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战天下:战国全史-秦王嬴政(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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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嫪毐之乱

    吕不韦以“仲父”之名摄政,成为秦国的实际统治者,可以说权倾天下。可是在他内心深处仍不满足,总觉得缺点什么。

    究竟缺什么呢?他觉得声名不够响亮。大家视他为商人政客,并不把他当作名士来看待。与孟尝君、平原君、信陵君、春申君这四大公子相比,吕不韦如同市井之徒,自己心里着实生出惭愧。秦国是天下最强大的国家,他又是秦国的宰相,声望却比不上四大公子,这怎么行呢?于是吕不韦便学着四大公子模样,招揽天下士人,凑齐食客三千。为了超越四大公子,吕不韦让手下这帮门客编纂了一本书,这便是战国学术名著《吕氏春秋》。

    这本书并非出自一人之手,而是集体创作而成,内容驳杂,既有儒家思想,又有道家、法家等思想,故而属杂家。全书共有八览、六论、十二纪,总共二十多万字,这在战国时代属于大部头的著作。全书内容无所不包,天文地理古今,差不多算是一部百科全书式的著作。

    吕不韦弄出这么一本书,一来是为了摆脱自己市贾的形象,装扮成文化名流,得到诸国贵族的认同,扩大自己的声誉;二来也想打造秦国的文化。长期以来,秦国虽强,可是与东方诸国相比,文化却长期落后,在那个“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年代里,秦国出现过几个思想大师?一个都没有。这无疑与大国地位很不匹配。

    我们必须肯定吕不韦对中国文化所做出的贡献,尽管他本人并没有多少墨水,但如果没有他的努力,这部巨著是不可能得以流传后世的。《吕氏春秋》一书完成后,吕不韦显然把它当成得意之作,他把书简全文悬挂于咸阳城门,向天下士人挑战,倘若谁能改动其中一字,即赏千金。当然,这并不说明这本书真的完美到一个字都改不得,这件事本身就是作秀,也是吕不韦的宣传手段。他把商业的宣传技巧用于文化宣传,足以见其智慧,倘若放到今天,吕不韦也是会成为一名商业巨头的。

    当然,对吕不韦来说,他的兴趣更在于政治而非文化。他之所以能在秦国政坛上如鱼得水,与一个人是分不开的,这个人就是他的老情人,现在的王太后赵姬。

    赵姬起初是吕不韦的女人,后来吕不韦把她送给子楚,即后来的秦庄襄王。秦庄襄王死后,王后赵姬成了太后。这时她年龄也就三十来岁,年纪轻轻便守了寡。秦国太后向来有红杏出墙的传统,宣太后便是一个例子,如今的赵太后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太后赵姬是一个性欲旺盛的女人,当朝宰相吕不韦又是他的老情人,这不正方便吗?于是两人又卿卿我我,做一对快乐鸳鸯了。

    太后对吕不韦不薄,多次加予赏赐,吕不韦的势力,在咸阳城内无人可敌。他的宅院内,仅家僮便多达万人。可是太后欲求无度,让吕不韦有点吃不消了。他更担心的一件事是,秦王嬴政一天天地长大,迟早会有所发觉。要是这件事穿帮了,不要说当宰相,项上人头都不一定能保呢。虽说秦王嬴政是自己的私生子,可是一来这层关系不能挑明,二来在政治上父子也是靠不住的。想到这里,吕不韦心里有点害怕,要保住地位,就得及时摆脱太后的纠缠。

    太后性趣正旺,吕不韦怎么能一走了之呢?得给太后物色一个新情人才行,而且得是比较厉害的角色,才能满足太后无止境的需求。他物色了一个无赖,名唤嫪毐,召到自己府上当一名舍人。这个嫪毐本是街头小混混儿儿,没有别人的本事,就是长了一根硕大无比的阳具。据说他的阳具可以插在桐木车轮上,挺起车轮子。这可不是出自小道新闻,而是大史学家司马迁《史记》中的记载。吕不韦故意把嫪毐的“本事”传到太后耳中,以引诱太后。好色的太后果然大感兴趣,想得到嫪毐,吕不韦便趁机把嫪毐送入宫中。

    可是宫中除了朝廷重臣外,其他男人都是宦官,嫪毐要自由进出宫禁与太后寻欢作乐,显然不太方便。吕不韦便想了一个办法,他让人去告嫪毐,然后判处他宫刑。太后一听可急了,要真处宫刑,割了那玩意儿,就没法玩了。吕不韦说道:“不来真的,只是做做样子给人看罢了。”太后指使宫刑主刀人弄虚作假,只是把嫪毐的胡子全拔光了,并不真下刀。这嫪毐本是市井无赖,想着可以泡上尊贵无比的太后,有权有势,受点苦也值,便也忍着疼痛熬了过来。拔光胡子后,换了一套宦官的衣服,与太监看上去没有两样了。就这样,吕不韦把太后这个包袱给丢了,而嫪毐也乐不思蜀,与太后两人日夜寻欢。

