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宫欢:第一皇妃-缇萦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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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野,是一座不大的城,也是隔绝西楚的最后一道屏障,占尽地利之便。

    凤缇萦多年与深宫那些居心叵测的人打交道,多少也是了解大燕皇帝这个人的心机,他秘密派了金武卫右卫到白野说是镇守,实则是为截杀楚荞。

    那么,白野城的守军也自然是会配合他们的行动。

    他们一心想要置楚荞于死地,那么就算楚荞不到白野出现,他们也会前往锦州行动,燕胤和哥哥要想自这里将楚荞救出去,就必然得攻下这座城,与这里镇守的守军和金武卫右卫军交上手。

    可是情况紧急,白野城又历来占尽地利之便,要想一举攻城救人,她就必须赶在燕胤等人赶来之前摸表楚城中的兵力布署状况,再传消息给他们,然后三方齐动。

    进入白野城之前,凤缇萦改头换面,化妆成满脸麻子的村姑混入城中,暗中走方白野城中绘制地图,以及城门守卫兵力,和兵营所在位置,第一时间请人带着地图出城去等待燕胤等人的到来。

    她相信只要地图和兵防图到了燕胤手中,他和哥哥联手拿下白野城不在话下,可是最让她的忧心的金武卫右卫营的人。

    金武卫左卫营是正统军人出身,一向负责大燕皇宫的守卫以及大燕皇帝的贴身护卫,而右卫营是一些招安进来的盗匪出身,这些人嗜杀好斗,专门替朝廷干些杀人夺命肮脏事。

    她到白野已经一天了,如果消息及时传达到燕胤和诸葛无尘手中,他们明日天黑之前应该就能赶到白野城来,如今唯一让她放心不下的就是泷一是否已经找到了楚荞。

    白野城,太白楼。

    这是城中最有名的酒家,金武卫右卫营的人经常出入这里,凤缇萦便也混进了这里做起了临时打杂的小厮,以便能第一时间探听到他们追查楚荞的消息和线索。

    午后,天下起了小雨,酒楼里的食客也少了些,但后厨房还是备了许多酒菜,做饭的厨子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年轻在宫里做过御厨,之后因宫中闹了一场时疫,他染了病便被赶了了皇宫流落到了这白野城做起了太白楼的大厨。

    “任叔,这些酒菜备好了,就立即送到白野城外右卫营去。”掌柜的过来一边望了望,一边骂道,“这些个野蛮汉子,仗着是金武卫到这里白吃白喝也就罢了,现在竟然还要给他送过去。”

    凤缇萦在一旁洗碗的凤缇萦微微抿了抿唇,问道,“前两日,不是都他们自己过来的吗?”

    “今日下着雨,来的人说营中有要事,好似是追捕了西楚的逆贼要严加看守,但愿他们早点办完事早点滚回上京去,再在这白野城横行霸道,我这太白楼也要倒闭了。”掌柜一边说,一边摇头叹道。

    “你让人把酒备好了,再有两个菜炒完了,我们就送过去了。”任叔一边炒着菜,一边说道。

    “送完就直接回来,也莫提酒钱饭钱,也莫跟这些人多说话,这些都是个杀人不眨眼的蛮人,损失了银钱事小,丢了性命才是大事。”掌柜的叮嘱了一番,撑着伞离开了。

    打杂的小六刚备好了马车,便捂着肚子跑过来道,“任叔,今天一直闹肚子,我怕是不能陪你过去送酒菜了。”

    “你不去,让老头子我一个人去?”任叔挥着锅铲骂道。

    小六拉肚子脸都青白青白的,望了望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凤缇萦道,“让小英替我去一趟,大不了我这个月的工钱,分给她两天的。”

    任叔望了望凤缇萦,想了想便道,“你不知道那右卫营的人是些个什么东西,她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去了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怎么办?”

    前几日,听说右卫营的人糟蹋了城里一个清白的姑娘家,想想都让人心惊胆颤的。

    凤缇萦听了方才掌柜的一番话却很是担忧,今日右卫营的人都不见在城内走动,她怕楚荞已经落到了他们走上,于是道,“任叔,我替小六去吧,他这个样子去了,再惹恼了那些人反而麻烦。”

    “就是啊。”小六弯腰捂着肚子感激地望了凤缇萦一眼,又向任叔道,“那些人看上的就都是长得姑娘,小英那一脸麻子,又有肺痨在身,他们不会拿她怎么样的,不行了不不行了,我去茅厕……”

    说着,人已经跑得没了影了。

    任叔叹了叹气,将已经做好的菜装进食盒,朝凤缇萦道,“你去取了油衣过来,这雨下这么大,给这些人送回酒菜再把咱自个给淋病了就划不来了。”

    “好,我这就去。”凤缇萦连忙去取了油衣过来。

    两人驾着马车,出了白野城赶往锦州来往白野必经的官道口寻到了右卫军营,雨幕中的大帐个个上面绣着金鹰腾飞的图案。

    马车到了军营门口便被人给拦下了,任叔说了是太白楼给统领和副统领送酒菜来的,守卫指了指统领的营帐,便放行了。

    凤缇萦一边往里走,一边扫着军营上下,粗略大燕皇帝派了两三百人过来。

    “走吧,把东西拿进去,咱们就好走人。”任叔牵着马车,一边走,一边说道。

    这些人,他可不想招惹。

    帐内金武卫统领常啸林,以及两名副统领,赵进和孙武正在商议着什么,听到任叔在帐外说酒菜送来了,相互望了望都止了声音。

    两人将马车停到主帐外,任叔将酒一坛一坛地搬进帐内,“小英,这些酒你搬不动,把菜给拿进去,摆上桌就行。”

    “哦。”凤缇萦应了声。

    “咱们都在这里守了好些天了,那姓楚的连个影儿都没见,她会来白野吗?”副统领孙武担忧道。

    他们可是向皇帝保证了要拿上楚荞的项上人头回去。

    “你还好意思问,老子一天两天不在白野,你们就四处招惹是非,唯恐姓楚的不知道咱们在抓她是不是?”常啸林是个老/江湖,行事比一般人谨慎的多。

    凤缇萦正在摆菜,这么一听暗自松了口气,看来楚荞还没有落在他们手里。

    “大哥,我们也是想忙尽快完成任务,一片好心。”赵进笑着劝说道。

    “你们一个个都是猪脑子吗?好不容布了这个局等着楚荞落网,你们闹得满城风雨的,如今看来还是要往锦州走一趟。”常啸林道。

    “那咱们在白野费这么大劲儿,岂不白忙活了?”赵进道。

    常啸林说着狠狠瞪了眼两人,“老子一再说过要秘密行事,你们耳朵都长哪里去了,宸亲王近日就要回京了,事情传到他耳朵里,一个个都不想活了是不是?”

    单公公一再叮嘱要在宸亲王回京之前将事办成,若是宸亲王知道了插手其中,他们不仅杀不了楚荞,只怕还会丢了性命去。

    况且这白野还是在靠近西楚的地方,就算宸亲王府那边一时瞒住了,要是让西楚那边嗅着味儿了,事情也不好办!

