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宫欢:第一皇妃-一梦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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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月后,楚荞一行到伽蓝海域的什刹岛。

    这是一座笼罩在迷雾深处的海岛,亦是魔域的入口处。若没有人的带领,怕是还来不及登岛,就会迷失在风浪翻涌的海面上。

    白二爷站在楚荞肩头,越来越清晰的岛屿,一脸地不高兴,“真讨厌这个地方。”

    “你来过?”楚荞笑问。

    “以前找叶子来这里,险些送了爷的小命。”白二爷说着,便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

    楚荞闻言不由皱了皱眉,小声问道,“叶子不是神王殿的人吗,你怎么会到这里来找?”

    白二爷闻言挠了挠头,说道,“反正一两句话,跟你说不起清楚,叶子她原名叫叶伽蓝,是青鬼王的女儿,之后……”

    它说着,不由叹了叹气,无力再讲说后面的悲剧。

    楚荞瞧它直叹气也不好再追问,等着船一靠岸便直接直接下了船,看到这座属于魔域的岛上,竟还有与他们一般的凡人行走,不由愣了愣。

    庄长老看出她的疑问,便解释道,“这里是两域交界,一些半人半魔的不容于世间,又无法在魔域生存,他们就生活在这样的地方。”

    “魔域一向弱肉强食,岂不是很危险?”诸葛无尘不由道。

    白二爷不想看庄长老出风头,便蹲在楚荞肩头得意地解说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在很多年前这里确实很混乱,但后来出现了一名半人半魔的白鬼王统治这里,这里也就渐渐平静下来了,这些半人半魔的就都聚集在这里生活了。”

    他们一上岸就受到了岛民的热情关注,这样的危险的地方,平日甚少有生人敢来的,个个都好奇是哪些不怕死的。

    庄长老一边走,一边低声对边上的楚荞和诸葛无尘叮嘱道,“虽然这里的半魔族不会动咱们,但一到夜里魔域中人便也会出现在这里,白鬼王虽然护佑这里的半魔族,但是对到来的凡人和神域中人是从来不管的,被人杀了吃了,他们都不管的。”

    楚荞闻言皱了皱眉,魔族就那么喜欢吃人吗,认识钱疯子那么些年,也没见他有这样的癖好啊!

    诸葛无尘也不由担忧地侧头望了望楚荞,朝庄长老低声问道,“怎样才能找到商容?”

    庄长老扫了一眼周围,低声道,“现在,只怕咱们不想去,也得被抓进去了,只是那里强者为尊的魔域,咱们进去可不一定有命再回来。”

    楚荞眉头皱得更紧了,边上的白二爷却道,“放心吧,它们是很厉害,但比起在虚迷幻境里面的已经弱太多了,你都能从那里活着回来,这里应该不成问题。”

    它一提起虚弱幻境,诸葛无尘不由深深地沉默了下去。

    楚荞淡淡笑了笑,没有说话,那时候她能活着回来,多半是燕祈然的功劳吧!

    只是,最后才对付商二容昏迷之后,自己对他们怎么赢了商二容又怎么从幻境来,都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有时候猛然一想,觉得自己似乎忘了些重要的事,却又怎么想不起来。

    正说着,庄长老已经带着他们寻到了一个勉强称之为客栈的地方落脚,一再嘱咐他们现在开始休息,夜里才能小心防范。

    黑夜很快便降临,一行人简单用了晚膳便各自回房休息,她们无法自己找到魔域入口进去,只得等着被哪个魔族中人把她们给掳进去,于是天一黑了,各自也都爬上床装睡,等着对方来掳人。

    黑暗中,白二爷天生的敏锐察觉到了异样,小声提醒道,“来了。”

    楚荞没有睁眼去看,嘴角无声扬起了一丝笑意,只感觉自己有可怕的气息围绕在自己周围,耳边有风声疾速划过的声音。

    白二爷在她的袖子里,收敛了自己的气息,梦周公去也。

    许久之后,耳边风声停止,依稀听到有声音说,“今天抓了这么多回来,不知道头领会不会给咱们也分点。”

    “我要那个女的,女的细皮嫩肉才好吃。”

    “就一个女的,当然是给头领的,哪轮得上你。”

    ……

    楚荞嘴角微微抽搐,看来她们是真被人抓来当下酒菜了。

    说话间,楚荞感觉到自己被扔到了一处空屋,脚步声一远去,所有人刷地睁了眼睛。

    白二爷慢悠悠地从她袖子里出来,十分同情地扫了众人一眼,“你们不太走运,被抓到了赤蝠妖的地方。”

    “很厉害?”楚荞皱了皱眉道。

    “你们加起来,能跟他打个平手吧。”白二爷抱爪坐在她肩头叹了叹气,说道,“何况他手下还有一大帮实力不差的妖魔,看来你们就只有等着当点心了。”

    “你再给我废话,我就先把你扔出去,魔族中人那么恨神域,你说你的下场会比我们好?”楚荞恶狠狠地威胁道。

    白二爷恨恨地瞪了楚荞一眼,真不知道以前它是哪只眼睛瞎了,还看上了这奸商。

    “魔域中疆界辽阔,你说能一天两天找到钱疯子吗?而且这里弱肉强食,你们根本寸步难行。”白二爷分析着实况说道。

    它说完,庄老长捋了捋长须叹道,“它说的确实对,今天遇到的是赤蝠,明天还不知道遇到哪一个,只怕还没找到你们要找的人就已经葬身于此了。”

    “来都来了,还废话。”楚荞瞪了白二爷一眼,哼道。

    白二爷懒得说话,它这辈子熟识两个女人,叶子是傻子,楚荞是疯子,就没有一个正常的。

    “你,我,无尘,庄长老,四人合力能宰了那蝙蝠妖吗?”楚荞直接问道。

    “勉强还是可以的。”白二爷点了点头,却又道,“可是宰了它,后面的呢,咱们被抓到这里,侥幸能从这里捡回一条命,还遇到很多像赤蝙妖这样的,你能宰几个?”

    “行,那你回去吧。”楚荞淡淡说道。

    白二爷望了望楚荞的面色,知道自己大约是说错了话,便道,“我只是担心你没命回去,到时候燕禳……”

    人家已经找不到爹了,她这个娘再在这里出了什么意外,那可就太可怜了。

    楚荞抿唇沉默着没有再说话,如果能有其它办法拿到天机镜,寻到燕祈然的行踪,她又何尝想带着这么多人冒这么大的险。

    “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白二爷低头玩爪子,然后说道,“你们只需要拖延时间就行了,魔族之中经常会有互相抢夺猎物的情况,赤蝠一下抓了你们这么多人,今天来他这里闹事的人自然也不少。”

    “等到他们交手到两败俱伤,咱们再出手擒住赤蝠,它在这里多年一定能找到商容。”诸葛无尘接着它的话,说道。

    白二爷望了望楚荞,道,“爷出去看看情况。”

    楚荞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白二爷跑了回来,紧张地说道,“已经打起来了。”

    “我们走吧。”楚荞起身道。

    诸葛无尘和黑鹰几人立即起身准备随她同去,白二爷却道,“你和诸葛一起去就行,我用术法让你们暂时成为魔族中人的样子,只要出奇不意地突袭得手就行。”

    楚荞想了想,点了点头道,“好。”

    白二爷一脸凝重地站在她的肩头,小爪子快速结出复杂的印珈,两束白光在她和诸葛无尘身上笼罩而来,转眼间便换了模样。

    二人跟着白二爷寻到了赤蝠打斗的地方,只见一道黑雾和一道红雾不断碰撞,整座宫殿都不断地颤动,白二爷小声道,“黑蝠会败,一会儿爷对付他,你们对付赤蝠。”

    它说着,精神兴奋地仿似又回到了当年随师傅一起征战魔族的时候,眼看到赤蝠被对方全力重伤了一记,立即道,“上。”

    楚荞两人正准备冲上去,一道紫雾便从外面袭卷而来,转眼便将赤蝠妖和黑蝠妖都给包围,不消片刻功夫将两个都打为原形取走了积聚魔力的魔珠,而后那团紫雾凝聚成人形。

    楚荞定睛一看,那一身紫衣妖娆,金发飘飘的妖孽,不是她要找的钱疯子,又是谁?

    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虽然看到像是钱疯子,楚荞也没有立即现身上前,毕竟这里是诡谲的魔域,还是小心确定了为好。

    巨大的血色蝙蝠发出痛苦地叫声,愤怒地道,“原来这几年,魔域中人频频被害都是你紫狐妖干的,你就不怕魔尊惩戒的?”

    魔域向来强者为尊,平日有互相残杀魔尊也一向不怎么理会,可是紫狐却频频夺取他人魔珠巩固自己的魔功,这样下去也迟早威胁到魔尊的地位。

    商容头也没回,扬手一道紫雾笼罩而去将赤蝠和黑蝠灰飞烟灭,淡淡哼道,“本座出来混的时候,他还不知道在哪呢。”

    楚荞两人一鼠在暗处看着也不由一阵胆颤心惊,在幻境之中遇到商二容便也猜想曾经全盛时期的钱疯子是多么了不得,没想到这才短短五年未见,已经强悍到如此地步了。

    白二爷最先跳出去,“钱疯子,你还真是愈发无耻了。”

    商容一扬手捏住白二爷的尾巴,修眉一挑哼道,“在这里技不如人一向只有被宰了命,你是第一天才知道吗?”

