隆坡!”

    他问:“难道你不怕死?在你心目中,做我杨逍的妻子是不是比死更可怕?”

    当然——是!她是有为青年,她有大好前程,她怎么能和一个大魔头结婚?她的眼泪又要掉下来了:“求求你放过我吧。”

    他叹了口气:“你不怕死,我怕!我不想你白白去送死,我会心痛,知道吗?将来你就会发现,做我杨逍的妻子,是你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沙文猪!他以为他是什么人,F4还是申东贤?她差点歇斯底里:“我不要!我不要做你这个大魔头的妻子!”

    他终于发怒了:“你这个不知好歹的臭丫头!”

    他会怎么样?恼羞成怒一枪打死她?她嗫嚅:“杨……杨逍,我是不会嫁给任何人的,我念的是圣德女校,我发过誓要做修女,将一生都奉献给主。”

    “做修女?”他嗤之以鼻,“做修女有什么好?”

    她昂起头:“你不能侮辱我的信仰!”

    他将手里的鱼竿掼在地上,名牌耶……她无限心痛地望着那鱼竿。他向来只用最好的,这根鱼竿一定也贵得吓死人。

    他的脸色暗沉得吓人:“不行,我不能放你走。”

    她忍无可忍破口大骂:“杨逍!你到底是不是男人?我就是愿意做修女!做修女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我救了你,你不报恩也就算了,为什么连我要实现自己的心愿也要妨碍?”

    他回过头来,恶狠狠地道:“闭嘴!”

    她吓得心扑通扑通乱跳。他掉过头去望着远处的山,浅灰色的山峦,温柔的曲线逶逦动人。风吹乱他的发,他为什么突然意兴萧索?

    她心乱如麻,忽然听他说:“你走吧。”

    一刹那她难以置信,他说:“趁我还没改变主意,快走。我叫人送你去机场。”

    她轻咬着唇,朝思暮想的一句话,一旦真的听到了,却觉得不太真实。她转身离开,却听到他叫:“等一等。”

    他这么快就出尔反尔?她加快步子。他追上来:“纪晓芙!”

    她怒目以视:“你难道要说话不算数?”

    他却只是长长叹息一声,将一样东西递给她:“这是明教铁焰令,如果今后你遇上麻烦,拿它来找我,我就算赴汤蹈火,也会为你效劳。”

    哇……这么神气的东西拿在手里,她以后不就可以号令天下?可是她为什么笑不出来?为什么她一点也不觉得高兴?她勉强挤出一个微笑:“谢谢。”

    一直走到草地那头,她才回过头看他,他立在那里望着远处的山,整个人笼在金色的斜晖中,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好长。

    再见了,杨逍……不,是永别了。他与她是两个世界,这些日子于她只是一个璀璨的美梦,从此,他们将再无交集。

    【六】

    回到熟悉的城市,殷梨亭来接机。坐在车上,车窗外是熟悉的吉隆坡街景,她回来了,回到真正属于她的世界。她的尾指上还戴着Cartier的三环戒,她现在很心痛……心痛塞尚那幅静物画。那幅塞尚的静物画他真的拍了送给她,在看见画的那一刹那,她的呼吸都几乎停顿。但它还是比不过自由的可贵,所以她想尽办法逃离。

    现在,她自由了。

    她下定决心,将杨逍将星星将《鹊桥仙》将塞尚将日本将明教将过去几日的一切统统从记忆中删除,永远永远。

    殷梨亭替她洗尘,他带她去了一间日本料理店。当她看到满桌的姹紫嫣红时,她突然有掉头就走的冲动:“我刚从日本回来,你又请我吃日本料理?”殷梨亭手足无措:“晓芙,对不起。”

    她一直欣赏他的温文儒雅,可不知为什么,今天她老是觉得他的这种温文儒雅简直就是唯唯诺诺,她又想发脾气了。他突然掏出一样东西,竟然是Tiffany Lucida的戒指,她顿时张口结舌。只听他说:“晓芙,嫁给我吧。”

    求婚……她觉得有点头晕。只听殷梨亭说:“你说过,你最想要的就是Tiffany Lucida的订婚戒指,我拿到奖金后马上就买来了。晓芙,嫁给我吧。”

    她岔开话:“你拿到奖金?什么奖金这么高?”