    他越想,便越有些坐不住了,起身道,“不行,我得现在就动身去一趟锦州。”

    “大哥,这酒菜都送来了,吃完饭再走也不迟。”孙武上前劝道。

    常啸林起身拿了马鞭,一边朝外走,一边道,“无论如何,三天之内必须把事情办了,迟则生变,让西楚和宸亲王府哪一边知道了,都没有咱们的好果子吃。”

    “行,大哥你路上小心。”赵进也不多加相劝,看着常啸人出了大帐便哼道,“看他左一个宸亲王府,又一个宸亲王府,那姓楚的不过一个已经被他休弃的破鞋而已,宸亲王府犯得着为她出头吗?”

    “单公公千叮万嘱,大哥谨慎些也没有错。”孙武说道。

    “不说了,吃饭吧!”赵进说着到桌边一撩袍子坐下,正倒着酒便瞧见一双修长白皙的手端着菜映入眼帘,顿时一伸手抓住,“这双手,可真是生的漂亮。”

    凤缇萦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战战战兢兢地说道,“军爷,你们的菜齐了。”

    任叔一看情形不对,忙抱着酒坛过来,“来,两位军爷,这是太白楼二十年陈酿,掌柜特意让我们送来的,二位试试看。”

    说话间,一说往前递酒,一手去拉扯凤缇萦,奈何却也敌不过习武之人的蛮力。

    “赵爷,她只是太白楼打杂的丫头,一直疾病缠身,你……你放了她吧!”任叔一脸惶恐地请求道。

    “打杂的?”赵进笑了笑,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双白皙如玉的手,“一个打杂的乡下丫头,能生出这么白白净净的一双手吗?”

    这话一说,孙武也不由望了过来,眯起眼睛紧紧盯着凤缇萦的脸,想要辩认出她到底是何人?

    “手这么白净,不知道身上是不是也这么白嫩……”赵进笑着,松了手去拉扯凤缇萦的衣襟。

    任叔将她拉到了边,叫道,“丫头,快走!”

    这么灵性乖巧的丫头,怎么能让这些猪狗不如的东西给糟蹋了。

    “任叔!”凤缇萦被他推到了营帐口,想走又怕自己这一跑连累了他。

    “走啊!”任叔大声叫道,他这一把老骨头横竖也活不了几年了,可是她还年青,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以后可怎么活!

    凤缇萦狠狠咬了咬唇,一撩衣袖绑在手上的袖箭激射而出,趁着两人躲避的瞬间,拉上任叔立即出了大帐。

    然而,出了军营还来不及回到白野城,赵进和孙武已经带着人快马追了上来,将人团团围住,赵进这才看清已被雨水洗进伪装真实面貌,面上现出张狂地笑意,“原来……是缇贵妃娘娘!”

    秋风骤紧,雨水冰冷,女子脸上的姜黄和墨迹被冲刷了干净,露出那张倾国倾城的美丽容颜。

    “你说什么?”孙武是后来进到金武卫右卫军的,只是听说过之前宫里有个缇贵妃宠极一时,却不想会是眼前这一个。

    “没想到吧,我也没想到。”赵进骑在马上,笑意狂妄,“这就是曾经名动京师的大燕第一美人儿,凤家的大小姐,在大燕皇宫受宠五年的缇贵妃娘娘!我可是多年前见过一面就从此魂牵梦萦了。”

    当年,她随常啸林入宫进见燕皇,偶遇过那时候刚刚封为贵嫔的凤缇萦,那是他见过的最美的女子。

    只一眼,就让人入了魔。

    凤缇萦被那样放肆的目光注视着,恐惧,害怕,还有无边无际的绝望悄然涌上了心头。

    “哦,原来如此。”孙武闻言笑着打量着女子姣美的容颜,道,“好似过不了几日,还要做上西楚的王后娘娘了!”

    任叔紧张地望了望边上的凤缇萦,虽然讶异于她的真实身份,但也偶尔有去过岐州,听过不少民间对西楚王的赞扬。

    那样的人,所要娶的王后,也当是天下少有的好女子。

    可惜,眼下……

    “凤家大小姐,天生的富贵命,伺候的不是大燕的皇帝就是西楚的王,一国之君都能被她迷得那样神魂颠倒,今天咱们兄弟们也有幸能偿一回皇帝的般的享受了!”赵进笑容有些猥琐,一瞬不瞬地盯着凤缇萦的脸。

    随行来的几十名亲兵,一听这话便立即个个欢呼出声。

    “你们这些畜生!”凤缇萦气得浑身发抖。

    赵进仰头大笑,笑声狂放,“这会骂我们畜生,一会干得你爽了,你喜欢还来不及呢!”

    “赵兄弟,大哥临走吩咐咱们不要惹事,咱们是为了对付楚荞的。”孙武提醒道。

    “怕什么。”赵进说着,已经跳下马朝着马车走去,“以前宁王在京便不把咱们放在眼里,今天咱们提前先帮他的新王后洞房一回,兄弟们一个个都有份。”

    任叔伸臂将颤抖的凤缇萦护在身后,僵硬地笑着劝道,“赵爷,你这样,怕是会给自己招来祸端!”

    “老东西,让开!”赵进骂着,已经一马鞭抽了过去。

    任叔脸上顿时起了一条血痕,却依旧没有让开,继续说道,“赵爷,她好歹曾经也是宫里的贵妃,是大燕皇帝的女人,你碰了她不就等于在打了皇帝的脸,你说,以后他会饶了你?”

    “她以前是宫里的贵妃,可她现在是西楚的逆贼,陛下杀她还来不及,还会因为她来处罚我们,真是笑话!”赵进也不急,目光却紧紧地盯着他身后瑟瑟发抖的女子,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一想到能占有皇帝的女人,他早就一身热血沸腾了。

    “就算大燕皇帝不追究,西楚那一般人……会饶了你吗?”任叔道。

    赵进一把将任叔从马车上拖下来,一下扔出几丈远,“西楚王?他算什么东西,等收拾了神兵山庄那女人,看他还有多大的本事猖狂。”

    以往在京中,他就因着宁王和他手下的虎威堂吃了几次亏,早就怀恨在心,今日他的女人撞到他们手上,他怎么能放过。

    这个女人被他们兄弟睡过了,让全天下都知道他被戴了无数顶绿帽子,看他还有什么脸面活着。

    “就是不知道,西楚的右丞相是不是也同这新王后这般绝色动人了?”几名亲兵,围在周围大笑言道。

    “你们这些畜生,造孽太多,总一天会有人收拾你们。”任叔啐了一口血痰,怒声喝道。

    “你个老东西!”赵进狠狠一脚踏在任叔胸口,只听到骨头碎裂的声响,任老死死地望着乌云密布的天空。

    苍天无眼,竟任由这些畜生横行于世,残害无辜。

    “任叔!任叔!”凤缇萦跳下马车,惊恐地望着泥地里一动不动的老人。

    萍水相逢,只是短短一日的相处,这个人却在危难之际,生死护佑。

    他原本不必如此,只要不管不顾她,一样能活着离开的。

    赵进一把抓住她,笑道,“这么急着投怀送抱来呢?放心……爷一定好好疼你!”

    凤缇萦满脸惊恐地瞪着他,知道自己是无论如何,也逃不出去了,索性一拔头上的簪子准备自尽,也好过留在这些手上生不如死。

    她动作很快,但却也没快过抓着他的男人,他一把擒住手握着凶器的手,夺下她手中的利器,笑道,“想死,没那么容易?”

