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姝-信步走(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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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个高端知识与资源完全掌握在少数大贵族大世家手中的年代里,其实邵劲很想趁机问问徐善然现在的工业水平到达了什么程度——他有感觉,他要真问了,面前这个小女孩搞不好真能回答——但他同时又感觉到挺古怪的,不管怎么说,面前的小萝莉都像是自己妹妹的妹妹,这古怪的感觉,大概就来自于他觉得这种年纪的小女孩哪用想这么多,快快乐乐的玩花绳玩跳棋高兴了就笑不高兴一哭二闹也没什么啊……

    所以最后他挠了下脸颊,心想只要能在这里慢慢读书,以后有的是机会将想要知道的事情一一弄明白,没必要和小丫头讨论这些话题,便直说了——反正这东西既然拿出来了,他也就没有想着要保密,权且当成给自己交个学费而已:“我自己搞的。”

    徐善然瞪圆了眼睛!

    邵劲一看就乐了:那小小的脸蛋还有点婴儿肥呢!再加上眼睛也不小,一眼看上去真的又呆又萌,而且今天小丫头穿的是深黄色的衣衫,虽然颜色暗了点,不过小丫头长得可爱倒不会显老气(这个想法要是被专替徐善然搭配衣服的丫头听见,肯定得被使劲唾上一口),就是……嗯,配上那个还有点绯红的脸颊,看上去特别像——松鼠?

    邵劲差点因为自己的联想而被口水呛到,他心想要是自己的想法被看破了指不定这丫头要发火,连忙带过话题说:“其实真的挺简单的,就是在硅石融化——也就是玻璃液体还没有凝固的时候,导入狭长的半圆模子中,然后切断它们,再倾斜管道,滚着滚着掉入水中就是圆形的了。至于里头的颜色,这个比较复杂一点,不过也不太难,毕竟只是一抹色彩。真正比较不好搞的还是那些在玻璃球里头搞树啊花啊的图案……”

    徐善然心中的惊骇已经不能用笔墨来形容了。

    但她现在至少弄懂了两件事:这个内中有色彩的玻璃珠是邵劲搞出来的。以及他说不定还可以在这玻璃里头搞上别的更复杂的图案!

    她的心都因为这种可能性而微微热了起来。

    但她也在同时产生了一些迷惑:既然邵劲有这个本事,怀恩伯府为什么一点都不重视他?不可能是看不上这些东西的,那么唯一的解释只能是邵劲不愿意用这些东西换取更好的环境,他根本就没有在那里透露一丝自己会这些东西的。可是现在又这样直接的拿了出来……

    她和邵劲说着话,观察着邵劲,想着对方的目的。

    渐渐的她发现了,虽然邵劲和她面对面坐着,但邵劲的注意力其实并不一直都集中在他身上。

    他的头发被风吹起来了,他会去看岸边的芦苇,看着它们的摇摆也能笑上一下;他的脚边跳过了一只鹅,他也能跟着那扑腾的鹅乐上一会。

    他很开心。

    他好像很轻易就能开心起来。

    徐善然觉得自己真正知道面前的人是什么样子了。

    她不再待下去,很快结束了话题。在将要送邵劲离开的时候,邵劲突然叫住了她:“哎,等等……!”

    徐善然问:“怎么了?”

    “我送给棠心的东西就是香皂,就是那朵玫瑰花一样的,没有玻璃珠。”邵劲对徐善然补充说。

    “哦,你是怕我为了保守这个秘密把棠心打死吗?”徐善然微笑着说出了这句话。

    邵劲傻眼了。

    徐善然脸上的笑容便更大了一些:“如你所说,不过几颗珠子而已,何至于此?”

    结果等再坐船离开一直到走回了外院,邵劲还因为徐善然最后的笑容而晕晕乎乎的。直等到他又回到了书斋,坐到自己位置上,何默凑上来问他刚才去了哪儿,他才蓦地醒过身来,暗骂自己真是越过越回去了,居然被一个小丫头的笑容给闪得分不清东南西北!

    “喂,喂,我说你有没有听见我说的话?”何默在邵劲旁边叫道。

    “听见了听见了。”邵劲敷衍。

    “那你去干什么了?”何默问。

    “去解决我的人生大事了。”——交学费!邵劲没好气地说。

    “什么人生大事?”何默摸不着头脑呢。

    结果这回邵劲还没有回答,欢喜就从书斋的内室转出来,轻轻咳嗽一声,提醒说:“几位少爷,差不多该开始背诵诗书了。”

    一个两个声音噤下去,正认认真真读书的何鸣总算松了一口气:终于安静了……!是谁说久在鲍鱼之肆,而不闻其臭的?他这身居闹市之中,日日都要被吵得不得安宁啊!

