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宫欢:第一皇妃-爱而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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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终,楚荞迫于燕某人的淫威,还是回到了宸亲王府落脚。

    她懒得理会后面阴魂不散的父子两个,自己先行回了宸楼,简单处理了一下手上的伤势,就倒在床上准备睡觉,刚闭上眼睛,便被人一把从床上拎了起来。

    楚荞睁开眼睛,便正对上燕祈然拧着眉的样子,不耐烦地道,“又怎么了?”

    燕祈然将她从床上拎下来,哼道,“我说,你能把身上洗一洗吗?”

    楚荞顿时一脸戒备,“不洗。”

    “你多少天没洗澡了?”燕祈然拧着眉问道。

    那一身又是血腥味儿,又是药味儿,还有地道里的霉味儿,她都不怕伤口沾了脏东西而更加恶化吗?

    “我……”楚荞有些无言以对了,几乎从锦州赶回岐州开始,加起来大半个月,没有洗澡了,这对于一向爱干净的某人,是绝对忍受不了的。

    燕祈然懒得说话,直接把一套干净衣服劈头盖脸扔给她,“里面备了药汤,自己去!”

    楚荞接住衣服,虽然不甘愿听他的话,还是乖乖自己进浴房自己洗澡去了,刚到里面屏风后脱衣服,燕祈然又进来站到入口处关切地问道。

    “要不要帮忙?”

    “不要!”楚荞凶狠又严厉的拒绝。

    燕祈然挑了挑眉,想起在德州之时,某醉鬼掉到池塘一身泥水站到自己门口的情景,唇角弯了弯,自己在外面一边看书,一边安静地等着。

    楚荞很快自己洗了澡,换了干净的衣服出来,准备直接上床睡觉,燕祈然又坐在榻上凉凉地提醒,“上药。”

    “下午才上过了。”楚荞没好气地哼道。

    “自己过来,还是我请你过来。”燕祈然淡淡地说道。

    楚荞咬牙切齿地走了过去,自己一撩袖子,拿起药粉就要自己往伤口上倒,燕祈然搁下手中的书,提醒道,“先清洗!”

    她没好气地瞪了一眼,“我喜欢,我乐意。”

    燕祈然一接将她手往桌上一按,伸手拿起一只药瓶,将里面的药汁倒到干净的巾帕上擦洗伤口上药,低垂着眼睫淡淡说道,“你就非要天天这么一副仇深似海的样子对着我,安安份份的在这里养你的伤,就不行?”

    “别以为你现在帮了我,我就会放过他。”楚荞目光沉冷地说道。

    她所说的他,自然是知此刻大燕皇宫里的燕皇。

    “我要保他,需要这样来跟你求情?”燕祈然抬眼,望了望她,说道。

    楚荞抿了抿唇,不再说话。

    确实,只要燕祈然有心要保那个人,便是她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杀得了他。

    “宸亲王你神通广大,自然不必做这样的事。”她淡淡道。

    燕祈然垂着眼帘帮她包扎伤口,不说话,只是薄唇微微抿着。

    楚荞看到伤口包扎好了,起身自己先去睡了,刚倒在床上一会儿,便听到燕祈然走近了床边,还悉悉索索地脱着衣衫,倏地睁开眼睛,“你要睡这里?”

    “我的床,我为什么不能睡。”燕祈然面色无波,说得理所当然。

    楚荞无言以对,便直接坐起身,“我昨天睡得多,不睡了。”

    燕祈然站在屏风处将自己外袍搭了上去,淡淡哼道,“又不是没在一起睡过,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楚荞咬牙,他以为谁都跟他那样没脸没皮?

    以前是以前,现在她跟他半文钱的关系都没有,再跟他睡在一个床上,就真是疯了。

    “放心,就你那左一个刀疤,又一个窟窿眼儿的,脱光了我也没兴趣。”燕祈然淡淡说道。

    正说着,燕禳抱着枕头冲进来直奔楚荞所在的床上,脱鞋上床盖被子一气呵成,小手抱着她的手臂嘴角弯起甜甜的笑,闭上眼睛开始装睡。

    燕祈然挑了挑眉,缓步走近床边,“燕禳?”

    “我睡着了。”燕禳闭着眼睛说道。

    “回你自己房睡去。”燕祈然道。

    “我要跟荞荞睡。”

    楚荞被燕禳抱着手臂动不了,只得愣愣地瞅着父子两人斗法。

    “燕禳?”燕祈然声音威严了几分。

    燕禳往被子里缩了几分,闷闷地道,“我不要走,我要睡这里。”

    楚荞侧头望了望睡在自己边上的燕禳,于是也直接躺下,根本懒得理会站在床上直瞪眼的某王爷。

    燕祈然站在床边看着闭上眼睛装睡的两人,又好气又好笑。

    半晌,燕禳没听到自家老爹再出声,一只眼睛睁开一条缝,看到自家老爹还站在床边,赶紧又把眼睛闭上往楚荞身边凑了凑,继续睡。

    燕祈然无奈叹了叹气,这才脱了鞋挨着燕禳在外侧躺了下来,边上的小家伙闭着眼睛,嘴角偷偷勾起一抹笑意。

    燕禳一向贪睡,很快便睡着了,楚荞紧绷的神经一松,也沉沉睡去了。

    夜里起了风,淅淅沥沥下起了雨,浅眠的燕祈然睁开了眼睛,侧头望了望里面还在熟睡的两人,微微笑了笑。

    外面风雨飘摇,但此刻他心爱的女人,他的儿子,都在他身边安静地睡着,便已经是他最大的幸福。

    楚荞还是睡得不安稳,眉头紧紧皱着,额头冷汗涔涔,整个人不安的发着抖。

    燕祈然皱了皱眉,将燕禳抱起放到最里面安置着,抬袖擦了擦楚荞一脸的冷汗,心疼地呢喃,“为什么非要让自己这么累的活着?”

