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宫欢:第一皇妃-温柔宠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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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天,整整十天,石室的门方才打开。

    楚荞正欲进去寻人,却被醉老头一把拉住,“除了他,谁也不能进那里,除非你想死。”

    于是,她只能站在门口焦急地等到,只听到里面传出脚步声,眼底不由泛起阵阵酸涩,她从来未曾发现,十天竟是那么的漫长和煎熬。

    虽然醉老一再告诉她,燕祈然不会有事,她却始终无法安心,终日徘徊在石室外,等着这道门再次打开。

    楚荞不知道里面有多长,只是听到脚步声传来,听那声音知道里面的人每一步都走得很慢,甚至走几步还停下一阵,才继续往外走。

    她听得心酸,泪都在眼眶打转,他的名字已然在她的心头,千回百转。

    她早就知道,爱上这个人免不得难过甚至痛苦,可是任她一次漠视,逃避,却无法心底深处对他的情愫,与日俱增。

    燕祈然摇摇晃晃从里面走了出来,面容苍白的可怕,整个人似乎更加清瘦了几分,却冲着她扯出一抹温柔地笑意,一手搂住她的腰际,整个人的重量都靠她的身上,在她耳畔微笑,“看到你,真好。”

    老酒鬼瞅了两人一眼,冲着泷一一招手,“扛人,跟我走。”

    泷一却皱了皱眉头,他们那超级爱干净的主子,别人碰一下衣袖都得断手的,他要去扛他,回头还不把他剁了去。

    “扶我过去。”燕祈然虚弱地朝楚荞道。

    老酒鬼哼道,“毛病!”

    楚荞扶着他往后面的药庐走,两人进到药房时,老酒鬼已经调好了一池子的药汤,坐在里面等了半天,见楚荞终于将人扶了进来,立即不耐烦地哼道,“快点,把人扔下去。”

    沁儿失笑,哼道:“扔下去,你当下饺子吗?”

    楚荞小心地将她扶下药池,紧张地站在一边等着,老酒鬼在屋里翻箱倒柜地找东西,回头见她还留在那里,挑眉,“还站在那里干什么,准备下去鸳鸯浴?”

    楚荞担忧地望了望燕祈然,还是转身往外走。

    醉老头又扫了一眼沁儿和泷一等人,哼道,“你们呢,留这里准备看宸亲王出浴吗?当然,我并不介意?”

    药池里的燕祈然冷冷扫了一眼,几人连忙脚底抹油出去,还细心地带上了门。

    老酒鬼一手抱着酒坛子,一手拎着药箱,走到药池边蹲下,郁闷道,“你个败家玩意儿,我存了多少年的宝贝,全赔你这短命鬼身上了。”

    燕祈然却丝毫没有感激的意思,懒懒地闭上眼睛,哼道,“你占的便宜还少?”

    “老头子我是怕你再这么下去,真……”醉老头瞅着药池里的人,眉眼间漫上深深的忧色。

    燕祈然倏地睁开眼,无声打断了他欲待出口的话。

    老酒鬼打开箱子,不断往池子里丢着自己珍藏多年的宝物,丢一个心疼好一阵,“泡吧,泡死你。”

    燕祈然在外人面前,不是话多的人,对着这样的师傅,更是无言。

    醉老头在边坐得无聊,又开始道,“你老子似乎活不了几年了,你准备怎么办?”

    他那些个兄弟姐妹现在无不是磨刀霍霍,等着要把他杀之而后快,而他还在这山谷里只顾着跟女人谈情说爱,卿卿我我。

    燕祈然恍若未闻,懒得搭理。

    醉老头灌了口酒,瞅了眼闭目养神的人,认真说道,“废话不想跟你多说,你该为为后路做打算了。”

    “我知道。”燕祈然不耐烦地应了应声。

    师徒两人在药庐之时,楚荞已经吩咐了玉溪准备早膳,自己在帮着煎药,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又赶回药庐。

    老酒鬼醉熏熏地从里面出来,望了望她道,“再过一柱香,把他捞起来洗干净就行了。”

    楚荞立即寝室取了燕祈然的衣物,方才赶到药庐,一推开便有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看着疲惫靠在药池的人,柔声道,“该起来了。”

    燕祈然睁开眼,楚荞将他从药池扶到另一旁的温泉池边,道,“衣物我放在这里了,巾帕在这里……”

    燕祈然站在那里,一身白衣被药水浸得脏兮兮地,便是这样一身狼狈的衣衫,面上却依然是清绝如神祗。

    “你不帮忙?”

    “我……我去看药煎好了没有。”楚荞吱吱唔唔说道。

    纵然一再有亲密,但要她这般去直视他赤身裸体的样子,实在干不出来?

    燕祈然望着她叹了叹气,往浴池走却虚弱地一个踉跄,楚荞连忙一把扶住,看他这个样子,又心有不忍。

    于是,心下一横,道“好,我帮忙。”

    “嗯。”燕祈然淡淡应了声,嘴角却勾起一抹得逞地坏笑:“怕看我?又不是没看过?”

    楚荞懒得跟他争,低头解开衣带,一件一件将他身上湿透的衣衫脱下,剩下最后蔽体的里衣,湿湿地贴在身上,眼前便是流畅的锁骨线条和清瘦不失结实的胸膛。

    他有伤在身,她帮忙,这本来是很正经的事,可偏偏在他含笑的目光中,又莫名生出几分旖旎。

    “快一点,再等下去,我会着凉。”燕祈然笑着催促。

    楚荞抿了抿唇,替他脱了下衣,解了裤带眼睛就直盯着地上,“好了。”

    燕祈然瞅着她一脸苦恼的样子,不由失笑“我全身上下,你哪里没摸过,还怕看了?”

    楚荞心头暗骂无耻,脸上却阵阵燥红,恨不得一脚将他踹下水才解气,好不容易将人扶下水去,拾起地上的脏衣物便准备走人。

    “你去哪?”

    “出去。”楚荞没好气道,还留在这里被你调戏吗?

    “你走了,谁给我更衣?”

    “你自己有手有脚,好不好?”楚荞恼怒。

    “我没力气。”燕祈然有气无力地叹了声。

    楚荞又没骨气地心软了,郁闷地站在屏风后面等。

    “给我搓搓背。”燕祈然出声道。

    “自己搓。”

    “我没力气。”燕祈然虚弱地叹息。

    楚荞咬了咬牙,挽起袖子绕过屏风进去,明明心中一腔怒火,手上的动作却轻柔得不可思议。

    一想到,这些日她所承受的是因自己而起,便心疼得恨不能以身代受。

    半晌,她终于伺着他家的王爷沐浴完毕,换了一身清爽的身衫,扶着他回了房,“你先坐着,我去拿药。”

    燕祈然扫了一眼堆了一桌杂史古籍,随手拿起一卷,上面翻着的一页正是记载着关于白止神王之事的篇章,不由皱了皱眉。

    “药来了。”楚荞进门。

    燕祈然瞅着一桌的书卷,声音有些不悦,“你看这些做什么?”

    楚荞将药递给她,收拾起一桌的书集,淡声道,“师傅说,只要找到神王遗物,就能治好你,我看看这些记载中有没有线索。”

    燕祈然喝了药,将碗往桌上一搁,冷声道,“别听他的,这东西也不准去找。”

    “我不想你一辈子都这样!”楚荞道。

    她无法想像那十天他在石室里是怎么度过的,就如他不知,那十天外面的她,又是怎么样害怕与担忧。

    燕祈然轻轻将她拥入怀中,叹息道,“那东西不仅救不了我,更会让我万劫不复,莫费心去找了。”

    楚荞愕然,却也没有再多加追问。

    因着那天晚上燕祈然的异状,之后楚荞每天晚上都不敢让自己睡得太沉,生怕再出现同样的状况,自己却不能及时发现。

    半夜,边上的人翻了个身,她立即反射地坐起,将边上的燕祈然给吓了一跳。

    燕祈然皱起眉头瞪她,“你又怎么了?”