    “你……”凤缇萦愤怒而颤抖地瞪着他,用尽全力想要挣扎,却求死无门。

    “这样死多没意,等着爷让你欲仙欲死!”赵进抓起她便扔上马车,大笑道。

    “啊——”车内传出女子绝望的尖叫。

    风卷起车帘,隐约露出女子莹白如玉的身体,围在马车周围的兵丁们看到马车晃动起来,个个兴奋欢呼。

    “……皇帝的女人……味道果真不是一般的销魂!”马车内传出男人兴奋的喘息声。

    “赵爷你快些……兄弟们快憋不住了……”

    “老子等了这么多年才睡到她!你们给我等着,等老子爽够了少不了你们……”

    冷风如刀。

    刮进马车,刮在她的身上,将她的灵魂刮得支离破碎,灰飞烟灭。

    “啊!”马车内传出男人的痛叫,随即便是一记响亮的耳光声,“贱人!还咬人!”

    马车的车帘被她一把扯碎,衣衫不整的女子跳下了马车,身上的粗布衣裙被撕得残破不堪,一双眼睛血泪纵横,雨水打湿的头发粘在苍白的脸上。

    她跌跌撞撞的跑着,无助地想要寻找能让她立即解脱死去的利器。

    她想咬舌自尽,却被点了穴道,求死无路。

    赵进跳下马车,脖颈处生生被人咬下一块血肉,此刻血流不止,大步上前一把揪出她的头发,狠狠扇了两巴掌,大骂道,“叫你咬老子!”

    凤缇萦满口是血映着苍白脸,像鬼一般的吓人。

    她张着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已然丧了说话的能力。

    赵进拖着她狠狠甩到地上,伸手一抓将她身上仅有的蔽体破布也撕了,“你这么想跑出来露给他们看,那就全露了,啊?”

    一时间,周围的男人个个吞咽着口水,目光中涌出兽欲的光芒,迫不及待的围了上去。

    “叫啊!叫你的西楚王来救你啊!王后娘娘?”赵进一边也吼道,一边享受着雨中的快意驰骋。

    女子一动不动,仿若死人一般躺在泥水之中,什么也听不到了,什么也看不到了,只有眼前大片大片的艳红……

    她有一种错觉,此刻不是在这地域般的魔窟,而是已经到了她出嫁的那一日,她仿佛看到了他心爱的男子正温柔含笑地望着她……

    赵进泄了火,提起裤子起来,摸了摸肩膀上还血流水止的伤口,道,“你们玩吧,我回营去……”

    这贱人咬得这么狠!

    整整一夜,右卫营的人一个接着一个轮番品尝着这个西楚的王后娘娘,享受着在任何女人都未曾有过的兴奋和快意。

    黎明之际,风雨已停。

    白野平原之上,马蹄声滚滚如雷逼近,踏破了这绝望的黑夜。

    有人远远看到晨光中,一身银甲有如战神临世一般的男人快马奔驰而来,喃喃道,“是西楚王……”

    “西楚大军!是西楚大军来了!”平原上的众人,连忙连滚带爬的往右卫营逃去报信。

    他们谁也想不到,西楚的大军怎么会突然打进了白野城内出现在这里。

    燕胤和花凤凰,沁儿三人走在最前,看到空荡荡的泥地里寂然如死的女子,脑子里轰然一声,一片空白。

    燕胤勒马停在那里,定定地望着泥地里的女子,不敢下马,不敢上前,不敢走近……他一生征战,便是面对什么样的敌人,也未有如此的害怕。

    花凤凰扬手让后面的人停止前进,跳下马跑上前蹲在女子身旁拿披风裹住她,抬头望向燕胤,颤抖着声音说道,“……是她!”

    “不会的,不会的……”沁儿不敢相地摇头。

    怎么会是萦萦姐呢,前几天还好好的,还在她们面前试嫁衣,还有说有笑,怎么会……怎么会之间就成这样?

    那样美丽高贵如神女一般的女子,怎么能让她遭受这般的残忍酷刑?

    不公平!

    老天爷,你不公平!

    她等了这么多年,终于要嫁给她深爱的男子,与他白头偕老,你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这样残忍地夺走她的幸福!

    花凤凰咬牙愤然而起,翻身上马:“我去杀了那帮畜生!”

    樊离和魏景带着人远远看着,也渐渐明白了怎么回事,看到花凤凰一动便立即带着亲随快马跟了上去!

    然而,只有燕胤没有动,疾驰而过的将士们惊了他座下的马,他整个人从马上摔倒在泥地里。

    半晌,他爬起来朝着那泥地里的女子走去,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走到近前脚一软便跪了下去,颤抖地伸出手去摸她满是污泥的脸,“萦萦……萦萦……萦萦……”

    他叫着他,眼眶的泪便涌了出来。

    他这一生最重要的两个女人,亏欠最多的两个女人,最想保护的两个女人,都以这世间最残忍的方式离开了他。

    他的母亲在他面前死去,她的妻子遭受着这样非人的折靡,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凤缇萦一动不动,眼眶内满是血泪的痕迹,仿若死了一般。

    “萦萦……萦萦……是我,你看看我,看看我……”燕胤颤抖地唤着她的名字,滚荡的泪一滴一滴砸在她的脸上。

    沁儿跌跌撞撞地跑过来,伸手去握住她的手,哭泣着唤道,“萦萦姐,萦萦姐……”

    许久,许久。

    清晨地阳光洒落在这寂静的平原上,照在女子美丽平静的眉眼间,她奇迹般地缓缓睁了眼睛,重新看到了这个世界。

    “萦萦,萦萦!”燕胤紧张地唤道。

    她睁开眼睛,因着眼底的血看到的一切都是朦胧的红,就连眼前的男子也是笼罩在那片红色中,像极了她梦中那一片艳丽的红……

    她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却生生呕出一口血来,咳了半晌,方才沙哑开口,“燕胤哥哥……”

    十年了,这是她第一次如儿时那般唤他。

    她想,这也是最后一次了吧!

    “我在这里,我在这里……”燕胤抚着她的脸,满手都是血。

    她清晰地感觉到,他滚烫的泪滴砸在自己冰冷的脸上,颤抖地扯出一丝笑容,“别哭啊,萦萦不想看到你哭的……”

    她是那样的深爱着她,恨不能倾尽她的一生,将所有的美好都奉于他。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太大意了,是我来晚了!”燕胤悲痛得语不成声。

    “不怪你。”凤缇萦艰难地笑了笑,道,“是萦萦的命,命中注定萦萦做不了你的妻子。”

    其实,这咫尺相守的五年,已经是她最美好的回忆了。

    “不是的,不是的,是我害了你,是我连累了你……”燕胤摇头说道。

    若不是因为他,她不会入宫五年。

    若不是他,凤家不至落到如此地步。

    若不是他离开了岐州,她何至于孤身犯险前来……

    凤缇萦想要伸手去摸摸他的脸,却没一丝力量去抬起手来,她想,这样肮脏的她,也不配再去触摸他的脸了。

    “燕胤哥哥,萦萦从小到大从来没有求过你什么,如今我想请求你……请求你答应。”凤缇萦深深吸了口气,极力让自己保持最后的清醒。

    “你说,我什么都答应,以后你说什么我都答应。”燕胤紧张地将她抱紧了几分,手臂不可抑制的颤抖。

    “答应我三件事。”她微笑地望着他,艰难地说道“第一件,我死以后,不要告诉父亲和楚荞,我是这样死的。”

