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璃骁眉头微皱,渔嫣私底下查赤蜜粉,他并不知情。渔嫣平常虽往外钻,可一向不告诉阿朗她在做什么,只知道她时常去酒楼和集市乱逛。可今日他为遗诏的事伤神,酩酊大醉,不见任何人,所以渔嫣去找郑老三的消息并未通传到他的耳中。
“他们抬的确实是真正的郑老三,趁他们埋人的时候,我制住了他们,不想郑老三那人衣服里藏着蜜蜂,把我也蜇了。那两个人趁乱不知去向,我把郑老三带回来了,你们看看便知。”
“啊,死人?”念安一声低声,赶紧往渔嫣身后缩。
御璃骁脸色微沉,大步出了渔嫣的小院。那郑老三的尸身放在阿朗住的屋前,以免惊吓渔嫣。
“我也看看。”渔嫣大步跟过来。
“你不害怕?”御璃骁转头看她。
“我会验尸。”渔嫣摇头,尸体是不会说谎的,能从中看到许多真相。
几人到了阿朗屋里,郑老三依然在布袋里。
拉开布袋,郑老三的尸身已经僵了。渔嫣看了看他脖子上的紫青痕迹,还有身上的尸斑,小声说:“是被勒死的,应该昨晚就死了,那二人只怕也去迟了一步,被我们给撞上了,本想糊弄过去,没想到还是落进我们手中。”
“还能看出什么?”御璃骁问。
“这人身上有股烟味,平常一定喜欢烧烟叶吃。这种烟叶王爷应该闻过,寻常人可烧不起。”渔嫣拧拧眉,扭开了头,不敢看那可怕的脸,“他一定常与某些权贵来往,才能得到这些赏赐,现在搜他家,不知道能不能搜出线索。”
“还有呢?”御璃骁又问。
“咦,王爷,怎么听着你语气不对?”渔嫣转过头来,有些狐疑地看他。
“这不是后青国人。”御璃骁拔出剑,用脚把郑老三侧过去,剑尖拨开他的头发,后脖发根处露出一枚刺青。
“天漠人。”阿朗大惊,“他是天漠的细作!他是被人杀了灭口了,看来朝中有人与天漠一直有勾结。”
“可是为什么要来王府花园里动手脚,为什么要杀小顺子?”渔嫣秀眉紧蹙,百思不得其解。
“小顺子是我让人杀的。”御璃骁淡淡一句。
“为什么?”渔嫣愕然转头。
“他奉命给我投毒,正好趁乱除了他。”御璃骁语气仍然冷漠。
渔嫣不知道说什么好,杀一个人,在这些人眼里就跟杀只鸡一样简单。小顺子这类小人物,不过是跑腿干活的,上头的命令不听,是死,可做了这事,也是死。
“那小顺子用这个引蜜蜂,想杀你?”她还是想不通,蜜蜂是杀不了御璃骁的,他就算不从轮椅上起来,也不会被蜜蜂蜇到。
“想不通?”御璃骁转头看她。
渔嫣点头,“确实想不通。”
“若是杀你呢?”御璃骁问。
“为何杀我?”渔嫣愕然反问,她又不是什么狠角色,什么人至于用这种法子来杀她?
“你爱管闲事,在宫里搅黄了那尊佛的好事,折了她的面子。你的小院,有阿朗和侍卫护着;膳食衣物,皆由念恩、念安亲手打理;你出门,阿朗也不离左右,他们找不到机会。夙兰祺上门,她知道他一定会想方设法见见你,所以,她也安排那日送白孔雀上门,令人把赤蜜粉送给了小顺子,让他立刻就涂抹到那条石子路上。你要去花园,又死于蜜蜂,谁人怀疑?可没想到几位夫人中,你钻得最快,倒让明月白受了苦,让晨瑶受你猜忌。”
御璃骁语气平静,渔嫣背上却一阵阵发凉,看样子芙叶太后是真的动了杀机。芙叶那人,最容不得别人与她作对,她讨厌渔嫣,就会想方设法杀了她,甚至不惜伤了其他人。
渔嫣抿唇想了会儿,小声说:“原来你是因为心疼她们,所以这些天不理我。”
御璃骁一怔,在说蜜蜂之事,怎么扯到两位夫人身上去了?
