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璃骁的背一僵,转头看向她。
渔嫣双唇颤抖着,哆嗦半天,也没能说出话来。
御璃骁拧拧眉,又走了。
“你走了,就再也不要找我。”渔嫣颤声说了句,眼泪越涌越凶。
凭什么在她喜欢他的时候,他摆出这样高的姿态?要么就早早摆出来,不要扰得她凡心乱动。
御璃骁的脚步在门边停下,只听他沉声道:“去做碗面过来,再拿干净的衣服,打水来给她洗干净。”
渔嫣突然就笑了,双手在脸上不停乱抹。
他转身过来,在她面前站了好一会儿,才弯下腰,捧着她的脸看。
渔嫣和他对视着,视线里是模糊的血色,只是风寒,怎么看人都成了血色的?她大感不妙,她最怕的事可能是真的!她越来越害怕,抖得越发厉害。突然,她抬起了双拳,往他的肩上用力打了七八下。
她用了全身的力气去打,倒让御璃骁怔住了,愕然地看着这个把药录偷给了别人,到了他面前还敢如此胆大包天的女人。
“你知道什么……”渔嫣艰难地说着,喉咙像被锯子锯裂了一样,痛得眼泪流得更快。
如果她的预感是真的,现在她离十八岁不远了,她快升天了!白受这么些罪,都没有享受到自由的美好。
“你是世上最恶劣的男人!凭什么轻视我?”她骂完,又挥拳打他。
这回她打了他的胸膛,先是用力打,然后一下一下轻了,最后把额头靠在他的胸膛上,双手慢慢地环上了他的腰。
他到底知不知道,让一条无比渴望自由的鱼,游回困住她的小塘里,需要多大的勇气?
她一无所有,没有医术,没有歌喉,没有权势之家、巨富之家助他一臂之力,可她也能磨墨添香,也能端茶送水,也能枕边温柔,也能像所有女人一样给他安慰,也能和他策马同行,黄沙滚滚中,一路追随。
“你还敢打我!”御璃骁用力扣住她的手腕,俯下了头,凶狠地吻住了她。
“我就打,你杀了我吧。”渔嫣的眼睛瞪了瞪,随即狠咬回去。
他痛得闷呼一声,双掌掐住她的腰,把她抱起来,大步往屋中那小圆桌走去,把她往上面重重一放。
她清澈明亮的眼睛,她光滑如脂的脸,她花瓣般清香的嘴唇,她纤细优美的脖颈——这些全都是他喜欢的啊!
渔嫣,是他正热烈喜欢着的女子!可是她的心,他始终琢磨不透。
御璃骁一直往下吻,最后咬住了她的小腿肚,痛得她又挥手去打他。
“你还敢动手!”他恼怒一阵,丢开了她的腿,冷冷地盯着她。
渔嫣和他对视片刻,他豹子一样的冷傲眼神始终不是她能对抗的,刚要转开脸,就被他一手掐住,他幽瞳微微一敛。
“御璃骁,我要是死了,你会不会一转头就不记得我了?”渔嫣闭上眼睛,环住了他的肩。
他被她这动作弄得怔了一下,抬眸看向她涨得通红的脸。
“真想掐死你。”过了半晌,他无奈地说。
“那就掐死好了。”渔嫣委屈地回了句。
听着她这嘶哑难听的声音,还有赌气的话,御璃骁的神情慢慢缓和下来,凝视了她好一会儿,把她抱起来,放到榻上,手掌在她的脸上抚了一下,低声说:“不会撒娇吗?撒个娇,我饶了你……”
渔嫣推开他的手,有气无力地说:“你想得美,我又没做错事。”
御璃骁发誓,这辈子只要遇见一个渔嫣这样的女人就够了!他咬牙切齿地瞪着她,恨恨地说:“真想剖开你的心看看,到底是什么做的?”
“那你就好好看……”渔嫣摁住了他的手,往胸口一按。
这是渔嫣有史以来最大胆、最放肆的话语和动作!不光是她自己吓到了,连御璃骁也怔住了。她脸顿时红得像猪肝,索性豁出去,硬着头皮迎着他那复杂的眼神。
“这是真正的你?”他唇角抿了抿,眉头紧皱。
“怎么样?”渔嫣又快哭了,她怎么能说出那样的话,做出那样的动作?她想撞墙,想钻地洞,想上吊,想喝毒药,想一刀抹脖子,想万箭穿心,想死掉……
眼泪又从她的眼角滑下来,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变成这样。
御璃骁的动作停了下来,这平常霸道得让人无处可退的男人,此刻居然无可奈何地看着她流泪。
僵持了好一会儿,渔嫣把他推开,紧紧地缩成一团,哑声说:“御璃骁,若折磨够了,就高抬贵手,给我换个院子住,这里很臭!把念恩和念安还给我。我饿了,我要吃饭,要吃肉。”
御璃骁深吸了一口气,也不知到底是他在折磨她,还是她在折磨他,她怎么能如此理直气壮地找他要这个要那个?她到底哪里来的底气?
