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宫。”赵太宰恨恨地一甩手，带着众人退出小院，匆匆回宫复旨。
渔嫣一直昏睡。
繁芜的梦反复扰来，她看到自己被大风大浪推着涌着，不知漂到了何处，水如此滚烫，让她窒息。缓缓睁眼，只见满室幽黑，没点灯，只有一缕月光斜斜透入，勉强照亮眼前方寸之地。
御璃骁的呼吸声就在头顶飘着。
“王爷，”她从浴桶中坐起来，伸手在半空中一挥，抓住了他的袍角，“云秦呢？”
“你白天为什么会去那里？”他拂开她的手，冷冷地问。
“我……”渔嫣心一沉，那两名侍女想必是故意为之，诱她进城，但又为何笃定她一定会去小院？是赌，是误打误撞？总之，今日若无御璃骁，她与云秦就真成一对绝命鸳鸯了。
渔嫣的手一松，无力地跌回水中。
“别人的命，这么重要？云秦的死，又和你何干？你到底是嫁给了谁？是谁的女人？若本王没出现，你想过后果吗？”他语气蕴怒，一连串地问。
“此事因我而起，我又怎能坐视不管？”渔嫣坐直身子，又去拉他的袍角，“王爷，你是有本事的人，你就放过云秦，让他带公主回边关去。革职也好，放他一条生路，他无意和王爷作对，也从来都不是王爷的敌人。”
“渔嫣，你还是本王的妻子，你在你丈夫面前为另一个男人求情，还是一个一心想置你丈夫于死地的男人，你觉得本王会放过他吗？”
御璃骁往前走了一步，月光落在了他的身上。白发胜雪，依然满脸疤痕……可是他在走路！
渔嫣往后缩了一下，目光渐渐下挪，停在他的腿上。
“失望吧？本王居然不是瘫子，所以你逃去哪里，本王都能把你抓回来，想不想去太后那里告密？你现在跑出去，本王保证不追你。”
他寒着脸弯腰，掬了把水，用力泼到她的脸上。
水珠从她瘦削的肩往下滑，跌打在水面上，她瑟缩了一下，两肩都落进他的手掌，被他硬生生从水里拎了起来。
今日狂跑一天，双脚都起了水泡，破了皮，此时被热水浸着，别提多疼了。
她倒吸一口凉气，手撑在了他的胳膊上，忍着眼中的泪，小声说：“王爷放手，好疼。”
“你还会怕疼？”他冷冷一笑，把她丢回水中，“你知不知道，你今日出现，让我步骤全乱。不过一个云秦而已，居然让你一路跑去城中，把一双漂亮的脚磨烂成这般模样，你是准备让我赞你痴心，还是夸你长情？居然还敢在我面前为云秦求情，说出为奴为婢为仆的混账话！”
“王爷恕罪，只要放了云秦……”
“你凭什么要求本王为了你放了他？他在本王眼中，不过蝼蚁……”他猛一挥袖，袖角拂到她的脸颊，劲风打得她柔嫩的肌肤生痛。
她低呼一声，抱紧了双臂，在浴桶中缩紧身子，好半天才小声说：“于王爷来说是蝼蚁，可于我来说，却是最后的一点温暖。对渔嫣，王爷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云秦是家中独苗，不能有闪失……”
“你再提他的名字一次，本王向你保证，立刻断他手足，抽他肋骨。”他脸色更沉，死死盯着她，满身杀气。
“不要……”渔嫣大骇，赶紧抓住了他的袖子，急促地说，“王爷，我可以让你满意的，我不是让你满意了吗？所以你才留着我，我知道那是你……我已经保守秘密了，我不会告密……”
御璃骁的呼吸越来越重，越来越沉，他退了两步，坐到椅上，冷冷地盯着她看了半晌，沉声道：“就算你想告密，你觉得你有这个能耐去告吗？”
渔嫣沉默，若真想告，一定可以告。但这世上居然有一个可以与太后对抗的人，于她来说，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父亲的事，赵太宰与太后，绝对是幕后操控的大手。若这两只老虎能互扑撕咬，不管谁胜谁负，都会两败俱伤。
“过来，让本王看看，你是如何让本王满意了。”见她不动，御璃骁缓缓开口。
渔嫣扶着浴桶慢慢站起来，月光正落在她的身上。她抬手抱住肩，难堪地看向他。纤柔的腰肢往下，两条玉白修长的腿怯生生地合着。
“走过来。”他冷笑，双瞳中怒意狂卷。
渔嫣愈加难堪，就这样站在他的视线里，已经觉得无法呼吸了，还要走过去？
“怎么？你就这样让本王满意？还要不要云秦活着？”他嘲讽出声。
