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宫欢-第152章:另外一种‘恩典’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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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既然因为在乎,那么,她就毁去这份,来之不易,却最终由伤害筑成的在乎罢。

    而这支筷子,哪怕以极快的速度朝喉口刺去,却没有疼痛从肌肤上席来,在她刺向自己的刹那,西陵夙一只手紧紧拽住她的,可,这一刻,她小小的身体里竟是蕴积了那样大的力气,只奋力挣一下,便挣脱他的阻止,继续朝喉部刺去,这一次,速度更加凌厉,终使得筷子戳进了肌肤中,能听到肌肤被切开的声音,但,当鲜血汩汩流出时,却并非是来自于她身体里的,而是——

    来自于西陵夙的,那支筷子,刺穿了他的手心,鲜血涌出间,他却仍是沉默的。

    这份沉默,加上鲜血的点缀,只让她的松开那筷子,双手捂住脸,手上合着他喷溅出的鲜血,以及她的泪水,斑驳淋漓。

    “我说过,你的这条命,是我的!”这一次,他没有自称‘朕’,仅是一个‘我’字,复说出曾经他对她说的这句话。

    “然后呢?不管你伤害了我多少最亲的人,我都要在你的阴影下活下去?”

    “未晞谷血洗一事,不是朕下令去做的。虽然,与朕,是有着关系,但朕答应你,定会替你找回萧楠。”

    她却是摇头,摇头间,身子踉跄地朝后退去:

    “不,我再不会相信你……我不相信……不相信……”

    看着她的样子,他知道,再如何,终究是伤到了她,他最不想伤害,却无论怎样,都护不周全的她。

    可,这一次,他还是毅然起身,径直走近她,不容她逃避的,只将没有受伤的手拥住她,她想用力挣开,但,她身子撞去的方向,却是让他受伤的手涌出更多的鲜血:

    “相信朕!”

    这三个字,凝着疼痛,更凝着不假掩饰的情愫,她再做不到决绝的挣离,一滞间,他在她后背某处穴位轻轻一点,在她又一颗泪水滑落前,已然无力地瘫软在他的怀中。

    他只用一只手拥着她,哪怕陷入昏迷中,她的泪水还是很快就将他的手臂濡湿。

    这些湿意顺着他的袖子,沁入肌肤,冰冷一片。

    在这冰冷一片中,一个声音在殿内响起:

    “皇上,为什么不明说,是老奴做的呢?”

    “你不是希望,朕能彻底和她断去关系吗?所以,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区别?”西陵夙只单手抱住她,朝后殿走去。

    那里,就是密道另一处出口的所在。

    “皇上真舍得?”

    “朕不舍得,难道,胥司空就会容得了吗?朕不舍得,难道你就不会瞒着朕行那血洗未晞谷之事吗?”

    “皇上,奴才知道错了,奴才愿意一死,以谢君恩!”

    “你知道,朕不会杀你。朕也知道,你是为了朕好。只是,那枚密丹,对朕来说,并非是必要的东西……”

    西陵夙喟叹着说出这句话,复道:

    “朕会和她做一个了断,但朕,拜托你一件事——”

    海公公想要说什么,却是被西陵夙的目光止住,只一个字都是说不出的。

    而,他怀里的女子,却是听不到,这番话的。

    奕茗再次醒来的时候,人已在密殿的床榻上,这一次,她的四肢都被柔软的丝带所绑住,她没有去挣,因为知道,挣,是没有任何用处的。

    他怕她再寻短见吗?

    连她的嘴里,都塞了一块十分柔软的棉布,这样,连咬舌自尽都是不能了。

    她就这样躺着,直到千湄察觉到她醒了,步上台阶,跪伏在她的身侧:

    “茗姑娘,不得已才把您这样。但这是皇上的吩咐,奴婢也没有办法。茗姑娘别怪奴婢。”

    她怎么会怪千湄呢?

    只是,在千湄起身,引着俩人进来时,她知道,她心底怪的、怨的,唯有那一人。

    他果然无所不用其极,为了让她醒来不自寻短见,竟是用丝带绑住她。

    当然,这样的绑是不可能长久的,于是,他竟会让她的阿爹和阿娘再次入宫,甚至,来到了这。

    现在,阿娘就站在那,瞧见她的样子,眼睛里微微嚼上些许泪水后,径直扑到她跟前:

    “我就知道,我女儿不会有事,果然,你还好好的,好好的,就好。”

    阿娘的泪水一直嚼在眼眶里,不肯落下,而阿爹站在一旁,素来坚毅的脸上,此刻也是动容的。

    这,无疑是最有效的法子,面对阿爹和阿娘,她即便再一心求死,却都是不能了。

    “老爷,夫人,你们来了,奴婢就放心了,茗姑娘自从回了帝都,一直和皇上怄气,皇上怕她自伤,才这样绑着她,但,特嘱咐奴婢,若老爷夫人来陪着茗姑娘,就替茗姑娘松绑。”

