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污了我表哥的贵体！”
杜弦月越说越兴奋，两只眼睛里闪着簌簌火苗，只恨不得现在就把锦川身上烧出个洞来。
锦川回了回神，拢了拢手指，示意叶翠把油伞拿开，视线这才落回杜弦月的身上。
看着杜弦月像跳梁小丑一般在这里又蹦又跳，锦川心底的怀疑越发凝重。
“你说你表哥受伤了，你是怎么知道的？可有证据？”
杜弦月气结，咬牙切齿的看着锦川，“这种事要什么证据？揭开我表哥的衣服看看就知道了！”
“看你这表情就知道，就知道是让我说中了！”
“哦？”锦川挑了挑眉，绕着杜弦月转了两圈，在杜弦月跟前站定，“我有一个问题觉得奇怪，四姨太是如何知道这事儿的？”
杜弦月冷哼一声，倨傲的抬起下巴，眸中尽是得意之色，“这么大的事，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相公昨儿夜里就跟着易风走了，除非我表哥出事，否则，有谁能让假的‘睿亲王’这般惊慌失措？”
杜弦月知道易风的身份不足为奇，她与睿亲王是姻亲，打小一块儿长大，自然认识。
听了杜弦月的这般回答，锦川才想起今天早晨自己竟然睡过头的事。
想来是中了那迷香……
杜弦月的回答没什么可疑之处，锦川却是打死也不会承认这件事的，“睿亲王有没有受伤我不知道，但是相公说不准任何人靠近厢房，完全是因为那边住着睿亲王。”
“你也知道，府中人多嘴杂，这睿亲王又是皇亲贵戚，若是有哪个没长眼睛的得罪了王爷殿下，整个梅府岂不都要跟着遭殃？”
“王爷自己也说了，他想见谁，自然会诏见她，我看你就不必再执迷不悟了……”
杜弦月气得不轻，浑身颤抖，指着锦川，恨不得扑过来狠狠咬上几口，“金川，你给我记好了，等哪天我见到我表哥的时候，非治你个蔑视王爷之罪不可！”
锦川笑笑，不以为意，稍稍垂了垂眉眼，肩膀碰了碰杜弦月的肩，“大少奶奶殁了，举家上下都是素衣素食，我倒是不知道四姨太打扮的这般花枝招展，到底还是不是梅家人？”
杜弦月鼓着腮帮子瞪着锦川，自知理由，瞪视不到一秒钟，便立刻移开了视线。
“涂脂抹粉，衣着光鲜，四姨太这是去见自己的表哥呢？还是会情郎？”锦川不冷不热的盯着杜弦月的脸，不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
杜弦月似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慌慌张张的垂下头去，手指紧紧绕着手中的锦帕，只恨不得把那帕子拧断。
恨恨的瞪一眼锦川，“我穿成什么样，要你管！”
当下踢了踢白杏，“死奴才，这天儿都热死了，还不快回房去替我拿把油伞来！”
也懒得再理会锦川，逃也似的匆匆走了。
锦川看着杜弦月仓皇离去的背影，心中越发肯定了一件事：这杜弦月，喜欢的人应该是睿亲王。
可是，她为什么又说对梅涵文一见钟情呢？
既然她喜欢的人是睿亲王，又缘何要嫁到梅家来呢？
锦川猜不出，想不透，站在火辣辣的太阳底下半天，也没回过神来。
“三姨太，徐妈来了……”
直到叶翠拉她的衣袖，锦川把注意力重新放到前方的路上。
下意识的觉得徐妈并不是冲自己来的，微微颔首，冲她点点头，算做是打了招呼。
谁料，那徐妈竟是直奔锦川而来，不由分说，“扑通”就跪在了锦川跟前。
“三姨太，我有错，那砒霜是我放的……”
锦川还没反应过来，那徐妈便抱住了锦川的腿，不停抽泣。
“都是我不好，是我恨大少奶奶，就在四姨太给大少奶奶的那碗水里加了砒霜，四姨太什么都不知道……”
“求您去跟睿亲王回一声儿，就说都是我老妈子的错，叫他千万别冤枉了好人……”
锦川一片愕然。
怔在原地站了好久，在徐妈的痛哭声中，总算找回了一丝理智。
弯腰把徐妈扶起来，让她在一旁的假山石上坐下，“徐妈，你说那砒霜是你放的，我倒是想听听，你和大少奶奶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竟让你这般的痛恨她。”
徐妈抹了抹眼泪，“三姨太有所不知，四个月之前，我儿子张平，曾经有一次无意中撞见了大少奶奶沐浴的场景，当时大少奶奶就让人打了张平，还扬言要把我儿子赶出梅家。”