    “放开爷,放开爷。”白二爷晃动着身子,想要从他手里逃出来。

    楚荞望了望诸葛无尘也站了出来,笑呵呵地打招呼,“商老大,好久不见。”

    商容将白二爷一甩,狐狸眼微微眯起来,“无赖献殷勤,非奸即盗。”

    楚荞干笑了两声,套近乎道,“一别五年,咱们千里迢迢来找你,你就一点都不欢喜,一点都不激动?”

    商容捋了捋自己垂在胸前的金发,淡淡哼道,“要不是有事找我,你会跑到这里来?”

    虽然认识时间不是特别长,但他太了解这个女人了,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来找他,怎么可能只是叙旧来的。

    “我借天机镜。”楚荞知道再跟他绕弯子也根本没什么用,便直言道出自己此行的目的。

    商容闻言挑了挑妖娆的眉,哼道,“你能有什么用?”

    楚荞抿了抿唇,说道,“我需要用它寻找神王遗物的线索,还要找一个人。”

    诸葛无尘看这情形也插不上什么话,立即返回去找庄长老和其它的人一起过来,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找到商容,只要一问她想知道的,他们就能尽快赶回去,这样再好不过了。

    一听到神王二字,商容眼底掠过一丝寒光,冷冷道,“不借。”

    白二爷一听顿时愤怒了,站在楚荞肩上,骂道,“天机镜又不是你的,是你从神域偷来的,你说不借就不借,你算老几?”

    商容冷冷斜了一眼过来,白二爷立即乖顺地钻回了楚荞袖中,谁让它技不如人,以前就打不过他,过了五年他修为更是突飞猛进,他又哪是对手。

    可怜它这没有师傅的孩子,只能任人欺凌。

    “我只是借用而已,真的是有很重要的事。”楚荞有些着急地说道。

    商容望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起身走了。

    楚荞自然不肯放弃,疾步追了出去,诸葛无尘和庄长老等人出来也连忙追了上去。

    一连走了好几个时辰,商容停下来抬袖一拂竟凭空出现一座庄园,楚荞还在愣神,白二爷便立即催促道,“快进去。”

    楚荞与诸葛无尘一行也连忙跟着进了庄园之中,魔域之中的景致多是阴森恐怖的气息,这座庄园却是雅致宁静如天外仙境。

    楚荞带着白二爷去游说商容去了,诸葛无尘便和其它人自己寻了地方休息,等着他们商议的结果出来。

    商容在前面走得很快,楚荞纵使轻功过人,也追得有些吃力。

    “你跟着我也没用,我说不借,就不借。”商容一进门便直接绕去了屏风后面。

    楚荞追进门,有些气急,“要多少银子,直说好了。”

    “在这里,不需要用银子金子的,只比谁的拳头硬。”商容说着从屏风后面悠哉悠哉地走出来,竟然已经脱得一丝不挂。

    他刚迈出一步,楚荞连忙转过身,沉声道,“那你到底想怎样才肯借给我。”

    亏她这么多年给她敛了那么多的金银珠宝,这才走了五年就翻脸不认人了,不过跟他借个东西,就这这不愿意,那不愿意的。

    商容大步到了后园的池子里泡澡,丝毫不为外面焦急的女人所动,哼道,“谁让你去找神王遗物的?”

    楚荞听到他一下水,便直接跟了进去说道,“鬼医圣手。”

    “没听过。”商容说着,竟还现出自己紫狐尾细细的洗着上面的毛发。

    楚荞难以接受地背过身去,稍稍冷静下来说道,“我知道你不想提及关于关止神王的事,那我不用天机镜寻找神王遗物,我只用它找一个人,总可以吧。”

    神王遗物她可以再从其它方面寻找,只是燕祈然一去无踪,当务之急先找到他,弄清楚他失踪的原因,也免燕禳在岐州为他们担心。

    “燕祈然?”商容出声道。

    五年前,他走的时候,他正跟姓燕的打得火热,现在跟来的又换成了诸葛无尘,不用想也知道她要找的是谁。

    “嗯。”楚荞点了点头道。

    商容听了回头瞅了瞅她的背影,满不在乎地说道,“不就一个男人嘛,这不走了他还有诸葛无尘,再不济诸葛无尘走了,也还有我,就算没有我,还有一个白耗子,放心吧,你不会没人要。”

    楚荞敛目深深吸气,步上前去站到他的对面,一字一句地说道,“商容,你我相识近十年,我从未向你要求过什么,我但凡能找到他的线索,何必会千里迢迢寻到这里来,因为我真的找不到他了,怎么都找不到,我只能……只能来求你。”

    商容闻言抬眸望着她,目光似有所动,却沉吟着没有说话。

    “将心比心,如果失踪不见的是她,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你又会怎么办?”楚荞声音不觉带着嘶哑地颤抖。

    她是真的没有办法了,才会将最后的希望望寄托在天机镜上。

    一时间,两个人都沉默了下去。

    半晌,商容没有说话,迅速地伸手拿了池边的衣服穿上,头也不回地离开。

    白二爷蹲在她的肩上,幽幽出声道,“荞荞,你不该提叶子的。”

    虽然它有时候也不喜欢钱疯子,但说到底他也只是个为情所困的可怜人而已。

    楚荞抿唇沉默,她也知道自己不该去揭开他心底的疮疤,可是她等不了,真的等不了。

    “你大概也注意到,这处庄园和魔域的很多东西都是格格不入的,这是是钱疯子以前建给叶子的庄园,叶子在这里也住了很久,这么多年过去了,这里的东西一点都没变,只可惜叶子走了,他却连她的转世都无法寻找。”白二爷说着,沉重地叹了叹气。

    它无法想象师傅当时是什么样的心境,才让他不惜放弃天尊之位,放弃他一心守护的神域,放弃他曾坚守过的一切,一走数百年。

    “人的一生不过寥寥百年,死了也就什么都忘了,可是神和魔不一样,他们寿命太长,一旦记住了,便是几百年甚至几千年都忘不掉放不下。”白二爷说着,悲伤地叹息道。

    “那现在怎么办?”楚荞侧头望了望肩上的白二爷,问道,“他还会把天机镜借给我吗?”

    “爷也不知道。”白二爷摇了摇头,表示无奈。

    楚荞叹了叹气,还是准备在园子里再找商容好好商量一番,总得要设想借到天镜才行。

    诸葛无尘远远瞧着她一个人便疾步走了过来,道,“他还是没有答应?”

    “嗯。”楚荞点了点头,随即又扬起笑容道,“原本还想着得几个月才能找到他,现在这么快就找到了,已经很幸运了,我再劝劝他,也许就能借到了。”

    诸葛无尘淡淡笑了笑,问道,“你现在是要……”

    “刚才把他气跑了,这会正找呢。”楚荞坦言道。

    可是,商容要是一个想不开带着天机镜跑了,那魔域这么大,她再上哪找去。

    “找吧,反正横竖他也不会出了这片地方。”白二爷道。

    “那一起吧。”诸葛无尘笑着言道。

    楚荞点了点头,便与他一道在园中各处找人,奈何这钱疯子藏得还真是严实,快一个时辰也没找着他的人影。

    “去那边,以前叶子经常去那边,他说不定也在那里。”白二爷指了指一条僻静的小道,说道。

    楚荞顺着它指的方向瞧了瞧,迷蒙重重根本就看不清路,但还是朝着那小路走了过去,只是越往前走,心里就越闷得慌。

    “这条路是通向另一个地方的入口,叶子以前总喜欢一个人去那里,还不准爷跟着去。”白二爷站在楚荞肩上,嘀嘀咕咕道。

    大约走了半柱香功夫,眼前迷雾散去,已到了另一处地方,是一座已经荒废很久的魔宫,宫殿坍塌,藤萝遍布。

    楚荞莫名地觉得不舒服,使劲摇了摇头,想要摆脱这种难受的感觉。

    “你怎么了,脸色很难看。”诸葛无尘皱着眉头询问道。

    “没什么,只是有些不舒服,可能是最近没有休息好。”楚荞摇了摇头,面上还是血色全无。

    诸葛无尘四下望了望,道,“我先扶你那边坐着,休息一下也许会好些。”

    说着,将她扶到了一处石台坐下,皱着眉头担忧道,“是哪里不舒服?很难受吗?”

    楚荞笑着摇了摇头,“没事,我休息一下就好,你帮我到附近看看,商容是不是在这里。”

    诸葛无尘担忧地望着她,“那你就在这里等着,我很快就回来。”

    “嗯。”楚荞笑了笑,让他放心。

    诸葛无尘一再叮嘱了白二爷照顾好她,方才快步离开去寻找商容的踪迹。

    “你还好吧?”白二爷站在边上,瞅着她惨白的面色,担心地问道。

    楚荞摇了摇头,猛地一眼望到残垣断壁间的一抹红,于是起身走了过去,从一片废墟之中抽出那块红布,虽然已经脏乱不堪,但上面鸾凤的图案亦栩栩如生,依稀可辩出是嫁衣上的东西。

    “这好像是鲛纱凤袍。”白二爷凑上来,瞅了瞅说道。

    楚荞没有说话,只觉眼前突眼闪过一个模糊的画面,震得他一阵阵生疼,画面中隐约是这座宫殿里有人成亲的场景。

    宫殿成了这般,嫁衣落在这里,略一推想便可知是在有人成婚的当日,这里发生了她所不知的惨剧。

    白二爷说叶子经常会来这里,难道成婚的是她,可是与她成婚的人又是谁?

