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谱-第一百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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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励亲自冒险偷来解药,姚琼身上的溃烂却不见一分好转,他便知道,拓跋珲已经彻底不信任他了。

    那画本传得整个平城沸沸扬扬,只要全身溃烂的姚琼往人前一站,还不够平城所有人浮想联翩么?

    他开始怀疑,到底有没有解药,这个解药会不会根本就是拓跋励联合漱玉斋抛出来的诱饵?

    就算有,上次差点被拓跋励当场抓到,如今拓跋珲有了防备,要再拿解药难如登天。偏在此时传来武川沦陷的军报,杀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甚至有传言说,是姚崇泄露了兵防图,杜班的党羽怎么可能放过这样一个大好机会?

    姚氏与太子交好,人人皆知,这盆脏水稍加利用就能泼得他一身臊,永远都洗不干净。若此刻再泄露姚琼是陷害佛狸,甚至与崔阶死有关的人,无疑是给杜班提供了这个天大的机会。

    太子励来回快速踱步,整个太子府噤若寒蝉,没一个人敢发出声响,生怕惹起他的注意招来祸端。

    良久,太子励突然止步,近前的人几乎本能地又将头压了压,僵硬着脖子和脊背,冷汗如雨直下。

    “备药膳!”

    听得这声吩咐,所有人都长出一口气,厨子急急忙忙备好他所要的,太子励亲自提了食盒出府,径直去探望姚琼。

    姚琼虽然身上溃烂,但精神却很好,又因为闭门谢客,加上武川之事重大,此时只有几名重臣知晓。他丝毫未嗅出外间异常,但却嗅出了今日太子励的异样。

    太子励体贴的有些过分了,常与他来往的人如何看不出他和善面皮下藏着的那抹冷酷。

    太子励亲手盛了汤推到他面前,说道:“这是我特地命厨子给你做的药膳,说不定对你身上的脓疮有好处。”

    姚琼看着汤色,看起来十分诱人,他端起来,拿着调羹荡开上面的油花,问道:“外面现在怎么样了?”

    “柔然何时越过过长城?不足为虑!”

    姚琼抬眸,他原本要问的是廷尉府的动静和外面的风声,谁知道太子励突然说到柔然。自然,他很快联想到武川,还有镇守武川的父亲。

    莫非,武川出事了?

    所以太子励才像迫不及待地解决他?

    姚琼放下汤盅,“即便要死,男子汉大丈夫也该战死沙场!”绝对不是死在这些勾心斗角的无聊事情上!

    太子励眼神骤冷,像是活生生被人在干净的脸上糊了一坨翔。

    姚琼的脸色却十分平静,“武川可是出事了?”

    太子励道:“你父亲泄露了兵阵图,如今六镇都暴露在柔然的铁蹄之下!”

    姚琼浑身冰凉,这回他姚家怕是要完了,他更不能容许自己死在这里。

    “佛狸的事,王赞的事,乃至清河崔阶的事,我都会揽下来,但求太子殿下一件事,请求皇上让我戴罪立功,将功补过!若不能将柔然赶出六镇,我绝不活着回来!”

    太子励默默喝完一盏茶,空气静默得可怕,各种算计权衡在脑中迅速转动,良久他才道:“好!不过,有件事你不能揽……”

    魏帝急召姚琼入宫,拓跋珲亲自来提人时,姚琼见他的第一句话,便是:“我认罪!”

    拓跋珲看向后面一脸云淡风轻的太子励,知道自己还是晚了一步。

    姚琼当着魏帝的面承认了自己好男色,崔阶是他害死的,那日王赞收罗到一个美人,却先给了从不好男色的丘穆林,他本想去抢回来,不巧遇上佛狸带着他的侍卫藏在暗处,他便心生一计,假扮了佛狸,准备教训抢了他美人的丘穆林尔融,却不料被人当了真,只好先逃跑。出来便遇上了太子励,为掩饰自己干的蠢事儿,故意帮太子剿灭了佛狸带来的弓箭手。

    单纯的谎言不可怕,可怕的是谎言夹杂在能要他命的真话里,那这谎言便也真了几分。姚琼连崔阶的事情都敢认,没道理会冤枉佛狸。何况他说得合情合理,一时竟也挑不出错儿来。

    认完罪,姚琼叩头请命:“父亲向来忠君爱国,绝不会勾结外敌出卖布防图。为表我姚家忠贞不二之心,姚琼愿以死收复武川,将柔然赶出魏境!望皇上成全!”