    太后非常开心,简直爱死嫪毐了。然而欢乐之余,一个大麻烦来了:太后怀孕了!秦国堂堂国母,居然怀了一个野种,还是在寡居的时候!这个事情要是传出去,不仅太后颜面全无,秦王嬴政的脸往哪搁呢?连整个秦国都会蒙羞,为天下人所耻笑呢。这可怎么办才好呢?要是太后还待在宫中,这事迟早是隐瞒不了,挺着大肚子,谁看不出来呢?必须得换个人少的地方才行,以避人耳目。太后便谎称占卜不利,需换个清静的场所。

    要到哪去了?雍城是秦国的故都,原有的宫殿尚存,离咸阳有一定距离,躲在那里比较安全。到了雍城后,太后生下了一个儿子。这件事做得十分隐蔽,除了宫中的人之外,外人根本无从知晓,连秦王嬴政也被蒙在鼓里。宫里人当然也知道,这种事绝不可外泄,一旦外泄,将遭至杀身灭族之祸。孩子生下来之后,太后赵姬一看,什么事也没有。这么一来,她更大胆了,很快又怀上了嫪毐的第二个儿子。

    靠着太后的宠爱,嫪毐权势越来越大,几乎成了雍城的土皇帝。说实话,太后赵姬根本没有多少政治头脑,这是她与宣太后最大的区别,她所在乎的是一个男人,是爱与做爱。她完全沉溺于情欲之中而无可自拔,把宫中事务都交给嫪毐去处置,并给了他多得不可胜数的赏赐。虽然以“宦官”为名,实际上嫪毐并不住在宫内,他有庞大的宅第,有僮仆数千人,其显赫程度,直逼宰相吕不韦。

    嫪毐是一个贪得无厌、不知收敛的人,在权势面前,他完全忘乎所以了。他自以为征服了太后,就征服了秦国,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嫪毐的宅第,几乎成了一个政事厅,那些想当官的人,纷纷投其门下,人数多达上千人。一个宦官,却显赫到如此程度,这能不令人生疑吗?嫪毐越是高调嚣张,离身败名裂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

    秦王嬴政七年(前239年),在太后的要求下,嫪毐被封为长信侯,赐山阳、河西、太原为其封地。此时嫪毐的权势到达顶点,在他眼中,秦国只有太后,哪来的秦王。

    说实话,秦王嬴政自己心里也郁闷。他十三岁被扶上君王宝座,可是形同木偶。他的情况与当年的秦昭王颇为类似,上台时年龄太轻,大权旁落,太后与仲父吕不韦高高在上,现在又冒出一个嫪毐,还竟然是个宦官。这么多年来,嬴政居然没有发现嫪毐并非太监,更不知他与母后有一腿,这说明年轻的秦王确实没有自己的羽翼。

    对于仲父吕不韦,嬴政既敬重又有几分畏惧。在他年幼时,要没有这位“吕伯伯”相助,他与母亲在赵国肯定遭殃,当时母子俩整天东躲西藏,好是狼狈,幸亏“吕伯伯”的热心帮忙,才能顺利度过那艰辛的六年。童年的生活固然有些惨,但不能否认这是一种磨炼,使嬴政早熟而且性格坚强。他从小就知道要隐忍,掩藏内心的想法,这是逃亡生涯所必须具备的。他不一定知道吕不韦是自己的生父,但内心对吕不韦怀有感激之心,可是当登上王位后,感激之心也逐渐被不满之心取代。

    他一天天长大,可是吕不韦似乎没去理会这些,并没有打算把大权交还给他。他小心翼翼地把不满之心掩藏起来,对仲父仍然毕恭毕敬。转眼间,嬴政已是二十二岁的青年,血气方刚,年富力强。按照秦国旧例,这一年嬴政要接受加冠礼,正式主持国政。当时,在吕不韦看来,这只是个仪式罢了,就像当年的秦昭王,行加冠礼后,大权不也还是被魏冉控制吗?吕不韦政治经验老到,显然他并不认为秦王嬴政会危及自己的权力,或许他内心深处,是以父亲自居,而不是以臣子自居。

    但有一件事却是吕不韦始料未及的——嫪毐竟然惹出大事了!

    公元前238年,即秦王政九年,嬴政动身前往前往雍城。雍城是秦国的旧都,按照规定,秦王行加冠礼时得到这里祭拜先王们。

    雍城是太后居住地,太后的情人嫪毐在这里可谓是一手遮天。嫪毐为了摆阔,邀请了一帮侍中、左右贵臣一起喝酒,为了助兴,还搞了一些投壶之类的博戏。本来大家都畏惧嫪毐的权势,可是几杯酒下肚后,有些人喝得醉醺醺的,神志有点不清,玩着玩着,就跟嫪毐争吵起来了。

    此时嫪毐也有几分醉意,便大声呵斥道:“你们知道我嫪毐是什么人吗?我今天就告诉你们,我乃是秦王的假父,秦王都得叫我阿爹呢,你们这些小子,怎么敢来跟我争呢?”