    她茫然地站起来四下望了望,举步朝着一个方向走去,越往那边走便越觉得热气扑面而来,直到走到尽头才发现,那崖下面竟是赤红的岩浆河,火红火红的一大片。

    “荞荞,别走了,掉下去很危险。”白二爷心惊胆颤地提醒道。

    楚荞却恍若未闻地一直往前走,直到走在崖边上站着,怔怔地瞧着下方的岩浆河,然而蓦然地回头望了望,又看到一身红衣的女子从后面跑来穿过她的身体,从她站的地方纵身向着下面跳了下去。

    她似乎被那无形的力道一带,身子往后一倒,便直接跌了下去,落向那灼人的岩流之中……

    “荞荞——”白二爷惊恐地尖叫。

    楚荞只觉得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控制了她,拉扯着她坠向下面的岩浆河。

    恍然之中,有模糊的画面在眼前浮现,似乎这里大婚之日的景象,她极力想要看清里面的人却又转瞬消失不见,只留下满腔郁结堵在心头,让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诸葛无尘刚刚回来,远远看到她掉下去的那一幕,也飞快的奔过来想要拉住她,却只能看着她比自己更快落地坠了向火红的岩浆,悲痛欲狂。

    一道紫雾转眼之间卷了过来,商容将人往地上一扔,冷声道,“想死也别死在我的地方。”

    诸葛无尘立即扶住楚荞,早知道会出这样的事,他刚才就不该走开的。

    他要是晚回来一步,亦或是商容晚来一步,她就真的要葬身于此了。

    “阿荞,你怎么样?”

    楚荞渐渐回过神来,也顾不上找到商容要说的事,只是摇了摇头,说道,“走吧。”

    她只是想要迫切地离开这个地方,这个让她险些魔怔的地方,摆脱郁结在心中深切地不安。

    诸葛无尘不待她站起身,直接将她抱起朝着来时的小道快步走了过去。

    “我自己能走,你先放我下来。”楚荞有些被他突然的动作吓到,连忙说道。

    诸葛无尘眉头还是皱着,一想到方才的事便是阵阵后怕,一向对她温和的语气,也不由生出几分霸道,“回去再说。”

    白二爷还站在那断崖边,瞅了眼下面流动的岩流,小爪子拍了拍心口,“吓死爷了。”

    商容微眯着眼睛瞅着下面,侧头望了望白二爷,道,“不会是你把人推下去的吧?”

    白二爷顿时火大了,大声叫道,“爷干嘛推她,爷都叫了让她不要再往这走了,她根本不听自己就走了过来,不知道回头看到什么就自己掉下去了。”

    商容抿唇没有说话,站在楚荞方才站过的地方回头望了望,似是想要看到她刚才看到的东西,却只看到缥缈的云雾迎面吹来。

    白二爷还怕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将楚荞方才看到的鲛纱凤袍一片叼回来,站在上面张牙舞爪地叫道,“看吧,就是这个,她看到这个就自己往这边走了,然后就自己掉下去了,爷推她干什么,爷跟她又没仇。”

    商容蹲下身拾起那片绣着鸾凤呈祥的鲛纱,良久之后瞥了它一眼,哼道,“谁知道呢,兴许你因爱生恨,就杀人灭口了呢。”

    说罢,便悠悠地扬长而去。

    “气死爷了!气死爷了!”白二爷在后面悲愤地大叫。

    楚荞被诸葛无尘一路抱回去的直接将她放到了床上,倒了水递给她,急急出门道,“我让庄长老过来给你看看。”

    “无尘,真的不用,我没事。”楚荞叫住她,只是有些有舒服而已,不必这般劳师动众地把人都给招了过来。

    诸葛无尘皱着眉头回身走到床边,语气不由有些重,“你知不知道你刚才……”

    他就是不放心,就是怕她会在寻找神王遗物的途中有任何意外或是受伤,所以才坚持跟着她一起来,可是他跟来了,她还险些送了命。

    “就算不是为我,你也该为孩子想想,你若有个三长两短回不去,你让他怎么办?”

    她一向口齿伶牙对上这会儿这般的诸葛无尘也一时词穷,她知道他是好意关心,可是越听,便越是难过。

    这样一个人,全部的心思都放到了她的心上,她却什么都给不了他。

    半晌,诸葛无尘叹了叹气道,“你先休息睡一觉,赶了这么多天路,也没有休息。”

    “无尘……”楚荞叫他,叫住了却不知该说什么。

    “先睡吧,我去看看这时有没有吃的,做好了给你留着,你醒了再吃。”诸葛无尘说罢,自己离开了她的房间。

    她没有说出口,他却懂了她的欲言又止,她想劝他回去,不要再跟着一起。

    这一路走来,他一直是矛盾,他不希望她能找到那个人,那样的话,他们就还有在一起的可能。

    可是,却又希望她能够找到,希望有那么一个人能带给她,他所无法给予的幸福。

    这条路,他不知道还能陪着她走多久……

    诸葛无尘离开之后,为免再有意外,特意嘱咐了泷一在楚荞房间守着,做好了吃食告知了泷一已经放在了厨房,等楚荞醒了过去再用,安排好这一切,他才安心回到房中去休息。

    楚荞在房中还是一直想着在废宫那里发生的事,想着想着便也睡着了,一觉睡到深夜都没有醒来。

    泷一敛目靠着墙养神,耳朵却细细听着周围的动静。

    突然间,楚荞的房门打开了,他立即睁开眼睛,“主子……”

    楚荞却恍似没有看到人,自己愣愣地走了,泷一立即追了上去,发现她竟又朝着诸葛无尘所说的那条小路去了,连忙又叫道,“主子,左贤王说你不能再去那里。”

    楚荞却仿似梦游一般没有听到,只顾着自己朝那个方向走,泷正想着要不要直接点了穴把人带回去,还未出手商容却突地冒了出来,道,“让她自己去。”

    说罢,自己跟着楚荞后面,朝着废宫的方向走去。

    楚荞自己鬼使神差地走到了废宫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做,就自己在那里坐了下来。

    商容跟着到了,微眯着眼睛瞅着她,似是在思量着什么。

    泷一唯恐再出事,立即去敲响了诸葛无尘的房门,开门的人却是聂青,并将他拦在了门外。

    “主子又去了那废宫,我来通知左贤王。”泷一直言道。

    聂青闻言朝里面望了望,随即庄长老走了出来,“我们过去看看。”

    泷一有些意外,按理说第一个说过去的人应该是左贤王诸葛无尘才是,怎么这个时候倒不见人了。

    庄长老出来问道,“她是一个人过去的吗?”

    泷一一边走,一边说道,“商容跟她在一起。”

    若不是有人跟着,他又怎么会放心折回来通知他们。

    “那就好。”庄长老淡淡地应了应声。

    “左贤王……”泷一还是问出了声。

    “王爷有事暂时不能来,王妃可能是初入魔域,身体一时适应才会出现梦魇的症状,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庄长老轻描淡写地扯开了左贤王的事。

    泷一想了想,也不再多加追问,两人一道快速赶往废弃的魔宫。

    商容负手站在楚荞面前,一身霸气妖娆的紫衣在夜风中飞舞,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楚荞,“你看到了什么。”

    楚荞微皱着眉头,似是十分难受,还没有开口说话便整个人一头栽了下去,这下是真正地睡着了。

    商容皱着眉头伸手扶住她,任着还睡着的女人枕在自己腿上,伸手将自己的紫袍搭在她身上御寒。

    泷一和庄长老两人过来便只看到了这一步,正要步上前来,便被商容冷冷望过来的目光所制止,只得远远地站着,不再上前。

    天亮了,楚荞一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金发飞扬的男人,惊得她登时坐了起来,瞅了一眼周围,便朝商容骂道,“你抽什么风,把我带这里来?”

    她明明记得她是睡在房间里,睡在床上的,怎么一睁眼竟是枕在他腿上。

    商容一伸手把自己的袍子拿回去穿上,白了她一眼,哼道,“你问问他们,你怎么来的?”

    泷一这才步上前来,诚实地回道,“主子,昨晚是你自己走过来的。”

    楚荞有些傻了,自己走过来的?

    商容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袍子,然后微微弯腰,瞅着还坐在地上的楚荞问道,“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昨晚看到什么了?”

    楚荞皱眉自己站起身来,望了一眼周围,道,“你这里……经常闹鬼吗?”

    “闹鬼?”商容妖娆的眉挑起。

    “可不是,老有些不干净的东西飘来飘去,这真是个凶宅。”楚荞说着,重重地点了点头,尤其昨天自己还被撞得差点掉进岩浆河丧命。

    不过,大约商容强悍得太过变态,所以不敢缠着他,诸葛无尘和庄长老两个呢,一个有仙骨护身,一个也算神域中人,这些东西便挑了她下手。

    “我问你,看到了什么?”商容声音有着从未有过的冷冽和沉凝。

    楚荞奇怪地望了望他,想着自己有求于人,还是认认真真地说了,“就是一些影子飘来飘去好像是忙着成婚的事,昨天就有个红衣鬼把我撞下去的,也许那红衣鬼就是……”

    她还没有说完,商容便冷冷地打断她的话,“够了!”

    楚荞不耐烦地皱了皱眉自己朝着庄园走,一会儿要我说,一会儿又不要我说,有病啊!

