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这时,上课铃响了。
丁零零的声音仿佛摧毁了现实与虚幻之间的界线,空间叠放,松弛,震荡后平静下来。人被拉了回来,清醒了,看见走廊霉绿色的墙壁有一块块暗黄的水渍。庄嘉惠头也不回地跑向自己的教室。经过那条长长的回廊时,好像听到一群人在后面说:"找到你了。找到你了。"
她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仍然惊魂未定。老师进来上课,她从抽屉里抽出课本,跟着有什么掉了出来。
是刚才交出去的安锦言的情书!
大扫除的日子,庄嘉惠好不容易把情书交到韩傲然手里。她是不敢再去教学楼的西面的,这几天才是第一次遇到韩傲然提着垃圾胶袋走向学校的垃圾池,她立刻追了上去,顺手也把手中的垃圾胶袋丢掉。
因为没有人肯跟她一组干活,所以她的任务也只能是扔垃圾了。反正到毕业之前,她会一直受到这种忽视和排挤。
会习惯,会麻木的。
垃圾池在阴雨潮湿的天气里散发出沼泽一样腐臭的味道,蚊蝇滋生,废纸和旧文具堆积在一起。韩傲然把黑色的垃圾胶袋往池里一扔,到水龙头边洗了手,然后才打开情书来看。
"没写名字呀。"他看完后说,微微一笑,"不会是你写的吧?"
"当然不是!那个小言也真是的。连名字也忘了写。"
"也或许她是害羞而不敢写名字哦。算了,我也跟你一样叫她小言好了。"
韩傲然把情书塞回到裤兜里。水龙头边的大树被风吹得簌簌地响,是下雨的预告吗?庄嘉惠想了想,又神色凝重地看向他,"你的教室是不是在教学楼西面的最后一间?"
"是呀,怎么了?"
"是八班吗?"
"八班?不是,是七班呀。高三年级只有七个班。哪来的八班?"
哪来的八班?
遇上的,是根本不存在的班级。那四个穿红鞋的女生,从何处而来?
庄嘉惠唯一能够肯定的,就是那些女生和她的姐姐庄凌一定有着某种关系。弄不好,是和姐姐一起失踪的人吧?
是七年前陈旧的记忆了。她因此陷入深思,水龙头的水珠以比时光慢一半的速度缓慢地滴在水槽里。南方烟灰色的寂寥天空下,从身边经过的人逆光中浮现出单薄的剪影。韩傲然看着这个想什么入了神的女生,她的嘴角安静,眼睫毛上的光线仿佛睡着了。
他不明白她为什么总是灵魂出窍的样子。
一个女生从教学楼里走出来,脚步略显虚浮地走过来,几乎没有一点声响。韩傲然看着她说不出话来。女生的脸色苍白像纸,在这大白天里挺让人心悸的。
她无声无息地走到庄嘉惠背后,拍了拍仍在沉思的庄嘉惠。
她说话的声音一丝丝地从肺腑里游出来,没有质感和重量地飘浮在空气中。这样精神不振的一个人,庄嘉惠猜想她可能是生病了。
"米岚,找我什么事?"
"刚才是你倒垃圾的吗?"
"哦。不错。"
"带我去。"
"嗯?去哪里?"
"扔垃圾的地方。"
"你是不是丢了什么东西?很重要的吗?"
问话没有回应。米岚面无表情,深深的眼窝里停滞着浓稠的阴影,好像光线在那里进不去,只能找到颧骨和鼻尖栖息。她跟之前不同了,庄嘉惠弄不明白在米岚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她发生如此转变。从活人变成行尸走肉一样的感觉。
受到什么刺激了吗?
庄嘉惠把米岚带去垃圾池的路上,她听到米岚嘴里一直喃喃着含糊不清的词,稀薄得风一吹就散了。即使她用尽方法挑起话题,米岚还是默然不语地跟在后面,走路的姿势僵硬得让人心里发毛。
阴天很潮湿。水汽包裹的脸孔模糊成苍白的纸张。
来到了垃圾池边。一个一个黑色胶袋堆积在一起,分不出原来的那个了。庄嘉惠只好把那个垃圾胶袋的大概位置指给米岚看,然后捂住鼻子。
恶臭的气味。
胶袋上破烂的口子,呕吐出熏臭的垃圾。颜色浑浊的污水在地面上漫流,连苍蝇在头顶飞过的瞬间也觉得肮脏。庄嘉惠退后几步。
却看见米岚全然不顾地走进了垃圾池里,用手扒开那一个个黑色胶袋,在那污秽不堪的垃圾里寻找着什么。
阵阵恶臭传来,庄嘉惠胸腔内翻江倒海似地难受,差不多都要把午餐全吐出来了。庄嘉惠更加紧紧捂住鼻子和嘴巴,氧气在身体内逐渐稀少,呼吸困难。
来倒垃圾的同学好奇地打量蹲在垃圾池里的古怪女孩,庄嘉惠听到她们离去的时候小声地说:"好脏哦。""神经病。""垃圾虫。"
米岚到底在找什么呀?
一段很漫长的时间过后,庄嘉惠才看到米岚站起来,走出垃圾池,双手里已拿着什么揣在胸前,很爱惜的宝贝似的。她心满意足,微弱的阳光覆盖到她柔软的嘴唇上,唤醒了幽微的笑意。
好像失散的灵魂归位了。
只是庄嘉惠在她经过时狠狠吓了一跳。
米岚揣在胸前的,是一个木偶![=BWW][=YM2][=B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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