“是我，向大夫人求的情，大少奶奶这才勉强同意让张平留在府中，只是，不许他接近紫光阁，还令人把我儿子打了一顿。”
“那一顿打下来，我儿子皮开肉绽，我这当妈的心疼儿子，便对大少奶奶一下怀恨在心，一直在寻找机会报复。”
锦川看了看叶翠，“这事儿可是真的？”
叶翠点头，又摇头，“叶翠只知道，大少奶奶确实让人打了张平，可是，打张平却是在后花园里打的，至于什么原因，大少奶奶没有明说，只说是张平手脚不干净。”
徐妈频频点头，“大少奶奶那是顾着她自己的名誉，这才说是张平手脚不干净，其实是这么回事。”
对于徐妈的说辞，锦川并不全信，可听叶翠说的，似乎又应该是真的。
锦川望着徐妈，这件事她说的合情合理，可不知道为什么，锦川总觉得这事另有文章。
她突然想到那一天夜里，她沐浴的时候，张平突然出现在房间里的事。
那个时候，张平说“那天在后花园里”……
是不是说的就是这一件事？
淡淡的失神，随即很快便清醒如常，一双睿智的眸子紧紧盯着徐妈的脸，“既然徐妈说砒霜是你下的，那徐妈不妨跟我说道说道，我砒霜你是怎么放进去的？”
徐妈不敢正视锦川的眼睛，咬着下唇，深吸一口气，才缓缓道：“那天我原是打算给三姨太送东西去的，谁料，到紫光阁的时候，恰好看到三姨太推了大少奶奶，当下大少奶奶就开始头昏眼花，连走路都是歪歪扭扭的。”
“我见时机正好，急忙去大少奶奶的房间找了一碗水，想到我儿子受的苦，我立刻就把装在怀里的砒霜下进了那碗糖水里，等我再回到大少奶奶休息的地方时，恰好四姨太走过来，我便笑着对她说：把这个讨好大少奶奶的机会给她。四姨太不疑有他，端过去给了大少奶奶，这才使得大少奶奶毒发身亡。”
她的故事有些长，锦川在毒日头下站了半天有些累，挪了挪身子在徐妈身旁坐下，清冽的眸子望着徐妈，尽是智慧的光芒。
“徐妈，你这一番说词漏洞百出，根本不堪一击，我只问你一件事，你怎知道三姨太会推大少奶奶？又怎么知道四姨太会送水过来？”
徐妈怔住，怔怔的望着锦川的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锦川嘴角扬起淡淡的笑意，“还有一件事，我想不明白，那砒霜是毒药，试问有谁会为了害一个人而天天把毒药揣在身上？难道就不怕遗失了么？”
徐妈呆呆的坐着，脸色惨白。
锦川看向远方，“还有一件事，徐妈你大概不知道，大少奶奶碗里的砒霜分量下的恰到好处，既不会多一分，亦不会少一分，你根本不懂医术，又怎么会把这剂量把握的如此炉火纯青？”
锦川一席话说的徐妈早已没有还手之力，望着锦川，除了佩服还有叹息，她又哪里知道，自己精心编了一夜的话，人家听了一遍就指出漏洞所在，偏生还是她解释不了的。
徐妈的心里这个时候似煮沸的开水一般，再也找不到一丝儿平静。
锦川知道自己戳中了徐妈的痛处，她有苦说不出，却也并不与她为难，仍旧好言相劝：“我知道你想替四姨太顶罪，可是你知道么？在律法面前，人人平等，也就是说，犯过错误的人一定要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而没有犯过错误的人，律法是不会制裁他（她）的，但是，如果没有犯错误的人想要替犯错误的人承受后果，那么他（她）也犯了错误，这样一来，不管是有错误的那个人，还是没错误的那个人，就都成了有错误的人……”
“你说，这样的后果是不是得不偿失呢？”
徐妈万万没想到她竟是这般通透聪慧，张大了嘴巴望着锦川，几乎能塞进一个鸡蛋进去。
原以为那个又聋又哑的三姨太即便能说话，也不过是俗人一个，却不想，她竟精明至此。
一段话，她却听出了这么多的漏洞来。
心中不免惊恐，先前，她可没少得罪这位三姨太，如今还能有她的活路么？
锦川不再看徐妈，起身，直直越过徐妈，往前方走去，“徐妈，这样的事，我不希望再有下次，如果你们真的想救四姨太，回去跟大夫人说一声，让她把她知道的全部告诉我，能帮忙的话，我自然不会不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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