    她刚走没多远,诸葛无尘便已经从庄园赶了过来,面色焦急异常,“阿荞。”

    “我没事,只是不小心去那里睡了一觉。”楚荞淡笑说道,不想这人再为自己担心。

    诸葛无尘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方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先回去吧,你昨天一直睡觉,饭都没吃呢。”

    “这么一说,还真有些饿了。”楚荞笑了笑,跟着他一起,也懒得理会还被扔在废宫那里的商容。

    泷一默然跟在后面,目光却紧紧地落在诸葛无尘身上,从上路之后他就发现,一到了晚上诸葛无尘就不会露面。

    在这之前,他倒也觉得没什么,但平时将楚荞紧张得什么似的,昨夜她出了事,他却直到这个时候才露面,就有些奇怪了。

    楚荞回了庄园与诸葛无尘和白二爷同桌同膳,说道,“这样在这里耗下去也不是办法,钱疯子现在也根本没有把天机镜借给我的意思。”

    “实在借不到就偷吧,反应钱疯子也是从神域偷来的。”白二爷正爬在碗边吃饭,听到楚荞的话,立即给出了主意。

    楚荞无奈地瞥了一眼智商低下的耗子,说道,“这是他的地方,他现在一根手指头都能碾死咱们,你去偷?”

    白二爷一听缩了缩脖子,专心进食,不再说话。

    “可知道他为什么不借给你?”诸葛无尘微皱着眉,问道。

    楚荞闻言望了望白二爷,然后一人一鼠齐齐摇头,白二爷哼道,“谁知道他脑子里一天装的什么,要是叶子在就好了,一句那狐狸还不乖乖给咱们把东西送来,哪还用着跑这么远来。”

    “那后山废宫到底是什么地方?”楚荞望向白二爷问道。

    每次她一到那个地方,总有种奇怪的感觉,而且还总有那些么奇奇怪怪的影子在眼前,反正是不舒服。

    “爷也不知道,爷以前来的时候,叶子不让我去那里。”白二爷偏着头想了想,然后神秘兮兮地说道,“难道,是钱疯子以前和叶子成亲的地方。”

    楚荞无奈叹了叹气,就知道不该问这没脑子的鼠类,要是她和钱疯子成亲的地方,那她住在这里和钱疯子在一起,还干嘛跑去那里晃悠。

    可见,在那里曾要与她成婚的人,并不是商容。

    不过,总归那不是什么好的地方,以后她还离那里远点好,她可不想再去遇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再掉到岩浆河里把自己化得骨头都不剩。

    用过早膳,楚荞带着白二爷回房之时,商容已经坐在了她的房里等候多时。

    “我可以用天机镜帮你找人。”

    楚荞闻言皱了皱眉,将他盯着望了半晌,“怎么这快就同意了?”

    “我心情好。”商容低头拿着玉挫修着自己的指甲,闲闲地说道。

    楚荞闻言点了点头,道,“多谢。”

    商容抬头望了望她,收起自己的修甲工具,一伸手,掌上紫雾缭绕现出一面玉制小镜,说道,“你想知道什么?”

    楚荞抿了抿唇,莫名有些紧张,她希望能在天机镜中找到他,却又害怕这最后一丝希望会破灭。

    “快点。”商容不耐烦地催促道。

    楚荞深深吸了口气,“我只想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商容起身一把抓住她的手,尖锐的指甲在她指尖一划,挤出一滴血落在镜面上,玉制的镜面顿时荡起一阵波纹。

    “现在闭上眼睛,想一想你们最后见面的时候,跟着他走就能发现你想要的。”商容说着,一手托着天机镜,让镜内的光亮照在她的眼睛。

    一念意动,楚荞再睁开眼时,人已经到了上京城外。

    “放心,那里的人看不到你,也听不到你说话,你只要跟着他,就能知道他去了哪里。”商容在镜外对她说道。

    楚荞抿唇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天机镜是把她送到了过去,让她重新从另一个角度去看燕祈然在做什么,也就从中能发现线索,再跟着他一起走找到他去了什么地方。

    到时候,她再回到天机镜外,直接就能过去找到人。

    正说着,她便已经看到自己和花凤凰一行人从城内出来,一如记忆中的一样。

    道别,离开,折返。

    这样真真切切看着那个向他乞求幸福的自己,心境也仿佛回到了那个时候……

    只是这一次不同,她就站在他的面前,真真切切地看到了当时自己并未看到的燕祈然。

    她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眼中的震惊和挣扎,看到他每一个动作的颤抖,看到那双清明的凤眸渐渐蕴了泪水的痕迹……

    这一刻,她也终于明白。

    他一次次狠心推开她,带给了她痛苦,却也带给了自己更深的痛。

    她始终跟着他,看着他,一起上了城楼远远望着当时心灰意冷离去的自己。

    只是那个时候的自己,并没有看到悄然站在城墙之上,为她落泪的男子。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燕祈然,这样因为她而哭泣的燕祈然。

    她伸出手,想要拭去他面上的泪痕,却只伸手触摸到影子。

    “你只能看到他,你摸不到他,他也看不到你。”天机镜外,商容淡淡地提醒道。

    楚荞跟着燕祈然回了宸亲王府,他静静坐在那里,她便也坐在他的面前,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她知道他看不到自己,可是她似乎已经许久没有这样看过他了,因为他们碰了面,不是争锋相对,便是互相避让,何曾有过这样的时光。

    “他现在不过是个影子而已。”商容哼道。

    楚荞并没有理会,只是继续看着面前的人,看着他皱眉的样子,看着他看书的样子,看着他被儿子气得无奈的样子……

    他睡觉躺在床上,楚荞便躺在旁边。

    他喜欢向里侧着睡,然后看着空荡荡的里面发呆,似乎以前习惯睡在里面的女子依旧而在,在他身侧静静安睡。

    “对不起,又让你伤心了。”燕祈然敛目叹息地说道,“对不起,说好要陪你在桃源谷一生终老却食言了;对不起,明明知道自己只会害了你,还不肯放手……”

    曾经的她没有听到,此刻她却清清楚楚地听到了。

    “我也怕失去你,可是我更怕,我走以后你们母子过得不幸福。”他轻声地说着,似是在说给自己听一般,“如果没有我出现,你跟他应该早就在一起了,以后就让一切回到原来的轨道,忘了我也好。”

    楚荞听得哭了,然后又哭得愤怒了,伸腿便狠狠踹了男人几脚,一边踹一边骂道,“混蛋,混蛋,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把我人生搅得一团乱就想跑,你个混帐东西……”

    白二爷看着里面踹着一个影子踹得直发疯的女人,以爪捂脸,不忍再看。

    商容没有说话,只是微眯着眼瞧着镜中的情景,目光深沉难测。

    许久,燕祈然闭上眼睛睡了,楚荞低头在他额头印上轻轻的吻,缩在他的怀里也睡了,全然忘了这只是天机镜中的幻影。

    燕禳又一次离家出走了,燕祈然一如往常吩咐了墨银去带人回来,自己却是在厨房里忙活着燕禳喜欢吃的菜。

    饭刚刚做好,墨银便又将离家出走的小家伙给拎了回来。

    楚荞瞧着小家伙气鼓鼓地还要离家出走,又好气又好笑,结果三两下还是被燕祈然一桌饭菜给收买了,看着父子两个在饭桌还上还在争,她手撑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瞧着。

    每每看到燕祈然被儿子气得无奈,便不由笑了,这小家伙还真有本事。

    再之后,燕祈然安顿好了儿子,她跟着上了马车到达岐州,方才知道成婚那日,老酒鬼身边的那个蓝衣人,便是他。

    她跟着他,看着他站在树后看着自己与诸葛无尘,看着他去参加自己的婚礼……

    原来,那个时候她的感觉没有错,他真的在,真的就在离她那么近地方,她竟没有发现。

    这一刻,坐在他的面前,看到他目呲欲裂,面色惨白的样子,看到酒杯的碎片将他的手划得鲜血淋漓,她却什么也做不了。

    婚礼结束,他逃一般地出了西楚王宫,她快步跟上了马车,看到他一口暗红的血呕住,眼泪顿时夺眶而出。

    他痛苦在心,她亦痛着他的痛。

    他在她的婚礼上与她最后一次相见,怪不得那时候,她才会有那样不祥的感觉。

    直到,老酒鬼一句没多少时间磨蹭了,这个月必须走她才猛地清醒过来,他们就是在从德州回去后不久就失了踪迹。

    燕祈然回到上京之后,开始不断地召集着宸亲王这些年的人马,一一向他们吩咐了前线的战事处理,看着他安排墨银将燕禳送往西楚,看着他慈爱地向儿子叮嘱要听话,看着他吩咐墨银要告诉泷一好生照顾他们母子。

    他就这样给每个人安排好了后路,却独独没有安排自己的事。

    燕禳的身世被燕皇和尹家得知,那么多的人都知道了燕禳的身世,他暗中将她一个人瞒得滴水不漏,掐断每一个能让她回头的可能……

    终于,到了他们离开的日子。

    燕祈然和老酒鬼两人骑马离开了上京,她一路跟着他们行进。

    “这两个家伙神秘兮兮地,到底准备去哪里?”白二爷出声道。

    商容还是没有说话,他的安静让白二爷有点不自在,又有点不安。

    白二爷站得有些累了,干脆在商容肩膀上坐了下来,瞪着小眼睛盯着天机镜中的人物,然后咕哝了一句,“那个鬼医圣手怎么看着有点眼熟,钱疯子你有没有见过?”

    商容闻言狐狸眼眯了眯,“没见过。”

    白二爷挠了挠头,越想越有些纳闷,那老头好像确实是自己以前见过的,怎么就是想不起来了呢?