    父亲年纪大了,经受不起这样的刺激。

    燕胤咬着唇,不想答应却又不忍拒绝,重重地点了点头。

    “第二件,如果打回了上京,不要杀燕祈然。”

    这一件,是为楚荞而求,她知道她终究放不下那个人的。

    “我答应,都答应。”燕胤痛苦地望着她,点头。

    她张了张口,眼皮无力的垂下又努力睁了开来,继续说道,“第三件,如果有一天阿荞要离开西楚就放她走,因为我们她已经牺牲了太多,已经有了这么多不幸的人,不要她也错失一生的幸福。”

    燕胤悲恸地点头,她这一生为他,为朋友,为家人争取过太多,却从来没有为自己争取过什么。

    秋日的阳光照在她的身上,似乎驱散了寒意,“燕胤,但愿来生……我还能找到你。”

    她说完,在他的怀中微笑地闭上了眼睛,与世长辞。

    半晌,燕胤将她搂在怀中仰天怒吼,悲愤如狂。

    这一日,在这白野平原上,他们每个人的心中都燃起了一股恨火,这股恨火也将燃遍大燕的半壁江山。

    西楚以雷霆之势,占领了大燕的白野城。

    可是,这不仅是一座城,这是埋葬了那个那个女子一生的地方!

    花凤凰和魏景等人发狂一般追杀着金武卫的右卫营,虽然杀了不少人,也杀了孙武,却还是让赵进逃回了上京去。

    白野平原上,燕胤抱着凤缇萦面向着所有将士,单膝跪地请求道,“这里你们听到的,看到的,请你们只留在心里,这一生到死,也不要再向任何人提起这一天。”

    他不是在以一个帝王的身份命令,而以一个朋友的身份在请求。

    一个女子以这样方式死去,在她死后还要被天下人议论纷纷,那便太过残忍了。

    一千多将士齐刷刷地朝着他跪下,“我等立誓,这今日之事泄露半字,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燕胤抱着怀中冰冷的女子,深深颔首,“谢谢!”

    半晌,他抱着凤缇萦起来,但脚上已经麻木无力,一站起来险些又跪了下去,他咬了咬牙稳稳地抱着怀中的女子,一步一步走向了花凤凰已经让人备好的马车。

    “萦萦临终时说,这件事,不得让楚大人和凤大人知晓。”

    沁儿和花凤凰几人含泪点了点头。

    这个善良又心思细腻的女子啊,就连最后也这样为着身边的人着想。

    凤大人近年一直身体不好,若知道自己的女儿是被人这样残忍的害死,会要了他的命的。

    而楚荞,她一直将凤缇萦视为最交心的姐妹,便是许多不与人道的人心事,她也告诉凤缇萦。

    若是知道了这些事,知道凤缇萦是因为她来到白野,是因为要打探她的消息而遭到如此非人的折靡,那真的会……真的会把她逼疯的。

    一行人起程回往西楚,魏景怕凤丞相受不了,先行回去寻了借口将老人家送到了别处,以免让她看到了凤缇萦这般模样而痛心难过。

    等在白野城外接应的诸葛无尘看到所有人个个满面悲恸,一再追问之方才得知了真相,当即便气得吐了血,旧疾复发。

    燕胤一路坐在马车里将凤缇萦抱回岐州王宫,那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深夜,离他们原定的婚期还有一天。

    可是,他的王后,却永远走了。

    他沉默地将他带回了凤缇萦原先居住的寝居,小心地将她放到了床上,对着已经哭得泪如雨下的沁儿和玉溪请求,声音嘶哑得都快让人听不清,“能不能帮忙洗干净,换身干净的衣裳。”

    “我们会的,我们会的……”玉溪泣不成声,哭着点了点头。

    燕胤点了点头,木偶一般地出房门,坐在外面静静地等。

    屋内几人个强自擦干了眼泪,端水的端水,拿衣服的拿衣服,没有人说话,只有一室无声的悲哀与仇恨。

    玉溪颤抖着手掀开了裹着凤缇身上的袍子,顿时一把捂住嘴,泪水再度夺眶而出,“天啊,怎么会这样!”

    因为,那了无寸缕的身上,竟无一处还是好的。

    “这帮畜生!”花凤凰咬牙切齿地骂道。

    她追过去是杀了不少人,却让那个罪魁祸首的畜生给逃了。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她会亲手抓住他,让他承受比死还要绝望的痛苦。

    这么多年,她一向是混迹在男人堆里,楚荞和凤缇萦他们几个是她唯一交心的女子朋友,她们都那样聪明而善良,可是为什么这样的好的人,总是那样坎坷悲痛。

    “杀了他们,一定要杀了他们!”沁儿气得浑身颤抖,拳头握得咯咯作响。

    半晌,花凤凰深深吸了口气,“咱们快些动手吧,楚荞该在回来的路上了,总不能让她看到这些……”

    她们仅仅与这个人相识几年,便已经心痛成这般,何况是楚荞。

    她与她相识那么多年,已是刎颈之交的姐妹,在她失去了女儿,失去了父母之后,又要失去她最好的朋友……

    她们无法去想象,楚荞知道这一切的悲痛。

    玉溪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拿起巾帕小心地擦洗着她脸上的污泥,可是那眼中的血泪的痕迹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三个人忙了整整一夜才将凤缇萦从头到脚洗干净,换上原本大婚之日该穿的凤袍,头上梳了她喜欢的发式,戴上了燕胤送给她的金步摇,做完了这一切天已经亮了。

    玉溪打开房门,望着已经在外面坐了一夜的燕胤,说道,“王上,已经好了。”

    燕胤点了点头,起身进了房中,搬了张凳子在床边坐了下来,说道,“你们出去忙吧!”

    相识这么多年,她爱了他这么多年,他陪伴在她身边的时间,实在是太少了。

    宫中五年,只能遥遥相对,咫尺天涯两相隔。

    岐州这五年,他一直忙碌于应对战事,虽然每日相见,却从未有时间好好面对面说过话。

    玉溪几人刚刚出了门,便看到一脸病容的诸葛无尘过来,玉溪上前道,“王上现在在里面,左贤王你进去吧!”

    诸葛无尘望了望已经合上的房门,道,“我在这里待一会儿就好了,让他在里面陪着吧!”