    没有人会不尊重一个将士的最后愿望,连清河崔氏的人都不能否认。太子出列,讲明一翻大义之后,魏帝同意了,并且在清河崔氏中选了一人为督军,不让姚琼乘机逃跑。

    姚琼率兵出征那日,平城百姓都出来看热闹,姚琼没得到一个将领应该有的欢送声,人群中唯有唾弃辱骂交相辉映。

    服过解药,他身上的溃烂已经好了,脸上留下一些深色的疤痕,让他原本俊美的脸看起来甚是可怖。

    宋轶站在人群里,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突然想起了十余年前,父亲被冤枉通敌卖国,下了大狱,刘煜请命带兵收复洛阳的情形。

    宋轶看了一会儿,转身离去,薛涛和乔三在她前后撑开人墙,没让一人碰到她的衣角。

    刘煜站在麒麟台的台阶上,看着她缓缓走来,神色有些惨淡,知道这一幕定是勾起了她的伤心事儿,伸出手,宋轶看了一会儿,乖乖将爪子放在他手心。

    “可是觉得我太冷酷?”宋轶报仇,从来不会让自己手上沾染血污,而今日姚崇的下场却是刘煜一手促成的。他很怕宋轶斥责他这种行为跟当年的王赞和姚崇又有什么区别?

    他不想宋轶将他看成那种为了权势不择手段的人。

    宋轶将脸贴在他胸口,呢喃了一句,“谢谢。”

    那一刹那,刘煜冰凉又忐忑的心温暖起来,荡漾了一池春水。

    姚崇的死讯传来是在三天后,原本他已经逃出了武川,却受不住被人当卖国贼指手画脚,带着姚家残余旧部去偷袭武川,结果落入社仑包围圈,万箭齐发,姚崇与他的残部立刻被射成刺猬……

    宋轶在屋子里坐了一日,手里提着笔却一直没有落下,心里像是被掏空了一般。

    李宓张罗了一桌丰盛的酒宴,虽然什么话都没说,却是要庆祝宋轶最后一个仇人终于从这个世上消失,她再也不必背负这些沉重的枷锁。

    她自由了!

    可自由了的宋轶看起来很是无精打采。

    小涛涛在她门口站了一天,给刘煜的禀报却是:宋先生的样子看起来生无可恋……

    刘煜当即吓得皮都麻了!

    什么叫做生无可恋?

    她靠着这样的血海深仇支撑了十余年,如今这一切都结束了,她是不是突然失去了生存的价值?

    于是,本来就是庆祝的宴会透出了诡异的紧张感,连李宓都忍不住给宋轶多斟了两杯酒。宋轶看起来跟寻常一般模样,笑眯眯的小脸蛋,几乎看不出一点异常,可这更让他们紧张了。

    夜宴后,宋轶在紫藤萝树下坐了好一会儿,盯着头顶上的位置,今日孙朝红没有来,她心理更空落了,怏怏回到房里,发现房间有昏暗的烛光,她愣了愣,推门进去,只见美人正好从屏风后面走出来,一身水汽氤氲,浴袍半遮半掩,灯火映照下,美得不染凡尘。

    突然他将浴衣一解,露出结实的胸膛,修长的四肢,还有那蜜色肌肤,诱惑着人的所有感官。

    “今日,便由本王来犒劳你吧?”男人一本正经地说道。

    宋轶没忍住,径直扑到美人身上,刘煜的血脉那一刹那全都炸开了。

    这注定是个销魂迷失的夜晚,积攒了十年的所有爱恨情仇全都宣泄在这一夜。

    李宓因为担心来送夜宵,便只看到门外小涛涛瘫得毫无人色的脸,以及屋里传来的床榻桌椅等等的吱嘎声,有那么一刹那,他觉得自己得重新为宋轶添置家具摆设了。

    李宓将夜宵给薛涛,拍拍他的肩膀,同情道:“辛苦了。”

    小涛涛脸色突然变得血红,夜宵差点没拿稳。

    从那天起,连续三天两人竟然没出过一次门,中间还真他娘的换了一次床。

    再见多识广的李宓也不淡定了,好不容易等着门主动开了,刘煜那个混蛋一脸神清气爽地走出来,李宓咬牙切齿地说:“你是禽兽吗?”

    刘煜神采飞扬,故意叹息了一声,“要让她重新找到生命的乐趣,我也是很辛苦的。”

    李宓差点一口血呕出来。

    因为武川的事,武威公主的婚事推迟了。捷报传来差不多是一个月后的事情。姚琼大破社仑,将柔然军队赶出六镇范围,却在凯旋归来时,不知从哪里射来一支箭,一箭穿心,姚琼当场毙命。

    宋轶又有些恍惚,刘煜急匆匆冲到她房间,担忧地看着她,深怕她又要生无可恋。

    “姚琼也算得上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这下太子励便终于可以高枕无忧了。”

    刘煜点点头,握住她的手道:“北地的事情已了,跟我回江左吧。那儿才是我们的家。”

    回家?

    这个词,对于漂泊在外的人,是多么具有诱惑力?

    “好!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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