    它和钱疯子在外面这么说着,镜中的楚荞已经随燕祈然两人到了九江城,跟着住进了九江客栈,一种更大胆的想象便在她心头油然而生。

    他在九江城,她也带着燕禳来了九江城啊!

    果不其然,几天之后她带着燕禳来了九江城,也来了这九江客栈,可是那时候她却不知道包下这座客栈的人竟然是他和老酒鬼,而她带着燕禳在客栈老板的宅子里住了一天。

    次日,黄昏。

    当时的她带着燕禳和泷一几人到码头登船,准备从水路前往上京,而就在他们上船之后,现在她又跟着燕祈然和老酒鬼到了码头,就上了当时邻近的另一艘船。

    那个时候的自己何曾想到,他们就在这九江城这样一次次地擦肩而过,奔向了两个不同的方向……

    白二爷瞅着镜中江面的一幕,悲愤地长叹,“苍天无情啊,命运弄人呐——”

    当时,一个人晚一步,或都一个人早一步,不就能撞上了,哪还生出这么多的事儿来。

    商容面无情地盯着天机镜中发生的一切,淡淡出声道,“小心注意着,后面才是你要知道的。”

    楚荞点了点头,更加寸步不离地跟着燕祈然。

    他喜欢安静,没有同老酒鬼一起,自己独住一个舱室,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着,听着外面的浪涛声声,目光如死水般沉寂。

    老酒鬼一如之前的几日,在指定的时间过来送药,只是这一次没有送完就走,反而在这边坐了下来。

    “虽然这样的话我已经说了无数遍,但我还是想劝你一句,这样真的不值得。”老酒鬼难得地认真,一瞬不瞬地盯着对面仙姿玉色,目光平静的男人,说道,“不过一个女人而已,你还能拥有很多东西,何必……”

    老酒鬼说着,看着那人眼底波澜不兴的死寂,也知道自己的话还是一如继往地不管用。

    “我想要的都无法拥有,我不想要的又留着何用。”燕祈然淡淡道,敛目靠着舱板“我这一生所求,唯她而已。”

    老酒鬼苦恼地挠头,狠狠灌了一口酒,“你,你说你们一个个真是……”

    他说教了无数次,敢情这个人是从来一句也没有听进去过。

    “我曾喜欢着她,可是我只喜欢着那个笑着的她,那个善良美好的她,却将那黑暗绝望中的她不管不顾。”他敛目静座着,平静地说道,“直到她走的那一刻,我才知道,我应该做点什么。”

    楚荞坐在她在前,却并未思量明白他所说的这句话。

    他说的这个人,是她吗?

    可是,又好像不全是。

    老酒鬼有点气急败坏,又狠狠地灌酒,然后吼道,“你这是做点什么?就差没把天捅个窟窿了,你看看你自己都快成什么了?”

    虽然楚荞一直悉心听着他们之间的交谈,却依旧没有弄明白这师徒两人之间所说的秘密,同样也就不知道燕祈然到底为什么要这样走。

    老酒鬼见说不动,气冲冲地走了,一边走一边嘀嘀咕咕。

    楚荞知道燕祈然一向话少,便想着能不能从老酒鬼那里听到什么,于是跟着老酒鬼到了甲板上。

    “傻子笨蛋二百五,就是个傻子笨蛋二百五。”老酒鬼恨恨地骂道。

    楚荞站在他边上听着,期望他能说出些有用的东西。

    老酒鬼站了一会累了,便索性往甲板上一座,望着海天尽头长声叹道,“但愿那丫头能早点拿到东西,别给耽误了才好。”

    楚荞猛地一震,难道老酒鬼说的神王遗物跟燕祈然失踪有关?

    “他说的东西,是神王遗物吗?”天机镜外,商容目光寒冽得吓人。

    白二爷不经意瞅了一眼,爪子抚了抚胸口道,“钱疯子,你别那么目光阴森行不行,怪吓爷的!”

    楚荞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毕竟之前已经跟商容说过,就算她现在不承认,他也完全可以猜想得到。

    只是,他一向对白止神王那般憎恶,可别一怒之下去毁了神王遗物,那可如何是好?

    正在这时,她面前的老酒鬼不见了,她连忙往舱室里跑,舱室里的燕祈然也不见了,再然后整艘船也消失不见了,只剩她一个人在茫茫大海之上。

    “祈然,祈然……”她利用着商容传于的法咒飞快地徘徊在海面,想要寻到那艘船,却只看到无边无际的海和零星的岛屿。

    白二爷看了也替楚荞直着急,在商容肩膀上大叫道,“钱疯子,你到底会不会用天机镜,怎么会搞成这样?”

    商容面色一派镇定,淡淡地说道,“往东去看看。”

    楚荞闻言快速奔向了东方,果真远远看到停在一座海岛边的船只,欣喜若狂地上了岸,只看到白衣墨发的人在岛上徘徊,她想要追上前去拉住他,却在触到对方的一瞬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给卷走,整个人从天机镜中回到了现实。

    白二爷连忙过来关切问道,“荞荞,你没事吧!”

    楚荞犹不甘心地望向天机镜,上面的一切已经消失,天机镜已经恢复成了最初的玉制小镜,方才所经历的一切切,恍然都只是她的南柯一梦。

    “急什么,寻到那岛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商容慢悠悠收起玉镜,低头又开始修理自己的指甲。

    自天机镜一出来,楚荞便迫不及待地吩咐众人起程出海,商容没有说话却似是要跟着他们一同上路。

    楚荞抿唇回头望了望,还未开口,白二爷已经代它辞行了,“钱疯子,你多保重,后会无期。”

    从长远考虑,它绝对要跟这家伙疏远关系,否则等找到师傅,知道他跟魔域中人为伍,还不扒了它的皮啊。

    商容却是闲步走到了最前面,悠哉悠哉地说道,“正好最近也没什么事,我就免为其难跟你们走一趟。”

    白二爷立即抱头一声哀叫,跳出来道,“钱疯子,你真的不用为难,我们自己走就行了。”

    “我是为了你们的安全着想,你还不识好歹了。”商容说着,已经一个人走在了最前面。

    白二爷极其愤怒站在楚荞肩上,朝着前面的商容大叫,“你跟我们在一起,我们才不安全,你在魔域惹了那么祸事,神域又四处派人要宰你,我们会被你连累的。”

    楚荞闻言不由皱了皱眉,虽然白二爷有时候脑子不太灵光,但对于危险的感知却是比任何人机灵的,它说的也……不无道理。

    “你确定,你们能找到那座岛?”商容回头扫了一眼,哼道。

    楚荞想了想,便默许了他一起同行。

    商容走在最前,看似闲散,步伐轻缓,但却是始终保持着他遥遥领先的位置,一行人在他的带领下,顺顺当当地出了魔域,回到他们来时的船上,天已经黑了。

    船上准备好晚膳时,诸葛无尘和庄长老聂青都没有露面,楚荞简单用了些,便带着晚膳自己送到了他们的舱室去,刚敲了门聂青便走了出来。

    “刚才晚膳也没见你们出来,我让人留了,给你们送过来。”楚荞淡淡一笑,说道。

    聂青有些僵硬地笑了笑,忙道,“多谢王妃了。”

    “那我拿进去。”楚荞笑了笑,示意聂青让开一点好让她把东西端进去。

    聂青愣了愣,却并没有让路,只是道,“还是给我吧,我拿进去就好。”

    楚荞微微皱了皱眉,想了想说道,“我找无尘有些事。”

    聂青连忙说道,“王妃,王爷他已经睡下了,晚膳给我就行了。”

    楚荞也不好再坚持,将托盘递了过去,又叮嘱道,“若是不够,厨房那里还有。”

    “好,多谢王妃。”聂青笑着应道,但那笑容总有些说不出的僵硬。

    直到楚荞走开了,聂青方才关上舱门进去。

    楚荞回到舱室,商容和白二爷已经霸占了她的床,白二爷正在啃饭后水果,见她回来不由愣了愣,“你不是去找诸葛无尘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他已经睡了。”楚荞说道,但想着方才聂青的反应,有些想不明白。

    “啧啧,看看你们这小两口,哪像是成了亲的。”白二爷哼道。

    自从两人成了亲,就从没有一天晚上是睡在同一个房间的,除了平时说说话,简直跟生人没什么区别。

    白二爷这么一说,楚荞也不由面生愧色,对于诸葛无尘她确实是亏欠了太多,但这份亏欠她却是无法用她的爱情来偿还。

    “说起来,最近诸葛总有些怪怪的。”白二爷一边把果子啃得嚓嚓响,一边嘀咕道。

    楚荞正在研究航海图,闻言抬头望了望,“什么怪怪的?”

    “说不出来,反正就是怪怪的,而且一到晚上不管外面发生什么事,他都不会出来。”白二爷说道。

    楚荞闻言想到方才聂青的反应,心中也觉得有些不安,放下手中的图纸起身又出了舱室,敲响诸葛无尘的房门。

    聂青打开看门,看到又是她,不由愣了愣,“王妃,还有事?”