    楚荞在他怀里,不安地挣扎在梦魇间,不得出路。

    燕祈然轻轻伸手拂了拂她汗湿着粘在颊边的发丝,低头轻柔的吻落在她的额头,柔声低语,“你这样,可让我怎么办?”

    说着,他探手轻轻捂着她的眼睛,手间有微微的华光闪耀。

    楚荞紧锁的眉头渐渐松开了,眼前的黑暗散去,一片碧海蓝天,天高水远,所有的不安和恐惧也悄然地散去了。

    这一觉,她睡得特别香甜。

    因着是后半夜才休息,三个人都一觉睡到了正午,燕禳最先醒来,一睁眼发现睡在自己边的楚荞不见了,一侧头看到被自家爹爹一个人抱在怀里楚荞,顿时怒火中烧,跳到最外边抓着燕祈然的手臂便往外拖。

    太可恶了!

    他本来就不放心他爹,专门跑过来守着,结果还是没守住他爹的爪子。

    小家伙使劲往外拉,手一滑自己从床边滚了下去,顿时一阵痛呼。

    床上的两人顿时都醒了过来,楚荞一看到自己竟然是窝在某人怀里,连忙皱着眉退开了几步,看到摔在地上的燕禳,连忙道,“怎么掉地上去了?”

    燕祈然伸出手去,“还不起来?”

    燕禳小脸气鼓鼓的,以‘仇视’的目光瞪着自家老爹,“坏爹爹,你抢我女人。”

    “你女人?”燕祈然挑着眉。

    燕禳爬上床一把抱住楚荞的脖子,望向自家老爹警告道,“荞荞是我的!”

    “你的?”燕祈然漂亮的眉毛高挑,这小子脑子有问题吧?

    “就是我的,是禳儿长大要娶回家的,你不准再搂搂抱抱!”燕禳小脸一本正经地宣布道。

    楚荞头疼地抚了抚额,一手拉下燕禳的小胳膊,“你才多大点儿?”

    “荞荞,你不喜欢禳儿吗?”燕禳眨巴着圆圆的眼睛望着楚荞,可怜兮兮地样子。

    楚荞笑着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你这么可爱,谁会不喜欢。”

    “禳儿喜欢荞荞,荞荞也喜欢禳儿,皇爷爷说遇到喜欢的人要把她娶回家,这样就能一辈子在一起了。”小家伙一脸认真地说道。

    楚荞有些哭笑不得,瞥了眼燕祈然,“你都怎么教你儿子的?才五岁就满脑子想着娶媳妇儿?”

    燕禳说着,低头扳着自己的手指在那里数着,然后道,“禳儿今年五岁,再过十三年,禳儿就能娶荞荞。”

    “那个……禳儿,你那个喜欢,不是那个喜欢……”燕祈然试着想纠正一下儿子的不正的思想。

    “我不要跟你说话,情场无父子,你要抢荞荞,就是我情敌!”燕禳敌视地目光瞪着自家老爹。

    从发现自家老爹这个潜在情敌之后,他便一直寸步不离的跟在楚荞边上,杜绝自家老爹一切动机不纯的接触,直让楚荞哭笑不得。

    早膳过后,楚荞在院子里晒太阳听到燕禳屋里传出翻箱倒柜的声音,过去敲了门,小家伙也不准她进去。

    燕祈然过来听到声音也过去敲了敲门,谁知里面的人不耐烦地叫道,“我忙着呢。”

    燕祈然闻言挑了挑眉,他忙着?

    他一个五岁的家伙,有什么好忙的,这个儿子最近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于是,他直接推了门进去,看着里面堆着的大包小包的包袱,不由皱起眉头,“你又准备干什么?”

    燕禳还在柜子里打包自己的东西,一边收拾着一边道,“反正我对这里已经没什么好留恋的,等荞荞办完了事,我就跟她私奔!”

    燕祈然险些被气得吐血,他五岁的儿子要跟人私奔,私奔的对象还是他媳妇儿。

    “燕禳?”

    燕禳在柜子里继续打包着自己的东西,根本没时间搭理情敌,不耐烦地扭头道,“走开啦,我没时间理你。”

    燕祈然闲步走了进来,踢了踢堆了一地的大包小包,站到柜子边上道,“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说了不要跟你说话,你烦不烦?”繁忙中的燕世子被人纠缠之下,恼火地随手抓起一只自己的小靴子就扔了出去。

    燕祈然一抬手轻轻松松地接住了,瞅了一眼他正在打包的东西,淡淡说道,“那木拼图是我做的。”

    燕禳悲愤地扔了出去,“还给你,我不要就是了。”

    燕祈然接住放到一边,瞥了一眼他又拿起的东西,又说道,“那个七彩琉璃杯子是我买的。”

    燕世子抱着杯子咬了咬唇,又扔了出去,“还给你,小气鬼。”

    燕祈然接过杯子在手里把玩着,闲闲的说道,“不仅这些东西是我给你的,你住的房子也是我的,你吃的穿的都是我的,就连你也是我生的,你还想往哪跑?”

    燕禳从大柜子里爬出来,泪汪汪地瞪着自家老爹,“我才不是你生的,一定是你捡回来的,小气鬼。”

    他见不得他要跟荞荞私奔,就要让他一无所有,太可恨了。

    不要就不要,他才不怕他呢!

    燕祈然将他拎起来,走了几步放到桌上,道,“站好了。”

    小家伙虽然不愿意,但还是规规矩矩站好了,抽抽嗒嗒,要哭又不敢哭的样子。

    “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燕祈然皱着眉头道。

    燕禳站在桌上吸了吸鼻子,止住眼泪,“是你欺负人!”

