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宫欢-第31章:她还活着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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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旁,他的亲信韩剑低声道。

    韩剑的意思他懂,眼下,蒹葭的利用价值显然比不上她的存在对他是种拖累,所以,杀了蒹葭,无疑是个最佳的选择。

    不过是名女子,不过是名如今没有利用价值的女子,虽是受了翔王托付,但,他毕竟是费力留了她的命,此刻,只需他停止让大夫对她的治疗,她若死了,也全是伤重而亡的咎由自取,与他无关……

    思绪间,内屋有人步出,原是负责治疗蒹葭伤势的大夫。

    “殿下,在下已给夫人换了伤药。”大夫在他身后恭敬地回禀。

    早前宫里那名妇科大夫自然是没能跟他逃出宫来,此刻,该是早被西陵夙赐死了罢,这名大夫是先前跟他多年的军医,对这类刀伤纵然经验丰富,可连日来,对蒹葭的伤势恢复,却也都三缄其口,并不愿多说什么,唯一说的,便是会尽力救治。

    毕竟,由于逃离,蒹葭失血过多,哪怕颈部伤口不深,整个人都处在极其危险的边缘。

    现在,随着大夫的话,他转过身去,看着床上的人,冷声问:

    “她还要多长时间才能醒来?”

    “这——在下只能尽力。”大夫仍是没有松口地回道。

    “殿下,此事不宜耽搁,还请殿下早作决断!”韩剑又催了一遍。

    “殿下,恕在下直言,夫人的伤势并不乐观。”这一次,大夫竟顺着韩剑的话,一并说道。

    隆王知道这些下属为的都是他好,耽搁在熙沪,远非是他的志向所在。

    而时至今日,他终究是败了,偌大的坤国已然没有他的立足之地。

    “殿下,觞国既然发来密函,眼下,投靠觞国,总好比在这这束手就擒的好。”韩剑见隆王没有应声,复道。

    是的,除了那批死士悉数尽忠外,他的二十万兵力中的部分在宫变前,就被西陵夙偷梁换柱,在宫变时毅然倒戈,剩下的那批士兵,在那部分倒戈的士兵煽动下,眼见他成了叛臣贼子,若继续效忠,难免落得一个凄惨的下场,纷纷投诚西陵夙,已被拆分编入到云麾将军、归德将军的帐下。

    继续留在这,以区区的死士相抗,不啻是束手就擒。

    其实,他滞留在这,一方面是为了蒹葭的伤势,最重要的,始终还是在等西陵枫的口讯,可,自从那一日后,即便,他谋逆的罪名被昭告天下,西陵枫却是一个口讯都没有给他。

    然,这处联络点,西陵枫是知晓的。

    或许,自己对西陵枫来说,根本是没有那么重要。

    这个世上,对西陵枫来说,本就没有什么是重要的。

    倘若说,西陵夙是看上去薄凉,那么,西陵枫的薄凉则是深刻进骨髓中的。

    而他,可以负尽天下人,唯一不能负的,也唯有西陵枫。

    “替我回密函,本王接受觞帝的提议。”

    “是。”韩剑这一应声带了明显的振奋,他们的王爷总算是要重新开始了。

    床上的蒹葭依旧浑浑噩噩地睡着,直到隆王集合死士,离开这处宅子,她的情况仍没有好转,当然,隆王没有要她的命,虽然离开,还是留下大夫悉心照料于她。

    十日后,她终是醒了过来,可,喉口疼哑,发不出一点声音。

    “夫人,您总算醒了。醒了就好,别说话,您的喉口受了重创,暂时发不出声音,您若想要什么,用笔写给在下就好。”

    隆王并没有瞒住她的身份,虽然皇室碍于颜面,没有张贴告示,可,对于隆王的行动,身为军医的他是知晓的。

    蒹葭很平静,也没有要纸笔,只是环顾了一下四周,接着,很安静地喝下他端来的药。

    大夫见蒹葭喝了汤药,复递上一用布包起来的物什:

    “隆王殿下吩咐在下待夫人醒来,将这交予夫人,说是夫人的旧物。”

    她接过物什,打开一看,原是面具男子最后留给她的令牌。不知隆王是何时从她这拿了去,最后,却是把这留给了她。

    失血过多,使她没有任何力气,也使她整个人的气色看起来十分糟糕,不想多问什么,仅看了一眼周围,便是确定了,她不在宫里。

    也就是说,那一日,在她自求一死后,西陵夙还是放了隆王。

    这样,是不是说,西陵夙对她,终究不算绝情呢?

    但,不管怎样,如今,她已不在宫里,或许,将来,也再是回不去了。

    回去又如何呢?她连扮假孕都不可能,对太后来说,早没了价值,对西陵夙来说,也不再有配合演戏的必要了。

    他放了她,或许,不过是一时的恻隐罢。她只能这么想,不敢去想其他,怕自个的心会迷失得寻不回来。

    而如今的她,终是洗去了铅华,复回到民间,假设太后放了她的阿爹阿娘,她应该能在民间重新开始生活吧?

    毕竟,隆王还让大夫医治她,显见是要留她一命的。

    只是,真能放下么?

    在她醒来后的第三日晚上,院子里便传来了响动,接着,是整齐划一的步履声奔进院来,然,只停在房外,并不入内,而一直照顾着她的大夫却是不见了。

    屋里,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人,随着室门被推开,千湄出现在门外。灯火散漫地凝于她的脸上,她的眼底,有着不可忽略的欣喜。

    “娘娘,奴婢参见娘娘!”