    这一生,他们两个人相聚相依的时候太少了,这个时候,他不想去打扰。

    萦萦一直爱着这个人,义无反顾爱了这么多年,却又在幸福触手可及的时候,与之永别。

    世间最残忍的事,莫过于此。

    王宫上下都沉浸在悲痛之中,但依照凤缇萦的遗言都在归锣密鼓地准备着丧礼,要在楚荞赶回岐州之前出殡下葬。

    不然,依她的性子,不会相信凤缇萦已经过世,一定非得看到她的遗体。

    那一看,就什么都瞒不住了。

    所以,对外都只宣称新王后是病逝而亡。

    与此同时,楚荞已经从锦州赶着回来参加凤缇萦的婚礼,特意让庄内的制了一顶举世无双的凤冠为贺礼,一路上怕给磕碰坏了都是自己亲手拿着。

    泷一是在她准备离开锦州之时找上她的,只是说沁儿和诸葛无尘等人不放心她一个人派他赶过来保护。

    楚荞只是笑了笑,因着近来一连串的事务忙得焦头烂额,也没有多加追问。

    回去时经过白野城,知道太白楼的酒特别有名,而且那店里的厨子手艺好,她之前经过的时候特意过来请人做了喜饼,这会儿回来的时候,便立即过去取东西,顺便买些好酒回去作喜酒。

    太白楼生意一向好,客似云来,楚荞过去的时候,店里却是一个客人都没有,小六和掌柜的正准备收拾着关门。

    “掌柜的,这才正午呢,怎么就急着关门了。”楚荞进了门,笑着问道。

    “咱们关门停业了,客官若是来吃饭换别家吧!”掌柜的叹息着劝道。

    楚荞抿唇笑了笑,说道,“我不是来吃饭的,我之前来你这里订了几盒喜饼,今天过来取。”她说着,拿出了之前预订的字据。

    掌柜的接过字据仔细看了看,叹了叹气道,“客官,真不好意思,咱们店里死了人,任叔过世了,这喜饼还没来得及给你做,我这就把定金退还给你。”

    “过世了?”楚荞皱了皱眉,“什么时候的事?”

    “就前天的事,任叔前日去金武卫右卫营送酒菜就再没有回来,我们寻着去的时候人死在白野原上,还有一同去的一个新来打杂丫头小英还不知是死是活,我们没尸首都没能给找到。”掌柜的说着,眼角泛起了湿意“任叔在这太白楼也好多年了,一直是咱们的招牌,如今他不在了,这太白楼也开不下去了。”

    楚荞闻言叹了叹气,道,“掌柜的你节哀,那喜饼没做便算了,你店里还有陈酿女儿红吧,有多少都给我拿上。”

    此时,她并不知,他们口中那打杂的丫头小英,就是……凤缇萦。

    更不知,此刻自己一心要回去参加的婚礼,已经变成了葬礼,而她就在她方才经过的白野原上凄惨地离开了人世。

    “酒倒还有,我这就带你去酒窖。”掌柜的说着,领着他往太白楼后院走去。

    泷一听到那番话却不由变了面色,凤缇萦是来白野打探消息,但一直没有给他放信号表示已经和西楚的大军会合。

    楚荞含笑跟了上去,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金武卫右卫营什么时候来的白野,怎么又走了?”

    金武卫右卫是大燕皇帝的亲信,若是来了白野,不是冲着她来,便是为了对付西楚而来。

    “他们啊!”掌柜回头望了望她,说道,“就在前天夜里,西楚短短几个时辰就把白野城拿下来了,现在这里已经是西楚的国土了,那些金武卫右卫营的人早就屁股尿流的回上京去了。”

    “是吗?”楚荞笑了笑,心中却冒出更多的疑问来。

    白野城占剧地利之便,怎么可能短短几个时辰就打了下来,而且若是金武卫的人在这里是为了对付西楚,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被人打得撤走啊!

    “那还有假,你一会去看看城门上的旗子,那可是西楚的图腾。”掌柜说着,打开了酒窖的门,“原本我还打算是搬到岐州去住的,如今白野也是西楚了,也就不用搬了。”

    掌柜的为表歉意,将酒窖的藏酒都悉数低价卖给了她,并安排了随她送到岐州去,楚荞归心似箭一人先行骑马赶了回去。

    回到岐州城的时候,天刚刚亮,城内还很安静,她牵着马进城没走多远却听到安静的城内响起了丧乐之声。

    她左右望了望,思量着从哪条街绕道,以免撞上了这样的事再去参加婚礼,会给凤缇萦带来不吉利。

    丧乐声越来越近,隐约看到出殡的队伍浩浩荡荡地过来了,她连忙牵了马准备往右边的街道走,刚走了没多远侧头望了一眼,顿时僵硬地愣在了那里。

    为什么……出殡的队伍,全是王宫里的人?

    花凤凰,沁儿,玉溪,诸葛无尘,燕胤……他们所有人一身刺目的白,满面悲戚地走着,所有的人都被浓重的悲痛所笼罩。

    沁儿哭得泣不成声,不经意望见愣愣地站在街口迎风而立的女子,“楚姐姐……”

    她不是应该在正午才回来的吗?

    为了不被她撞上这一幕,他们特意赶在天一亮就出殡下葬,怎么偏偏……偏还是让她回来撞上了。

    随着沁儿那一声楚姐姐,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随之望向了街口处风尘仆仆的女子,殡葬队伍停在了那里,每个人面色不自觉地闪过一丝慌乱和担忧。

    楚荞愣愣地站在那里,一向灵敏的思绪此刻却变得有些异常迟钝,她怔怔地望着那风中飘动的白幡和漫天飞扬的冥钱,缓缓将目光移向了那副楠木棺上。

    谁死了?

    她松开手中的缰绳一步一步走了近去,望向走在最前的燕胤,“……谁死了?”

    燕胤目光死寂如灰,仿佛是一夜之间已经沧老了十年。

    楚荞没有得到他的回答,又望向诸葛无尘,追问:“谁死了?”

    然而,诸葛无尘也只是痛苦地别开了目光,没有说话。

    “你们到是说句话,到底谁死了?”她目光一一望过沁儿,玉溪,花凤凰,魏景,可是没有一个人开口回答她的话。

    她咬唇点了点头,决然道,“没有人说是吧,那我便自己开棺来看!”

    她说着便走向虎威堂众将抬着的棺木,心中涌起了巨大的不安和恐惧。

    “死者已逝,就不要再打扰她的安宁了。”花凤凰拦住了楚荞,说道。

    楚荞却面色沉冷,喝道,“让开!”

    她害怕知道那个答案,但她不得不让自己知道。

    “楚姐姐!”沁儿哭着上前,与花凤凰一起拦着她。

    原本是想赶在她回来之前下葬,可如今却偏偏让她回来给撞上了,若让她看到里面那样的凤缇萦,她会疯了的。

    诸葛无尘靠近过来,尽量以最平和的声音,说道,“萦萦她……病逝了。”

    楚荞仿若木偶一般地转过身,望向身后的诸葛无尘,“你说……谁?”

    “萦萦前日……已经病逝了。”诸葛无尘声音尽力想要平静地告诉她,以免吓到了她,声音却还是难掩悲痛的颤抖。

    “萦萦?病逝?”她皱着眉望着诸葛无尘,木然地重复他说的话。

    他到底在说什么啊?

    今天是萦萦的大喜之日,他怎么会说这么诅咒她的话?

    半晌,她都只是愣愣地站在那里,没有一点反应,似乎怎么也理解不了诸葛无尘那句话的意思?

    “阿荞?”诸葛无尘轻声唤着她,被她这般的反应给吓到了。

    楚荞被那一声轻唤拉回了神智,僵硬地望着被众人抬着的棺木走了过去,她不相信,她相信那里面的人会是凤缇萦。

    她走的时候还好好的……

    她还说好了要回来参加她的婚礼,要给她带回来最漂亮的凤冠……

    她跟她说好,她一定等到她回来才嫁的……

    为什么等她回来,一切都变了样了?