    燕祈然拖了把椅子在桌边坐了下来,“我养了你五年,把你从小奶娃养到这么大,你现在丢下我就要走,是不是不对?”

    燕世子闻言自己坐在桌上,小心翼翼抬眼瞅了一眼自家老爹,小声咕哝道,“是你先抢荞荞的……”

    你不仁,别怪我不义。

    燕祈然皱了皱眉,觉得是该好好纠正一下儿子的感情观。

    “禳儿,你现在还小,私奔这样的话不能乱说,而且……”他说着,说着发现小家伙看他的眼神不对了,那样不相信,鄙视且仇恨的目光,是什么意思?

    “你想离间我和荞荞吗?你不会得逞的。”燕世子握着小拳头义愤填膺。

    “好好听我把话说完!”燕祈然板着脸道。

    “哦。”燕禳不情愿地应了应声,听着自家老爹的训话。

    燕祈然将手中的七彩琉璃杯递给他,问道,“喜欢这个琉璃杯,是不是?”

    燕禳一把抱在怀里,“嗯。”

    “喜欢那个木制拼图,是不是?”

    “喜欢。”

    “喜欢吃点心是不是?”

    “嗯。”

    燕祈然笑了笑,又问道,“喜欢爹爹,是不是?”

    小家伙抬头望了他半天,还是点了点头,“喜欢。”

    “所以,你也喜欢她,就像你喜欢这些,喜欢我一样,知不知道?”燕禳循序渐进的引导思维,希望他那小脑瓜子能想明白点儿。

    燕禳皱着眉头望着自家老爹,一时间有些迷茫。

    燕祈然一见,想来自己的劝说有了少许成效,于是道,“你现在还小,可能还分不清那种喜欢是什么,但私奔绝对是不合适的。”

    燕禳歪着头想了一阵,圆溜溜的眼睛一转,然后说道,“我喜欢这个琉璃杯子,也喜欢那个木拼图,也喜欢爹爹做的点心,也喜欢爹爹,可是……我还是更喜欢跟荞荞私奔!”

    燕祈然被他气得头疼,对上这个油盐不尽,完全不讲道理的家伙,一点辙都没有。

    燕世子看着自家老爹一脸苦恼失落的样子有些心生不忍,道,“爹爹,你生气啦?”

    “你说呢?”燕祈然瞪了他一眼。

    燕禳想了想,伸手小手拍了拍自家老爹的手背,笑着说道,“爹爹,你放心,等禳儿长大娶了荞荞,我们会一起孝顺你老人家的!”

    燕祈然瞪了他一眼,起身一阵风似的飘了出去,再留在这里非被他儿子给气得英年早逝不可。

    燕世子看着自家老爹拂袖而去的背影,满怀胜利的一握小拳头,“哇,燕禳好厉害!”

    楚荞在外面瞅见燕祈然面色阴沉地离开,狐疑地走进燕禳的房间,刚走到门口便听到燕小世子又哼着他的小白菜,调子很是欢快婉转,足见他此刻心情是多么的愉悦。

    “燕禳?”

    燕世子听到时间从柜子里爬出来,“荞荞,你怎么进来了?”

    “你这是……”楚荞瞅着屋里这大包小包,皱起了眉头。

    “我把东西都收拾好了,等你办完事,我就可以跟你去西楚了。”燕小世子一脸认真地说道。

    楚荞顿时嘴角抽搐,她是来办正事的,不是来拐孩子的。

    “那个……”

    “你不愿意留在这里,那我就跟你去西楚啊,反正等我长大了,是一定要娶你的。”燕禳仰着小脸,笑着说道。

    楚荞有些哭笑不得,想来方才燕祈然也是被这小家伙这般豪言壮语给气走的吧!

    燕禳却一本正经地盘算道,“反正不能再留在这里,不然爹爹一定会打坏主意的,咱们走个十年八年的,那时候我也长大了,爹爹也老了,那时候他就抢不过我了啊,你肯定也不会看上一个老头子的。”

    楚荞笑着捏了捏孩子圆圆的小脸,说道,“过个十年八年的,我也老了,那时候你就会发现,你喜欢的是漂亮的小姑娘。”

    “我不喜欢小姑娘,我只希望荞荞!”燕禳握着小拳头,认真地说道。

    楚荞笑了笑,问道,“你喜欢我什么?”

    这么小的小不点,满脑子就想着谈情说爱,燕祈然这父亲当得也太过失败了。

    燕禳听了挠了挠头,认真想了想,然后道,“想不出来,但我就是喜欢,就是要娶荞荞,一直要跟荞荞在一起。”

    楚荞皱了皱眉,这蛮不讲理的德行,跟他老子真是如出一辙。

    燕禳伸手拉住楚荞,神秘兮兮地道,“走,你跟我去个地方,我有东西给你。”

    楚荞被他拉起身,跟着小家伙穿楼过阁绕了好远,最后爬上王府内最高的一座楼阁。

    “你能带我上去吗?”小家伙指了指房顶,说道。

    楚荞笑了笑,拉着他足尖一点两人一起上了房顶,远阔的视野不仅可以看尽整个宸亲王府,甚至可以看到王府外的长街。

    “来这里干什么?”楚荞拉着燕禳坐在房顶上,问道。

    燕禳小脸扬起一个神秘兮兮地声音,然后从衣领里抠出一个挂在脖子上的银哨子,冲着她摇了摇,“你看着哦?”

    小家伙说完,含着银哨使劲吹着,哨子很奇怪,声音不大,却可以传得很远。

    楚荞正思量着,边上的小家伙眼睛一亮,欣喜地朝着远处的天空招手,“大雪鹰,大雪鹰,我在这里!”