渔嫣心一横，慢慢迈出了浴桶，抱紧双臂，趿上绣花鞋，披着一身水珠，慢慢地走向他。
越近，他的呼吸声就越清晰，这样的灼人，这样的低沉。
“小青鱼，这名字倒是有趣，可惜别的事上一点趣都没有。”他冷笑，依然满是怒意，“若学不会本分，学不会把本王当成你的天、你的地，不紧紧地跟在本王的身后，你痛的时候还有很多。”
他扣住她的腰，用力地揉了几把，力气这样大，就像想把她这纤腰掐断一样。
“王爷，痛……”渔嫣呜咽了几声，手从他的长发里滑出去，完全贴在了他的胸膛上，细细的抽泣声响起，传进他的耳中。
他的呼吸平静了一些，猛地站起来，就这样把她扛在肩上，大步走向屋中榻边，往上一丢，阔袖一挥，让锦帐落下，连仅有的月光都遮去了。
渔嫣不敢动。
这是她迟来了三年多的洞房夜。他很凶猛，像从海里游上来的巨鲨，一口咬住了她这条孱弱的小鱼，把她拖向他的大海，不得解脱。
“我是谁？”他松开她，掐住她的小脸，沉声问。
“王爷……”她长睫微颤，含糊地唤了一声，被他咬过的舌尖都痛到麻木了，两个字而已，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我是谁？”他语气却愈重，手也掐得更重，痛得她又是一个瑟缩。
“王……”她减了一个字，他不就是想当皇帝？
“渔嫣，你想想清楚，我是你的谁？”他语气薄凉，再度质问。
“我……”渔嫣说不出口，闻着他身上那浓浓的男人的气息，她怎么都说不出丈夫二字。她把他当丈夫看了吗？三年多前他就死了，她守了三年多，守回一个霸道得让她无法喘气的他。现在，就算被他压着，除了怕，还是怕，她对他没有别的感觉。
“想不清楚？你的命到底是谁的？现在是谁护着你，是谁撑着你，你应该忠于谁？”他手指用力，掐得她手腕快断了，两只手好像不是自己的，被摁在头顶。还没喘过气来，他又用了一点力气，她就觉得手真的断了，成了他的了……她打了水泡的脚底在冰凉的丝绸上来回磨蹭着，又开始痛。
“御璃骁……你是御璃骁……你是我的相公，我的丈夫……”
她痛怕了，尖叫着，抓着他的胳膊，缩着腰，想躲开她。他是战神，她是女子，他稍重的力气，都不是她能承受的。
御璃骁盯着她皱成一团的脸，久久沉默，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撤回掐着她脸的手，低低地说：“在本王这里，就收起你那套假装，你想当你的于大状，尽管去，你想画画写书，尽管去，有本王在你身后给你撑着，本王宠你，什么都让你去做，只要你玩得高兴。但你给本王记清楚了，你是本王的女人，你的高兴是本王给的，不许说不字，不许再和别的男人有半点往来瓜葛。”
眼泪从渔嫣的眼角不停地往下落，她抬手抹了抹，又抹了抹，小声说了声“是。”然后，赶紧把云秦放了吧，赶紧把许家娘子放了吧……她不敢再说这话，只把双手轻轻地搭在他的肩上，温柔得像被驯服的猫。
滚烫的双掌摁着她的肩，不许她躲，逼她承受。他给多少，她就受多少，半步也不得退。
“真的想通了吗？”他捧着她的脸，掀开一角锦帐，让月光落在她的眉眼上，泪水晶莹疯淌，娇唇颤抖不停。
渔嫣连连点头，只望这疼早些过去。他低眼去看，月白色的被褥上，有浓艳的色泽正在一点点晕开，深瞳里有了些许怜惜，动作也轻柔了许多。
“记着，我是你的夫君，能护着你的人只有我，以前的那些人、那些事，统统都忘了，不要在我面前紧张别的男人，所有和我作对的人，以后都将是你的敌人，我不希望你再为他们求情。在我面前，你也无须装出害怕的样子来，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自己都看得懂。”
他的长指松了松，唇贴到了她的耳上，舌尖轻轻扫过，滚烫的话语如火焰一般狂扑而来。渔嫣抓了抓锦被，闭上了眼睛。他是这样的男人，他狂傲，他自负，他拥有这些可以狂妄的资本，而她只是一条小鱼，如今游不出他的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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