    “没事。”楚荞知道自己虚惊一场,暗自松了口气。

    燕祈然将她拉着躺下,紧紧圈在怀中,免得她又抽风似的一点响动就起来,之后睡觉,他也没有再翻身。

    楚荞在燕祈然威逼之下,将那些书卷史籍都给清理了出去,也严令她不许再追查神王遗物之事,甚至都不许她再跟那些稀奇古怪的人再有来往。

    她自然知道,指得商容和白二爷。

    过了几日,楚荞又悄悄在酒窖寻上老酒鬼。

    “师傅说的神王遗物,当真是能救他吗?”

    “我骗你做什么?”老酒鬼白了她一眼,继续喝酒。

    楚荞皱了皱眉,坦言道,“可他说,神王遗物救不了他。”

    “我是他师傅,他的命都是我救的,当然我说得对喽。”

    他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收个徒弟,还处处跟他作对。

    “我会继续找的。”楚荞道。

    虽然不知燕祈然为何反对,但老酒鬼所说,应该不假。

    老酒鬼灌了口酒,漫不经心道,“前些日看你天天扎在书堆里,都找了些什么?看神话故事吗?”

    “只是一些关于白止神王的零星记载,想从里面找到神王遗物的线索,但并没有什么大的进展,没有任何关于白止神王失踪的讯息,也没有关于神王遗物的记载。”楚荞无奈叹道。

    看来,要想知道神王遗物的确切消息,她只能去找白二爷才行,毕竟关于白止神王,没有谁比它更为了解熟悉。

    “那些东西不过道听途说,真真假假,信不得。”

    楚荞闻言眸中掠过一丝笑意,问道,“我听祈然说过你出自神域,你应该知道得比较多吧!”

    “我连白止神王见都没见过,怎么会知道他的遗物藏哪了?”老酒鬼哈哈笑道。

    然而,精明如楚荞,总觉这老酒鬼有什么瞒着她不说。

    “你不是说那遗物是神王仙骨?”楚荞转着手上的暖玉扳指,问道,“不是都说白止神王死了吗?我们去挖块骨头出来就行了,比那那一块要容易些吧!”

    老酒鬼顿时一口酒没稳住,喷了出来,“别说我不知道神王墓,就算挖了也没用。”

    “为什么?”楚荞道。

    再怎么样,找一座神王墓,也比茫茫天下找一块骨头要容易得多吧!

    “那块仙骨是倾注了神王千年仙力的灵气之物,将人起死回生都不在话下,哪是他那堆死人骨头能比的。”

    “哦。”楚荞点了点头,却又更纳闷儿了,“不是那仙骨是神王救了那个女子的,那女子死了,把那仙骨,再让她重生一回不就行了。”

    “刚说你聪明吧,你又笨得无可救药了。”老酒鬼翻了翻白眼,哼道,“你当仙骨重生是捏面人儿呢,一捏就一个?”

    楚荞八卦兮兮地凑近问道,“传说白止神王真身在那女子死后,也消失了,你就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谁知道,也许跟着殉情死了什么的,也许又躲那个地方,又准备再捏个人儿出来呢,不过真要喜欢上一个自己看着长大的丫头片子,口味还真是有点重。”

    楚荞闻言也不由一阵狂笑,“大上几千几百岁,这老牛吃嫩草,吃得也太嫩了,口味不是一般的重啊。”

    “还有还有,以前当年那小丫头片子带回神王殿的时候……”老酒鬼越说越起劲,两人凑在一块八卦起神域最尊贵的神王,那段不为人知的风流韵事。

    老酒鬼说着渐渐喝醉了,抱着酒坛望着天窗透进了一缕阳光,打了个酒嗝,“我跟你说个故事。”

    “嗯。”楚荞点头。

    “很久一前,有一个万民景仰的王,他功勋显赫,不负天下苍生,却独独辜负了一个女子,你说他……是好人还是坏人?”醉老头静静地望着天窗,望着窗外那一片极高极远的苍穹,沉入那一段久远不为人知的回忆。

    楚荞闻言愣了愣,而后道,“你说的,是白止神王吧!”

    世人传颂的白止神王,斩杀除魔,威慑三界,却独独负了一个女子,将其逼得剜心剔骨,自毁而亡。

    “男儿在世自有着自己的责任与信仰,他们的心会装很多东西,但很多女子一生所求,不过一个情字,所以她们很容易就会把一个人,当作一生去守候。”楚荞说着,对那传说中的女子,不由多了几分同情,“他是一个好人,更是一个了不起的王,但爱上他的人注定痛苦。”

    当苍生与爱情难两全,他选择了前者,毁灭了后者。

    深秋的清晨,白二爷一路从大燕赶到了诸葛无尘所在的雪山,只是看到眼前的人,他却发现自己无法开口说出关于楚荞的消息。

    这哪还是那个儒雅清和,尊贵优雅的左贤王,原本如玉面庞已被寒风吹得皲裂,握着马鞭的手满是已经开裂的冻疮,一边咳嗽着,一边催促着人继续寻找关于幻境的一丝一毫的线索。

    白二爷不忍再看下去,纵然落在他的马头上,说道,“不用再找了,她已经出来了。”

    诸葛无尘血丝遍布的眼睛定定地盯着站在马头上的白二爷,嘶哑着声音有些颤抖,“你说什么?”

    “楚荞她没事,已经从幻境出来了,爷在半个月前刚见过她,她让爷来通知你。”白二爷定定地望着他,认真说道。

    诸葛无尘沉默着望了它许久,一句话也没有说,干裂起皮的唇勾起一抹轻浅的笑,紧崩的神经一放松,整个人直直从马上摔了下去。

    “王爷!”

    “王爷!”

    诸葛家的长老和左贤王府的护卫们纷纷围了过去,七手八脚将人扶上马,遵从之前诸葛老候爷传来的令,将人带回苍月京都。

    诸葛无尘一回到左贤王府,京都城中的大夫几乎全都被请到了王府,然而任凭这些人施展浑身解术,他却仿似陷入深沉的梦魇,怎么也无法醒转。

    诸葛老候爷过来看了看,得知发生的种种,没有丝毫的意外之外,似乎一切早已经了然于心,在诸葛无尘房里坐了一会儿,嘱咐府里的人好生照料,便打道回了诸葛府大宅。

    上了马车,孟轲回头望了望左贤王府的大门,出声问道“老候爷知道这样,当初还让属下把宸亲王妃带过去?”

    老候爷对左贤王一向寄予厚望,又何以忍心这般伤他。

    “若她看到那一切还能留在无尘身边,老夫无话可说,可是她终究还是让老夫失望。”诸葛老候爷敛目拨着手上的一串檀木佛珠,冷冷道,“非我族内,其心必异。”

    若然那女子真与无尘两情相悦,他自然希望那样聪慧过人的人成为诸葛家未来主母,可若有异心,对诸葛家并非什么好事。

    “不过,让属下意外的是,属下那样的点穴之法,从无人能自解,她竟在当时自自己冲开了穴道。”孟轲暗自纳闷道。

    “这世上不可思议的事太多了,何必事事都去寻根究底?”诸葛老候爷淡淡说道,敛目靠着马车道,“大燕的暗探传书,宸亲王夫妇二人都已脱险了。”

    “脱险?”孟轲大惊。

    他在诸葛世家多年,诸葛家几位长老与神域多有牵连,是告诉他们虚迷幻境有进无出,诸葛家方才费了那么多功夫打开了幻境之门,将宸亲王逼入其中,那样遍布妖魔鬼怪的异界,两个凡人竟然能活着回来?