    “无尘在吗,我有事找他。”楚荞直言道。

    “王爷已经睡了,王妃还是明日再跟王爷说吧。”聂青说道。

    楚荞皱了皱眉,又道,“我进去看看就走。”

    聂青顿时有些不安,却依旧站在门口,没有让路。

    半晌,诸葛无尘在里面说道,“是阿荞吗?进来吧。”

    聂青这才侧身让开,楚荞进门直接进了里面的小隔间,看到诸葛无尘已经躺在床上了,面色有些异样的苍白和湿润。

    楚荞盯着他瞧了一会,又在屋内四下望了望,然后道,“你面色不太好,是不是不舒服,我那里还有药,我拿来看看有没有用得着的。”

    诸葛无尘淡淡笑了笑,道,“没事,只是刚才洗了个脸,水有点凉。”

    楚荞看他回答的那样平静而自然,又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多了,回头望了望边上同样一脸平静的庄长老,也没发现任何异常。

    “你找我有事?”诸葛无尘微笑着问道。

    楚荞闻言在床边坐了下来,说道,“海上空气有些潮湿,你腿疾才好不久,我过来看看会不会不舒服。”

    毕竟已经伤了五年,很容易落下什么老毛病。

    “没什么大碍。”诸葛无尘淡然一笑说道。

    楚荞沉默了片刻,起身道,“那么……你早点休息。”

    “你也是。”诸葛无尘坐在床上,微笑说道。

    楚荞起身离开,到门口时还不放心地回头望了望,方才离开。

    只是,她并不知在她出了舱门之后,里面的人身上早已冷汗淋漓。

    “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庄长老低声劝道。

    诸葛无尘只是摇了摇头,已经没有力气再说话,手紧紧抓着床上的被褥,忍耐着腿上刺骨般的剧痛。

    他的腿疾并未好,只是用了特殊的药,让他可以白天行走十几个时辰,但药效一过去便是难以承受的痛苦,这种痛会随着用药的天数的增加而越来越加重。

    “如今已经有那紫狐妖帮她,咱们还是早些回去为好,你再这样继续用药,会有生命危险的。”庄长老有些不忍的劝道。

    那样霸道的药力,根本就是以人命为代价,且药效果过后的痛苦,更是常人所难以承受的。

    “这次去海岛若是找到人了,我们……就回去。”诸葛无尘虚弱地说道。

    但愿,她真的能顺利找到他,那样他也便放心了。

    楚荞又回到了自己舱室,刚一进门,白二爷便好奇地打听到,“发现什么了?”

    “倒没发现什么?可能是咱们多想了。”楚荞微皱着眉头,又继续低着查着她的航海图。

    白二爷啃完了果子,准备钻回楚荞袖子里睡一觉,不经意一侧头瞅见了商容正望着楚荞的眼睛,顿时呲牙咧嘴,“钱疯子,你又打什么坏主意?”

    商容鄙视地瞥了它一眼,哼道,“我又不会看上你这只死耗子。”

    “你刚才偷看荞荞,不好怀意地偷看她。”白二爷爬到楚荞肩上,张牙舞爪地叫嚣道。

    楚荞闻言皱了皱眉,抬头望了望商容,小声道,“耗子,别乱说。”

    这是个断袖耶,就算不是断袖,他也还有他心里的小叶子姑娘,怎么可能打她的主意。

    “荞荞,爷说真的,爷刚才明明就看到他不怀好意地一直盯着你。”白二爷极力想要证明自己说的话。

    楚荞头疼地抚了抚额,将白二爷从肩膀上拿下来塞进袖子里,然后清了清嗓子,说道,“那个,你的那些个男宠,我都还给你留着呢。”

    商容没有说话,阴恻恻地瞅了她一眼。

    楚荞继续低头研究她的图,心中却暗自想着,会不会是自己为了行动方便穿男装,让钱疯子有了什么不好的想法,明天开始还是穿女装妥当点。

    她虽然没有说出来,商容却也猜了个七七八八,差点没被气得呕血。

    “你的金库我挪用了,回头会给你还上的。”楚荞低着头,淡声说道。

    “你想用就用,反正也是你赚回来的。”商容倒回床上,半晌之后又道,“你当我真那么喜欢钱,那不过是打发时间的消遣而已,现在有正事要做,没兴趣了。”

    楚荞抿唇沉默,商容的正事大约也是与白止神王有关的,那她再要寻找神王遗物,他会不会从中破坏什么的?

    商容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却没有睡觉,出声说道,“燕祈然真有那么好,值得你费这么多功夫来找?”

    楚荞没有说话,或许全世界的人都认为那不值得,但只有自己的心知道,那个人是谁也替代不了的存在。

    “算算时间,你跟他在一块儿,还没有跟诸葛无尘在一块时间多呢,至于这么放不下吗?”商容幽幽问道。

    楚荞皱了皱眉,抬头望了望躺在床上的金发男人,有些奇怪他今天的说话,以往的钱疯子是十来年也不曾有过这样的语气对她说话。

    半晌,只是淡淡说道,“这世上有些事,不在于时间多少……而在于心。”

    时间久了,可能会成为习惯,但却替代不了那们内心深处的悸动。

    “而在于心?”商容喃喃地重复着她说的话,薄冷的红唇却勾起一抹无人可见地嘲弄,半晌道,“你知道你在废宫那里看到的是什么吗?”

    楚荞闻言不由一怔,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那里是青鬼魔尊的魔宫,叶子是他的女儿,突然有一天她带回一个人向青鬼魔尊说要成亲,青鬼很疼爱这个女儿,在魔宫给她办了很盛大的婚礼,那个她要嫁的人也请来了他在外面的亲朋好友参加婚宴。”商容平静地说着,字字句句平静得冷冽,“可是,谁也没有想到那个人会是白止神王,叶子就在她成婚的那一天看着自己的父尊,看着魔宫上下死在那个她一心要嫁的男人手里……”

    说到这里,商容沉默了下去,似是再也说不出来。

    楚荞听完,心里有些堵得慌,还有些莫名的害怕和恐惧,那日在那里看到的模糊影像又开始浮现在眼前,让她无所适从。

    她一个听者都这般难过,那么经历这些事的那个女子,那个深爱着叶子的商容,这么多年又是如何的痛苦。

    之后,舱室内便是死一般地沉寂,白二爷窝在楚荞的袖中,却也将商容所说的话听得真真切切,但着实不曾想到师傅与叶子之间的开始,会是这般不堪回首。

    这份沉重地沉默持续了数日之久,商容很少再说话,白二爷也不再提及它那个高贵的神王师傅。

    十三天之后,泷一敲响了舱门,“主子,你出来看看,是不是你找的地方到了。”

    楚荞闻言立即起身出了船舱,跑到甲板之上,看到朝阳下海天尽头的岛屿,分明就是她在天机镜中所看到的模样。

    白二爷望了望越来越近的海岛,瞥了瞥楚荞的侧脸,他这么快就能找到燕祈然了,它得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师傅啊!

    这么想着,心头又猛地一个激灵,现在又钱疯子跟在一块,还是不要找师傅的好,不然钱疯子一定会使阴招害了师傅。

    虽然对师傅的印象不如从前,但师傅总归是师傅,做徒弟得当然得护着自己人。

    于是,白二爷又扭头望了望商容的方向,却发现他又那样眯着眼睛盯着楚荞,顿时呲牙咧嘴,张牙舞爪地向他发现警告。

    商容懒懒地瞥了它一眼,移开目光望向别处,一派的云淡风轻。

    白二爷还是有些不放心,于是就一直盯着他,只是盯着盯着就觉得有些奇怪,以它对钱疯子的了解,他是绝对不会真的好心陪楚荞来找人的,没有对他有好处的事,他一向不会干。

    那么,他现在跟着他们,也是别有目的。

    难道,知道楚荞要找神王遗物,他也想从中掺一脚?

    可是,真要找神王遗物,他自己动手,不是比楚荞还来得快些吗?

    毕竟,当年的事情除了师傅和叶子,没有人比他知道的更多,他不自己去找,非跟着他们一块,到底是闹哪样。

    在白二爷这一番纠结之中,船已经靠了岸。

    楚荞还不等踏板搭好,便已经已经从船上直接跳了下去,第一个上了岛。

    白二爷为了跟踪“不怀好意”的钱疯子,没有跟着楚荞一起,爬到了诸葛无尘肩磅上,一双小眼睛阴恻恻地盯着某人。

    商容紧跟着楚荞也下了船,身形几个飘乎便已经跟上了走在最前的楚荞,只是扫视着岛上的,目光却有些诡异的阴沉。

    “诸葛,咱们快跟上去,不能让钱疯子有机会使坏心眼儿。”白二爷连忙催促道。

    诸葛无尘和泷一等人也先后下了船跟着上岛去。

    白二爷蹲在诸葛无尘的肩上,一边走一边打量着周围的海域,喃喃道,“这里并不像有人来过的样子,姓燕的真的会在这里?”

    天机镜里,细细回想一番天机镜里突然意外转换的画面,总感觉有些奇怪。

    在此之前,它和钱疯子也曾多次进入天机镜,但很少有遇到这种凭空消失一切的状况,除了……像神域中人一些特殊的状况,唯一会出现这样的事,便是他们追寻到了一个人的生命尽头。

    那个人死了,他们在天机镜里也就寻不到关于他的消息了。

    难道,燕祈然……

    白二爷想着,不由打了个寒颤,这要是如它所推想的,那楚荞可怎么办?

