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平日里待人都是温和有加,今儿竟然出手推了自己的发妻,只觉得心神一阵恍惚,颇有些不自在。
青萍疾步冲过来,扶起庞氏,正替她擦着额头上的血,眸中却早已是泪水汪汪,“三少爷,三少奶奶无论做了什么,可都是为了您啊!人前人后她可从来没说过您一句不是,无论到了哪里,都是以您为天,以您为地,您倒好,竟然这样对待她……”
庞氏似大梦初醒,眼神清冷,“青萍,别说了,只当我这前半辈子做下的全都喂了狗!”
语毕,在青萍的搀扶下,匆匆离去。
临了,回望一眼梅涵文,这一眼似将心中无限情丝都做个了断似的。
“梅涵文,你我夫妻,今日便算是到头了,我回我的娘家,但凡你若是还有半点良心,念着旧日的情意,便叫那个哑巴向我道歉……”
“过了今晚子时,若她还是没来,你就等着庞大人收拾你吧!”
哭哭泣泣的跟着青萍远去了。
锦川望着庞氏远去的背影,只觉得心中一酸。
这宣睿王朝的女人都是这般活在男人的光环里么?
没了梅涵文,便没有自我了么?
梅涵文面无表情,站在那里,竟是没有看庞氏一眼。
但是令他以为深感意外的是,他竟然去看了看锦川的脸色。
不看也就罢了,一看竟然见她脸色发红,扶着石凳的手也开始微颤。
锦川朝他苦笑,“梅涵文,一个女人为你掏心掏肺的做到这般,你竟如此待她,我实在是替她觉得心寒……”
梅涵文原要伸向锦川的手突然停在了半空中,终是未敢再向前。
深叹一口气,正要转身的功夫,发现锦川身子一滑,往地上摔了过去。
梅涵文紧忙伸手揽住她的身子,用手触摸她的额头,滚烫滚烫的,当即眉头一皱,对叶翠吼道,“快去找大夫。”
叶翠愣着,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疾奔而去。
梅涵文抱着锦川回了文华轩,将她安置在床上,转身发现自己的衣衫被锦川扯住,听她含糊不清的说道,“不要走,我好怕。”
梅涵文一颗心无端的一软,看着锦川微红的脸,双目紧闭,眉头紧锁,似是痛苦难忍,身子稍稍一动,额际上便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
当下便没再走,幽幽一叹,自锦川手中扯回了自己的袍子,摇头苦笑。
“你这是存心让我去香蝉的娘家赔礼道歉么?”
长舒一口气,从铜盆里绞了一方帕子,慢慢给锦川擦拭。
外人看来,只觉得三少爷对三姨太情深意重。
叶翠从外头回来,目瞪口呆得看着眼前这一幕,似乎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三少爷看三姨太的眼神竟然多了几分怜惜,这怎么可能?
或许是叶翠的脚步声惊动了梅涵文,正温情脉脉的男人有些羞恼成怒,直接将帕子扔给叶翠,问道,“大夫请来了吗?”
正问话的功夫,大夫从门外进来了。
这大夫是梅家聘请的大夫,之前金川的身体一直是他负责医治的。
他并不知道锦川开口能言的事,这次进了房门,听见锦川在床上“嘤嘤”出声,已是大骇,抬头看梅涵文时,不由得露出一片惊色。
叶翠不由得后悔了一下。
时才见小姐晕倒,只担心是什么大病急病,想也没想就去了偏院儿,没诚想,这大夫竟然是梅家常期聘用的大夫,他自是不知道锦川能说话之事,现下看这情况,自然是惊异无比了。
那大夫见这架势,颇有些不相信,指着锦川,“这……这……”
梅涵文波澜不惊,淡定如常,“让你给三姨太瞧病,你只管瞧病便是!”
那大夫也不敢多说,强忍着心头的诧异给锦川把了脉,说道,“三少爷,三姨太只是偶感风寒,我去开个方子,喝上几副药就不碍事了。”
梅涵文松口气,看见大夫转身欲走,忙唤住他,“大夫,且留步。”
那大夫心里一惊,他在梅家当差二十几年,一向秉承不观不言的原则,立即说道,“三少爷请放心,三姨太的事我一定不会多言语一句。”
梅涵文含笑摇摇头,对着大夫低低说了几句,那大夫不时瞅瞅房内的锦川,神色不安的点了点头,离去了,叶翠也跟着去拿开方子抓药。
房间里只剩下了锦川和梅涵文。
他握住她的手,看着她黑密纤长的眼睫毛闪动,嘴唇发白紧紧得抿着,竟然有种心疼的感觉。
梅涵文暗暗恼恨自己,这女人明明是欺骗自己的女人,难道还值得你心疼吗?