    “我们刚刚破获了一大宗军火走私案。”

    军火走私?她的脸色刷地白了:“殷梨亭,我要考虑一下。”

    他笑逐颜开:“当然可以,我等你电话。”

    她做了一晚上的噩梦,梦见杨逍……梦见他浑身是血,身上全是子弹。她尖叫着惊醒,冷汗早已经濡湿了睡衣。天!她一定是疯了才会梦到那个大魔头。她得赶紧想办法忘掉他,彻底忘掉他,忘得一丝一毫都不再记得。她抓起电话拨号,久久才有人接,她叫:“殷梨亭!”

    电话那头传来睡意惺忪的声音:“晓芙,早。”

    “我答应你了。”

    殷梨亭还未睡醒,过了几秒钟才惊喜地叫:“晓芙!你答应我的求婚了?”

    “我答应。”她清楚地告诉他,也告诉自己,“我要和你结婚。”

    结婚啊……到现在她还感觉有点不真实。拍婚纱照,任由摄影师将两个人摆布来摆布去,她全然像个木偶。中间又要换衣服,她不知道拍婚纱照居然要换这么多衣服。

    她叹口气,接过店员小姐递来的另一件礼服,走进更衣室。她刚刚关上更衣室的门,突然一只手伸过来用一方毛巾捂住她的口鼻,一股难闻的气味令她眩晕,她立刻便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

    好痛!她全身的肌肉都在痛。耳中只听到海浪声……海浪?她艰难地睁开眼,白花花的太阳毒辣地直射下来,她感到又一阵眩晕。再次睁开眼,她才看清自己在甲板上,四周都是茫茫大海。自己怎么会在游轮上?她挣扎着想站起来,才发现自己的手被绳索捆得紧紧的。旁边一个满脸横肉的家伙一脸不怀好意的笑:“不好意思,纪小姐,在杨先生赶到之前,只好先委屈一下你了。”

    杨先生?哪个杨先生?难道是杨逍?

    一想到他的名字她就脸色煞白。天空中传来直升机的声音,直升机打着旋,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终于降落在游轮顶层的平台上。她仰脸看着直升机,有人从上面下来,她一眼便认出来人,真的是他。

    虽然相处的日子不长,可是他化成灰她也认得出来。

    他那样子,真像是出海来晒太阳的。她紧咬牙根,大魔头!居然能想出这招来劫持她!

    身旁的人大声叫道:“杨逍,站住!你再上前一步,我就宰了这臭丫头。”

    他冷冷地扬起眉头:“你们要是敢动她一根头发,我就叫你们统统下海去喂鲨鱼!”

    原来不是他劫持了她,原来他是赶来英雄救美的。她忍不住大骂:“杨逍你个大笨蛋!你这么单枪匹马地跑来,还怎么救我?你不是明教左使吗?起码也得带上浩浩荡荡的雇佣军一起来才对;再不然,你也应该带上什么核弹生化武器来跟他们换人啊!”

    他笑了,竟然还笑得那样轻松:“他们倒是要求我拿导弹来换你,可是那样会威胁到世界和平。”

    “见鬼的世界和平!”她说,“导弹?我就只值一枚导弹?我以为我起码应该值一枚核弹呢!”

    旁边的人终于忍无可忍瞪向她:“闭嘴!”他回头的那一刹那,杨逍已经出手了。他的身影快得像鬼魅,他的出手快得像闪电,只见他一脚飞起就踢掉那人手里的枪,再接着左手一伸就将她揽入怀中,右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支AK—47指着那人的太阳穴:“陪我们上直升机。”

    太帅了!她忍不住吹了声口哨。满游轮荷枪实弹的喽啰瞠目以对,眼睁睁看着他们三人上了直升机,扬长而去。他半路将那人扔下碧海,真是污染环境。

    他们成功脱险,过程真是比邦德还惊险。直升机飞至小岛降落,她仍在回味适才的惊心动魄,他却毫不留情地将她手腕拽住,带进面前的别墅。她踩到自己的裙角,差点跌倒。他脸色冷得像冰一样:“你穿的是什么鬼衣服?”

    “婚纱啊。”她抱怨,“我正拍婚纱照,就被人绑架了。”话一出口,她后悔得想挖个地洞钻进去。

    他怒不可抑:“纪晓芙!你骗我!我杨逍这辈子最痛恨人家欺骗我!你可以不爱我,但是你不可以欺骗我!”

    她心虚地低下头:“我骗你什么?”

    “你说你要当修女……全是屁话!原来你心中另有情人!我告诉你,我杨逍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当初我真的以为你是要当修女才放你走的。如果你要嫁人,只可以嫁给我杨逍一个人!”

    她吼回去:“我死也不要嫁给你!我是殷梨亭的未婚妻,如有异心,天诛地灭!”

