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阎刚第一个背起刑术,而萨木川则背起萨丰,与其他人一起,拖着疲惫的身体往外走着。
近半小时之后,他们终于走到了洞穴的尽头,随后发现洞穴的尽头是在一个瀑布之中,下方十来米的地方是一处水潭,水潭连接着一条小河。小河绵延在山中的丛林之中,隔着瀑布的缝隙望去,根本不知道丛林的另外一头是什么地方。
同时,众人也发现,在洞口立着一座古怪的水车,水车下方的洞穴两侧洞壁下方有两条水沟,如果没有推测错误的话,先前灌入洞穴中的水,就来自于眼前的这个瀑布。
就在阎刚准备先行跳下去试一试水潭深浅的时候,萨木川放下萨丰,从瀑布缝隙中指着左侧的一座高山:“那座山峰顶端像是花朵的叫赛花山,你们下去之后,穿过丛林朝西面走,朝着太阳落山的位置,走七八个小时,就能看到一座苗族的村落,那里的人会帮助你们的。”
谭通听萨木川这么一说,上前道:“你要干什么?”
萨木川抱起萨丰,先行将萨丰扔下水潭,这才淡淡道:“我要带表弟的尸体回去,按照家乡的仪式安葬,然后我会在湘西待一段时间,等表弟的葬礼结束,我再会回去,再见。”
说着,萨木川也不顾谭通的劝阻,直接跳了下去,随后在水潭中捞起萨丰的尸体,用藤条绑在身上,一个人走进丛林之中,朝着赛花山的方向走去。
……
一星期后,郑苍穹出现在了哈尔滨那个特殊看守所的门口,他对哨兵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声称自己要见陈泰东。虽然门口的哨兵一再说明这里没有陈泰东这个人,但郑苍穹只是站在那儿,每隔上几秒就重复一遍:“麻烦您,我要见陈泰东。”
哨兵很无奈,只得转身进了岗亭拿起电话请示了傅茗伟。
坐在监控室中的傅茗伟看着门口的摄像头画面,看着正仰头看着监控头的郑苍穹,不明白这个神秘的老头儿为什么突然到来。
寻思片刻,傅茗伟拿起电话对哨兵交代道:“按照正常程序做访客登记之后,再放他进来。”
20分钟后,哨兵将郑苍穹带进了看守所的会客厅,傅茗伟早已等待在那儿,不过他脱下警服,换了一身便装,也许这样会让郑苍穹对他的态度稍微有所转变,至少在视觉上是这样。
可惜,郑苍穹走进会客厅之后,背着手环视了一圈,冷冷道:“请问,陈泰东在哪里?我是来见陈泰东的。”
傅茗伟上前伸出手去:“您好,我叫傅茗伟,是这里的负责人。”
郑苍穹虽然礼貌地与傅茗伟握手,但依然还是问:“傅警官,我要见的是陈泰东。”
傅茗伟见郑苍穹依然坚持,只得道:“稍等。”
傅茗伟转身离开,郑苍穹走到窗口,朝着外面,巧合的是,站在窗口的他,却能看到在操场上分头散步的盛丰和璩瞳。两人都各自在两名狱警的陪伴下,在操场上散步,确切地说盛丰是在散步,而璩瞳是在小跑锻炼身体。
“我知道你迟早会来,所以我没走。”陈泰东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郑苍穹微微侧头,只是笑了笑。
陈泰东手中还端着一个茶海,上面摆着茶壶、茶杯等物件。他将茶海放下后,开始插上电水壶烧水,重新摆放着杯子,同时道:“你其实见我是假,来找璩瞳和盛丰是真。”
“不。”郑苍穹摇头,“我是来找你的,有一事相求。”
陈泰东拿着杯子的手停住了,抬眼看着已经转身的郑苍穹:“东北第一朝奉有事求我?”
郑苍穹平静地说:“我没说笑,关外佛,我真的是有事相求。”
陈泰东点头:“好,不管是什么事,我先答应你。”
郑苍穹坐下:“你变了。”
陈泰东一笑:“我老了。”
郑苍穹也笑了:“人家是穷则思变,你是老则思变?”
“差不多吧。”陈泰东将茶叶小心翼翼地放进茶壶之中,“你来找我的目的,是为了奇门的事情吧?”
郑苍穹道:“是,我徒弟他们从湘西回来之后,带回了一个非常不好的消息——奇门的线索,也就是当年刑仁举留在甲厝殿玉窟之中的那块玉璧,被凡孟拿走了。但我认为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
“库斯科公司。”陈泰东抢先一步接下了郑苍穹要说的话,“这家公司才是重点。”
郑苍穹点头道:“对,库斯科公司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我不清楚,但现在很清楚的是,他们对奇门也很感兴趣,似乎兴趣极大,我不想咱们中国人的东西落在那些死老外手中,所以,我希望你我联手。”
陈泰东道:“这是好事,正义之举,我同意,先前我也说了,不管你说的是什么事,我都答应,你的计划是什么?”