    楚荞顺着他招手的方向望去,远处的天空之中,一只罕见的雪鹰正朝着这边飞来,在他们头顶盘旋了几圈,然后落在了燕禳的小肩膀上,可能是太重了,燕禳被压得身子都斜了斜。

    “你怎么又长胖了,以后会飞不动的。”燕禳皱着小脸,伸着小手摸了摸雪鹰的头。

    楚荞笑着侧头望着蹲在他肩头的雪鹰,这是生长于雪山之巅,颇具灵性的珍禽,甚少有人能驯服它,她也只是从书中听闻,今日倒真的见了。

    燕禳取下自己挂在脖子上的银哨递给楚荞,说道,“这是禳儿最喜欢的大雪鹰,送给你。”

    楚荞愣了愣,将银哨接过又挂到小家伙的脖子上,“不用了,你自己留着吧!”

    “你不喜欢禳儿吗?”燕世子见她不接受自己送的礼物,小脸满是失落,“大雪鹰很聪明,很听话的。”

    楚荞摇了摇头,道,“你的心意我收到了,但还是留在你身边好,我不善长跟它打交道。”

    这样灵性的珍禽,想来也是燕祈然驯着留在小家伙身边,以便随时知道他在哪里,保护安全的,她哪能拿走。

    她不由自主地望了望宸楼的方向,曾经也有那么一个人,想要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给予她,只是如今,她再也看不到那个人在哪里了?

    他在很近的地方,却又好像隔着好远,好远……

    “以前爹爹也经常带禳儿来这里跟大雪鹰玩的,以后他肯定不会再跟禳儿玩了。”燕禳难过地叹了叹气。

    他也不想惹爹爹生气的,可是爹爹干嘛要跟他抢荞荞嘛!

    “不会的。”楚荞笑了笑,她可没打算真要把这小子带回西楚去。

    燕禳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要在楚荞面前提情敌,于是问道,“西楚在哪里,离上京远吗?”

    楚荞笑着指了指西边的方向,道,“在很远很远的那边,就是西楚了。”

    她来从岐州离开已经大半个月过去了,当时自己的悲痛之下一纸留书来了上京,诸葛无尘,沁儿,玉溪他们一定都很担心。

    他们都遵守着萦萦的遗言,不想她卷入这场仇恨之中,她最终也辜负了他们的好意。

    萦萦为她所设想的,她都懂,她那样聪明早就看穿了她,看穿了她还未曾真正放下燕祈然,所以她不想因为自己的死,而让她与他再次对立为敌。

    她希望,将来她与他还有机会重新走到一起,所以苦心成全。

    她懂,她全都懂……

    可是,如今的燕祈然,如今的她,早已没有了未来。

    燕禳顺着她指地方向望去,望着云霞满天的尽头,不由地皱了皱眉头,原来爹爹以前经常望的地方,就是西楚啊!

    可是,他为什么要望那里……

    一阵冷风吹过,楚荞蓦然回过神来,侧头望了望边上的小家伙,道,“这里有点冷,咱们下去吧。”

    “嗯。”燕禳点了点头,让大雪鹰自己飞走,然后让楚荞带着自己从房顶上下来。

    夜里,楚荞一如以往的计划准备与花凤凰和黑鹰外出行动,正要出门,燕祈然却直直站在了门口将她堵在宸楼。

    “三天之内,不许出去,不许动武!”

    楚荞沉着脸,针锋相对,“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你想干什么是与我无关,但你这手再伤一回给落了残废,我若是医出个残废,传出去丢人。”燕祈然站在门口,阴阳怪气地说道。

    “你……”楚荞只恨自己武艺不精,打不过他,不然非一脚把他踹开不可。

    “别把人都当白痴傻子,难不成离了你他们就不成事儿了?”燕祈然淡淡地瞥了一眼站在外面的花凤凰和黑鹰,冷声哼道。

    “你……”花凤凰心中那个怒啊。

    黑鹰却拦住她,上前对楚荞道,“主子留下养伤吧,剩下的事我们去办就行。”

    虽然对这个宸亲王没什么好感,但他总归还是为楚荞着想的,她那伤确实该留下来好好休养一下。

    楚荞咬牙望了望拦在门口的男人,于是望了望花凤凰和黑鹰两人,“你们行事小心些。”

    “是。”黑鹰应了声,拉上花凤凰一道离开。

    楚荞看着两人离去,一语不发地进了房内,重重地将剑拍在桌上,却又震得手臂上的伤口一阵阵疼痛。

    燕祈然闲步走进屋内想要替她换药,楚荞却断然拒绝了,自己动手上药包扎,不再让他插手。

    “当年,上京城外,你放了我们一次。这一回,你又帮了我一次,作为回报,我可以答应你两件事,但要与我报仇的事无关。”楚荞平静地说道。

    她不想再欠着人情纠缠不清,既然已经无法再走到一起,就分得明明白白吧!

    燕祈然望着了她半晌,说道,“好,既然你这么说,那就答应我第一件事,以后不要去找什么神王遗物,也不要再跟那些神域魔域的人牵连。”

    楚荞闻言皱了皱眉,这是他第二次向她提这样的要求。

    “好,我答应你。”

    “至于第二件事,以后再说吧。”燕祈然说罢,起身自己回了软榻看书去。

    楚荞点了点头,而后望着窗外浓浓的夜色沉默了许久,声音有些压抑的颤抖,缓缓说道,“那个人害死我最好的朋友,我本是一定要杀了他的,但你总归帮了我很多,这一次我不会取他性命。”

    燕祈然抿唇,没有说话,却也知道这一步的退让,对她而言,有多么艰难。

    良久,楚荞深深吸了口气,说道,“所以,以后不管我再发生什么事,是生是死,你也别再插手了,虽然过了五年,也经历了这么多事,即便到现在,我也无法控制自己的心,但是以后……我想试着忘了你。”

    她无法否认这五年来心中的牵挂,无法否认每一次听到这个他的名字,都无法控制心的悸动,但是,这五年来……她也走得累了。

    他的若即若离,明珠的夭折,父母的薄凉,凤缇萦的惨死……在经历这一切之后,她才知道自己其实没有那么坚强,她的心再也经不起任何磨砺了。

    燕祈然闻言抬眼望了过来,看着她瘦削的侧脸,目光有着春水映梨花一般的温暖柔情,却又蘊藏着彻骨的寂寞和苍凉。

    楚荞似有所觉侧头望了过去,燕祈然却已不动声色地垂下眼帘,沉吟了许久,薄唇轻启,“那样……很好。”

    终于……她被自己逼得无力再爱,想要忘记放下了。

    这不正是他所希望的?