    世人都说宸亲王深不可测,竟能破开幻境出来,他到底是人,是神,还是魔?

    “他这一次没死在里面,就是咱们诸葛家大难临头了。”诸葛老候爷靠着马车,一下一下拨动着佛珠,看不透他心里在盘算着什么。

    孟轲闻言不由心下一沉,眼底缓缓泛起杀机,沉声道,“既然如此,不如一不做,二不休,苍月和晁家里应外合,早日将二皇子推上皇位,介时再对付宸亲王府也容易些。”

    “再等等看吧!”诸葛老候爷长长叹道。

    孟轲一时不明所以,急忙道,“宸亲王经此一劫,铁定不会放过诸葛家,不先下手为强,还要等什么?”

    “燕皇这么多年处心积虑要将皇位传给宸亲王,岂会一点准备都没有,宸亲王暗地里还培植了多少势力都不知道,晃家那帮心浮气躁的岂能成大事?”诸葛老候爷淡淡分析道。

    “属下太过急近了。”孟轲一低头,回道。

    诸葛老候爷这么多年能让诸葛家有如此声势,睿智心思,自是不同一般,这么多年,各国之间皇位更替,权力杀伐,诸葛家却始终屹立不倒,这才是真正的常胜之王。

    “晁太后说到底只是个女人,后宫里那一套把戏能玩得炉火纯青,但这江山大业,仅凭一个女人这般的小把戏,是成不了大事的,当年是有燕皇站在她一边,如今母子反目,燕皇一心有着自己的谋算,晁家……看来是要到头了。”诸葛老候爷一边说着,一边思量着上京城中的几大家族,各派势力,以寻得能合作一举走出困境的同盟。

    晁家急进,经此一事,宸亲王和燕皇要下手的首当其冲就会是二皇子一派,四皇子燕雍却无兵权,七皇子燕礼又太过年轻气盛,要想扳倒宸亲王,阻止燕皇传位于他,这些人都不足以有那样的力量。

    突地,诸葛琛拨着佛珠的手一顿时,倏地睁开一双苍老却不失睿智的眼睛,沉声道,“孟轲,回府之后替老夫给大燕的宁王,送件礼去。”

    “宁王?”孟轲不由讶异。

    “宁王手握重兵,这么多年周旋在几方势力之间,还能步步高升,其心思之缜密,谋算之高深,自然是远胜于那几个皇子。”诸葛老候爷眼底泛起深沉难测的笑,这是再好不过的人选。

    “可是,宁王朝中几派势力都不真正靠拢,会答应跟咱们合作吗?”孟轲有些担忧。

    “他会答应,也不得不答应。”诸葛琛深深一笑,继续拨弄着手中的佛珠。

    别人不知道他是假冒的凤宁澜,他还会不知道吗?

    只要有这个把柄,他要想保命,就不得不答应与诸葛家同进退,凤家与宸亲王有着杀母之仇本就是势不两立的,而他又是当年无尘(凤宁澜)舍命保住的人,无尘自然会全力以赴帮他,有他们二人强强联手,还怕对付不了一个燕祈然吗?

    孟轲看着诸葛老候爷舒展的眉目和那别有深意的微笑,知道他已有打算,于是道,“属下今晚就动身。”

    左贤王府内,诸葛无尘整整躺了近了一个月才醒转,白二爷一直守在他房里,看到他醒来立即道,“你终于醒了!”

    诸葛无尘撑着虚弱的身子坐起身,“我睡了很久?”

    “快一个月了,你说久不久?”白二爷站在桌上说道。

    他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起身,下床,更衣,一句话也不说。

    白二爷一见,连忙叫道,“你才刚起来,不能乱跑的。”

    诸葛无尘没有说话,一抬头就能从窗口看到楚荞之前所住的楼阁,突地喃喃出声,“她……没有回来吧!”

    小白没有明说,但他也隐约已经猜出了那个答案。

    她那样决绝地跟随燕祈然进入幻境,如今又怎么会再回到这里来?

    他拢紧披风朝着那已经空无一人的楼阁走了去,里面的一切都还保留着她离开之前的样子,棋盘上未完的残局,看了还未合上的书卷……

    他伸手拿起梳妆台上静静放着的琉璃飞凰钗,冰凉的温度刺骨刺心的痛,问道,“她从这里带走了什么?”

    白二爷沉默了一阵,说道,“什么也没有带走。”

    诸葛无尘默然握紧手中的琉璃钗,她不是什么都没有带走。

    她带走了他的心,却是在与别人长相厮守。

    桃源谷。

    燕祈然看着渐渐好转的身体,却又在一天夜里旧事重演,不得不再次进入石室,这一进去,便是整整半个月。

    楚荞又日整夜整夜地不敢睡,即便沁儿好不容易将她送回房里睡下,但凡听到一点响动,她又守在了石室外。

    老酒鬼有点看不下去,第十天的时候就一个人也跟进了石屋去,沁儿实在心疼她那样子,每天悄悄往她喝的水里下蒙汗药,方才让她几个夜里安稳着睡了。

    燕祈然从里面出来是半夜,讶异于门外竟是空无一人,不由皱了皱眉。

    老酒鬼打着哈欠,“要不是看她天天在这里等得揪心,我才懒得进去管你死活,估计沁丫头给她下了药,这会睡着了。”

    “谢谢。”

    老酒鬼的瞌睡都被这破天荒的一句谢谢给惊醒了,要知道这家伙不管他救了他多少,他也没领过情的,这回竟然转性了,给他说谢谢。

    他扭着头望了望还暗着的天色,嘀嘀咕咕,“哎哟,今天的太阳,是要从西边出了吗?”

    燕祈然懒得理会,自己径直朝着楚荞休息的竹屋走去,有着老酒鬼的相助,这一次出来显然没有之前那样虚弱不堪。

    老酒鬼瞅着他的背影不由笑了笑,他那一声谢谢不是感谢他救他,而是在感谢他们对于楚荞的照顾心疼。

    次日天明,楚荞感觉到身旁的动静,有轻柔的吻落在她的头顶,依稀有男子略显沉重地呼吸,在嗅着她发间的芳香。

    “什么时候出来的?”楚荞仰头问道,自己竟睡那么沉,一点都没察觉。

    “昨晚。”燕祈然说着,轻轻地从额头,眼睛,脸颊一直吻到了她的唇。

    难得的重聚,两人都贪恋彼此的唇,缠绵不舍分离。

    甜蜜的亲吻中,燕祈然悄然将手探进她的衣内,她倏地一震,一手捉住他的手,喘息着拒绝道,“祈然,不行……”

    他才从里面出来,本就身体虚弱,哪能此时贪欢。

    “给我……乖……”火热的唇吻着她的脖颈,贴在她的耳边低语诱哄道。

    楚荞瑟缩着脖子躲避,“别这样……你伤还没好……”

    她甚至开始怀疑,他闹得又犯病,根本就是天天在床上劳累折腾她而造成的。

    他吻着她的脸,吐息灼热,一双手在她身上敏感的各处,撩拔着。

    楚荞忍无可忍,直接一把推倒他,整个人跨坐在他身上,咬着唇苦闷地扒着他的衣服。

    燕祈然手上的抚着她的丰润,揉捏的动作极其情色,笑着瞅她,“王妃这么急色,是要为夫今天牡丹花下死,做个风流鬼吗?”