    千湄的箭伤由于不深,这大半月下来,已然恢复得不错,这一次,听闻了蒹葭的下落,执意和海公公说了,要跟过来。因为,那一日,她清楚,蒹葭为了她,在隆王跟前顺从过什么。

    蒹葭没有声音,实际也是她说不出任何话,看来,隆王不止救了她,还让大夫在她醒来后,将讯息递到了宫里。

    连隆王都看出来她不敢正视的心思,还是连隆王都察悉,她不再适合宫外了呢?

    千湄的身后跟着院正,院正极其仔细地诊了她的伤势,遂说,目前不适宜移动,还需再过几日方能上路。

    这个意思,千湄让一名禁军传了出去,传去的地方,自然是帝宫。

    接下来的数日,是千湄伺候蒹葭的起居,千湄是不喜欢安静的宫女,在她的絮絮叨叨下,不用蒹葭问,也知道,那一日,宫变后,是西陵夙吩咐士兵,以防有诈,无须紧追,并且,连下了数道旨,包括对一应涉及官员的处置。

    后宫中,苏贵姬因其父获罪,终受波及,被贬为庶人,打入冷宫。胥司空虽亦受了惩处,但所幸没有殃及宫里的胥贵姬。而太后,除了受到些许惊吓,缠绵病榻外,还是周全的。

    对她,是在昨日有密信递至内侍省,海公公看了信上提及的关于她的下落,禀于西陵夙,西陵夙才让千湄和一名禁军副将带了不多的精兵连夜赶到这,果然,是真的。

    她越来越清楚,西陵夙这样的男子,城府心计,实是太深太深,一步一步,或许,每一步都在他的筹谋之内。

    可,这一次,哪怕她没有了利用价值,他仍不愿放她就此离宫,还她自由。

    难道是因为,她灵前的自刎,不在他的筹谋内,让他觉得例外,所以,不放?

    唯有让自己这么想,才能遏制心底那不该有的东西蔓延。因为,有些东西,即便看上去,近在咫尺,就能够到,可,最后,始终是她不能拥有的。

    既如此,还不如一开始,就知道差距的悬殊,不去动那份不该有的心思。

    千湄见她神思,在旁轻轻笑着道:

    “夫人,奴婢说句僭越的话,您可别生气。”

    不待蒹葭启唇,千湄已呱呱地继续道:

    “先前奴婢还以为皇上对夫人的好,不过是皇上对那些嫔妃不满,又不能悖了前朝的意思,所以让夫人做了遮挡,可自从夫人被隆王掳走,皇上看上去没什么,却是连笑意都没了。奴婢伺候了皇上这些年,再如何,皇上都是喜欢笑的一个人。”

    千湄在西陵夙尚为皓王时,不过是名小宫女,虽不似眉妩那般近身,有些却还是瞧的分明的。

    蒹葭抿了抿唇,眸光只凝向苍穹中,那半弯皎洁的明月。

    他不笑了?

    从初见他到现在,她确实见过他无数的笑,或慵懒,或闲适,或暧昧,或疏离,仿佛,他薄唇边的弧度已然成为他唯一的标志,却没有想到,在又一次平息宫变,剪除异己,奠定自己的帝威之后,他有什么不继续笑的理由。

    可她不会真的以为,他不笑是为了她。

    即便,这样想,会让自个的心底,洇出一丝丝的甜蜜来,但,她不能真的这么去以为。

    原来,她连去想一下的胆量都是没有的……

    喉口的伤势终渐渐地好转,纵不能说话,但,院正说能启程回京了。

    这一次的回京,香车宝马,有着浩荡荡的队列,以最隆重的仪式迎她进了宣华门。

    当初进宫的时候,身为宫女的她,走的只是东华侧门,如今,是她第一次,从宣华门入内,玄色的宫门次第开,凝重的颜色,和那深深的,瞧不见底的甬道相映着,是属于她今后的一围天。

    只是,她的车队没有立刻进入宣华门,而是退到甬道旁,稍做了停留。

    源于,太尉凯旋的大军正由西陵夙亲自相迎到了宣华门,稍稍掀开窗幔,一旁是千湄抱怨的声音:

    “都怪院正,在路上耽搁了这么些个时间,现在,倒要让娘娘等太尉进去了,才能进呢。娘娘,您如果累,靠着歇会。”

    沿路,院正担心她的伤口,时不时要求放慢速度,于是,比预计的行程足足晚到了一日,也因着晚到一日,撞上了凯旋的太尉。

    她沉默,手抚在喉口的绷带处,千湄瞧她这样,又道:

    “娘娘,您看到皇上了么?”

    她本掀着窗幔的手,有些滞怔,方才这个看似不经意的动作,难道,连千湄都瞧出来,她是想瞧那一人么?

    只是,从这个角度望过去,能看到的,仅是坤国士兵的身影,至于西陵夙,该是在这簇拥的中央,以她车辇的高度,终是瞧不清的。

    此时,士兵群中,突然传来些许的声音,不响,听上去,仿似看到什么令人惊讶的景象,千湄好奇地也凑到窗口处去瞧,但瞧了半晌,却什么都看不到,恰这时,正看到邓公公巴巴地奔了过来:

    “奴才参见娘娘!”

    “起来吧,娘娘还不能说话,邓公公,是皇上让你来的?”千湄在旁快嘴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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