    只是,为什么在她说出句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倏地有什么空落了,让他惶乱得不知所措。

    楚荞一时间有些怔然,或许……这五年来一直为过去而羁绊的人,只有她而已。

    次日,不知从何处归来的老酒鬼一回来便霸占了他们的早膳,燕禳便拉着她要带她去城里吃好吃的,她想着上京正处处搜捕她便要拒绝,结果却燕祈然不由分说替她答应了下来。

    她换了身男装方才出门,好在有那一个人见人怕的活阎王一道,右卫营的人虽然在城内四处寻人,却没有一个敢出现在他们周围。

    在街上救下了一个被丈夫殴打的女子,细看才发现竟是尹家的大小姐尹宝镜,五年前燕胤留下一纸休书带兵叛逃出京,她与大夫人在国公府的地位也一落千丈,最后被指给了一个好赌成性的商人之子,丈夫不仅败光了家产,还隔三差五地逼她回国公府拿钱,拿少了便是一顿拳打脚踢。

    楚荞有些看不过去,便暗中见了尹宝镜一面,安排人将她和大夫人送离了上京城,回到宸亲王府之时,燕禳一个人在院子里闷闷地坐着,见她回来便控诉道,“爹爹去了东篱园,又不准我进去。”

    楚荞微震,她知道住在东篱园的人是尹沉香。

    老酒鬼一觉睡醒,瞧见院子里的楚荞,便招了招手,“丫头,你过来。”

    楚荞抿了抿唇,步上前去,“怎么了?”

    老酒鬼左右望了望,确定某人还没回来,便问道,“我以前跟你说过的事,怎么样了?”

    “什么事?”

    “神王遗物。”老酒鬼说的极轻,似生怕被外人听了去一般。

    楚荞闻言皱了皱眉,这师徒两个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个人不要她去找神王遗物,一个又一再拜托她务必找回来,她到底,要听谁的?

    “你是神域中人,应该比我更容易找到。”楚荞淡声说道。

    老酒鬼喝了一口酒,长叹了一声,道,“我要是能找到,就不会找你了。”

    “你都找不到,我就更找不到了。”楚荞淡淡笑了笑,回绝道。

    老酒鬼望向她,醉意迷蒙的眼睛,一瞬间清澈明锐起来,低声说道,“这天下间除了你,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能找到神王遗物。”

    楚荞微怔,而后笑了笑道,“前辈,你是酒没醒吗?”

    “我很清醒,也很认真地在跟你说。”老酒鬼平静说道,那双总是泛着醉意的眼睛,此刻格外的明锐而沉静“这世上除了他和你,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道神王遗物的所在。”

    楚荞皱了皱眉,有些好笑,“可是,我确实不知道。”

    如果她知道,她早就去找到救白二爷了。

    “你现在不知道,但你一定能找到它。”老酒鬼往她跟前挪近了几分,凝神听着周围的动静,这番话是又是绝对不能落入那二百五徒弟耳中的。

    楚荞抿唇沉默了片刻,坦然言道,“我已经答应了燕祈然,不会再去找它,也不会再跟神域魔域的人牵扯,所以……我大概帮不上你的忙。”

    “如果,它关系到白止神王的生死呢?”老酒鬼目光深深地望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沉声说道。

    “白止神王?”楚荞眉头越拧越紧,想了想,然后道,“那就与我更扯不上什么关系了?”

    她是个很遵守承诺的人,既然答应了燕祈然,她便不会轻易违背。

    “如果,它将来也攸关祈然呢?”老酒鬼沉声道。

    楚荞抿唇沉吟了片刻,方才问道,“什么意思?”

    燕祈然和白止神王有什么关系吗?

    可是,当初在桃源谷的时候,她就算再不明白,也知道那是与钱疯子身上气息一样的魔族气息,甚至比钱疯子身上的魔煞之气更盛。

    如白二爷所说,自古神魔不两立,那样的燕祈然应该就不会是与白止神王再有什么关系,可是他所学的许多,又是出自神域。

    “不管你愿不愿意去找,我先跟你说一些线萦,待到哪一天你想通了,就沿着这些线索去找。”

    老酒鬼仰头灌了一口酒,对她道,“可好?”

    楚荞想着答应了燕祈然的话,内心挣扎了一番,还是觉得自己应该知道,于是点了点头,“你说。”

    “神王遗物便是神王仙骨,想必你也已经知道了,后来被分成了三部分,一部分在诸葛家,如今想必是在左贤王诸葛无尘的体内。”老酒鬼神情难得的认真,一字一句地低声对她说道。

    楚荞闻言顿时愣住,难道凤宁澜当年大火中获救,死而复生便是因为神王遗物,他并不是白目神王的转世,白二爷之所以会错认,便是因为他体内的神王遗物?

    那么,白二爷和钱疯子一直寻找的白止神王,又躲在了哪里?