    他的脸色更冷了:“好,我这就去杀了那个殷梨亭。”他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她阵脚大乱:“杨逍!你站住,你不准去!”看到那支AK—47,她随手拿起,咬牙道,“杨逍!你再不站住我杀了你!”

    他回过头来,轻蔑地扬起眉:“杀我?”

    “我……我杀了你这个大魔头,为社会除害。”

    他轻轻一笑:“有志气,你行吗?”迅雷不及掩耳,他“啪”一声卸下AK—47的弹匣,再反手一扬,橙黄色的子弹便“叮叮当当”落在地上。

    她扔下枪,一字一句地说:“我告诉你,你别指望把这个猫捉耗子的把戏玩下去!”她扭头向海边冲去,悬崖高得令人头晕。

    他追过来:“不!”

    她毫不迟疑地纵身跃下,无边的蔚蓝包围上来,她窒息了,死亡竟然如此痛苦。

    她没死成……有杨逍在,原来想死都如此困难。她醒来看到他的脸,仍是噩梦一样,眼泪终于情不自禁流下来:“你为什么要救我?”

    他的眼睛迅速黯淡下去:“我送你回吉隆坡。”

    她怔住了。他神色落寞:“如果我早知道你宁死也不肯嫁给我,我决不会逼你。我一直以为你不是那么讨厌我……看来,我太高估自己了。”他的声音又苦又涩,“对不起。”

    眼角有眼泪滑落,为什么她要哭,他已答应送她回去了,为什么她还要哭?

    【七】

    偌大的游艇,无端端仍觉得空间逼仄,她抱膝坐在船尾。他将船设为自动驾驶,拎着酒上甲板来,斟了酒,问:“你要不要?”她摇了摇头,他掉过头去一口气饮尽。她抬头仰望浩瀚的星河,哪一颗是牵牛,哪一颗是织女?可她惟一辨出的却是银河,天堑难逾的银河。

    他说:“我们已经在印尼领海上了,明天你就可以见到你的情人了,你应该很高兴吧。”

    她闷闷地低着头:“我当然高兴。”

    他走过来凝视她:“你并不高兴。”

    夜风吹得人发冷,她自欺欺人地掉过头去。他却伸出手来,温柔地抚上她的脸:“傻丫头!”这三个字仿佛是魔咒,令她的目光接触到他的双眼,就再也移不开了。他的眼里有无尽的凄凉与痛楚,倒映着她的双眼,清晰得令人害怕。她迅速低下头:“明天你就不要上岸了,马上回公海吧。你是通缉要犯,一旦行踪暴露会很麻烦。”

    “你为什么这么关心我?你和殷梨亭相爱是跟我认识前还是之后?”

    她不想继续这样的谈话:“我要去睡了。”

    他猛然抓住她的肩头:“你看着我!丫头,你看着我!我到底有没有猜对?”

    她的眼泪夺眶而出:“不对,不对!我爱的是殷梨亭,不是你!”

    他捏得她肩头好痛:“你撒谎!你喜欢的人是我,你爱上我了!”

    她挣扎起来:“你放手……”她挣不开。他呢喃:“晓芙,你是我的,是我的……”他吻上来,他的吻像灼热的火焰,他吻到哪里,她就像巧克力一样融到那里。

    天上所有的星星像是全部坠落下来,坠成一片绚烂的火海。

    清凉的晨风像温柔的手,拍在脸上咸咸的。眼泪干了,又流出来,她缩在床角,像陷阱里的幼兽。

    他想替她拭去眼泪,她却更畏缩地向后躲避。离开海岸越远,她就觉得绝望的感觉越清晰。他要带她回日本,他要带她去他的世界。

    他低声说:“对不起,我不是存心的。”

    她只是无声地掉着眼泪。他说:“好,你就当我是存心的好了。因为只有这个方法才能把你留下来。你放心,我以后再也不会欺负你。”

    她依旧无语。舷窗外的朝阳发出万丈金光,她的视线却只是一片清冷的模糊。

    他们经过群岛,靠岸加油然后继续前行。他走进来,只见餐盘里的东西没有动,她还蜷在那里。柔柔的心痛弥漫开来,他该拿她怎么办?他纵横半生,怎么会拿这个丫头无能为力?他怎么会栽在她手里?

    她终于抬起头来看着他:“我想吃咖喱饭。”

    他说:“那我去买。”

    她的话语里还带着一丝哽咽:“要很辣的那种。”

    他寻了几家餐厅,买了份最辣的咖喱饭回来。船上寂静无声,只剩下明媚的阳光。空气里还有她的衣香,混淆着咖喱的气息呛上来,他竟然落下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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