    说话间,他主动配合着她宽衣解带,楚荞却没胆子进行下一步了,以前再大胆,终究是在夜里。

    燕祈然望着她,目光中满是期待与急切,却还调笑道,“又不是第一次了,怕什么?”

    楚荞心一横,一伸手捂住他的眼睛,一手撑着他的胸膛。

    燕祈然伸手却扒捂着眼睛的手,楚荞却喑哑着声音,喘息道,“不许看。”

    他倒也配合,只是眼睛看不见,身体其它的感官就会变得格外敏感,就连她垂落的头发扫过肌肤,也激他阵阵颤抖的快感,发出近乎痛苦地呻/吟。

    “吻我……吻我……”他急切地要求道。

    楚荞俯身吻上他的唇,双唇相触的瞬间,她清晰地感觉到他胸膛一震,然而扣着她的后脑,深深吻着她,怎么也不松开。

    一晌贪欢,两人在床上厮混了两个时辰,直到玉溪过来叫着送早膳,楚荞已经窝在床上,动也不想动。

    燕祈然一脸餍足的笑意,起身更衣,回头瞅了瞅她,“想吃什么,我给你炖个汤过来。”

    楚荞咬牙切齿,恨恨道,“吃了你。”

    燕祈然扫了一眼她,漂亮的眉毛一挑,“你不是刚吃过,下顿再说。”

    楚荞一头扎进被子里,暗自把他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遍,他是几辈子没见过女人啊。

    燕祈然在厨房忙活了半个时辰,端着汤回房时,楚荞也正准备起床,接过香气浓郁的汤,不由笑道,“这都谁教你的,这么知道讨女人欢心。”

    “我就讨你一人欢心足矣。”燕祈然微笑道。

    楚荞埋头喝汤,不说话,嘴角却不由自主勾起甜蜜的笑意。

    “再过几日,咱们就起程回京。”燕祈然一边喝着汤,一边说道。

    “你的伤……”

    “已经好了,不用担心。”燕祈然道。

    楚荞点了点头,还是不放心,思量着要怎么把老酒鬼一起带回上京去。

    “再过些日子都要过年了,我可不想留在这里过。”燕祈然淡淡轻笑,朝她道,“这里太过冷清,咱们回去热热闹闹过个新年,府里已经冷清好些年了。”

    “好。”楚荞笑道,心中却不由随着那冷清二字一沉。

    这些年燕祈然和燕皇心有隔阂,只怕从恭仁皇后死后,两人便再也没有真正欢喜的时候。

    “也是该回去教训教训那些不规矩的人了。”燕祈然说着,眼底掠过丝丝暗藏的杀机。

    楚荞听得顿时一阵心惊,此事牵扯诸葛无尘,他若是要对付诸葛家,那该怎么办?

    纵然她现在不与诸葛无尘在一起,但她并不想他有受任何伤害……

    “你不想回去?”燕祈然瞥了一眼皱着眉头的她,不由问道。

    “没有。”楚荞连忙摇了摇头。

    “你不是一直担心你那表妹,待她回京让老酒鬼去瞧瞧。”燕祈然搁下碗,一边收拾着,一边说道。

    楚荞心中一动,倏地从他身后抱住他,闷声道,“你这么好,让我好有罪恶感?”

    燕祈然微微侧头,笑着调侃道,“罪恶感?你又干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

    “我对你没有这么好。”楚荞道。

    燕祈然转过身,宠溺的捏了捏她鼻子,“才知道呀!”

    数日后,一行人自桃源谷回到上京之时,已近年关。

    楚荞一说想府里办得热闹些,沁儿就已经迫不及待地请了上京最好的戏班子,杂耍团,还从最好的炮竹铺子里买了一堆烟花炮竹搬回王府准备除夕夜放,醉老头也极尽坑蒙拐骗从单公公那弄来了几十坛上好的御酒,就在府里上下都忙得热火朝天的时候,燕祈然天天窝在东篱园,又过起了逍遥似神仙的生活。

    忙活了一天,楚荞回到宸楼时,燕祈然刚从东篱园回来,沏了一壶上好的碧螺春等着她,见她进门,就替她倒了茶递了过去。

    楚荞接过,抿了一口,一边翻查着这几日买下的东西,看看还没有没有什么落下了没买的,随意朝燕祈然道,“我说让你进宫看看,你去了吗?”

    今年难得热闹,他想把燕皇和萦萦都请到府里,大家一起热热闹闹过个年。

    “没空。”燕祈然回答得理直气壮。

    楚荞皱眉,抬头,“全府上下,就你最闲,还没空?”

    燕祈然抿了口茶,目光继续落到自己手中的医书上,淡淡道,“对着不想看到的人,过年会没胃口吃饭。”

    “你这就这么想恨着他,恨到他死吗?”楚荞定定地望着她,沉声说道。

    燕祈然低垂着眼睫,看不到他眼底的思绪,只是那双薄削的唇却无声抿起了。

    楚荞知道燕祈然的脾气,断不会进宫去面见燕皇,便安排好了府里后,第二天一早出门入宫去了。

    出了府门又看到站在门口的泷一,不由皱了皱眉。

    这两天进进出出的总看到他站在这门口,今天一早出来,他还站在昨天那个地方,挪也没挪一步,因着手头事情多,便也没有去多加追问。

    按大燕惯例,皇帝自腊月二十八封印,不再早朝听政,一直到过了正月初一的祭典,方才起印。

    今日是腊月二十八,楚荞到了养心殿时,单公公正张罗着宫人给准备早膳,远远见着进来的人,连忙上前了几步,道,“王妃入宫有何事?”

    楚荞望了望养心殿,道,“有事想面见陛下。”

    单公公引着她往偏殿走,一边走,一边道,“陛下身体刚好一些,昨夜批了一夜折子,今日封印不用早朝,这会还没起呢。”

    平日这个时辰他早就去叫起了,只是一年难得才休息这么几天,今日他便没有进去早,让他多休息几个时辰也好。

    楚荞抿唇点了点头,“那我等一会儿。”

    单喜将她带至偏殿,吩咐宫人上了茶,想她来得这么早想必也没在府中用早膳,差人送了几样精致的点心摆着,“王妃慢用。”

    刚吩咐完,便有宫人小跑着过来道,“单总管,陛下起了。”

    单喜冲楚荞行了一礼,快步出了偏殿,赶去正殿寝阁伺候燕皇更衣洗漱。

    燕皇一掀帷幕起身下床,瞅了一眼急急进来的人,“单喜,你也学着偷懒了,过了时辰也不叫朕起?”

    单喜连忙接过宫人捧着的宫服,上肯伺候更衣,回道,“陛下昨日陛了一夜的折子,今日封印,也没什么大事,便想让陛下多歇几个时辰。”

    燕皇闻言,倒也没再多加斥责,只是深深叹了叹,“到底是老了!”

    “陛下正仁值壮年,还不老。”单喜笑道。

    燕皇更好衣,淡淡吩咐道,“一会儿过去将勤政殿的折子,都送到养心殿来。”

    “是。”单喜应声,朝一旁候着的几名宫人示意去取拍子过来,随即又问道,“明日的国宴陛下是想设在华阳殿还是春晖园?”