    “你是……要把所有的部分都集齐?”楚荞追问道,那样岂不是连诸葛无尘体内的那一部分也要拿走?

    “如果你不能尽早找到其它两份的话,取他体内那一块,也没有多大用。”老酒鬼道。

    楚荞闻言,沉默着不再说话。

    老酒鬼望了她许久,出声道,“丫头,这些日跟我学些东西如何?将来你总会有用到的地方。”

    楚荞思来想去,还是答应了下来,“我可以答应你,不过我也想请你答应一件事,到西楚去帮我医好一个朋友,它叫白玉堂。”

    “神王殿的小耗子?”老酒鬼挑眉问道。

    “对。”楚荞点了点头,在之后的几天都跟着老酒鬼凑在一块练功,同时也免于跟燕祈然的尴尬碰面。

    一连数日过去,右卫营的人在花凤凰和黑鹰的连番击杀之下,终于只剩到赵进和常啸林二人,虽然两人都已经被逼得几近疯狂,但是……她必须要去亲手了结这两个将萦萦送地狱的魔鬼。

    深秋的雨夜,城中的百姓因着京中那夜夜发生的右卫营血案,一到天黑都不敢再出门,城中显得格外寂静。

    楚荞撑着油纸伞穿行在长街,她走得很慢,也很安静,一句话也不说。

    她不是嗜杀之人,她也知道杀这些人也换不回一个凤缇萦,可是有些事她必须要去做。

    花凤凰披着油衣在后面跟着,带了包瓜子一边走一边磕,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街道响得又格外清脆,格外渗人。

    黑鹰皱着眉侧头望了望她,想叫她停下来,花凤凰却大方地抓了一把递过来,“你也来点儿?”

    黑鹰没有接,大步走前了几步,不再与她走在一道。

    右卫营灯火明亮,却也处处都透着亡灵的气息,死在这里的人……太多了。

    “大哥,我们就真的要在这里等死吗?”赵进握刀的手沁着冷汗,不时四下张望,似是要提防着不知何时会扑出来夺他性命的凶手。

    “不然呢?”相较于赵进,常啸林此刻显得很平静。

    事到如今,他知道无论如何他们都逃脱不了的。

    “我们走,离开上京,离开大燕,我还不想死,不想就这么死。”赵进不服气地劝说道。

    “走得了吗?”常啸林闭着眼睛听着四周的动静,嘲弄一笑道,“他们杀了那么多,就是为了今夜来取你我性命,便是逃离了上京,天涯海角他们也不会放过咱们,我常啸林从来没逃过,今天也一样。”

    赵进在屋里有些坐立不安,见劝不动常啸林,便道,“你不走,我走!”

    说着,他便抓起已经收拾好的细软,准备赶在凶手来之前,逃命去也。

    “来了。”常啸林倏地睁开眼睛,平静说道。

    来人的脚步声,轻盈而缓慢,却他们而言却仿若死神的渐渐逼近……

    赵进一听到声音,手中的包袱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握刀的手不由一个颤抖。

    这一次,来人不如以往各种不同方式的奇袭,而是直接走来了他们所在的正堂,过来的只有一个人。

    楚荞撑着伞走到了正堂外,平静地收了伞进门,淡淡扫了一眼屋内早已经等候多时的两人,“今夜,该是你们的死期了。”

    “果然是你。”常啸林道。

    虽然右卫营这连遭击杀,他却连这个人的面都没照,他之所以认得出来,是因为他们之前便是带着她的画像前往白野,而这个人正是他们要截杀,却没有杀成的西楚右丞相,神兵山庄的三庄主。

    直到如今,他也终于燕皇为何这般将这个女子视为大敌。

    因为,她确实是一个棘手的敌人。

    楚荞淡淡而笑,理了理手上的铁手套,每一个手指上的铁甲都泛着森然幽冷的光,指尖都锐利刀刃,让人望之心中凛然。

    “你……你要干什么?”赵进恐惧地望着她的手,想着右卫营许多人各种惨烈的死状,面上血色尽去。

    那些人,他们有的被放干了一身的血,有的被削成了白骨,有的被活生生剥去皮,那一幕幕看得人夜夜都恶梦连连。

    “这时候怕了,你对她下手的时候,就没想过她会怕吗?”楚荞冷冷的笑,目光如魔鬼一般嗜血,让人不敢直视。

    “要杀要剐,息听尊便,只是……请给痛快的死法!”常啸林起身,沉声说道。

    这么多天,他们眼看着周围的人一个一个的死,已经饱受恐惧的折磨,每每一想到那些死状,不由去想等待他们会是一条什么样的死路。

    他们杀人无数,却在这死亡的恐惧,生生磨折了男儿的血性,磨折了面对死亡的勇气。

    楚荞面目沉冷地活动了一下手指,身形如鬼魅一般瞬眼便逼近到常啸林面前,冰冷地扼住对方咽候,“你们给过她机会吗?”

    尖锐的甲套,在常啸的脖子划出血痕,只需要一握手,她就可以将人颈部捏个粉碎,只是……她没有。

    因为,她不能让他们就简简单单的死。

    “我杀了你。”赵进疯狂地拔刀砍了过来,横竖是没有活路,不如拼死一搏。

    她只有一个人来,只要他们两个联手,杀了她也不无可能。

    他那一刀砍来的极快极狠,又是趁其不备偷袭,本以为这一刀就算不致命,也该是重伤对方,岂知楚荞直接一手握住了他刀刃,那手套上有机关,且带有磁石,将他的刀整个粘在了她手上。

    赵进愣神的片刻,楚荞已经一脚重重地踹了过来,他整个人飞出两丈,将后面的桌椅砸个粉碎,支着正欲起身反击,楚荞已经提着他的刀欺近身前,快如鬼魅。

    外面的墙头上,花凤凰还站着在磕瓜子,看到里面的打斗,两眼直发光,“楚小荞这两天是听了什么神药,突飞猛进成这样了?”

