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特说话的同时,傅茗伟浑身如同被电击了一般,而此时陈泰东则故意抬起头来,朝着他露出了一个自信的微笑,同时道:“是呀,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华特笑道:“我当然明白,也相信,在你们的协助下,很快就能逮捕马菲,我对中国警察的办案能力早有耳闻,这些年和我们紧密协作,破获了不少国际大案。”
陈泰东微微点头:“华特先生,我还有一个疑问,关于马卡诺夫被谋杀一案,您怎么看?首先,我们排除了意外和抢劫杀人,从现场来看,场面并不混乱,而且抢劫犯不会使用弩这种东西,他的财物也没有丢失,最重要的是,周围的监控都被黑客入侵,所以,这绝对是精心策划的谋杀。另外,我听傅队长说过,您认为马卡诺夫的死与马菲有关,但是我不明白您所说的这个有关,是指马菲参与了谋杀,还是说就是她杀死了马卡诺夫?如果与她有关,她为何要那么做?”
就在华特准备回答的时候,陈泰东又追问:“另外,马卡诺夫为什么恰好在这个时间段出现在哈尔滨?他是不是也在追查马菲的案子,如果不是,马菲为何要杀他?”
陈泰东这一系列的问题,让华特有些措手不及,他只得道:“不知道,我只能说,现在我们不能排除任何可能性,但至于马卡诺夫与马菲之间有没有关联,总部方面也在尽全力调查,一旦有消息,我相信总部会告诉你们的。”
此时,傅茗伟给陈泰东递眼色,示意他问得太急,逼得太狠,容易露出马脚。
陈泰东似乎没有看到傅茗伟的举动,又问:“您认识马卡诺夫吗?”
“当然,我们一年会见至少两次,因为每年我们都会固定去总部开会,但仅仅只是认识。”华特意识到了什么,开始警惕起来,面部的皮肤绷紧。
傅茗伟偷偷观察着华特的表情,知道华特开始入套了,不,应该说,从他进入这个会议室开始,他就钻进了陈泰东精心设计的圈套之中。
随后,陈泰东又问了一个让傅茗伟心惊胆战的问题:“华特先生,马卡诺夫部长死的时候,您已经到了哈尔滨,出于惯例,我想问一下,马卡诺夫被害的那段时间,您在哪里?”
华特看着陈泰东,冷冷道:“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陈泰东立即笑了,装作一副用笑容来化解尴尬的模样:“对不起,华特先生,因为事发突然,加之马卡诺夫先生重要的身份,还有这个案子太过复杂,而且如你先前所说,我们不能排除任何可能性。”
陈泰东这番看似委婉,但实际上已经属于咄咄逼人的话语,让傅茗伟的那颗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他真的后悔了,后悔不应该让陈泰东来询问华特,这件事再继续下去,恐怕会搞砸。
意外的是,华特并未愤怒,反而平静地回答:“我在酒店睡觉,一个人,没有人给我证明,如果我的回答无法令您满意,你们可以派人做详细调查,这在程序上也是合法的,因为我回去之后,也会被内部调查的。”
陈泰东起身,伸出手去:“华特先生,感谢您的配合,辛苦了。傅队长,你送华特先生回房间休息吧,对了,别忘了将刚才的笔录拿给华特先生,让他详细看一遍,没问题的话,签个字。”
陈泰东说完,站在那儿面带微笑地看着傅茗伟带着恢复了冷峻脸色的华特离开。
而此时的傅茗伟,心中不仅混乱,还极其愤怒。
半小时后,当傅茗伟怒气冲冲地回到陈泰东的房间时,发现他已经将警服叠好放在了桌子上面,而他本人则规矩地坐在床边,还重新穿上了囚服。
陈泰东见傅茗伟进来,立即开口道:“傅警官,你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趁着怒气正盛的时候,将我送回监狱;第二,听我说完对先前事情的分析。当然,我劝你选择第二,因为这样对你我、对案子都有好处。”
傅茗伟站在那儿,不知道是刻意,还是其他原因,下意识地站在了桌前,用身体挡住了放在上面的那套警服,随后道:“你说。”
陈泰东闭上眼,摸着自己的手指关节:“在会议室中,我用了循序渐进的方式,逐渐将华特拉进我的语言圈套中,用了很笨的办法,那就是激将法。正常来说,一个问心无愧的国际刑警部长,有荣誉感、有自尊心的人,他即便不会拍案而起,愤而离开,也会向我提出口头上的抗议,可是他没有,他显得很平静,另外,最大的疑点在于,马菲和贾枫在哈尔滨犯案的时候,虽然他们打开了国际刑警设下的诱饵账户,但是当时国际刑警方面根本不可能知道是马菲做的。在那时候,你们都没有恢复好别墅区监控录像的数据,在这个前提下,国际刑警方面竟然派遣了一直侦办负责马菲案的华特前来,这不怪异?”