是不是该一封休书将她给休了?
又一想,那样岂不是太便宜了她,会不会正要令她得偿所愿,与那王四爷两人双宿双栖了?
一想到那日傍晚在茶馆锦川与那王四之间的谈笑风生,梅涵文便越嫉恨,握着锦川的手也不自觉得加大了力道,无意中见到锦川的眉心锁的更紧,猛然间松开手,才意识到自己有些情陷了。
不不不!
梅涵文连甩几下头。
母亲一再交待,府里哪个女人都可以宠,可以疼,唯独这金川不可以!
母亲的话厉厉在耳,他怎么这么快就忘了?
意识到自己对她似乎动了情,这一点让他有些抓狂。
他竟然对一直以来疏离而忽视的三姨太动了心?
只是因为她能够开口说话了吗?
难道自己的要求竟然这么低?只是要一个正常的女人?
还是天底下的男人都喜欢被虐待?
只是因为金川不喜欢自己,自己才要把热脸贴上去?
当下松了锦川的手,在房间里踱来踱去,直到叶翠将汤药端了进来。
叶翠见三少爷对自家主子好,心里头自然是乐观其成的,有意无意将药放到梅涵文的手里去,想让梅涵文给小姐喂药,促进两人的感情。
梅涵文也不知怎地,竟然听话的接过药碗来。
药碗端在手里,突然觉得有些挫败,也不说话,只将药碗狠狠又推给叶翠,力道之大竟让药从碗里洒出来一些。
叶翠看不懂这位三少爷,捧着药碗望着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又做错了什么。
梅涵文看也没看,拂袖离去。
叶翠颇有些看不透梅涵文,只觉得这三少爷也太古怪了些。
锦川喝了药,沉沉睡了过去,直到傍晚时分才醒过来,看见叶翠眼睛亮闪闪得看着自己,面上一派高兴之色,只觉得奇怪,便问道,“怎么?见我病了,这么高兴?”
叶翠不依,撅着嘴道,“三姨太可真是冤枉死我了,叶翠见小姐晕倒,心急火燎的,哪里还敢笑?急都急得要命呢!”
“我笑呀,是因为有一个人比我还急,还紧张小姐呢!”
锦川当然明白叶翠想要说什么,当下就没有再开口说话。
叶翠见她不说话,只当她是害羞了,立刻兴起,兴奋的说道,“这个人自然就是三少爷,他看三姨太您的眼神,是叶翠从未见过的,怜惜,关爱……”
“刚才三少爷抱您回来那会儿啊,这眼睛都快掉出来了……”
“我去叫丈夫回来的时候,还见您拉着三少爷的手,直说,别走……”
锦川皱眉。
她时前烧得糊涂,哪里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
听叶翠这么一说,只觉得耳根子发热,连心跳也快了许多,忙出声打断她:“叶翠,给我倒杯茶,我渴了。”
见自己说了这么多,锦川也没有一丝一毫的高兴气儿,反而冷着一张脸,叶翠只好撇着嘴去倒茶。
房门冷不丁被人推开,接着便是三少奶奶带着青萍进来了。
锦川正纳闷,白日里那庞氏不是说要回娘家么?
庞氏表情奇异,上上下下打量着锦川,尖声说道,“看来梅家又要出大事了,大夫刚才给老太爷回话,说咱们三房三姨太的隐疾说不定能治过来,这回雍州城可热闹了,老百姓茶余饭后又多了一件新鲜事好谈了。”
青萍在庞氏后面,连眉角都是鄙夷之色,说道,“三少奶奶,大夫只是说有可能,又没说一定能治好。你现在跟她说这些也是浪费口舌,她也听不到,不是吗?”
庞氏冷哼一声,“我就从来没有听说,自小的聋哑还能治过来!除非她装聋作哑。”
叶翠生怕锦川吃亏,急忙挡在锦川身前,“三少奶奶来啦,请喝茶……”
忙不迭的将手中的茶递到庞氏跟前。
庞氏看也不看那茶一眼,只把叶翠连茶带人推搡到一旁,“叶翠,今儿三少奶奶我把话丑话说在前头,这三房里到底是我当家,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若是如实答了,我便饶你不死,可若你不半点瞎话……”
也不多说,直接夺了叶翠手中的茶碗扔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这茶碗便是你的下场!”
锦川心里凛然一惊,硬是装出没听见的模样,抬起头还朝庞氏微微一笑。
庞氏也不理她,鄙弃得扭过头去,不再看她一眼,只盯着叶翠。
叶翠吓得浑身颤抖,两条腿肚子都在打颤,扑通直接就跪在了三少奶奶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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