渔嫣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底气,就是委屈,就是想这样,反正,死就死吧……
僵持了好一会儿,他摁住她的肩,用力把她扳了过来。渔嫣的头发散着,他这一扳,她的头发就垂在了地上,她手反过来的时候,又打翻了搁在榻边的油灯,灯灭了,灯油却泼了满地。
这不是王府,没有王府那华美的汉白玉石地砖,也不会有人每时每刻把这里擦得一尘不染,她的发落在那摊灯油里,桐油味儿在房间里弥散着。
“头发若没了,我一定会找你报仇。”渔嫣飞快地坐起来,把一头青丝救到手臂上托着,眸子圆瞪。
御璃骁活了这么多年,头一次见到女人在背叛他之后,还能如此猖狂地瞪他。他俊脸拉着,站在她的面前。
渔嫣哑声说:“我的头发脏了,要洗头去。”
御璃骁拉过一边的衣衫给她披上,低声说:“去吧。”
渔嫣的身形僵了僵,抬起水波潋滟的双眸,轻声道:“你给我洗!”
“啊?”御璃骁真怀疑现在的耳朵还是不是自己的,怎么听到这样可笑的话?
“我干干净净地嫁人,干干净净地跟着你,你不能往我身上泼脏水。你弄伤了我,就要给我治,你打痛了我,就得给我摸,你弄脏了我的头发,就得给我洗……你不是说要宠我吗?却对我不闻不问,还饿我、折磨我,这就是你宠女人的方式吗?还是说,你根本不懂怎么喜欢别人?”
渔嫣一气说完,最后几句话几乎快说不出来了,嗓子如同烧着一般,痛得厉害。
御璃骁浓眉拧起又展开,轻轻一拽她的青丝。
渔嫣不肯过去,努力往后挣,于是头皮被他扯得发痛。见她犟,御璃骁只能松手,渔嫣就跟包子似的,骨碌一下滚下了椅子,这一回,不仅头发脏,身上也沾了大片桐油。
“御璃骁,你可曾这样对过她们四个……果然是我无依无靠,最好欺负!”渔嫣坐起来,指着他问。
御璃骁本来气得能爆炸,见她如此胡搅蛮缠,突然就气不起来了,惆怅地盯了她一会儿,淡淡地说:“你如果最好欺负,这世间只怕没有好欺负的人了。”
院子里有小井,渔嫣坐于井台边的小石凳上,低头弯腰,正把湿发浸进小木桶里,微烫的水在月光下蒸腾着淡白的雾气。
旁边有一只小炉,正烧着一壶热水。
她身上是御璃骁的袍子,长长大大地披着,袍摆都堆在膝上,袖子紧紧挽到了胳膊处,露出整条雪白的手臂。
和御璃骁争吵完、打完,此时的渔嫣又恢复了平常的冷静。他当然不肯来给她洗头发,她只能自己过来洗。
人是需要宣泄的,只是渔嫣也没想到,她居然会在御璃骁面前像个孩子一般地吵闹。
长长的睫毛轻合着,贴在她沾了水的滑腻细白的肌肤上。她抿紧着唇,怕一不小心又说出让自己都害怕的话。
水花泼溅在脚上,绣鞋湿透了,她的脚踩在绣鞋上,拿瓢的手根本无法做到稳稳当当。
情能让人快乐,也能让人脆弱。
渔嫣这样的女子,把包在身上的坚硬的壳一点点地敲碎,让柔软的身躯袒露在风雨之下,是需要极大勇气的。她害怕变得脆弱,可又无法让身上的壳继续完整坚硬。
小井的青石台面被岁月的风霜打磨得光滑如镜,月光和水一起在青石上流淌,像条条月光河,寒凉地淌下井台,渗进泥土里。
御璃骁停下脚步,复杂的眸光静静落在她的身上。若一个女子太过独特,固然有她不可阻挡的魅力,可也会让男人心生不安。御璃骁毕竟是御璃骁,他有执掌天下的狂妄,也有能让这女子甘心和他并肩同行的决心。
他缓缓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双脚正踩在月光河上,一袭黑袍在月光下像镀了银辉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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