    “阿荞——”诸葛无尘伸手抓住她,阻止她去接近棺木。

    她大力想要甩开他的手往那棺木扑过去,奈何拉着她的人怎么也不肯松手,整个人被她拉得从松轮椅上滚了下来,她也被拖得摔倒在地。

    诸葛无尘却还是小心地护着她,以免她磕伤了头,拼命地将挣扎着要起来去看棺木的楚荞按在怀里,便是她急切之下重拳砸在身上也未肯松手。

    “让开!让开!我要去看,我要去看她……”楚荞大力地想要推开他,急得都动了武,抱着他的男人也没有松手。

    玉溪和沁儿捂着嘴,哭得满面泪痕。

    突地,楚荞失控之下重重一掌将诸葛无尘击倒,挣扎着爬起就往棺木上扑,正要一掌劈开棺盖时,一根极细的银针刺在了她的头上,整个人无力地倒在诸葛无尘怀中……

    温如春拔掉那根射出的银针,摸了摸她的脉搏说道,“先让她睡两天,她最近一两个月也没好好休息过,再这样下去会出事……”

    五年前的明珠之事,楚荞早产刚刚一个月便长途奔波,又在之后明珠死了悲痛在心,一直都未好好调养回来。

    这五年也是常年常波各地,身体早就大不如前了。

    花凤凰上前望了望楚荞,又望了望诸葛无尘,道,“温大夫,你先送楚荞和左贤王回王宫里,送葬的事我们去就行了。”

    楚荞方才那一掌,诸葛无尘应该也伤得不轻。

    诸葛无尘望了望还站在最有,始终不曾回头来望的燕胤,担忧地说道,“魏景,花姑娘,你们注意些燕胤。”

    他们所有人的悲痛,又如何抵得上他心中的痛,他身边亲近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离去,一个比一个死得惨烈,可是那样的他,一直以来都是那样明烈如光,坦荡如风,带给这些一路生死相随的人以前进的希望。

    可是,他的希望,又有谁来给?

    诸葛无尘和楚荞由温如春给送回了王宫内,燕胤一行人将凤缇萦葬在了岐州城外的凤凰山,墓穴的是他一个人亲自挖的,墓碑也是他一个人亲自刻的,自始至终都不肯让任何人帮忙。

    下葬之后,燕胤还在墓前坐着,没有说话,也没有要走。

    魏景想,他是想要留下留在这里多陪一陪凤缇萦,便与花凤凰等人先行回了城内,给他一片安静。

    凤缇萦的死,激怒了他们很多人,也击垮了这个一直睿智坦荡的西楚王。

    他们在最天真烂漫的年纪相遇,出身高贵的天之骄子和贵族千金,可就是这样的她与他在那冰冷的宫廷一直不离不弃,彼此扶持,走到了今时今日。

    可是,当他们经历重重靡难,幸福刚刚开始的时候,却被人无情残忍的扼杀。

    他们回到王宫的时候,楚荞还未醒来,沁儿几个人过去看了,诸葛无尘静静在床边守着,因那一掌所伤,面色有些苍白。

    床上被温如春强行以银针所制陷入沉睡的楚荞睡得并不安稳,额头不时地冒着汗,眉头皱得紧紧得,似是想极力醒来,却又怎么也醒不来。

    “都办完了吗?”诸葛无尘望了望两人,问道。

    “嗯,不过燕大哥还没有回来。”沁儿担忧地望着楚荞,回道。

    诸葛无尘疲地点了点头,“让他静一静也好。”

    燕胤总是那样的性子,他的脆弱与困苦,从来不会对人言。

    “可是……楚姐姐怎么办?”沁儿红着眼睛说道,楚荞是不可能接受凤缇萦过世的事实的。

    几人相互望了望,却是谁也没有办法。

    “先让她睡两天再说吧。”诸葛无尘说着,望了望几人,“我会跟她说,她若问你们,什么都不要说。”

    “我……”沁儿有些不明白。

    花凤凰望了望她,说道,“她那心思比谁都细,别说一不小心说错了话,就是咱们表情反应不对劲,她也能觉察出来,尤其是沁儿你,别看着她难过看不下去就给说了,那可是会害了她。”

    那样的真相,他们所有人就是烂在肚子里,也不能让这个人知道。

    “我知道了。”沁儿望了望床上的楚荞,然后道,“我这几天还是不过来了,等确定瞒过了她,我就先回大宛去待一阵。”

    正说着,温如春端着药进来,递给了诸葛无尘道,“你身体还未恢复好,方才又挨了她那一掌,最近几个月莫动真气,不然我也没那个本事再给你保命。”

    诸葛无尘重伤昏睡了五年,要想体质恢复到以前,起码需要调养一两年时间,如今刚有些起色又被楚荞重伤了一掌,甚是麻烦。

    “你还好吧?”沁儿闻言,问道。

    楚荞失控之下不知轻重,他又怕自己运内力去挡震伤了她,就生生受了那一掌。

    温如春走近香炉将带过来的药香点上,“这是宁神香,里面配了些珍贵的药材,放这里她这两天能睡得好些,也有助于恢复元气。”

    “有劳温大夫了。”诸葛无尘感激道。

    温如春点好了香,将香炉拿到床边的小几上,而后道,“你们都这样病得病,伤得伤,倒得倒,我这只有一双手,再这样下去,我可都救不过来了。”

    “这些事,爷才不会干,不过爷会让杀人凶手痛得痛,死得死。”花凤凰说着,眼底寒光如刀。

    若不是西楚如今境况不稳,她当真就一路追杀去上京,宰了那帮狗杂/种。

    她这么一说,沁儿几人也眼底泛起冷冽的杀意。

    诸葛无尘面色沉冷了下去,却又很快冷静下来道,“仇是自然要报的,但也要好好计划,才能让他们付出最惨重的代价。”

    而且,还不能让楚荞发现端倪,自然不能鲁莽行事。

    花凤凰深深吸了口气,压下心中翻江倒海般的愤怒,沉声道,“我知道了,一切等你和西楚王计划好了再行动。”

    他们每个人都想报仇,但如今的西楚才刚刚成长起来,要对付大燕就必须精密妥善的计划,还不能让楚荞察觉他们是报仇。

    “沁公主,等阿荞好些了,请你务必回大宛走一趟。”诸葛无尘认真地望着她,一字一句道,“我们需要大宛的帮助。”

    “我知道了,你写信我带给父王和王兄,他们一定会照做的。”沁儿一脸决然地说道。

    她出生于宫廷,自小有着父王母后,王兄们的护佑,再之后随着楚荞,她也曾一直相信好人有好报,相信这世间的美好多于丑恶。

    可是在这里,在他们许多人身上,她真正看到了命运的森凉。

    “多谢。”诸葛无尘由衷颔首谢道。

    所有的该做的准备,他必须赶在楚荞醒来之前,打点妥当。

    “玉溪,你先去我父亲那里照顾,至于萦萦的事暂且不要告诉他,他最近一直病着,承受不起这样的打击。”诸葛无尘说着,眼眶已经微微泛红。

    他们一家人,兜兜转转这么多年才得以重聚,还不到一年时间,竟又要面对这般痛苦的生死之别。

    “我一会儿就动身去。”玉溪抬袖擦了擦泪,小声说道。

    诸葛无尘感激地笑了笑,望向花凤凰和魏景,说道,“燕胤最近几日恐怕无心处理军处,军营的事就劳烦二位多费些心思。”