    楚荞一行人寻到了岛的另一面,却被眼前的画面震住了,那里是一大片的海荞花,这种原本在世间早已不再开花的海荞树,却在这里大片的盛放着,唯美如仙境。

    “怎么会……”白二爷惊叹道。

    也许一般的人不会如此惊叹,可是它却是知道当年的海荞花是怎样盛开,又怎样凋零的,而这里的一切,简直让它险些以为自己眼花了。

    “钱疯子,有没有看错?这些是……”白二爷不敢相信地扭头问道。

    然而,商容的神情却没有它预料中的惊讶,反而平静地让人有些害怕,目光一一扫过每一株的海荞树,目光中有太多复杂的情绪,最让人心惊的便是白二爷最为熟悉的痛恨,对它师傅白止神王的痛恨。

    那样深沉森冷的目光,让它也不由一阵凛然。

    它知道钱疯子是恨师傅的,也不是它第一次从钱疯子眼中看到他对师傅的恨,但是这一次,却第一次让它有了害怕的感觉。

    那样的恨,源自他最心中最珍爱的人却被别人一次又一次伤得体无完肤,最后被逼以那样残忍的方式离开人世,他连最后一面都难以相见。

    可是,谁也不知道师傅去了那里,在看到叶子那样惨烈的死在他的眼前,他就再也没有出现,他曾一直守护的神域,一直坚守的天下正道,全都不管不顾了。

    白二爷一直出神地盯着商容,直到听到楚荞这边的响动,方才转回头去,这才看到站在他们前面的楚荞,已经朝着不远处的一处小木屋走去。

    “荞荞……”白二爷失声唤道。

    楚荞却全然没有听到后面的声音,一步一步朝着那边走过去,每一步都走得慢而犹豫,她想要过去推开那扇门,却又害怕那里还是一片空空如也。

    诸葛无尘看着她那样小心的样子,有些难以承受地转过了头,一个燕祈然可以这样左右她的一切,而她的一举一动又何尝不是让他的心同样百转千回。

    可是,渐渐地楚荞有些等不及,风一般地跑过了一片海荞花田,砰地一声撞开了破旧的木门。

    然而,满怀欢喜的追寻而来,等待她的依旧是一间空荡荡的房子。

    她没有进门,只是愣愣地站在门口看着落满尘埃的空屋。

    为什么不在?

    她在天机镜里明明是看到他来了这里的,怎么会不在这里?

    “荞荞……”白二爷远远看着,发现楚荞的反应有点奇怪,不由担忧地唤出声。

    诸葛无尘一听有些不对劲,立即带着白二爷快步走了过去,站在楚荞身后望着里面的一切,也无声明白了答案。

    燕祈然,不在这里。

    白二爷和诸葛无尘想要出言安慰,楚荞却一言不发地走开了,沿着木屋周围一处一处地寻找关于燕祈然的踪迹。

    诸葛无尘不放心,路默然地跟了上去,泷一和黑鹰等人也随之跟了过去,于是只剩下商容一个人还怔怔地站在原地望着满目盛放的海荞花,目光冰冷而讽刺。

    这座岛上没有燕祈然,他知道。

    他更知道,燕祈然根本就没有来过这里。

    那不过是他将她带到这里来制造的的一个假象而已,他只是希望在这里证明他心中猜想的一切……

    果不其然,黄昏之时,楚荞回来站在闭目养神的男人面前,说道,“我要用天机镜。”

    商容闭着眼睛,幽幽地说道,“在天机镜中,这样突然凭空消失的人,只有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楚荞急切地追问道。

    商容缓缓睁开眼睛望着她,一句一字地清晰说道,“那就是,人已经死了。”

    楚荞是不相信的,但却也被震得面上顿时失了血色,只是重复道,“我要用天机镜。”

    这要她如何相信,相信那个人已经永远回不来。

    “荞荞,钱疯子说的对,如果天机镜里……”白二爷小声地解释道。

    “我只相信,我眼睛看到的。”楚荞颤抖声音打断白二爷的话。

    那样说燕祈然死的话,她不想再听第二遍,也不敢再听第二遍。

    她只相信她看到的,相信她心里的感觉,什么可能,什么推测,只要她一天没有看到真真切切地看到他,她就不会相信。

    诸葛无尘望着她,想要帮她却发现自己在燕祈然的事情上,根本就是无能为力。

    聂青面色有些着急,不时地望向庄长老,又望向诸葛无尘。

    “时候不早了,咱们先回船上再商量对策吧。”庄长老上前说道。

    诸葛无尘的维持行动的药效只能到天黑时分,一旦药效过了,他便还是和以前的废人一样,而这一切他并没有让楚荞知道,也不想让她知道。

    “先回船上再一起想办法。”诸葛无尘也上前劝道。

    楚荞定定地与商容对视着,一定是她在天机镜中遗漏了什么,要是再回去一次,她一定会再找到线索的。

    商容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道,“跟我去个地方,如果你去过之后,还是想要找他,那我便让你再入镜一回。”

    “好。”楚荞未加思索,便已张口应下。

    诸葛无尘有些担忧,还未开口说话,商容已经扫了一眼众人道,“你们走吧。”

    诸葛无尘和泷一并不放心,正要出声相劝,楚荞却说道,“你们先回船上吧。”

    庄长老见状,便也说道,“行,那我们先到船上等。”

    说着,拉了拉诸葛无尘,以示提醒。

    他要是再不走,很快就再没法自己走回船上了。

    诸葛无尘带着庄长老一行人离开,白二爷却坚决地留了下来,站在楚荞的肩上,一脸的英勇。

    天生的敏锐直觉告诉它,钱疯子这一回,绝对不怀好意。

    所以,它决不能让楚荞独自一人跟着他走。

    商容倒也没有强行赶它走,自己取出了天机镜,念咒开启时空之门,将楚荞和白二爷一起带了进去。

    楚荞睁开眼睛时,她还是在这个岛上,还是在她站着的地方。

    如果不是因为周围的那一片海荞花消失不见了,她和白二爷都无法相信,他们已经进到了天机镜中。

    两人一鼠被一声开门的声音所惊,齐齐回过头寻声望去。

    那座小木屋没有一开始看到的那般的破旧,有红衣的少女从里面走了出来……

    “叶子……”白二爷颤抖地出声,猛地一望商容道,“钱疯子,你到底要干什么?”

    商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从木屋里走出来的红衣少女,看着她从自己的眼前走过……

    楚荞没有说话,也没有询问,她只是等着,等着从这里出去,其它的不过是她与他交换的条件而已。

    “走吧。”商容先行跟上了已经走远的的红衣少女。

    白二爷还站在楚荞肩上,这样看着一个商容这样静静地走在叶子身后,心中第一次泛起了酸涩,有些心疼这个它一直视为仇敌的家伙。

    它不知道,这个钱疯子曾有多少次利用天机镜回到叶子的过去,就这样一直跟在她的身后,不为别的,只为这样可以与她相见。

    哪怕,见到的只是一个过去的幻影。

    两人一鼠跟着红衣的少女在岛上转悠,看着她赤着脚在沙滩上自娱自乐,最后纵身跳进了海里,再度破浪而出已是一头的红发,双腿已经变成了金红色的鲛尾。

    谁也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直到叶子从远处的浪潮中带回一个人放到了海滩上,白二爷方才惊声响道,“是师傅!”

    楚荞这是第一次看到白二爷提过无数,歌诵无数次的白止神王。

    那是一张绝艳惊人的容颜,她曾以为这世上不会再有一个人,能如燕祈然那般有令天地万物都失色的姿容。

    今日,她却见到了。

    燕祈然是如仙似魅的美,商容是华艳的美,而这个人是极致纯净的美,美得如同让人不敢亵渎的神祗。

    不知为何,竟在第一眼望去的瞬间,心脏都没来由地一阵紧缩。

    商容微微侧头瞥了她一眼,随即目光又回到了那红衣少女身上,随着她眉眼间扬起的俏皮笑意而温柔了目光。

    许久之后,白二爷出声道,“那个人……不是师傅。”

    神域中人额头是有神印的,虽然一般人看不到,但神域中人却是可以看到的,因为那是表明身份的证明,而这个人额头上什么也没有。

    “他现在当然不是。”商容冷哼道。

    楚荞一直不曾插话,她只是等着什么时候达成与商容的交换,这里的神王也好,叶子也好,她并不关心。

    沙滩上,红衣的少女蹲在那里,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从海里捞回来的东西,大约这是她第一次捡到这么漂亮的东西。

    她自小生活在魔域,只是这些年魔域与神域频频交战,她才被父尊放到了这个海岛生活,她很喜欢海,所以经常会到海里玩耍,有时候和鱼儿们一起嬉戏,也经常从海里捡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回来玩。

    这一回,运气很好,捡了这个这么漂亮的。

    黄昏,海风吹干了那东西身上的天水青的衣裳,不再像刚带回来那般狼狈,夕阳下如玉的面容上修长的眼睫如小小的金折扇一般美丽。

    她好奇地伸手戳了戳,于是把那东西戳醒了。

    那东西睁开眼对上少女明澈的眼睛愣了愣,很快便立即清醒过来,“妖物!受死!”

    他撑着想要起身使出诛魔剑,刚一动便又无力地倒在地上,这才想起自己与海妖大战已经元气大伤,这时候莫说是一只妖,便是一个小孩也能取他性命。

    红衣的少女还是直愣愣地盯着他瞧,笑嘻嘻说道,“你要杀我啊!”

    白止不能动,只能以带着杀气地目光望向蹲在自己身边的少女,若是目光可以杀人夺命,眼前的红衣少女定是已经在他的目光中死了千百次了。

    显然,他的目光并没有这样的杀伤力,红衣少女还是笑嘻嘻地望着他,像是看着一个捡回来很满意的玩具。

    “我叫叶伽蓝,也可以叫叶子,你叫小白好不好?”红衣少女笑靥如花地给自己新玩具取了名字。

    白止差点没气得呕血,咬牙道,“我!不!叫!小!白!”