此时水开了,郑苍穹看着电水壶,并没有马上回答,等着陈泰东倒水洗茶泡茶后,他才道:“我先要见盛丰和璩瞳一面,你可以在场,然后我会离开哈尔滨。”
陈泰东皱眉:“离开?你为什么要离开?”
郑苍穹低头看着茶海道:“有些事情,必须我亲自解决,如果我能解决得好,也许就不需要我徒弟刑术再出面了。”
陈泰东疑惑地看着郑苍穹,对他这番模棱两可的话完全不解,但他清楚郑苍穹的脾气,只是点了点头。
“那咱们先去见那两个老东西吧。”陈泰东说着要起身,被郑苍穹制止。
郑苍穹看着茶壶道:“茶要趁热喝。”
说着,郑苍穹拿起茶壶,倒了两杯茶,举起杯子道:“这一杯,咱们还是先敬那些已经死去和即将要死去的人吧。”
郑苍穹说罢,将那杯茶水小心翼翼地倒在了地上。
第四十五节 九老之罪
圳阳优抚医院的地下室中,一直处于昏迷状态的刑术刚刚清醒过来。
当他睁眼,发现自己躺在“家”中的时候,很惊讶,惊讶之余脑中突然一片空白,就如同是记忆被什么东西瞬间夺走了一样。随后晕眩感不断袭来,他又倒了回去,看着天花板在高速旋转着。
紧接着,疼痛感袭来,他的双眼瞪大,抬起双手抱着脑袋,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闻声赶来的阎刚和谭通两人压住他,不让他用头撞墙伤害自己,同时招呼门口的廖洪美去找刑国栋前来。
正端着鲜菌汤的廖洪美放下汤碗,转身就朝楼上跑去,飞快地将刑国栋和其他几名医生带了下来。
床上的刑术已经痛得眼泪都掉了下来,嘴角的口水不断淌下,断断续续地说着类似“杀了我”之类的话。刑国栋与其他医生查看了之后,立即给他注射了一针镇静剂,让他再睡一觉。
镇静剂打进刑术体内的瞬间,他感觉到一股清凉钻入身体,紧接着疼痛感逐渐又变回了先前的那种眩晕感,只不过这次更恍惚、更缥缈,有一种灵魂脱体、浮在半空中、俯瞰整个优抚医院的感觉。
刑术闭眼睡着之后,谭通立即问:“刑院长,他到底是……”
刑国栋回头看了一眼其他几名医生,那几个医生知趣离开,随后刑国栋才道:“我也找了我以前的同学,还有同学介绍的医生来,各种办法都想尽了,就是找不出他到底是怎么回事,血也化验了,大小便也化验了,在伤口周围切下的组织也进行了化验,结果你们也看到了,没有任何问题,至于他为什么会昏迷这么久,我们也不知道。”
阎刚叹气道:“我们回来两天了,两天内,他每天都会醒来一次,每次醒来的时候都是这样,要用脑袋去撞墙,我担心他是不是精神方面出现了问题?”
刑国栋摇头:“现在还判断不出来,但我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镇静剂不能再注射了,就算我控制好了剂量,但那东西长期注射,不仅会成瘾,还会产生急性中毒,导致中枢神经麻痹致死,还会有其他的并发症,所以,绑着他吧,咱们轮班看着,只有一个字——熬。”
刑国栋看着床上的刑术,一脸的愁容和无奈。
看守所的操场上,郑苍穹和陈泰东站在璩瞳与盛丰的跟前,四人对视着。除了盛丰,其他三人都带着浅浅的笑容,这种笑容在盛丰眼中就是胜利者的嘲笑。
“你们已经赢了,胜者为王。”盛丰冷冷道,“赢了的人,光是嘲笑输家还不够,还想践踏我的一切,对吧?”
郑苍穹昂头看着盛丰:“谁也没有和你玩这个游戏,是你把我们强拉进来的,你高估了自己和库斯科公司。”
盛丰道:“原来你是想从我口中知道库斯科公司的事情,我所知道的都告诉给了警察,我现在能做的仅仅只是复述一遍。”
郑苍穹闭眼:“盛丰,你知道连九棋这个人吗?”
盛丰摇头:“不认识,是谁?”
璩瞳也疑惑地看着郑苍穹,因为他从小时候开始基本上都生活在地下,对上面的人和事基本上是一无所知,反倒是陈泰东听后一愣。
郑苍穹再问:“你真的不认识连九棋?”
盛丰道:“事已至此,我干吗要隐瞒?”
郑苍穹点头:“好,我信你,最后一个条件,你给我个信物,让我带出去,这样一来,在冰岛的铁粤华就能帮助我。”
盛丰皱眉:“郑苍穹,你该不会真的打算对付库斯科公司吧?那不仅仅是个国际寻宝公司,也是个武装集团!”
“和你无关。”郑苍穹冷冷道,“就问你一句话,帮,还是不帮?”
