咀嚼的速度渐缓，他捧着野果无声地抽泣着。
从此他就是一个人了，无牵无挂，无处可去……
停了好一会儿的哭声，再次响起来。他抬眸，循着哭声传来的方向看去，密密的大树遮住了他的视线。
他把野果塞进怀中，小心翼翼地往哭声响起的地方走。
也不知道那些杀手走了没有，也不知道他们还会不会回来杀他，他忐忑不安，心里充满绝望。但，这些情绪都没能阻止他朝那哭声靠近。
视线开阔了，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口小井，泉水正汩汩地往上涌。井台四周用石子堆着奇怪的形状，每堆石子中间都摆着一名女婴，一共七个。有六个已经不动了，剩下那一个正挥舞着小胳膊大声哭着，声音响亮。
他往四周打量，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小娃娃？难道是不喜欢小女娃，所以把她们丢了吗？真残忍啊！
他走过去，蹲在小娃娃身边看，小娃娃居然不哭了，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他看。
她真漂亮，圆圆的黑眼睛，圆圆的小鼻头，还有圆圆的小嘴巴。他忍不住伸手摁了一下她的小嘴巴。不料，她立刻咬住了他的手指，软软的舌头舔着他的指尖，然后用力地吸了起来。
“喂、喂，我不是你娘。”少年瞪大眼睛，赶紧把手指抽出来。
小娃娃马上就大哭起来，委屈地看着他，小手努力往他面前伸。
他在小娃娃的身边躺下来，小声说：“没办法啊，我不知道能给你吃什么，我也没地方去，我们就一起在这里躺着吧。”
小娃娃用力地翻了个身，往他的身上爬过来。
“你还有力气爬呀！”他惊讶地看着这小家伙，忍不住又伸手逗她，“可我没有力气了。我浑身都疼，骨头疼，头疼，肚子疼，背上也疼……”
小娃娃满脸是泪地拱到了他的身上，把脏兮兮的小身子依偎过来。
“唉。”软软的一团小东西蹭得他说不出的心酸。他爬起来，把她抱到井边，用衣袖蘸了点水，给她擦净小脸。
大风卷着枯叶乱飞，小娃娃的身子烫得像烙铁。
“你病了吗？”他抱着她，靠在井台边坐好，从怀里摸出野果，挤出果汁，喂给她吃。
她被酸得小脸乱皱，眼泪又哗哗地流。
“凑合着吃吧，吃饱就好了。”他笑了起来，眉眼弯弯的，又用额头去蹭她的额头，“我叫莫问离，你叫什么？你爹娘为什么把你丢到这里来？”
她只知道哭，在他怀里拱来拱去。
他笑不出来了，想了半天，抬手咬破了指尖，塞到她的嘴里，“吃吧。”
小娃娃吧唧吧唧地吸起来，大眼睛扑闪扑闪地朝他看。突然，他感觉胸前烫烫的，低头一看，小东西居然尿了，尿得他满怀。她咧着沾着果汁的嘴，冲他笑，又挥着小手，啪的一声打在他的脸上。
少年哭笑不得，抬起巴掌就往小娃娃的屁股上打了一下，不轻不重。
小娃娃却吓到了，扁扁嘴，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你别哭了，把杀手招来了，我们都活不成！”他一个激灵，一把捂住了小娃娃的嘴巴。
滚烫的眼泪流到他冰凉的手指上，让他渐渐冷静下来。
怔了好一会儿，他苦笑着把她放到一边，去小井里打水给她擦干净身子。
井台边丢着一些破布，看上去是包过这些孩子的襁褓。他挑了块最大的，把小娃娃包起来，挂到胸口上，脸上漾起一丝羞涩的笑，“我带你下山去吧，就算他们都想我们死，我们也不要怕，我们一定要活下去。”
小娃娃似是听懂了他的话，小嘴巴一咧，居然冲他笑了。
少年的心涌进一阵暖意，他轻轻戳了一下小娃娃的脸蛋，也跟着笑起来，“小东西，你以后就当我妹妹吧。我叫莫问离，你就叫莫问尘吧。”
他无力挖坑，掩埋那几个已经夭折的女婴，便用那些破布把她们盖上。捡了根树枝当拐杖，带着她去找下山的路。
月亮升起来的时候，她趴在他的胸前，安安静静地睡了。
他低头看她，喃喃自语：“小东西，我们约好了，如果我们能走下去，我就去拜师学武，为爹娘报仇。你呢，就好好活着，等你长大了，我就去看你。到了那一天，我一定已经成为最威风的人了，我会保护你，保护我身边的人……你听到了吗？你说，我们能不能走下山？”
汗水从少年瘦削的脸颊往下滚落，一低头，滚烫的液体滴在了小娃娃的额头上。
她拱了拱，一张嘴，咬上他单薄的胸膛。
他哑然失笑，赶紧把她的小脑袋扳开，看着她睡得香甜的小脸，他心里又猛地涌进了浓浓的悲伤。
他这么小的时候，娘亲也是这样抱着他的吧？
乌亮的双瞳蓄满了泪水，他吸了吸鼻子，用力一抹眼睛，咬牙说：“我不哭了，再也不哭了。我是莫问离，我要那些狗贼都知道，我是莫问离！我要把他们的脑袋一个一个地拧下来，我要让爹娘看到，莫家不会消失的，莫家还有莫问离。”
月光落在少年有些扭曲的脸上，盛满他悲伤的双瞳。他捧着小娃娃的脸，小声呢喃：“我会成功吗？你相信我吗？”
小娃娃慢慢咧开小嘴巴，冲他笑了，用世间最干净最纯粹的大眼睛，温柔地看着他，抚慰他悲痛的心。
他想了想，把她抱得高了些，在她的额上轻轻地亲了一下，说：“谢谢你，相信我。”
下山的路那样崎岖，他带着这小东西，没日没夜地走，累了就爬上大树睡一会儿，饿了就去采野果。他想尽一切方法，钻木取火，捡来猎人丢弃的罐子，把野果煮了，喂给她喝，把果肉揉碎，喂给她吃。他渐渐地灵活起来，还设陷阱捉野鸡野兔……
她在晚上不停地哭，不让他睡觉。他烦了，把她挂去另一棵大树的树枝上，威胁她，再哭就把她喂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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