傅茗伟点头,陈泰东继续道:“这就如同,在马菲使用网络犯案之前,华特就知道了会发生这件事,知道马菲会动这些诱饵账户,所以他才会在案发之后,反应如此迅速,能在短时间内立即赶到中国来。由此,我们可以断定的是,华特有问题。”
傅茗伟也判断出来了,如果国际刑警方面派出的不是华特,而是其他人,也许还说得过去,因为马菲案国际刑警一直很重视,但派来的恰恰是华特,这不就奇怪了吗?唯一的解释就是,华特知道这件事会发生,准备好了一切,在事发之后,立即提出要来中国。国际刑警方面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合适的人选,而华特多年来一直在追查马菲,只好派他前来。
再者,一个木马程序,再厉害只能定位和追踪,哪怕能做到打开黑客的摄像头。而对那些能做到入侵账户的黑客来说,他们不可能愚蠢到在家做这件事等着被定位,抑或把摄像头摆在自己跟前,所以,在中国方面监控数据没恢复之前,华特就知道是马菲,这就是最大的破绽。
再深入一些想,按照陈泰东的推测,马菲可能是国际刑警的人,而马卡诺夫来哈尔滨,是为了见她。这么说,马菲与马卡诺夫的关系非同一般,也许某些事情只有马卡诺夫和马菲才知道,针对的也许就是华特。
由此,傅茗伟得到一个可怕的答案——要不是马菲和马卡诺夫,要不是华特,这两方有一方肯定是国际刑警的内鬼,也与眼下自己侦办的案子有直接关联。
同时,国际刑警不可能采取灭口的手段来对付内鬼,所以马卡诺夫和马菲的嫌疑较小,嫌疑最大的就是华特。
傅茗伟思考到这儿的时候,抬眼看着陈泰东,问:“盯死华特,也许就能找到答案。”
“不是也许,是一定能找到答案!”陈泰东肯定地说,“现在时间还来得及,华特一时半会儿走不了,只要找到他参与马卡诺夫谋杀案的证据,就可以将他直接逮捕。而我呢,想到了一件事,但现在还没有完全想明白,所以,你给我点时间,让我睡一觉,我睡醒了,想明白了,也许能告诉你一件与眼下案子关联最大的事情。”
傅茗伟皱眉:“什么事?不能现在说吗?”
“不能,我累了。”陈泰东指着自己的脑子,随后躺下,“我累的时候,脑子转不过弯来,容易出现错误的判断,所以需要充足的睡眠,别忘了,我年纪已经很大了。”
陈泰东说完,闭眼就睡着了。
傅茗伟站在那儿,迟疑了一会儿,这才抱着警服离开房间。
来到隔壁的房间,傅茗伟和吴志南说明了情况,吴志南很赞同陈泰东的判断。正准备商议下一步如何对付华特的时候,董国衔推门而入,看着旁边放着的那套警服,拿起来,递到傅茗伟眼前道:“头儿,你这是知法犯法。”
傅茗伟点头:“我知道,但是敌人比我们想象中的狡猾多了,我们迄今为止,都不知道纹鼬是什么,人在哪儿,是谁,最终要做什么,唯一的突破口只有两个地方,其一在刑术那里,但他现在人在湘西,远水解不了近渴,其二就是自己上门来的华特,所以,眼下的工作重点就是盯死华特。”
“华特是什么身份?”董国衔扔掉衣服,“他是国际刑警驻欧盟办事处的部长,没有直接确实的证据,我们这样做是非法的。”
傅茗伟深吸一口气:“国衔,我知道你的担忧,我也理解你,但是,证据需要我们去搜集去找,而不是坐在这里等,你跟了我这些年,应该很清楚,办案不是简单的事情,要成功就必须冒险。”
董国衔皱眉:“但是你不能拿全队上下所有人来冒险!”
吴志南忍不住道:“你放心,出了事,我和傅茗伟承担,不会耽误你的前途。”
董国衔怒了:“吴志南,你什么意思?”
吴志南摇头:“就是我刚才话中字面上的意思,你应该能听懂,如果你是为了前程,为了当官来这里,那你来错地方了,你应该申请去基层,去某个派出所干几年,然后再回局里当个中层,随后再下到某个派出所当个一把手,锻炼几年再回局里,也许就平步青云了。”
董国衔径直朝吴志南走去,吴志南则站在那儿,摇头道:“你在做什么之前,想清楚,你说不过我,也打不过我。”
傅茗伟挡住董国衔,问:“要不要放你几天假,你自我调整下?”
