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陛下却起身将她带到身边坐在龙椅上，然后直直地看向了顾宸：“说吧。”
顾宸将目光从自家老婆身上移开，跟着一脸轻松道：“皇上不会觉得，让我见到她，我就会真的乖乖地把一切都告诉你吧？”
“你！”景晔被气得直接站起身来，他颤抖着手指用力攥了攥才将怒气忍了回去，然后压低声音怒斥道：“你想怎么样，你方才还说过，只要朕让你见到她，无论问你什么，你都会回答。”
顾宸丝毫没有将他的怒气放在眼里，一边抚摸着拇指上的墨玉扳指，一边道：“敬爱的皇兄，做生意可不是这么做的，一定要讲究个公平，方才我同意开始回答你的问题，你让我见到她了，那么接下来你要问我好几个问题，那你准备给我什么报酬呢？”
景晔阴沉着脸看着他，好一会儿才下了决心一般，沉声问道：“你想要什么？”
“我要的不多，”顾宸神色淡淡：“我只要，我每回答一个问题，让青玉往我这边走一步。”
景晔愣了愣，然后目测了一下自己和顾宸之间的距离，想了想觉得自己占了便宜，便点头道：“可以。”
听他答应了，顾宸暗暗松了口气，朝谢碧疏笑了笑，跟着懒散地将身体放松地靠在椅背上，道：“问吧。”
景晔却突然有点紧张了起来，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哑声道：“先帝曾经是属意你继承皇位的，是吗？”
他的声音嘶哑，因为其中含着千头万绪的复杂情感，不甘，难堪，怨怼，愤恨，以及庆幸。
然而顾宸和谢碧疏都没有心思去关注他，顾宸紧紧地看着谢碧疏，淡淡地吐出了两个字：“是的。”然后一脸期待地看着谢碧疏走出了一步。
靠近他一步。
景晔还等着他继续往下说，没想到他说了两个字就没有了，再看看那两人隔着那么远的距离都准确对上的馋绵而期冀的眼神。
他忍不住撇过头去，深吸了一口气又问道：“是你自己放弃皇位的吗？为什么？”
“这是两个问题，”顾宸开口，却不是对景晔说的，而是提醒谢菇凉：“是的，我不想要皇位。”
谢菇凉带着淡淡的笑意，在顾宸的注视下迈了两步。
景晔又问道：“为什么不想要皇位？”
顾宸脸色倏地变得复杂，视线落到景晔的身上，然后只听他淡淡得语气中含着莫名的情绪道：“因为，得到皇位我失去的太多，责任也太重，我做不到，因为，我对他太失望。”
景晔闻言忍住上身微微前倾，再次问道：“你对谁失望？”
虽然他问了个十分脑残的问题，不过顾宸一点也没有嘲笑他的意思，因为他所有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他家亲爱的老婆身上了，闻言也只是随口道：“当然是你的父皇。”
猜测被证实，景晔却气得胸口一阵憋闷，忍不住怒斥一声道：“他也是你的父皇！”
太子殿下表示刚才风太大咦你真的说话了吗不好意思我完全没听到，人家要和自家老婆眉目传情，闲杂人等都别闹好么？
被无视的皇帝陛下平缓了一下情绪，然后又道：“父皇对你并不差，你为什么会对他失望，他对你做了什么？”
顾宸眉目疏懒，虽然是提起令人不快的往事，可是他的态度却毫无避讳，他挂着一脸的无所谓将曾经那么愤慨的事吐露了出来：“这是两个问题，不过答案却是相同的，因为他想利用我。”
“他利用你什么？”
顾宸脸色终于漫上了微微的笑意，却是讥讽而阴沉的：“可算是问到重点了，他让我助他，兵不血刃地将大曦纳入版图，一统天下。”
他的声音轻飘飘的，淡淡的没有丝毫怨愤、愤怒之类的情绪，可是话音落下之后，整个大殿中都那么安静，静得掉针可闻。
景晔的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然后急促了喘息了两下，侧头对李禄道：“去把门关上，让人退后三尺守着。”
低头各种装死的李禄一惊，回过神来立刻亲自跑过去传了口谕，然后把一扇扇门给关起来，自己站在门边守着。
其实他更想出去站着，可是皇帝不开口他真的不敢。
景晔还在沉默，沉默了很久，这才低声问道：“朕不明白，如果你继位了，还怎么样助他将大曦收入囊中？还有，既然你都已经拒绝了，为何他薨逝这些年你留在大桓，却在去年假死去了大曦？”
震惊的其实不止他一个人，还有谢菇凉，不同于景晔的各种不解，谢姑娘知道顾宸的另外一个景昭的身份，也知道他顾宸这个身份。
所以事情很容易弄清楚。
为什么当初顾宸会拒绝景御的皇位，因为景御的野心已经超过了找回这个儿子的高兴，他在知道景昭还是大曦太子的时候，想到的不是景昭那么小的孩子在大曦生存的如何艰难，而是怎么样才能利用这样的身份谋夺整个大曦。
恐怕景御的想法是，让顾宸以景昭的身份继位，等他到了时间回到大曦同样继承大曦的皇位之后，再找个契机将两个身份同时大白天下。
两国一主，合并是必然的。
而景昭作为景御的亲生儿子，当然要首先以大桓为主，所以两国的合并，最后也必然是大桓吞并大曦。
顾宸能在六岁稚龄被扔到大桓之后还能安稳地活下来，能够机灵地趁机顶替景欢的位置，能够将自己作为景昭的身份隐瞒得天衣无缝，他的心智自然不同一般孩子。
也许他刚开始见到自己亲身父亲的时候是欢喜的，是孺慕的，可是在景御欺他年幼试图蒙蔽他的时候，之前所有对父亲的期待便全都化为灰烬。
他不动声色地维持着表面上的情谊，不动声色地拒绝皇位，说不定，景晔能够顺利继位都有他动的手脚也不一定。
可是这一切景晔都不知道，所以他想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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