    楚荞以前身手也不错,但仗得心思敏捷善于攻人以短,但现在可是百分百的实力派了,那快捷的身法现在怕是连她追不上了。

    “鬼医圣手这几天在教主子一些内功心法和一些奇怪的功夫,估计是因为这个。”黑鹰淡声说道。

    “这么神,明天我也要去学学。”花凤凰满心激动的道。

    大伙都把燕祈然的身手传得神乎其神,想来他师傅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楚荞短短几天都能有这么大的进步,想想就手痒啊!

    “好好看着里面。”黑鹰说道,他们跟来是保护楚荞安全的。

    花凤凰继续磕瓜子,一边磕,一边道,“就她现在那样,只有她揍人的份,哪还会受伤啊,里面那两个再来两个,她也能收拾了。”

    正堂内,楚荞每每出人在两人身上留一道致命伤却又不一招击杀,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本不是这样残忍的人,只是想到凤缇萦在白野原生死挣扎,却无人相救的一夜,她就无法让这些人痛痛快快地死。

    常啸林满身是血地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有气无力的道,“你……杀了我吧!”

    “想死,哪有那么容易,我应该把你们带回西楚,让你们尝一尝他们的怒火。”楚荞站在那里,铁甲手套上鲜血淋漓。

    常啸林支着起身,提起刀准备再战一刀劈过去,楚荞正出手接刀,他却刀锋一转,自己刎颈自尽而亡。

    赵进看着这一幕,惊恐地望向楚荞,挪动着后退,身上的血流了一路,触目惊心。

    “别杀我……别杀我……我没有杀她的,我……”

    楚荞目光森冷地转头,转身一步一步逼近前来,“你是没有杀她,可你让她比死还要痛苦。”

    赵进爬起来朝着门口快步冲出去,期望能逃出生天,可是他快,她比她更快,身形一闪便挡住了去路。

    与此同时,只觉左胸口一阵尖锐的痛,他下意识的低头去看,看到那五指利如刀刃的手刺入他的心口,瞬间把一颗跳动的心挖出来。

    “你这样的人,心怎么不是黑的?”楚荞说着,狠狠一握拳,鲜红跳动的心脏在她手中化为一团烂肉,跌落泥泞。

    赵进仰头倒在了院中的,几乎可以看到自己的心被挖出来,捏碎的每一个细节,他不甘心……

    不甘心就这样死,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团碎烂的心,呼吸渐止。

    楚荞颓然地跪倒在泥地里,痛苦地仰起头,大声叫着已逝的故人,“萦萦……萦萦……萦萦……”

    你看到了吗?

    我杀了他们,那些带给你痛苦的人,我全部都杀了!

    九泉之下,你可瞑目?

    花凤凰从墙头跃下,拿起那把伞,撑在楚荞头上,“你已经替她报仇了。”

    “报仇又何用,能让她活过来吗,能挽回那一夜的惨剧吗?”她全身湿淋淋地跪在泥泞中,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都是她害了她,是她害了她啊!

    “她没有怪过你,从来没有。”花凤凰如实说道。

    或许,这世上,只有凤缇萦那心思玲珑的女子,才会懂这个女子内心。

    所以,她们才那彼此情深义重,惺惺相惜。

    良久,楚荞敛目深深吸了口气,站起身来,接过花凤凰手里的伞,离开了这个已经无一活口的右卫营。

    右卫营的人都死了,但他们的复仇,不会终止于此。

    一如以往,黑鹰把两人的人头悄然送进了大燕皇宫,送到了勤政殿的御案上去。

    如今燕皇已经被这些惊得缠绵病榻,主子不杀他,但也不能让他好过。

    楚荞回到宸亲王府天已经快亮了,燕祈然和燕禳两不知是起得早,还是没睡,都等在宸楼,听到外面的响动,燕禳第一个冲了出来。

    “荞荞,你回来了。”小家伙也不顾下着雨,就跑了过来,看到楚荞一身湿淋淋的,还沾着血迹和污泥,小脸皱了起来,“受伤了吗?”

    “放心吧,一根头发也没少。”花凤凰跟在后面说道。

    楚荞倏地回过神来,这几日她除了跟老酒鬼练功以外,都是缩在花凤凰房里的,怎么自己又走到这里来了。

    燕祈然从屋内出来,扫了一眼还站在院中的几人,淡声道,“别淋着了,先进屋吧!”

    “我还有事,你们自己看着办。”花凤凰说着,便赶紧满府里去找老酒鬼,准备拜师学艺去。

    燕禳拉着楚荞进了门,又赶紧跑到桌边倒了杯热茶端给她,“荞荞,先喝水。”

    她怎么老是这样,一点都不注意的,不是把自己弄伤了,就是弄病了。

    楚荞接过杯子,抿了一口,没有去看燕祈然,只是说道,“王爷,我们的事已经办完了,准备回西楚了。”

    燕祈然从内室正给她拿了一套干净衣服出来,听到她这么一说,抿唇沉吟片刻,道,“等雨停了再走。”

    楚荞望了望外面的秋雨连绵,沉默着没有说话。

    燕祈然把衣服放到桌上,说道,“衣服换了,一会该着凉了。”

    “不用。”楚荞反射的拒绝,一刻也不想贪恋这里的温存。

    燕祈然望了望燕禳,道,“禳儿,去让人煮些姜汤过来。”

    燕禳一听,立即自己带了伞出门,往厨房跑去。

    一时间,屋内便只剩下了他们两人,沉默气氛快要让人窒息。

    “雨停了,你要走,我也决不拦你。”燕祈然背对着她,在小书架上翻找着什么书,“雨明天就会停,连这一天都停不了了吗?”

