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袖凝寒薄，帘衣［1］入夜空。病容扶起月明中，惹［2］得一丝残篆［3］旧熏笼。暗觉欢期过，遥知别恨同。疏花已是不禁风，那更夜深清露湿愁红［4］。

    【注释】

    ［1］帘衣：即帘幕。

    ［2］惹：原意为招引、牵扯，此处系缭绕之意。

    ［3］篆：指盘香。唐宋时将香料做成篆文形状，点其一端，依香上的篆形印记，烧尽计时。

    ［4］愁红：即惨绿愁红，指残花败叶。

    【赏析】

    据词中所言“欢期过”“别恨同”等，此篇自然是写病中相思之苦。黑夜沉沉，寒气渐重，室内佳人强扶病体，斜倚床头，静静地望着悬挂在夜空的残月。残香燃尽，熏笼将灭，她犹自不肯歇息。春已暮，花已残，叶已疏，微风一过，落英满地。她暗自怜惜，这样娇弱的身体，本不堪疾病折磨，又加上离愁别恨，如何挨得过残春？

    又

    暖护樱桃蕊，寒翻蛱蝶翎［1］。东风吹绿渐冥冥［2］，不信一生憔悴伴啼莺。

    素影［3］飘残月，香丝［4］拂绮棂［5］。百花迢递［6］玉钗声，索［7］向绿窗［8］寻梦寄余生。

    【注释】

    ［1］翎：鸟翅和尾上的长而硬的羽毛。后泛指羽毛，在这里指蝶翅。

    ［2］冥冥：本指幽深貌，此处谓绿荫渐渐浓密。

    ［3］素影：月影。

    ［4］香丝：即柳条，亦指美人头发。

    ［5］绮棂：饰有花纹图案的窗棂。

    ［6］迢递：连绵不断之意。

    ［7］索：应该。

    ［8］绿窗：绿色纱窗，代指女子所居之处。

    【赏析】

    词悼念卢氏，或作于康熙十七年（一六七八年）早春。又是一年春来到，上下翩翩起舞的蛱蝶犹带着去年冬天的丝丝寒意，而和暖的春风已经开始呵护绽放的花蕊了。春风吹绿，万象更新，莺啼燕唤，词人心底却是无限凄凉。佳人已去，他的余生就要憔悴中度过了。夜晚来临，朦胧的月色里柳丝飘拂，词人似乎看见妻子的身影飒然而至，耳畔还有玉钗撞击的声响，但这样的情形只能在梦中出现了，这样的梦将是他今生唯一的寄托了。

    又

    古戍［1］

    古戍饥乌集，荒城野雉飞。何年劫火［2］剩残灰，试看英雄碧血［3］满龙堆［4］。

    玉帐［5］空分垒，金笳［6］已罢吹。东风回首尽成非，不道兴亡命也岂人为。

    【注释】

    ［1］戍：指古代将士守边之处，筑有城堡、营垒、烽火台等。

    ［2］劫火：佛家语。谓坏劫之末所起的大火。这里指兵火。

    ［3］碧血：指为国捐躯者所流的血。

    ［4］龙堆：沙漠名，即白龙堆。

    ［5］玉帐：主帅所居之军帐，取如玉之坚的意思。

    ［6］金笳：指铜笛之类。

    【赏析】

    高士奇《扈从东巡日录》载：“（康熙二十一年）三月丁巳（初九），銮舆发盛京，过抚顺。旧堡败垒，蓁莽中居人十余家，与鬼伥为邻。前朝版图尽于此矣。”性德此词亦记其事。性德扈驾随行塞外，见古戍荒城，战火余烬，不无兴亡沧桑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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