    一堂背诵足足半个时辰,等到欢喜再一次转进来示意可以暂时休息的时候,读书读得想吐的何默和邵劲立刻将书本一丢,收拾桌面坐在位置上就等着吃马上就要送进来的点心。

    今日的点心依旧是那胖胖的厨娘给送过来的,那厨娘带着笑容走进来的时候,何默和邵劲都眼巴巴地看着,等她先将徐佩东的吃食递给欢喜,又小声说过几句话后,再会过来打开食盒盖子,从中端出个雨过天青色的小碗,掀开碗上盖子,露出底下那清色汤中白色的豆腐与翠绿叶片的时候……

    何鸣很乐意的接过了碗,邵劲反正看什么吃的都高兴,只剩下何默,在看见那豆腐的时候脸色就垮了下来。

    他憋着气等那厨娘走远了,才用汤匙恨恨地去戳那豆腐:“昨天是甜食就算了,今日竟然给我上豆腐?豆腐下是不是还垫着什么叶片?真以为我是兔子可以生吃叶子啊……?”没想到汤匙才戳下去,当下就自那外表白白嫩嫩的豆腐中勺出了半勺的馅来。他“哎呀”了一声,颇为惊喜的将东西塞嘴里,嚼了两下之后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当下就说了声,“好吃,比过去的好吃多了!”

    这话说着他本来也没想人附和呢,没想到何鸣和邵劲都说:“是好吃啊!”

    何默的眼神先落到邵劲身上,他鄙视说:“你的意见就算了……”

    邵劲:靠!

    何鸣笑起来:“我也觉得好吃,新来的厨子吧?”

    不想正送完东西出来的欢喜听见了这句话,笑道:“可不是呢,今日少爷们的点心也是我们姑娘亲手做的。”

    “表妹?”这是何鸣。

    “什么!?”这是何默。

    “……”邵劲,他差点把‘小丫头’这三个字给叫出来了。

    然后还是何默脑筋转得最快,他问:“怎么说也,难道姑父的点心每日都是……”

    “这是自然。”欢喜挺胸说。

    邵劲嘀咕:“差别待遇。”

    三个人这段时间里一直相处着,邵劲的许多不太符合现在的话他们也都明白意思,当下何默就义愤填膺说:“没错,差别待遇!太差别待遇了!姑父每日都有她亲手做的,怎么轮到我们就变成了那厨娘做的?难道我们就不是她的亲人吗!”

    话才说道这里呢,何鸣突然看见窗户外走来一个人,忙咳嗽一下。

    可是何默没有看见,他还特别气咻咻地说:“如果做得难吃就算了,可是做得好吃啊!”

    刚想附和的邵劲也看见了这人,忙跟着咳嗽一下。

    何默说得太高兴了,一点都没有注意到对面两个人尴尬的表情,又说:“其实做一份是做,做四份也是做,不过加个料而已——”

    “可是父亲都每日喝着汤,你们喝汤喝得饱吗?”带笑的声音自旁边传来。

    何默呆住,顺着声音看过去,正好看见徐善然面带微笑,站在窗边。

    饶是平日无法无天,这个时候,他也不禁结巴了一下,硬是没叫出那声‘表妹’:“……你怎么来了?”

    “来见父亲的。”徐善然笑着说,也不多说其他,只向内室走去。

    何鸣和邵劲都眼带同情地看着何默。

    何默在座位上呆了半晌,突然站起来,快速朝徐善然走的方向跑去,好悬在徐善然去徐佩东屋子前拦住了对方,又把对方往那安静处带。

    因着徐善然身旁一直跟着绿鹦,又都是亲戚,也没有人说什么。

    两人很快便来到那小树林前。

    何默开口:“我之前叫邵劲给了你信——”

    “嗯,我收到了。”徐善然说。

    何默呆住,也许是真没想到徐善然会这么干脆的说出来。他硬是没有言语了好一会,才微微别扭地说:“那为什么,你什么都没说呢……”

    “三表哥现在还好吗?”徐善然问。

    “他当然很好。”何默说,这事在春日宴回去后何大老爷就叮嘱过何默了,何默现在也不过没好气哼道,“拿猫丢你的是我,被关进祠堂罚跪了好几个晚上的也是我,他现在日日对着假山,都能爬上假山去玩了,有什么不好的啊。”

    “那就好。”徐善然真心实意说。

    何默不语。

    徐善然又笑:“你们都是我的表哥,我希望你们都好好的。”——但那些心理上的问题,她便是管天管地,也管不到那上头去。

    何默看了徐善然很久。

    随后他不由也笑了起来,如释重负一般抓了下头发说:“好吧,好表妹,以后我能吃到你做的东西吗?”

    徐善然噙着笑:“或许很快就有机会了。”

    说罢,她不再停留,转进了徐佩东的屋子里,并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说了:“父亲,再过两日你就要带着表哥他们去游山,我和母亲能跟着你们一起去吗?”

    徐佩东正看着徐善然最近读书后的那些观点,正打算卯足力气好好和自己女儿辩上一会,不想就听见这句话,一时惊讶得都“啊”了一声。

    “你和你母亲?”惊疑过后,徐佩东迷惑问,“为什么?你素日也对这事没有兴趣。再有那地方没有家里舒服,你母亲肯定不习惯的吧。”

    有时候徐善然真的不知道怎么说自己的父亲。

    但是这也许正是这世间男子的常态:他们从没有关注过,也往往不知道这世间女子真正想要的东西。

    可这仿佛也不是因为冷漠。

    而只像是一种常理。

    不过说不出的情绪也仅是一瞬之间,徐善然接着就说:“父亲,您问过母亲吗?”