    她这么急切地,想要离开这里,从他的世界消失得干干净净吗?

    就这么一想,心便被揪得无法呼吸了。

    “好。”楚荞应了声,拿起他拿过来的干净衣服,往后面的浴房走去,“雨停了再走。”

    或许是因为一连几夜不曾睡好,此刻她安好地在这屋子里,他便也放松了下来,坐在榻上看书看着看着便睡着了。

    楚荞沐浴更衣出来便看到已经窝在榻上睡着了的男人,眼下有淡淡疲倦的青色。

    既然和沉香夫妻恩爱,鹣鲽情深,又何必要一再地出现在她的面前,扰乱她的心呢。

    她这么想着,人却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静静地站在榻边,静静地望着沉睡的男人,多看一眼,多留一天于此刻的她是小小的幸福,于以后,便是多一份艰难的遗忘。

    可是,明明知道这个男人也不再属于她,她却还是忍不住贪恋着这一刻的宁静美好,哪怕以后要花上一年,甚至十年才能放下这一眼的凝望,这一刻咫尺相聚。

    她突然有个念头,如果这场雨永远不停,她是不是就可以一直留在这里。

    燕祈然在榻上睡了几个时辰,醒来的时候楚荞和燕禳已经在床上睡着了,这最后的相聚,三个人几乎便都是在睡觉和沉默相对中度过的。

    第二天的清晨,雨停。

    用了早膳之后,花凤凰等人已经收拾好行囊过来通知她,燕祈然怕燕禳真要跟着往西楚跑便一早把他支进宫去了,独自一人送了他们出城。

    “保重。”仅仅两个字,他却说得异常沉重艰难。

    楚荞沉吟了片刻,想不起要说什么,道了声,“你也是。”

    然后,两人再没有说话,她只得翻身上马,一行几人扬尘而去。

    她在马上回头,望向还站在城外白衣翩然的身影,她真的……能忘了这个人吗?

    背后的上京城越来越远,她却被满心翻涌的想念淹没得快要喘不过气来,突地勒马停了下来。

    她想,她是忘不掉了。

    “怎么了?”花凤凰见她停下,也连忙勒住缰绳。

    “你们先走,不用等我,我还有件事没有办。”楚荞说罢,一掉马头,又折回上京城去。

    燕祈然等到一行人彻底从视野之中消失,站了半晌终于转身准备回府,刚走几步背后便有马蹄声迅若风雷而来。

    他还没有回去看,已经有人自马上跳下来,一把从背后抱住了他。

    “祈然,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去桃源谷,去江南,去哪里都好,没有别人,只有你和我,好不好?”

    燕祈然胸膛一震,因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思绪有些凝滞,有此不知所措。

    楚荞死死地抱住他,头抵在他的后背,泪止不住地落下,“……我试过了,忘不掉,怎么办……”

    她忘不掉与这个人相处的每一天,亦忘不了这五年来的日思夜想,她一次又一次地下定决心,却离别之际,看着自己离他越来越远,再也控制不住。

    她想,是不是从一开始主动的都是他,自己从未真正表明过心意,所以才会让他心灰意冷,走到今日的地步。

    所以,她抛弃了所有的冷静和理智回来了,勇敢地站到他的面前,明明白白地告诉他。

    她爱他,她想和他在一起。

    她曾经没有这样的勇气,可是在经历凤缇萦的死,看到她与燕胤之间的生死之隔,她也明白,只要还活着,就没有解不开的结。

    真到阴阳相隔的那一天,便是想做什么,也是徒劳。

    “祈然,祈然,祈然……”她一遍一遍地唤着他的名字,想要听到他的回答,滚烫的泪浸湿他的衣衫,亦灼痛了他的心。

    他僵硬地站在那里,岿然不动,仿若已经凝成一座雕塑。

    他的沉默让她害怕,只能语无伦次地哭喊道,“你并不是不喜欢我了,我知道,我感觉得到,我没有恨过你的,从来都没有,我只是太想跟你在一起……”

    那些温柔与爱护,不会是假的,她感觉得到。

    可是,她此刻紧紧抱着的人,却不动,也不说话。

    “你说过的,我们要在桃源谷养老……”她泣不成声地说道。

    其实,细细算来,她与他成亲在一起的时间,也不一两年时间,可是为什么她总觉得,似乎已经爱上他许多年。

    她曾牵挂一个人十年,却没有爱上他。

    她与他不过分分合合一两年,却造就了一生的牵挂。

    仿佛已经过了沧桑百年,他缓缓抬起手来,冰凉的手覆上她扣在腰际的手,一点一点地拉开。

    “不要,不要,不要……”楚荞紧紧扣着双手,怎么也不愿意松开,“不要这么残忍,不要……”

    “你该走了。”他叹息出声,冰凉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掰开她的手指,她咬着唇不肯松手,自己扣得太紧手背都被指甲划出血痕,也不肯松开。

    然而,他终还是掰开了她的手,掰痛了她的手,也掰碎了她的心,她最后的希冀。

    他强行分开了她的手臂走前了一步,淡然的声音带着入骨的苍凉,“走吧。”

    说罢,他举步往城内走去,脚步不复以往的平缓,有些急不可耐,仿若是在逃离。

    楚荞还僵硬地伸着手臂,怔怔地看着他进了门,彻底从自己的视线中消失。

    冷瑟的秋风,吹干了她脸上的泪痕,也吹冷了她勇敢折返的所有热情。

    她的爱情,终究是到了穷途末路。

    她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站到麻木无力的身体渐渐有了知觉和力气,她方才爬上马背踏上来时的路,一路西行而去。

    只是,她不曾看到城楼之上,那白衣翩然的男人望着她离去的身影,凤眸之中亦是泪光盈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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