    燕皇烦燥地摆了摆手,“你看着办吧,不过一顿饭而已,年年也就那两个地方。”

    “那便设在华阳殿,春晖园冷了些。”单喜说道。

    每年的新年宫中大宴,百官朝贺,妃嫔成群,热闹非凡,这个已经渐渐苍老的大燕帝王终究是孤独的一人,只有在国宴散后,独自对着恭仁皇后的画像静静地度过新年。

    “宸亲王妃入宫了,说是有事要面见陛下,这会儿在偏殿候着呢。”单喜瞅了瞅他的面色,说道。

    燕皇闻言不由微怔,淡淡道,“传她过来吧。”

    楚荞进来时,太监们刚刚从勤政殿将堆积入山的奏折搬过来,燕皇坐在长案后,抬头瞥了她一眼,“不忙着府里过年,入宫所为何事?”

    “明日国宴过后,请陛下过府吃顿饭。”楚荞直言说道。

    燕皇沉默了半晌,合上手中的折子,“你的意思,还是他的意思?”

    “他没反对。”楚荞微笑道。

    燕皇敛目,与祈然一起最后一次过年,是他三岁的时候,如今一晃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

    “朕……会过去。”

    楚荞笑了笑,又道,“可否带上缇妃娘娘一起?”

    燕皇抬头望了望她,有些意味不明。

    “萦萦与楚荞也算情同姐妹,斗胆请陛下恩准。”楚荞低眉敛目,请求道。

    这么些年在宫中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又何曾有过一刻轻松欢喜的时候,她想让她远离一下这个她憎恶的地方,哪怕只是短短几个时辰。

    半晌,燕皇道,“单喜,一会儿去缇妃宫里知会一声。”

    “多谢陛下恩准。”楚荞欣然一笑,谢恩道。

    燕皇淡淡笑了笑,摆了摆手,“罢了,没什么事,就回府去吧。”

    楚荞正想告退,看着桌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沉吟了一阵,道,“这些奏折,我能不能带些回去?”

    燕皇闻言,抬头望她,却没有出声问,等着她自己解释。

    “他最近也无大事,让他帮忙看看,陛下也能轻松些。”

    单喜望了望她,宸亲王一向不插手朝政之事,便是带回府去,他又哪会看?

    岂知,燕皇却是吩咐道,“单喜,收拾些给宸亲王妃带出宫,莫让外人瞧见了。”

    楚荞提着一大包回到府里,直接堆了一桌子,自己看了两个时辰就头疼难忍,真难以想象燕皇年年月月奋战在这里面是怎么过的。

    燕祈然从东篱园回来,瞅了奋战在奏折堆里的她,也没说话就径自回里面睡了,楚荞见他完全没有要帮忙的意思,只有自己继续看,最后看得眼皮直打架趴桌上睡着了。

    不过,次日一早醒来,桌上的折子不仅整齐归类了,还都已经批示过了。

    不用想,她也知道是谁的杰作。

    楚荞将已经批好的折子装进箱中,出去吩咐好了厨房准备今晚的家宴,这才寻到墨银,他也忙着张罗布置晚上家宴的花厅,见着她行了一礼,又继续忙活开了。

    “一会儿让泷一把宸楼桌上那一箱东西送进宫,交给单公公。”楚荞不好再这里打扰,吩咐完便准备走人。

    墨银闻言回头望了望她,方才道,“泷一当日护卫不力,已经被逐出王府了。”

    “逐出王府?”楚荞拧眉,说的护卫不力,该说那次她去观音庙偷跑的事吧。

    墨银面色无波,平静说道,“若非念在他这些年一直对王府效力,只怕还没那个命出去。”

    若非他失查将楚荞两度放走,主子也不至险些丧了命,这按府中规矩是必须处死的,只不过他比较跟了主子多年,才留了他一条性命。

    楚荞没有说话,径自朝着王府大门去,果然在外面寻到了不知已经站了多久的黑衣侍卫,一夜风雪,头上肩上都积了不少雪,面上也结着薄霜,俨然已经冻成了一座冰雕。

    “这么大的雪,不知道找个地方避避?”楚荞皱了皱眉,道。

    泷一望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进去吧!”楚荞站到他面前道。

    事情本就是她惹出来的,犯不上让别人的代为受过。

    “王爷已经将属下逐出王府。”泷一平静地说道。

    楚荞拧了拧眉,有时候真搞不懂燕祈然那么怪脾气的人,怎么还有这么誓死效忠,于是道,“现在,我以宸亲王妃的身份,叫你进去,不行吗?”

    泷一望了她半晌,沉声道,“是。”

    楚荞转身进门,直接带着泷一进了东篱园,燕祈然嫌府里人来来往往忙碌的看着心烦,一早便躲在东篱园的暖阁,独自清静。

    燕祈然听到脚步声,便道,“来了就进来。”

    楚荞依言推门进了暖阁。

    燕祈然端起茶盏淡淡抿了一口,瞅了一眼还立在门外的泷一,面色不由一寒,“你来做什么?”

    泷一微低着头,静静地站在门外,一言不发。

    “让你整整齐齐地出去已经格外开恩了,你即不再是王府的人,擅闯王府,按例自断一腿。”燕祈然冷冷说道。

    泷一闻言锵然一声抽剑,平静回道,“是,属下领罪。”

    说着,便要一剑断了自己左腿,楚荞身手快制住他欲待自残的行为,冷冷道,“把剑给我!”

    泷一握着剑,没有松手,也没有说话。

    楚荞知道这老实护卫是还是只听燕祈然的,于是扭头道,“燕祈然,当年跑得是我,你有气冲我来就是,何必牵怒他人?”

    “我不留无用的人。”燕祈然面目冷然,一次的失误险些让他们都丧命,这种人,他绝不姑息。

    “那在桃源谷,还把人叫过去,这用完了,就过河拆桥了。”楚荞挑着眉,瞅着那一脸不为所动的男人。

    “所以,我没杀他。”燕祈然依旧一脸清淡漠然,眉宇隐有不悦。

    她要请人到府来过年,他应了。

    她故意带了一堆折子回来,给他找麻烦,他也应了。

    现在她竟然为了一个护卫跑这来跟他吵闹,算怎么回事?

    楚荞气得抚额,争辩道,“我都说了当初是我要走的,莫说是他,就是你在,也不一定拦得住我。”

    燕祈然凤眸微微眯起,望了她半晌,朝泷一道,“还不自裁,还要本王动手不成?”

    楚荞却迅速出手握住锋利的剑刃,淡淡道,“要自裁,连我一块裁了吧!”

    泷一一直忠心护主,并未什么大错,现在又是她把人叫进来的,若因此而被燕祈然责罚,也是她的错的。

    泷一不敢再动,因为她再用一分力气,就极有可能会伤了握着剑刃的楚荞,一时间只有僵在那里,“王妃,不必如此!”

    楚荞恨恨回头瞪了一眼冷血无情的某人,道,“从现在起,你就留在王府里,不是他的侍卫,是本王妃的侍卫,跟他半文钱关系都没有。”

    泷一怔怔地望着她许久,又瞅了眼里面眉头紧皱的主子,见没有选赞成,但也没有反对。

    楚荞松开手,理了理衣袖,吩咐道,“没事,就去宸楼把桌上那一箱东西送进宫交给单公公,一个时辰内送到。”

    泷一沉默了片刻,收剑回道,“是。”

    楚荞瞪了一眼燕祈然,郁闷进门拿起茶杯,猛灌了一口,便准备离开东篱园。

    燕祈然伸手猛地拉住她,谁知她顿时疼得倒抽一口气,他翻开她手掌一看,只见那方才握剑的手,掌心出了一道浅浅血痕,伤口并不深,只是破了皮。

    他皱着眉头,摸出随手带着的药膏,小心涂到伤口,“你做事,就不能小心一些。”

    “小伤而已,两天就好了。”楚荞淡淡道。

    燕祈然朝伤口,轻轻吹了吹气,苦笑道,“伤在你身,痛在我心。”

    楚荞抿唇笑了笑,哼道,“王爷说情话的功夫,还真日渐增长。”

    燕祈然低低一笑,收起药瓶,问道,“府里的事都安顿好了?”