    “这是自然。”魏景道。

    说完,诸葛无尘疲惫地敛目叹了口气,接下来他就要去想,怎么让楚荞相信萦萦是病逝而亡,而非被人所害。

    暮色降临的时候,诸葛无尘独自离开了王宫去了凤缇萦的墓地,远远看到一身麻衣的男子如石雕一般坐在墓边上,一时间心底的悲痛之意,再度无边蔓延开来。

    他驱动轮椅靠近前去,“萦萦已经走了,西楚还有很多事等着你去做,你不能倒下。”

    燕胤木然地望着那冰冷的墓碑,恍然之间之间又看到了那总是对着他笑意温柔的女子,伸手却只摸到绝望的冰冷,最后颓然地倒在墓碑边上。

    “我累了,累得就想死在这里……”

    “萦萦不会想看到你活着,她比任何人都希望你活着。”诸葛无尘说道。

    他的妹妹就是那样坚执的女子,她深爱着这个男人,从来未曾动摇过,只要是为他,她做再多事,牺牲再多,都无怨无悔。

    “这么多年,她一直在我身边,我竟是从未好好想念过她。”燕胤说着,眼底蔓延起无边的悲恸。

    可是,当她在他怀中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关于她的所有过往,排山倒海而来,占剧了他所有的思想……

    当年宫变之日,他被凤家从大火中救出,父亲被害,母亲被囚禁,自己重伤挣扎于生死边缘,是她在身边一直陪伴……

    他绝望,悲痛,甚至想去死,是这个柔弱的女子给了他重新站起来的勇气。

    在那黑暗血腥的宫廷因为有着她,他才没有孤单无助,一路安心地走了下来,以至于这许多年来,她的存在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

    他习惯了那样只是遥遥一眼就尽知对方所想,习惯了那样不需要言语,就了然于心的微笑。

    “这么多年,因为有着她在,我才坚定地走到了今天。”燕胤回忆着过往,静静地诉说着过往,“她一生最美好的青春,一生最宝贵的心意全都给了我,我竟是什么都不曾给过她,不曾给过她一个承诺,不曾给过她一份安定的生活……”

    当他想要给她,能够给她的时候,她再永远地离开了。

    这么多年,杀父之仇,囚母之恨在他心头已经占剧了太多,多得已经让他忽略了心里的另一份情感……

    可是今时今日,这个人永远走了,他的心里也只剩空荡荡的一片荒漠了。

    三日后,微凉的秋风,吹得院内的树叶哗哗作响。

    楚荞睁开眼睛惊惶地坐起身,看到安坐在床边的诸葛无尘又缓缓舒了口气,起身一边穿衣下床,一边说道,“吓死我了,刚刚做梦,梦到我回来都说萦萦过世了……”

    诸葛无尘闻言目光不忍,却还是说道,“不是做梦,是真的。”

    “什么是真的?”楚荞缓缓转过身来,望着说话的人。

    诸葛无尘深深吸了口气,控制住自己的悲痛心情,说道,“萦萦过世……是真的。”

    楚荞愣愣地望着他,她只记得梦里她回来参加婚礼,婚礼却变成了葬礼,她想醒过来,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睛……

    她无法,亦没有勇气面对这个残忍的事实。

    “就在几天前,她病逝了,因为……情况太过仓促,我们还未来得及通知你。”诸葛无尘说得痛苦而艰难。

    “病逝?什么病?温如春不是在这里吗?他就一点办法都没有吗?”楚荞定定地望着他的眼睛,似是想要透过那双眼睛,看透些她所不知道的东西。

    诸葛无尘沉默了一会儿,悲痛地垂下眼睛道,“我们接到消息赶回来时,已经来不及了。”

    他一字一句都带着哽咽的颤抖,说话间不由自主地握紧了轮椅的扶手。

    楚荞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显然并不相信他所说的话,可是手却忍不住地在颤抖,“我走的时候还好好,就在不久前我还收到催我回来参加婚礼的事,怎么就几天功夫……几天功夫人就没了,你要我怎么相信?你要我怎么相信?你要我怎么相信?……”

    她刚开口的声音很低,说到最后眼泪忍不住地夺眶而出,歇斯底里地质问,浑身冰冷地颤抖着,恍若已经跌入了冰窖一般。

    诸葛无尘满面悲戚地望着她,却无从回答。

    他们谁都希望那不是真的,可是事实已经发生了,他们不得不去面对,他也不得不这般去欺骗一个他最不想欺骗的人。

    “我去看她……我去看她……”她还没顾得上穿鞋,赤着脚便跌跌撞撞地往外走。

    诸葛无尘伸手拉住她,说道,“她已经下葬三天了,你回来那天伤心过度昏迷,已经睡了三天了……”

    “我还没看到她,为什么连最后一面都不让我看,为什么……”楚荞目光沉痛而冷冽的望着他,最终无力地瘫坐在地,哭得声嘶力竭。

    沁儿和玉溪几人在外面,听到里面的声音,都不由地再度哭了出来。

    但好在,好在楚荞已经相信,凤缇萦只是病逝而亡。

    楚荞很长时间都没能控制住情绪,直到晚上才平静了下来,“我想去看看她。”

    “现在天已经黑了,明天我陪你去。”诸葛无尘说道。

    楚荞木然地点了点头,然后无力地倒在了床上缩成一团,喃喃说道,“我要睡觉……”

    诸葛无尘想来她是太累了,便道,“你若是饿了就去厨房,那里膳食一直给你温着,我明天再过来找你。”

    楚荞一动不动地蜷缩在床上,没有再说话。

    诸葛无尘一向谨慎,出了房门依旧不怎么放心,一直在对面的书房里守着,担心自己的那番话并不能让楚荞信服,她再自己出来追问其它人。

    不过,整整一夜楚荞也没有出房门来一步,这才让他暗自松了口气,一连几天守在那里,人也疲惫不堪了,于是便靠着椅背睡着了。

    天刚亮的时候,沁儿过来送早膳,屋里哪还有楚荞的人影。

    她手中的碗咣地一声摔在地上,“楚姐姐……”

    对面房里的诸葛无尘顿时便被声音惊醒,打开门过来,“出什么事了?”

    “楚姐姐不见了!”沁儿一脸慌乱地说道。

    诸葛无尘自责皱了皱眉,怪自己太过掉以轻心了,“让人在王宫和岐州城里都找一找。”

    “好,我这就去。”沁儿连忙道。

    “等等!”诸葛无尘一边说着,一边催动着轮椅往外走着,“让人先找着,你跟我去萦萦墓地那里看一看。”

    两人匆匆赶到凤缇萦的墓地时,看到眼前的一幕,直觉仿佛要天塌地陷一般地绝望。

    因为,楚荞已经自己挖开了墓,开棺看到了里面的凤缇萦。

    她满身是泥地跪在放置棺木的土壕里,棺木已经被她掀开,她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躺在里面的了无生气的女子,更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她脸上触目惊心的伤痕。

    下葬才三天,又是在寒秋,她的尸首还未开始腐烂,只是那样冰冷的死白更将所有的伤痕映衬得更为惊心刺目。

    “萦萦……你怎么了……”她颤抖地伸手去摸她脸上的伤痕,刺骨的冰冷顺着指间蔓延到心底,让她惶然不知所措。

    她又伸手去摸她的手,才发现,她的腕骨……竟是断的。

    这样的一身伤,怎么可能是病逝的?