“不需要!”董国衔咬牙道,“好,那就看谁先查出来!”
董国衔说完转身走了,还把门重重地关上。
吴志南站在那儿叹气道:“我20岁出头的时候,和他一样,凡事都认为自己是对的,认为自己考虑的才是最全面的,而其他那些老警察都只是靠着年龄和人脉升迁,现在位置调换了,我特别厌恶年轻时候的自己。”
傅茗伟摇头道:“谁不是从那个年龄过来的?智慧来源于经验,而经验来自失败,国衔还年轻,失败得太少。”
吴志南道:“但人主要是心态,心态不好,摔一次,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同一时间,马迭尔宾馆中,马菲也解开了烟盒上面第一排数字包含的意思,因为她在拿起手机的那一刻,突然间明白了,那些数字就是手机九宫格键盘上面选择英文字母的顺序——现在的手机输入英文时,大多数都是全键盘,不需要像以前一样选择,所以马卡诺夫用了以前手机键盘选择字母的方式,这样相对保密一些。
每三个数字中,第一个数字代表着2到9之中的字母段,第二个数字代表着字母段中的那个字母。例如说第一组数字为223,就是BC的意思。
将第一排数字都简单地译出来之后,马菲得到了一连串的字母,她看着这些字母觉得眼熟,无比眼熟,半天才想起来,这些字母就是当年自己在柏林和香港所犯案件的简写。
窝在沙发中的马菲不明白马卡诺夫留下这些是什么意思,她不断重复地书写着那些数字,最终将搜索网页打开,开始搜索多年前关于这两个案子的新闻。终于,在搜索到某条新闻时,她停了下来,仔细看着新闻上面写着——此案由国际刑警驻欧盟办事处下属“监督商业及网络犯罪部”全面负责。
看到这儿,马菲意识到了什么,在脑子中仔细回忆着,随后打开国际刑警总部的网页,开始搜索欧盟办事处的主要人员名单,紧接着“监督商业及网络犯罪部”部长托雷斯·华特的名字出现在她的视线之中。
马菲猛地抬头,想起来这个人就是一直侦办自己案件的人,因为当年这个案件属于机密,所以欧盟方面并不知情,还成立了专案组,主要负责人就是这个华特。
“马卡诺夫想告诉我,这个华特有问题。”马菲自言自语道,“这个华特是不是来中国了?那晚在车上的人有没有华特?开车的是他,还是下手的是他,如果有一个人是他,那另外一个是谁?”
此时,睡得迷迷糊糊的贾枫睁开眼,打着哈欠,问:“阿姨,你在说什么?”
马菲抱着电脑到贾枫床前,蹲下来指着网页上华特的照片,问:“你能不能想办法进国际刑警总部查一查,这家伙是不是来中国了?”
贾枫揉眼看着,随后道:“不需要进国际刑警的内部系统吧?太危险了,直接查询布鲁塞尔出入境管理局方面,就知道他去哪儿了,进管理局系统比进国际刑警的简单,而且还安全。”
马菲道:“好吧,你尽快查,我得休息下,对了,暗黑网络的事情查得如何了?”
“还没有头绪,我会继续找的。”贾枫慢慢起身,朝洗手间走去,“我去洗个澡,你可千万不要偷看。”
马菲笑着摇头,倒头睡在另外一张床上。
第二十八节 中间人
在湘西那个无法区分黑夜白天的人造洞穴中,若不是手表的关系,刑术等人根本不知道现在到底是白天还是夜晚。虽说漫长的夜晚终于过去了,刑术也终于从肯特口中搞清楚了当年他们在这里发生了何事,也得知肯特在迷宫中救下了贺月佳,并为她做了急救处理。
刑术蹲在肯特的破床边上,看着昏睡中的贺月佳,问肯特:“你为她解毒了?”
肯特摇头:“那种蜈蚣毒以这里的条件解不了,我先前也说了,当年我们那支队伍大部分人都因此死去,我只是清除了她皮肤表层的毒素和腐肉,帮她退烧。”
刑术扭头看向萨木川,原本想让他帮着看看,却发现如今的萨木川寸步不离地守在已经成为活死人的萨丰身边,在那儿低声对不知道能不能听懂他说话的萨丰说着什么。
刑术又问:“天已经亮了,你先带我们出迷宫,我们还有其他人困在迷宫中,我得回去救他们,然后你再带我们进甲厝殿里面。”
“不可能。”肯特立即摇头,“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没有离开过这里,我被困住了,我没有工具可以攀登回去,也没有任何办法进入迷宫出口外正对的那扇大门。”
刑术道:“你先带我出去。”刑术扭头又对其他人道,“阎王,你和萨木川先留在这里,谭通,你跟我出去,保持无线电畅通,随时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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