    “这……”他确实从来没有问过何氏,只每次他要出去的时候,何氏都会妥帖的打点好他的行李。

    “就算那里日子过得不太舒服,但是有父亲在那里,不是吗?还是您觉得和那些友人交往的时候,不方便带着母亲?”徐善然笑道。

    徐佩东一瞬间倒是怔了怔,还真开始思索带何氏去的可能性,嘴上还说:“有什么不方便的?不过你母亲去了,只怕没有个身份相当的人说话是真的。”

    这话说的是那些陪伴着他们游山玩水的女伴。

    徐佩东没有这个习惯,但那些去游山玩水的文人找名妓做女伴相陪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情。

    而那些名妓不管再色艺双全,别说向来不好这一口的徐佩东,就是那些追捧名妓的雅士骚客,也没几个会真拿她们与自家夫人相比。

    徐善然看着徐佩东陷入沉思,也不再多说,只静静坐在一旁等父亲的决定。

    这一次她本是没有想要过去的。

    徐佩东每次出去郊游的时候总会带上许多拳师护卫,在安全上是没有问题的。而宁王那边,既然一开始没有被发现,徐善然便笃定这短短时间内宁王只怕还不能将事情真正查出来。何况现在何大老爷和自家祖母也都知道了情况,他们必然会有所安排。这样的情况下,她已经没有必要再时时刻刻地盯着这里,而应该将目光放在那些还没来得及开始的事情上。

    一件是她祖父的,一件是宁舞鹤的,还有一件则是她根本没有想到也不可能想到的,正是今日邵劲交给她的那匣珠子。

    她祖父本来说不过两日便要到家,可中途又出了些事情,只有一封家书回来,路途上也不知道还要辗转要耽搁多久——至于宁王的那件事,祖母在刚知道的时候就已经遣心腹将密信送出去,祖父也接到了信并回了封密信,但那信上的内容却十分简练,概括起来不过是现任的国公是徐佩凤,这事就叫徐佩凤去烦恼——只中途会经过徐佩东将要去的齐明山,时间凑巧的话,兴许能碰上见着一面。

    宁舞鹤的就更不用说了,她本来已经要着手准备的,只春日宴后事情多又冗杂,兼且她还有些要再想想,这才一直放到现在。

    至于今日邵劲的这件事,却是直接促使徐善然过来与徐佩东说要一起去游山。

    大抵任何一个位高权重或者眼界宽广的人见着了邵劲拿出来的东西,都会明白这东西潜在的价值。

    至少徐善然就明白。

    所以她在顷刻间就决定——只要真如邵劲所说,他能做出这种东西。那么这个人哪怕不能自怀恩伯府中取得她原本设想的那些消息,她也不能将对方放走。她需要和对方建立更稳妥的关系。一个父亲的记名弟子是不够的,至少要那种真正的学生,要那种亲如父子的关系。

    可这样的关系一旦建立,就不再是单方面的影响了。她的父亲必然也要为邵劲付出许多,邵劲要是做错了什么事情,她的父亲也要受上那些负面的影响。

    要再接触,更深入的接触。

    而在国公府中,这样长期频繁的接触并不方便。

    只等出去之后,就好说许多了。

    徐佩东想得也没有太久,差不多盏茶功夫,他就说:“你要是真想去,就跟着我一起走吧,不过出去可不能耍孩子脾气。不然我就叫人把你单独送回来了!”

    徐善然“嗯”了一声。

    徐佩东顿时就有点挫败了:总觉得刚才那句是个白嘱咐……他又说:“至于你母亲,那边你也别急着说,等我晚上回去亲自问你母亲一下,她愿意也就一起去吧……?”这么一想,因着何氏最近在刺绣与画画上头都有长进,平日里两人说的话也多了许多,徐佩东便联想到那闲云野鹤的神仙眷侣,一时心头还真的动了一下。

    白日的事便这样过去,待到晚间休息,徐佩东心想着女儿的话,还惦记着这回事,便在入睡前与何氏说了:“再过两日又是我去访友游山的日子了,或许会去上十来天的时间……”

    何氏闻言就笑道:“老爷年年也差不多这个时候去,我怎么会忘记?东西早早就准备好了,只老爷看看今年要不要多加些什么减些什么罢了。”

    “哦,不是这个,我是问你今年要不要跟着去?”徐佩东说。

    何氏大吃了一惊:“这怎么可以!?母亲那边可还要我侍奉!丹青还算了,但丹瑜可得日日读书的!”

    虽说徐佩东本来也有点别扭奇怪之意,但听得何氏这样一说,他倒是笑了:“母亲那边哪里就少了你这一个人?丹瑜嘛……”他还真觉得自己这个唯一的儿子没什么存在感,“他最近读了什么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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