    突地,她疯了一般爬到她脚的位置,颤抖而小心地撩起裤腿,看到那样不堪的伤痕,她顿时体内血气翻涌,一口鲜血喷溅而出。

    “阿荞——”诸葛无尘惊惶地赶了过去。

    “楚姐姐——”沁儿连滚带爬地扑在墓穴旁,泣不成声地叫着她的名字。

    楚荞泪雨滂沱地趴在棺木榜,满口鲜血,悲愤如狂地嘶叫,“萦萦,是谁害了你?是谁害了你?到底是谁害了你……”

    她睁着血丝遍布的眼睛,狰狞地望着灰蒙蒙的天幕,似是瞪着九霄之上冷酷森凉的命运之神……

    诸葛无尘从轮椅上滚了下去,摔在她的身旁,一把紧紧抱住她,一遍又一遍唤着她的名字,“阿荞阿荞阿荞……”

    他试图唤回她的神智,怕她在那样的苦痛中将自己逼至疯狂。

    “凶手?凶手?谁是凶手?”她紧紧抓着棺木的边沿,尖锐的木刺扎得她满手是血也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沁儿紧紧咬着唇,不敢说一个字。

    与楚荞一同来的泷一站在边上,突然间一个踉跄,凤缇萦去了白野她是知道的,难道她没有传消息是因为……

    当天,西楚攻下了白野城,追杀了不少金武卫右卫营,再联想此刻看到棺木中的凤缇萦,所有的答案不言而喻。

    他扑通一声跪在了那里,满怀歉疚地说道,“对不起,凤姑娘,是我害了你。”

    他堂堂一个大男人,竟然将她一个弱女子留在了最危险的地方。

    楚荞猛地转头望向她,一双眼睛有如鬼一般的冷列骇人,“你说什么?”

    “我们接到消息,大燕皇帝派了整个金武卫右卫营在白野截杀你,当时西楚王和右贤王都不在岐州,我和凤姑娘只能兵分两路,一人到锦州寻你,一人在白野做内应,以便大军赶来之时能及时让你脱险……”泷一垂首说道。

    “别说了!”诸葛无尘沉声吼道。

    泷一愕然抬头,撞上楚荞疯狂的眼神,方觉自己说了多么残忍的事。

    她推开诸葛无尘从墓穴里爬出来,一把揪起泷一的衣襟恨恨一巴掌扇了过去,“为什么把她一个人留在那里?为什么把她一个人留在那样的地方?为什么都不告诉我她在白野城?”

    她若是知道,怎么会留她一个人面对那些魔鬼。

    泷一嘴角瞬间便溢出血来,却没有躲,也什么都没有说。

    他只是护卫,在宸亲王府这么多年来,他所知道的职责,护卫只是保护主子的生命安全,其它人的生死,已经不是他所能顾及到的。

    当时,如果他晚一步找到她,亦或是他告诉了她凤缇萦在白野,即便他们两个人赶去了,面对那么多敌人,也不可能救下凤缇萦,更有可能搭上她的性命。

    他为凤缇萦的死歉疚难过,但就算事情再重演一次,他依旧会做一样的选择。

    他是护卫,他要做的,只是保护主子的安全。

    她将泷一狠狠掼倒在地,痛苦地抱着头,“我害死了她……是我害死了她……我是凶手……我是凶手……我是凶手……我是害死萦萦的凶手……”

    如果她没有离开岐州,如果她早一些回来,她就不会去找她,就不会有今天的这一切……

    沁儿将诸葛无尘从墓穴里拉了出来,他几乎是爬过去的抱住了一直瑟瑟发抖的楚荞,却发现怀中抱着的人冰冷得让他害怕。

    “阿荞,阿荞,不是你的错。”他捧着她的脸,想要让她看到自己,听到自己的话,“她没有怪你,一点没有怪你。”

    “我是凶手……我是害死萦萦的凶手……我是害死萦萦的凶手……”她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什么东西也看不到,眼前一遍又一遍闪现着凤缇萦身上的各种伤痕,以有造成那些伤痕的魔鬼面孔,“死的应该是我……死的应该是我……”

    “阿荞,不是你一个人的错,是我们去的太晚,是我们没有救下她……”诸葛无尘抱着她,声音带着哭腔,“你这样让我怎么办?让至死都担心你的萦萦怎么办?”

    她心中悲欲狂,他更深深心痛着她的痛苦和疯狂……

    花凤凰带着温如春赶了过来,看到已经被挖开的棺木和已经陷入疯狂的楚荞,一时间惶然无措。

    谁也不知道该如何让她恢复冷静,该如何去让她忘掉这一刻沉重入骨的伤……

    沁儿哭着望向温如春,乞求道,“快点,快点,给她用针也好,用药也好,让她睡过去也好,快救救她,救救她……”

    温如春急忙跑了过去以银针刺穴,强行让楚荞陷入昏迷。

    诸葛无尘低头望着怀中已经安静下来的楚荞,痛苦又心疼地伸拭去她唇上的血迹和满脸的泥污,良久之后对花凤凰道,“把这里收拾好吧!”

    花凤凰几人重新将棺木盖好,重新填土掩埋,谁也没有说话,却谁也止不住心中肆虐的悲痛和仇恨。

    诸葛无尘抱着楚荞坐在地上,静静地看着他们做着那一切事,似乎连他们的幸福和希望也一并埋葬了进去。

    回到了王宫,温如春留下了伤药,便和几人默然地守在屋内。

    诸葛无尘默然地坐在床边,拿着巾帕小心地擦净了她上的泥土和血迹,拿着针小心地将嵌在指尖的木刺一根一根的挑了出来,沉睡中的人突然一个颤抖,他一针又出了血,眼眶瞬间便湿润了起来,手忙脚乱地去擦……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楚荞睡得不安稳,便是在梦中也被那可怕的梦魇所缠绕。

    “真的,要这样一直让她睡着吗?”沁儿望了望温如春,问道。

    温如春抿了抿唇,无奈道,“暂时也只能这样了,她这样睡着,我还勉强可以用药物控制,若是醒来,我怕……”

    楚荞被药物所控制,强制陷入沉睡,虽然不能醒来,却又对周围的一切都有着清晰的感知,这一睡便是数十天。

    渐渐地,她平静了下来。

    因为她知道,还有比这悲痛更重要的事,等着她去做。

    她不能倒下,起码……不能在这个时候倒下。

    楚荞平再也不在睡梦中颤抖,也不再失控地乱说话,平静得除了呼吸脉搏,再没有任何反应,却又让诸葛无尘几人不安了。

    温如春怕物极必反,不敢再继续给她用药。

    她醒来之后,看到已经被她折磨得形容憔悴的诸葛无尘,扬起了一个平静地笑容,“这些天,辛苦你了。”

    她只顾着自己沉浸于悲痛之中,却也苦了身边这些担心她的人。

    诸葛无尘扬起一抹苍白的笑容,“你没事就好。”

    当天,她与大伙安静地在一桌上吃了一顿饭,当天夜里便独自悄悄离开了岐州城。

    诸葛无尘寻到她房中之时,只看到了桌上一纸书信,上面只有简单坚毅的四个字。

    上京,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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