    叶子显然很喜欢这个新玩具,耐着性子问道,“那你叫什么?”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白止没好气地哼道。

    “不说算了,还是叫小白吧!”叶子笑眯眯地说道。

    魔域之中可没有长得这么白净如玉的,小白这个名字太合适了。

    “我不叫小白,我叫白止,心如止水的止。”白止气愤地说道。

    “还是小白的白啊。”叶子笑着道。

    白止不能动,被呕得阵阵内伤。

    白二爷蹲在楚荞肩上静静地看着,渐渐也思量出来了,这大概是师傅还未成为神王之前与叶子的第一次相遇。

    沙难上,两人还在为一个名字争得不可开交,最后叶子咬牙切齿地吼道,“不叫小白就把你再扔海里喂鱼。”

    白止是有骨气的,但为了一个名字就去海里喂鱼,那就不叫骨气。

    于是,他默认了这个讨厌的名字。

    叶子看到他乖乖听话了,直接把人抓起拖回了暂居的小木屋,魔族中人力量自是非凡,提起一个人就跟拈起一片树叶一般轻松。

    白止被叶子扔到床上,但显然她是个不会照顾伤患的,想以自己的力量给他疗伤,结果差点直接把他送去见了阎王。

    还有,魔族中人就算很久不进食也不会有异样,但白止一界凡人却是没有这个本事的,对方不给吃的,他也不好要,结果又险些把自己生生饿死。

    叶子在发现他需要进食之后,很热心地到海里去给他找食物,结果找回来的是绿油油地海草,白止硬着头皮吃了几日,吃得脸都绿了,直到自己可以勉强行动便自己动手找吃的。

    白止在沙滩上烤鱼,叶子寻着香味蹲在边上直勾勾地瞅着,他被她瞅得不自在,便将自己先烤好的鱼递了过去。

    虽然不喜欢异类,但这个鲛人也算是救了他一条性命。

    这大概是叶子第一次吃这样的食物,拿起就啃,结果被鱼刺卡得满脸通红,白止看得不忍心,又当起了挑刺工,从那之后总会把鱼刺先挑了,才放到木盘里递给她。

    叶子很喜欢到海里玩,经常跑到海里跟鱼群嬉戏玩耍,许是在这岛上待得太过无趣,白止竟渐渐觉得那样的画面很美,美得让他不由自主的心生喜悦。

    叶子从海里出来,幻化为人一身红色的衣衫湿湿地粘在身上,勾勒出女子特有的柔美线条,每每到了这个时候白止会自己转过头去,非礼勿视。

    她不知人间的男女之防,但他却是知道,所以也很自觉。

    白止的伤势几近用了大半年才好转起来,勉强可以再动武,之后他开始在沙滩上练剑,叶子便常常坐在海边看着,看得久了也渐渐跟着学……

    相处久了,他也了解她独自生活在这里觉得无聊才会跟着他学这些,便也没有多加阻止,反而有时还好心指点。

    于是,碧海蓝天,沙滩上常常会出现一双男女舞剑的景象,男子风姿如神,女子美如精灵,这样的画面曾成为海市蜃楼出现数百年前的西域大漠,更有画师绘就了这样的美景,如今这画便珍藏于大宛的宫廷。

    楚荞曾有幸见过一次,当时却不知那画中之人,竟会是这两人。

    白二爷望着眼前的一幕幕,从未想过师傅曾经和叶子还有这样的时刻,因为在它的映象中,师傅总是很冷淡的性子,对叶子虽也有关心的时候,但却从未有过这样神情,这样的温柔。

    既然一开始是这样美好的相遇,为何最后要走到了那样的地步?

    叶子在岛上的娱乐活动除了在海里玩耍,偶尔也会跑到较远的海域,上到过往的船只给白止带回一些好吃的东西。

    有一次,看到一艘商船上有人成亲,她混在里面玩了整整一天才回去,回到岛上的时候白止已经睡了,她悄悄爬上床躺在外侧,若是以往就规规矩矩睡着了,可是今天在船上看到了别人成亲的事,这会莫名的有些睡不着了。

    于是,她侧头瞅着睡在里侧的白止,然后一双眼睛盯盯地盯着夜明珠照耀下优美薄削的唇,船上看到新娘子亲了新郎官,新郎官很高兴的样子。

    不知道,她亲了小白,小白会不会也高兴。

    叶子是个天生的行动派,只要想了就一定会去做,于是迅速狼扑而上亲到了白止的唇,行动之勇猛,动作已经迅速,让对方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白止倏地睁开眼,对上女子明澈的眸子,亦同时感觉到了唇上的温软,傻愣了片刻之后便一把推开了她,沉声吼道,“你干什么?”

    叶子皱着眉头瞅着他,为什么她亲了小白,小白一点都不高兴,反而还生气的样子?

    白止自己下床,快步从木屋里离开了,夜色掩去了他面上一丝可疑的红晕。

    叶子失落地叹了叹气,她只是想做一些能让小白高兴的事,全然不知道这样的亲昵是何意思。

    一觉睡到天亮,小白还是没有回来,叶子寻到了海边,果然看到了又在那里练剑的人,于是乖乖地坐在边上,“你生什么气?”

    白止气得收剑瞪了他一眼,“你说呢?”

    “我亲了你,你不高兴吗?”

    “你要我怎么高兴?”白止没好气地哼道。

    “哦。”叶子郁闷地点了点头,思考了半晌,于是道,“那我们成亲吧,成亲以后我再亲你,你就不会不高兴了。”

    白止只觉得再这样下去,又会被她气得内伤发作,“成亲?谁要跟你成亲?你知道成亲是什么吗?”

    “我知道啊,我问了人,他说成了亲就能永远在一起了,我想和小白永远在一起,我们也成亲,不好吗?”叶子一本正经地问道。

    她对人间的世了解得并不多,说话也一向只随心意,从来不加掩饰。

    白止狠狠瞪了她一眼,也深知自己根本没法跟这个死脑筋解释清楚成亲是怎么一回事,而他的一生注定只为降魔除妖,不得为情爱所牵绊,故而师尊为其定名为止,取心如止水之意。

    可是,他不解释的后果便是这死脑筋,每天无数遍地来一句我们成亲吧!

    比如,她说,“我一会儿去海里玩。”

    “嗯。”

    “我给你抓鱼回来,好不好?”

    “嗯。”

    “我们成亲好不好?”

    好在他思维敏锐才没让她给蒙了,却也越发觉得不能再在这岛上待下去,越待心绪越乱,他必须尽快养好伤离开这里。

    然而,一想起离开这个词,心头竟莫名生出一丝不舍。

    几个月过后,他的伤势终于大好了,他向她提出准备离开,然而叶子回答他的,还是那句,“我们成亲好不好?”

    她总是以为,只要他答应了,他们成亲了,他们就不会分开了,会像人说的永远在一起。

    可是,她并不知成亲,到底意味着什么。

    最终,叶子还是亲自送他走了,神情却一直闷闷地,“小白,你以后还会来这里吗?”

    白止却沉默了,他想这个地方,他是不会再来了。

    “没事好好待在岛上,别到海里乱跑,遇到诛魔人或是捕捉鲛人的,谁救得了你。”

    他是看在她救命之恩的份不杀她,可要是遇到别的人诛魔人,她可就没有这么好运了。

    叶子闷着不说话。

    “好了,回去吧,我走了。”白止看着女子了无笑意的小脸,莫名有些烦闷。

    叶子犹不放弃地问,“小白,我们成亲好不好?”

    白止回头望了望,淡淡道,“要是海荞花开的话,有可能。”

    他只是这么随口一说,却不知道她竟真去等着海荞花开,那时候世人都知道海荞是树,是不会开花的。

    白止的离开带走了这里的热闹,岛上又恢复了以往的宁静。

    叶子开始在岛上种海荞,一年种一株,一年又一年,海荞种了一大片,却没有一株开花,白止也再没有来过这里。

    白二爷看着海荞一株一株地增加,突然有些心酸的想哭,那海岛之上一共有三百一十七株海荞。

    那么,叶子就是在这岛上等了整整三百一十七年。

    楚荞却越看越心里没来由地闷得慌,有些不耐烦地朝商容道,“你带我来这里,到底要看什么?”

    她不喜欢这种不安的感觉,不止不喜欢,甚至到了害怕的地步。

    可是,她又不知道自己畏惧害怕,又到底是什么。

    白二爷闻言也不由望了望商容,一时间也搞不懂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商容静静地望着又种下一株海荞的红衣少女,面色平静得有些冷冽,只是道,“这是你应该知道的。”

    楚荞知道这是交换的条件,便也不再跟他讨价还价,按着难受的心口处深深吸了口气,准备继续默默观看。

    终于,在叶子种满了第三十一十七株海荞的第二年,有人来了这座海岛,还是那样天水之青的衣裳,只是举手投足之间的气度,早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人。

    白二爷没有说话,却一眼看到白止额上的神印,这个时候他应该已经位列神王之位了。

    它看着欢喜地跑到白止面前的叶子,一时间有些心酸了,三百一十七年的白止还是凡人,如今他已为神王,而凡人进到神域是要被洗去凡尘记忆的,以免被红尘所累。

    叶子在这里等了三百一十七年,等到了他的到来,却不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早已将她遗忘在记忆的鸿渊。

    于是,之后便有了魔域之中,她婚礼之上那一场惨烈的神魔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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