盛丰寻思一会儿,才道:“我在沈阳的××银行中留了一件东西……”
紧接着,盛丰告知郑苍穹银行保险柜的名字和密码,随后又道:“我得奉劝你一句,千万不要和库斯科公司作对,你们赢不了的。”
“谢谢。”郑苍穹说完转身离开,“永别了,盛门主,希望你下辈子做个好人。”
陈泰东深吸一口气,朝着盛丰和璩瞳点点头,转身追上郑苍穹。追上之后,陈泰东问道:“郑师傅,你为什么要问一个已经死了几十年的人?”
郑苍穹停下脚步道:“很简单,因为我觉得他没死。”
陈泰东站在郑苍穹跟前,直视他的双眼:“你是不是老糊涂了?他死的时候,我们都在场!也是我们合力挖坑将他的尸体埋葬的!”
郑苍穹只是问:“陈泰东,你可以离开这里吗?”
“当然可以,我现在是自由身。”陈泰东说完,立即问,“你想干什么?”
郑苍穹道:“那就跟我来。”
陈泰东立即问:“去哪儿?”
郑苍穹道:“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陈泰东向傅茗伟“汇报”并得到许可之后,跟着郑苍穹离开看守所,出门就上了一辆早就等待在那儿的出租车,随后疾驰而去。
傅茗伟在监控室中看着,一侧的吴志南问:“要不要叫人跟上去?”
“我去!”董国衔自告奋勇道。
傅茗伟摇头:“不用,有些事情,咱们不能越界。”
董国衔皱眉:“越界?我们是警察!”
傅茗伟抬眼看着他:“他们是嫌疑人还是罪犯?”
董国衔不语,站在一侧寻思着。
吴志南问:“其实我觉得国衔说得有道理,我们是警察,有些事情如果提早发现,就能提早防止。”
傅茗伟看着吴志南,问:“现在我们发现库斯科公司不对劲,能提早防止吗?”
吴志南不语,寻思许久的董国衔上前道:“傅队,我申请调走。”
傅茗伟看了他一眼,目光转向监控画面:“你写好报告,我就签字!”
原本董国衔只是说说气话,没想到傅茗伟竟是这种反应,他站在那儿愣了半天,随后说了声“好”之后,推门离开。
等董国衔走后,吴志南立即道:“他不懂事,你也不懂事?”
“我们是警察,不是保姆,我们所在的部门也不是托儿所,从潘峰案一路过来,咱们一直都处于被动,要想扭转这种局面,就必须转变自己的思想,我们以前总是拿警察的思维来思考,那是错的。”傅茗伟看着吴志南,“我们要对付的这些人,没有一个笨蛋,在那个行当中的罪犯,不仅聪明,还有着极其丰富的社会经验和所谓的江湖经验,要抓一条狼,靠猎人和猎犬是不够的,应该拉拢另外一条狼来抓,因为人是人,狼是狼,熟悉狼的只能是狼。”
吴志南道:“你的意思是,咱们还是要靠陈泰东这类愿意合作的人?”
傅茗伟点头:“我们去培训来不及了,这一行当吃的是经验饭,我们如今一路吃亏过来,总结了一部分经验,但是完全不够。不仅是陈泰东,更重要的是争取刑术,这个案子完结之后,不知道上级又会怎么安排,我得休息两天了。”
傅茗伟说完起身,道了声“辛苦”之后,转身穿着便服便离开了。
吴志南站在那儿,看着监控中的璩瞳和盛丰,脑子里面依然是一团糨糊。
另外一边,郑苍穹和陈泰东已经下了出租车,然后转乘公交车,再乘坐地铁,随后再坐出租车,翻来覆去数次之后,两人来到了哈大高速口上。
陈泰东知道,郑苍穹这是怕警察跟踪,所以故意绕了无数圈子,但是当他看到停靠在路边的一辆SUV,还有坐在SUV里的女性时,还没有走过去的他,下意识地问郑苍穹:“开车的那个,该不会是马菲吧?”
郑苍穹只是点了下头,径直上前,开车门上车。
陈泰东迟疑了下,也上了车,上车后陈泰东与马菲简单客套了两句之后,马菲直接开车上了高速,朝着大庆方向开去。
车上高速的那一刻,陈泰东心中突然咯噔了一下,他猛然间意识到郑苍穹要带自己去什么地方了,他立即一把抓住前面的郑苍穹的座椅。
郑苍穹微微侧头看着他,用眼神回答了他的疑问——是的,你猜对了。
陈泰东额前的汗水滴落下来,他紧张地看着马菲,从马菲略带疑惑的表情可以看出,马菲应该也不知道是去什么地方,但是郑苍穹应该是非常信任马菲的,否则的话,不会带马菲一同前往那个他们深藏了几十年秘密的地方。
陈泰东坐在高速行驶的汽车当中,记忆仿佛又回到了几十年前的那天晚上。
——他们一行九人坐着一辆卡车,朝着紧邻大庆的杜尔伯特草原驶去,这九个人当中,除了陈泰东与郑苍穹,还有郑苍穹现在正在寻找的那个叫连九棋的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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