    “嗯。”楚荞应道,但这般亲昵地坐在他怀里,多少有些不自在。

    他却难得好心地松开了她,牵起他朝暖阁后方的书架去,按开机关,拉着她进了里面的秘室,然后指着一只大红布盖着的箱子,道,“打开看看?”

    楚荞瞥了一眼,“什么东西?”

    “红包。”燕祈然道。

    楚荞嘴角抽搐地望着那个奇形怪状的大红包,嘀咕道,“你不是要给我一箱金子珠宝什么的,还不如折成银票方便呢。”

    但是打开箱子才发现,里面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金银珠宝,燕祈然从里面取出一只玉印道,“这是王府的玉印,以后王府所有的钱产都是你的压岁钱。”

    楚荞愣愣地接过,她是说自己很多年没收过红包,可是他也不用这么大方吧,今年一次全给了,以后就不打算给了吗?

    他又从里面拿出一支玉钗,上面雕着白蔷薇花的形状,说道,“这是以前闲来无事,雕出来一直放着,你若喜欢也留着。”

    楚荞接过,眼睛又往箱子里瞄,“还有什么?”

    “这些是这些年在各地,自己寻着的东西,你若有喜欢的就拿去。”燕祈然道。

    “我要都喜欢呢?”楚荞笑得贼兮兮地在箱子里一件一件的拿,这哪一件不是世间难求的宝物啊。

    “那就都拿去。”燕祈然笑,温柔而宠溺。

    他不知道她会喜欢什么,又担心自己随便送的东西不好,才这般孩子气地把自己所有的东西都拿出来给她,唯恐给予她的不是最好的,不是她所喜爱的。

    楚荞笑着在箱子里寻宝,神兵山庄已然富可敌国,这些奇珍异宝的东西她也有过不少,此刻稀奇的不是这满箱子的宝物,而他这个男人的一番心意。

    她扭头含笑,吻上男子微扬的唇角,蜻蜓点水般又离开,“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不是这些珍贵宝物,而是比宝物更珍贵的……你的温柔和宠爱。

    楚荞在东篱园待到了天快黑,方才去厨房看晚宴的准备情况,看到玉溪便问道,“沉香和三夫人还没有回京吗?”

    玉溪摇了摇头,道,“没有。”

    “过几日送信去药王谷让三夫人带沉香回京,我尽力说服师傅和祈然给她诊治。”楚荞道。

    玉溪一听连忙感激地朝她福了一礼,道,“玉溪代三夫人和沉香小姐谢过王妃。”

    楚荞笑了笑,正准备挽袖子一起帮忙,墨银前来禀报道,“王妃,陛下和缇妃娘娘已经到王府了。”

    他家主子是断没那个兴致和闲心来接到这两个客人的,他只有过来找她了。

    楚荞连忙快步去了王府正门,瞧见单喜正扶着燕皇从马车上下来,便道,“陛下,这会儿宫里大宴还未结束吧?”

    燕皇一身暗色的便服,扶着单喜的手下了马车,“年年跟那么些人宴饮,也没什么意思,偷个懒儿就先走了。”

    凤缇萦跟着从马车内出来,面如美玉,眉目如画,裹着绣着白芙蓉的轻裘,出尘如踏雪而来的仙子,与楚荞两人相视,含笑点了点头。

    “都快些进府吧,沁儿把京里的如意班和杂耍的都请到府里来了,这会儿正热闹着呢。”楚荞侧身引路。

    “朕说怎么今年宫里没有如意班的戏,原来被你们请到府里了。”燕皇一边走一边笑道。

    “沁公主倒是胆子大,按惯例如意班每年是会入宫御演的,今年倒是被她抢了。”单喜扶着燕皇,摇头失笑。

    楚荞抿唇淡笑,“大宛没有中原过年的习俗,沁儿又是个喜热闹的性子,那陛下一会儿就多点几出喜欢的。”

    说话间,望了望与她并肩同行的凤缇萦。

    凤缇萦朝她笑了笑,却没有多话。

    一行人到达飞花水榭,玉溪早已让人备好了茶水糕点,戏台上正上演着一出《千金记》,花旦的唱腔极好,几人刚入座,爱热闹了沁儿便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怀里还抱着那一大包吃食。

    沁儿在她大婚时,在国公府是见过燕皇的,一进门愣了愣,在楚荞的眼色下,连忙行了一礼,“伊兰沁儿见过大燕皇帝陛下!”

    燕皇今日心情极好,笑道,“沁公主不必拘礼,随意就好。”

    沁儿一听这随意,也不管这些有身份的入座了没有,自己就挑了好位置坐下。

    燕皇在主位坐下,单喜在侧服侍,楚荞和沁儿,凤缇萦坐得靠后些,沁儿那贪吃的性子,嘴巴一刻也不停,看戏看到精彩出直接站在椅子拍手叫好。

    “沁儿。”楚荞第四次无奈地去拽又蹦上椅子的丫头,低斥道,“你好歹也是个公主,注意点举止好不好?”

    沁儿悻悻地坐下,咕哝,“刚才那个三连空翻太精彩了嘛!”

    凤缇萦也被她给逗笑了,瞥了一眼那旁也无奈而笑的燕皇,道,“阿荞,沁公主性子直爽,就由着她吧。”

    沁儿连忙附合,“这位姐姐说得才对。”

    楚荞无奈一笑,懒得再与她辩驳,不经意瞧见燕皇都朝门口瞥眼,想来是等着燕祈然过来,只不过那人偏又是个别扭性子,不愿意过来露面。

    “我去看看厨房准备得如何了。”楚荞起身道。

    燕皇点了点头。

    楚荞前脚出去,凤缇萦也向燕皇告退跟着出来了。

    “看得出来,看得出来,你现在过得很好。”凤缇萦道。

    从一到王府,她可以看得出,她现在的每一个笑容,每一份喜悦都是发自心底。

    楚荞抿唇淡笑,沉默不语地走着。

    凤缇萦拢了拢貂皮围脖,一边走一边道,“我还怕失去了哥哥,你这一生会过得不够幸福,不过现在我也放心了。”

    即便,那个带给你幸福与快乐的人,与凤家有着似海深仇。

    “萦萦,我……”她犹疑着,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关于诸葛无尘的事。

    凤缇萦笑了笑,郑重道,“楚荞,不管以后凤家和宸亲王府怎样冲突,我希望你是站在宸亲王府一边,你不欠我们什么,哥哥已经不在了,我不再因为我们,让你这一生都过得不幸福。”

    “萦萦。”楚荞急切地抓住她,道,“我楚荞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吗?”

    凤缇萦浅然一笑,道,“我知道你不是,但那是我们凤家与他的恩怨,最后是生是死也是我们的事,便是你真同他与我们为敌,我也不会怪你。”

    她现在是宸亲王妃,虽说一开始并非她自愿嫁来,但如今她也看得出来,她与宸亲王已有感情。

    “萦萦!”楚荞顿时有些鼻尖一酸,声音也哽咽了几分,“我知你是为我好,凤家的人是你的亲人,也是这么多年以来,也是我的亲人。”

    “楚荞,凤家不是挟恩以报的人,否则当年也不会送你走。”凤缇萦一字一句,决绝而坚定。

    聪明如她,自然料想得到,宸亲王此刻回京定会大有动作,而他们凤家与宸亲王府总免不了一番生死较量,凤家和燕胤能不能从这场战争中全身而退,谁也不知道。

    楚荞抿唇不语,他们给了她十年的安宁,凤家的每个人却生活在水深火热中,而如今她知道这一切,如何又能不管不顾,还与他们为敌?