    这是说醉后胡话,俗话说,酒后吐真言,人喝了酒后,胆子壮了,憋在心里的话会控制不住地吐出来。你想啊,大家平素只是念着嫪毐得到太后的宠幸,这个惹不起,才曲意迎合。要知道嫪毐的公开身份可是太监啊,说实话,达官贵人们若不是在权力下低头,岂能看得起这个太监呢?

    嫪毐是醉了,糊涂了。可是他在这么个公开的场合说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话,自称是秦王的阿爹,在座的人可不是聋子啊。所有人无不惊呆了,一个宦官,居然自称是皇帝的假父,这岂不是活腻了吗?正所谓“祸从口出”,嫪毐在迷迷糊糊之间,闯下大祸了!现场证人这么多,他说出的话是赖不掉的。

    又扯几句胡言后,嫪毐醉倒了,不省人事了。客人们哪里还敢逗留,赶紧溜走了。由于这件事关系太大了,既然耳朵听到了,要是不向秦王禀报,那可是欺君之罪。很快,这事报给秦王嬴政了。可想而知,嬴政气急败坏了。原本就有个“仲父”压着他,如今嫪毐这阉人竟然自称“假父”,狗娘养的,哪冒出来这么多爹呢?大王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当客人走光后,嫪毐有点缓过神来。这时他手下的人点醒他,你说话可闯大祸了!嫪毐这一吓,酒意全没,人也清醒了。完了,这下可怎么办呢?他魂不附体,脑袋一片空白,只盘计一个字:“逃!”往哪逃呢?逃到太后那儿吗?不行,那是自投罗网。看来还是先逃出雍城吧,自己不是有一大片封地吗?先到自家地盘再作打算吧。他拉来一辆马车,在黑夜的掩护下,夺路而逃。

    秦王嬴政派去捉拿嫪毐的人马去晚了,扑了个空,把嫪毐府中的人统统抓回去审问。这一审问,竟然审出了惊天大秘密。这个秘密把秦王嬴政吓呆了:嫪毐根本就是一个假宦官,他是太后的情人,淫乱后宫,还秘密生下两个孩子。这一切,几乎让嬴政崩溃了。打从小时候起,嬴政的身份便是秦国人质子楚之子,好歹也算是公子哥,却没有公子哥的福分,被赵国政府迫害,东躲西藏,惶惶不可终日,那段日子,他与母亲是相依为命啊!没想到母亲竟爆出如此丑闻,情夫还是不入流的市井流氓。再说了,这件事的背后,还有多少秘密!嫪毐是如何进宫的?他的假太监身份怎么来的?他与太后生下两个私儿子的消息为什么能做到密不透风?

    想到这里,秦王嬴政不寒而栗。他作为国王,却宫中这些事情居然毫不知情,可想而知他的权力何等脆弱。朝廷王宫之内,究竟谁可信任?自己的母亲尚且蒙骗自己,更别提他人了。

    在审讯中,嬴政又获知另一桩不可告人的秘密:嫪毐与太后有约定,如果秦王死了,就让他们的私生子继承王位。他抑制不住内心的悲伤,曾以为自己是母亲的最爱,岂知冒出两个自己不认识的弟弟,显然母亲对那两个小儿子的爱要远远胜于对自己的爱。那一刻,嬴政的心死了,他有一种天塌下来的心疼。

    他也没时间来安抚内心之伤,事情接踵而至:嫪毐暴乱了!

    逃出雍城后,嫪毐惶惶如丧家之犬,怎么办?他知道隐藏多年的秘密曝光了,好日子也终将结束,他已是无路可退了,与其惶惶不安等死,不如殊死一搏,拼个鱼死网破。他把牙一咬,突然一阵狞笑道:鹿死谁手尚未也,老子也豁出去了。

    别看嫪毐就是个花花太岁,打从有权有势之后,也豢养了一批打手死士。他曾想过若有一天事情败露之时,自己必须要有应对的良策,所以他很早就偷偷地伪造了两块御玺,一块是秦王玺,一块是太后玺。如今火烧眉毛了,只能铤而走险了。于是他拿出伪造的御玺,欲调动郡县的军队、卫队、官骑以及戎人。战国时代,若要调动军队,需要虎符,这个东西嫪毐没有,若是在非常时期,御玺也可能派得上用场,毕竟是秦王与太后的信物。可是秦国制度向来刻板,官员们早养成照章办事的习惯,不合规矩之事,谁也不愿做。况且此时秦王也可能发令到全国各地,通缉嫪毐,故而嫪毐的诡计没能得逞。但他既被封为长信侯,也有自己的武装,加来豢养的死士门客,七拼八凑,也拼成一支杂牌军。

    嫪毐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此时秦王嬴政并没有在戒备森严的京城咸阳,而是在雍城的蕲年宫,虽然有卫队,但力量无疑是比较弱的。他幻想着下先手为强,一击得手,杀掉秦王嬴政,政变夺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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