“总之,我觉得没这么简单。”渔嫣又瞥他一眼,扭腰出去。
“带出去埋了,今日放跑那二人,一定会惊动他们的主子,这些天加强戒备。”御璃骁叮嘱几句,出了阿朗的小屋。
风雨还在继续,渔嫣撑着伞,在前面快步走着,御璃骁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慢慢地,渔嫣的脚步缓了,扭头看向他。他整个人都在雨里淋着,却还气定神闲,如在阳光下漫步。
“你不怕被雨淋病了?”渔嫣犹豫一下,转动了一下伞。
“我喝了三年多的药,百病不侵。”他慢步走近了,只站在伞外看她,手指着她的小院,“快回去吧,我还有要事要去办。”
“哦。”渔嫣突然变得有些嘴拙,不知说什么好,匆匆看他一眼,拔腿就走。进小院的时候,她扭头看,他还站在雨里,就那样看着她,见她看过来了,才抬步继续慢慢往前。
这是他的家,他却连在阳光下行走的权利都没有,装瘫子要装到哪一天?渔嫣闷闷地关上了门。
夜明月的伤总不好,晨瑶只能带她回神医谷去,请父亲郝海亲自出手。
御璃骁的骁勇军一动,果然勇猛,一连夺回数城,把天漠国的九王爷即墨陵硬生生逼退回去。渔嫣听念安念叨着捷报传回时,外面传颂御璃骁的胜景,隐隐担心。太后本就忌讳御璃骁在军中威望太高,如今他风头又健,只怕不会容忍呢。
正发怔时,窗口轻敲了两下,渔嫣转头一看,他就站在窗边,黑亮的眸子紧盯着她,“换衣裳,带你放风筝去。”
“你忙完了?”渔嫣怔了一下,都快天黑了,他又不睡?
“嗯,穿厚点,晚上风大。”他又推她,柔和地说。
渔嫣把窗子重重一关,跳下贵妃榻,飞快出来,跟着他往马车上钻。似乎沉闷了一天,就为等他到来。
她有些脸红,低着头不看他。
他一路上都在合眼休息,两人一路无言。直到马车停了,渔嫣往外一看,那暗色蓝锦绒一样的天空上,繁星大盛,光耀夺目,半轮明月隐于云后,温柔地洒下辉芒。
马儿的嘶鸣声随即传进耳中,渔嫣只一眨眼,便猜到这是何处。
这是御璃骁的马场,他曾把她带到这里来,享受了好几天安静日子。其实他的安排都挺合她心意的,比如这只有马儿和那少年的马场,比如她在王府中的鹤琴院,都安静。
御璃骁虽霸道,但心思很细,总是在一些小地方让渔嫣不知不觉地接受了他的好意。
二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像主子和丫头。突然,御璃骁弯腰摘了几片草叶,在手里折腾了一会儿,递到渔嫣的面前。渔嫣定睛一瞧,他居然编了只蚂蚱。
“你会这个?”渔嫣意外极了,捧着翠绿的蚂蚱转头看他。
他不出声,又弯腰折了一片草叶,用帕子擦去灰尘和晚露,轻轻一折,放到唇中吹响。
像虫鸣,像蛙叫,他吹了各式的声音出来,慢吞吞地往前走。
渔嫣小心地捧着那只蚂蚱,小心地打量他。
御璃骁到底有多少她还没看到过的面目?御璃骁也在晨瑶她们面前吹响草叶吗?她被自己这渐生的小嫉妒折磨得有些难受,原地停下来,席地一坐,仰头看着月光出神。
御璃骁折返回来,在她身边坐下,伸手拉了拉她的头发,沉声问:“怎么了?”
“累了。”渔嫣转开脸,挪了挪身子,不让自己额上的胎记对着他。
渔嫣很少会在意她的胎记,今日不知为何,总不想让他看到,或者是念恩白天说这胎记颜色更深了的缘故吧,她暗自想,会不会更丑了?
他的手又伸过来,拉住她披在身后的头发,轻轻一扯,拽得她头皮微疼,赶紧伸出双手护着头发,扭头瞪他,恼火地问:“王爷怎么能扯人头发?”
“我想扯哪里就扯哪里,别说头发,我想扯你耳朵就扯耳朵,想扯你嘴巴就扯嘴巴,想扯你舌头就扯舌头。我是王,你是妃,你只能乖乖让我扯。”
他慢吞吞地,又双瞳灼亮,让渔嫣又气又恼又羞又急,可怎么也掰不开他的手,反让头发一圈一圈地全缠他手指上去了,而她的身子一直往后倒,直到倒进他的怀里。
“御璃骁你是堂堂男子汉,怎么能这样欺负我一个弱女子?”渔嫣小声嘀咕,脸涨得通红,如同娇艳欲滴的绯色花瓣。
他忍不住伸手摸了一把,笑着说:“怎么,你也知道我是堂堂男子汉,每回驳我脸面的时候,怎么不想?”
渔嫣一想,也对,她总和他顶嘴。
御璃骁顺手掐了朵野花,簪进她的发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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