    “最近二皇子一派的人马在他们父子手上,死得死,贬得贬,相信要不了多久,也会轮到凤家头上。”凤缇萦含笑着望着她,淡淡道,“也许,这真的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最开始,她是希望楚荞能站在他们一边,但看着生活得这样安心的她,她不忍让她再一次失去她想要的平静和幸福。

    楚荞几步追上她,自荷包内取出一支精致的玉笔挂到她的脖子上,拢进衣领里,道,“从今天起随时随地带着它,若真到你和他生死之际,就拉开上面的红绳,到时自会有人把你们救出这里。”

    她已经悄悄让神兵山庄仅有的一批火枪队潜入到上京,以及大燕皇宫内,以备凤家落难之时,能第一时间保护他们离开这里。

    凤缇萦望了她半晌,决然转身走开。

    楚荞站在原地,深深吸了口气,她无法阻燕祈然去报杀母之仇,却又不能看着凤家落难,而这她最不想面对的一天,已经越来越近……

    一阵风过,楚荞拢了拢披风,到厨房去挑了几盘精致的点心装进食盒送到东篱园,刚到暖阁外便听到里面有人说话。

    “他带的人不多,需要属下派人截杀吗?”

    听声音,说话的是墨银。

    里面有片刻的静默,而后传出熟悉冷淡的声音,“盯紧了就是了,他要找死,本王自然得亲自送他路。”

    楚荞纳闷儿,难道真如萦萦所说,燕祈然已经暗中要除掉二皇子了?

    “是。”墨银回话,出了门看到不知何时立在门外的楚荞,不由一怔,“……见过王妃。”

    楚荞淡笑点了点头,方才举步进门。

    燕祈然淡淡望了她一眼,“什么时候过来的?”

    楚荞抿了抿唇,这话的是想问她在外面听到了多少吗?

    “刚过来,厨房刚做了几样点心,我给你拿过来。”

    燕祈然望了望她手中的食盒,起身搁下书卷,道,“去飞花水榭吧!”

    楚荞顿时一愣,“他们都在那边,你要过去吗?”

    “这是我的王府,我的地方,我为什么不能去?”

    飞花水榭里,戏台上演得正妙,沁儿激动地跳上椅子拍手,“好!好!再来……”眼角瞥见进门的两人,顿时张着嘴愣在那里。

    然后,默默闭上嘴,乖巧地坐下,埋头啃点心。

    燕皇侧头望了望,眉眼蔓延起慈爱的笑意,“过来了。”

    “嗯。”燕祈然淡淡应了声,冷冷地瞅了眼与燕皇坐在一起的年轻女子,拉着楚荞到后面与沁儿同座一桌。

    沁儿一边啃点心,一边小心地瞄着燕祈然的脸色,这个冷冰冰地人坐这里,什么热闹也给冻住了好不好。

    楚荞淡笑,将带来的点心一一摆上桌,递给单公公朝前面前皇和凤缇萦的桌上放了些,瞅了眼一脸苦闷的沁儿,拿起一块点心给她递了过去,“你最喜欢的白糖糕。”

    哪知,白糖糕还没递到沁儿手上,一只修长如玉的手半道伸了出来,楚荞抬头,手的主人瞪了她一眼,她只能将手中的糕点给递给了他。

    沁儿悲愤地咬手指,却又不敢有怨言。

    楚荞重新拿了一块,沁儿没敢接,反而先瞄了一眼燕祈然的脸色,见他目光落在戏台上,方才伸过手接了,几口咬完了,道,“楚姐姐,我还是去找老酒鬼吧!”

    跟燕祈然坐一桌,她的小心脏实在受不了。

    楚荞望了眼燕祈然,点了点头,“找到他一起过来,一会儿就开宴了。”

    沁儿点了点头,连忙脚底抹油跑了。

    凤缇萦微微侧头,不经意瞥了一眼后面的两人,却直直撞上燕祈然望过来的森冷目光。

    这一切尽落楚荞眼底,看到燕祈然骤然森冷的面色,屋里的空气似乎也随之冰冷了下来,台上的戏还在继续,下面看戏的几人却个个静默如死。

    “王妃,菜已经都好了,要开宴吗?”玉溪在门口处禀报道。

    楚荞起身,不动身色挡住了两人的目光,笑道,“吩咐人上菜吧,去将沁公主他们请过来。”

    或许,这顿时除夕宴把这样一堆人凑到一桌,她真的做错了。

    她只是想要试试,看看这个死结,有没有能够化解的可能,但她终究低估了仇恨的力量。

    几人一道入了席,沁儿拉着刚醒了酒的老酒鬼进来。

    老酒鬼散漫惯了,才懒得管你面前坐得是皇帝还是王爷,自己肚子一饿就先下了筷子,随即瞪了一眼几人哼道,“你们看着,能用眼睛吃饱了?”

    楚荞招呼着燕皇几人用膳,燕祈然今日难得的好心,主动给燕皇夹了一筷子菜,虽然只是一片青菜,站在一旁的单公公瞧着就险些红了眼眶。

    自恭仁皇后故去,这大概是父子二人第一次没有争吵,第一次这样坐在一桌吃饭。

    凤缇萦淡淡扫了一眼父子两人,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得冷意,如此这般看来,宸亲王继承大燕帝位的日子不会太远了,而留给他们的时间……也不多了。

    一顿时年夜饭虽然气氛不是很好,但总算是勉强吃完了,沁儿听到府中有人说起,城里的灯会,舞龙舞狮,便拉着楚荞要出去看热闹。

    燕祈然难得地好说话,准了她出去。

    楚荞送走了燕皇和凤缇萦,方才带着沁儿出府,沁儿一看到外面的热闹,欢喜得跟个孩子似的。

    她正要去追跑在前面的人,一道白影从人群中窜出窝在她斗蓬的帽子里,“荞荞!”

    “耗子?”楚荞惊讶道。

    “他在城外一座别庄,想见你一面。”白二爷低声说道。

    楚荞抿唇,自然知道那个他,是诸葛无尘。

    白二爷见她半晌未动,又道,“他从雪山回去一直病得很重,但总想着再见你一面。”

    “耗子,我……”楚荞欲言又止。

    “如果你真心要留在宸亲王府,他不会为难你,他只是想来见你一面,天一亮就走。”白二爷催促道。

    诸葛家暗中监视,又冒着被宸亲王府发现的危险赶在在这新年之际潜入大燕,只是为见她一面而已。

    楚荞望了望远处玩得不亦乐乎的沁儿,转身便悄然从人群中离开。

    上京城外,隐密僻静的庄苑,灯火静寂。

    楚荞在门口站了半晌,却始终没有勇气去面对这个她曾多年牵挂过的男子。十年分离,生死重聚,纵然一切非她所愿走到今日,但她终究背弃了当年的誓言。

    屋内,诸葛无尘早已听到了她的脚步声,却一直不见人进来,蓦然自嘲一笑,如今连相见,都这般让她为难了吗?

    若是没有这生死茫茫的十年,也许如今,他们还会一如继往相依相守,而不是这般眼睁睁地看着嫁为他人妻。

    从此,与他,天涯陌路。

    想到这里,他胸中一阵郁结,以拳抵唇一阵剧烈地咳嗽。

    楚荞本站在外面,一听到声音便举步进了门,看到眼前清瘦苍白的男子,连声音也不由哽咽了,“你……还好吧!”

    从耗子那里,她早已知道从她进入幻境,他一直在雪山寻找入口找她,可是她却不知在她失踪的那些日子,已经让他变成了这般模样。

    “还好,只是受了些风寒。”诸葛无尘轻然一笑,一如往昔的温润清和。

    “先喝点水。”楚荞连忙倒了水递过去。

    诸葛无尘止住咳嗽,伸手去接,“多谢。”

    一只长满冻疮未疮的手映入眼帘,楚荞端着杯子的手不由一颤,不由自主道,“……对不起。”

    诸葛无尘接过茶杯,低眉望着手中的茶杯,自嘲一笑,“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明明亲眼看到过你被至亲之人利用,我却还……”

    这些年,他忘了太多关于她的事,当他终于一点一滴地想起,她却已经离他越来越远了。

    楚荞摇头,哽咽道,“凤宁澜,这么多年你已经对我很好,已经给了我太多……”

    “比他还好吗?”诸葛无尘望着她道。

    楚荞沉默,无言以对。

    半晌,诸葛无尘有些自嘲地笑了笑,“罢了,这时候还说这些话做什么。”

    也许,她的眼中不知何时早已经有了那个人的存在,只不过当时的发生的一切,在生死之际让她瞬间看清了自己的心而已。

    他扶着桌子坐下,说道,“我们已有许多没有一起吃过年夜饭了,这也是最后一次了。”

    楚荞抿着唇,她不想与他这般决别,就算无缘在一起,这个人依旧是她生命中很重要的存在,而如今为了心中所爱,她却不得不放下他,从此再不相见。

    楚荞不语,说话只有他一人,他起手斟酒,“我不奢望你还能再回到我身边,但在这最后相见的夜晚,我希望你暂时放下他,安安心心陪我吃完这顿饭。”

    楚荞低头,眼眶酸涩难耐,“好。”

    诸葛无尘笑了笑,替她夹了块鱼,“这是你以前最喜欢的鲜鱼汤,我可能做不出娘当年做出的味道,你试试看!”

    楚荞夹起鱼肉放入口中,遥远记忆中的熟悉味道,让她眼泪一颗一颗地砸进碗里。

    十年前,他将她带回凤家,第一次同他们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吃到的第一道菜便是凤夫人做的鱼那温暖鲜香的味道是她此生都难以忘怀的。

    诸葛无尘是没有见过她哭的,一时间慌了手脚,伸手便想拭去她脸上的泪痕,却又在触手可即的距离停了下来,随即从身上寻出自己随身带得巾帕递了过去,“别哭,我……我不太会安慰人。”

    楚荞接过巾帕自己擦去脸上的痕迹,笑道,“这道菜,是我这一辈子都忘不了的味道。”

    诸葛无尘淡然一笑,没有说话。

    她抿了抿唇,放巾帕递过去,放到桌上,“其实,晏姑娘是不错的人,你……”

    “我知道,可她再好,也不是你。”诸葛无尘说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却因为喝得太急,又咳了好一阵。

    他是有负那个女子,可是记忆回复,根本无法再把晏子乔当成他想要的女子。

    楚荞沉默了半晌,扯开这沉重地话题,说道,“我方才见过了萦萦,不过还没有告诉她和燕胤你的事。”

    诸葛无尘闻言点了点头,“这些年,苦了她了,回苍月之后我会设法帮他们离开大燕,你便不要再插手其中了,以免与那个人徒生误会。”

    “我会小心。”楚荞道。

    她何德何能,能得他们兄妹如此相待?

    “至于我尚在人世的事,等把他们带出大燕,我会当面相告。”诸葛无尘坦言道。

    楚荞点了点头,“好。”

    说完,两人都不由沉默了下去。

    白二爷蹲在耗子洞,不由哀伤地叹了口气,“情字伤人啊!”

    只是,这诸葛无尘是不是太没用了点,千里迢迢冒着被宸亲王宰的危险,就为了来吃一顿饭,互相寒暄两句?

    凭着那十多年的感情基础,怎么也得尽力争取一下不是?

    半晌,楚荞起身在屋里寻了纸笔,写下一纸便笺装进信封,说道,“要把他们救出上京并非易事,到时候拿着这封信去任何一个楚字号的商行,那里的人会给你们需要的东西。”

    “你帮我们,那个人知道,不会高兴的。”诸葛无尘苦涩一笑,说道。

    楚荞依旧伸手递着,淡笑言道,“这是只有我和楚字号商行的特殊人员才看得懂的暗号文字,别人就算发现,也不会知道上面写得什么。”

    诸葛无尘伸手接过,静静望着眼前的女子,道,“看来这些年你在西域,也没有闲着。”就算她不说明,一个能够号令各国之间楚字商号的人,其势力也非同一般。

    “萦萦那边我已经安排人暗中保护了,上京城可能平静不了多久了,若要救他们出去,你必须尽快安排,否则……”楚荞认真说道。

    她只希望能尽自己最大的力量,能够让凤家的人安全离开上京,不必与宸亲王府正面为敌,而且她也知道,一旦燕胤的身份暴光,只怕燕皇和晁家都容不下他们。

    “我知道。”诸葛无尘道。

    白二爷在洞口悲郁地几欲撞墙,好不容易见了面,怎么说得尽是别人的事,不是该来一段惊天动地的依依惜别吗?

    “时候不早了,你回去吧,我也该启程回苍月了。”诸葛无尘起身道。

    白二爷愣了,这就完了,他是发烧把脑子烧糊涂了吗?

    千里迢迢跑这里来,就为了在这里说一堆废话?

    “好。”楚荞起身,“你……保重。”

    诸葛无尘看到她缓缓转身,顿时一个健步上前将她扣入怀中,感觉到她顿时一僵,说道,“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

    楚荞被那熟悉温暖的气息所包围,眼眶不由蕴了泪。

    “阿荞,你喜欢过我吗?”

    “喜欢过,真的喜欢过。”楚荞哽咽着声音说道,泪水悄然浸湿了他的衣襟。

    她确实实是喜欢过这个男人,即便到如今,亦有着喜欢。

    诸葛无尘闻言笑了,却透着别样的苦涩与落寞,“你喜欢过我,可是,你爱上了他。”

    那喜欢,也仅仅只是喜欢而已。

    半晌,诸葛无尘放开她,道,“走吧。”

    楚荞转身一步一步朝外走,每一步都沉重无比,在门口停顿了半晌,一咬牙迈步出门。

    诸葛无尘却连忙追出了几步,唤住她,“阿荞!”

    楚荞背影一震,停下了脚步,却不敢去看那双满怀沉痛的眼睛。

    “阿荞,如果……如果他待你不好,如果有朝一日你离开了她,要来找我。”

    楚荞点了点头,快步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真是看错你了,怎么都不争取一下?”白二爷爬出洞口,哀怨地叹道。

    诸葛无尘却只怔怔地望着那浓浓的夜色,道,“她的幸福太来之不易,既然是她心中所爱,我不想让她为难……”

    但愿,那个人会真的待她好,不让她受一丝委屈。

    “好吧好吧,你仁慈你了不起,是不是可以起程回去了?”白二爷催促道。

    然而,一人一鼠刚收拾完,一出门才发现,一身白衣清冷的男子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门外,夜色中目光冰冷如雪。

    “左贤王,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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