    这一番话,说得何其冠冕,可听到的人,自是分辨得出其中的含义。

    阿娘的手哆哆嗦嗦地移到她的嘴边,只将那绵巾取出,语重心长:

    “女儿,何必和皇上赌气,再怎样,好好地回来就是好的。为了阿爹和阿娘,你都要好好过下去啊。”

    她说不出任何话,只是被绑住的手用力的握紧,握紧间,才发现,彼时十指上被紧握出的伤痕,如今早已上了药,并仔细地被包扎好。

    不用问,她都知道,是谁做的。

    可是,在发生了未晞谷一事后,哪怕他说不是他做的,可,却也没有否认,是他手下人为之。

    而这些帝王手下之人,总是识得眼色的,根本不需要他吩咐,怕早就身先士卒地愿为帝君分忧。

    如此,她怎可能做到不计较呢?

    只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嘴唇,咬得紧了,在阿娘的手抚上她的脸颊时,第一次,她抑制不住,痛苦地哭出了声音,那声音回荡在殿内,是让人心碎的。

    而此刻,心碎的,又何止她一人。

    太后风初初坐在关雎宫最北面的一处殿内,等待着属于她生命钟声的最后敲响。

    纵然,还没有最后颁下圣旨,可她却是知道,离这最后的时间,不会太晚了。

    西陵夙在前朝,仍是选择了韬光养晦多年的胥侍中,鄙弃了她的父亲风太傅。

    倘若不是风念念带发修行,名义上还是翔王妃的关系,恐怕,这一次,诛杀的就不是她一人了罢。

    只是,现在呢?

    她没有来得及做完自己的部署,仅是要将杀害她孩子的凶手惩处,便是沦落到了末路的结局。

    真的不甘心,不甘心啊!

    她就坐在那,直到回廊外,终是传来一阵脚步声,不急不缓的步声,是属于宫里传旨的太监。

    因着她身份的关系,没有经过审讯,就断了她的罪。

    推门进来的,果是位传旨太监。

    传的旨意内容,她也早猜了出来,无非是说她,居尊位,却密谋陷害胥贵姬的帝嗣,又嫁祸于他人,并反诬陷胥贵姬并没有怀得子嗣,试图混淆视听,实则是为自己脱罪。

    谋害帝嗣,犯的自然是死罪,但念她是太后之尊,全她最后的尊严,只赐下一杯鸠酒。

    那黑漆托盘上的酒樽,曾几何时,是她赐给胥贵姬的,如今,却是到了她的手边。

    而西陵夙,哪怕她死,都没有来见过她一次。

    所谓的情意,不过是假的,也是空的。

    她不愿去求这样一个人。

    只是,手端起酒樽,终是止不住瑟瑟发抖,难道,她就这么不做任何反抗地去死吗?

    不,她不甘心!

    她的手抖得愈发厉害,只将满杯酒都泼洒了出来,这一泼洒,能听到酒溅落在地毯上,发出的咝咝呻吟声,在这片咝咝声中,殿门再次被开启,接着,走进来的,是她最不愿意见到的那一人。

    “太后,这酒洒多了,可不好。不如早些喝下,指不定,还能求佛祖保佑,早得超脱。”

    是胥贵姬,此时,她虽离小产,还没有正式足月,却仍是坐了肩辇,来到这座殿内,亲自送太后一程。

    “哀家不想见你,出去!”纵然今日难逃一死,可,最后的尊严,风初初依旧执拗地想保留着。

    “呵呵,太后不想见嫔妾,可太后想见的人,眼下,却是没有空来见太后,所以嫔妾,才代替皇上,来送太后一程。”

    说罢,胥贵姬绕到太后跟前,半蹲下身子,只这么近的距离,她自然是眼神示意太后旁边的两名太监留意着太后是否有什么不得当的举止,以免误伤到她:

    “太后,你的疼痛,确是嫔妾当时不小心造成的。可,嫔妾的疼痛,说到底,却并非全拜太后所赐,可如今,哪怕尊贵如太后,还是逃不过被赐死的命,其实,假若当初,太后不那么急着去嫔妾那,又何至于如此呢?说到底呀,还是同人不同命,一样的疼痛,搁在帝王心里,终究是有轻重缓急的。这辈子,太后吃亏就吃亏在看不清局势上,但愿来生,太后能瞧清这些,可别在同一件事上,再栽一次,那就不好了。”

    “哀家让你出去!”风初初不理会胥贵姬的挑衅,只斥出这一句话。

    “嫔妾会出去,等太后喝下这杯酒,嫔妾就走。”语音甫落,胥贵姬只示意那传旨的太监再斟了一杯鸠酒,奉至风初初的唇边,“太后,快喝了吧。”

    风初初将头一扭,才要说什么时,但,胥贵姬的声音却是骤然转冷:

    “还杵在那干什么,误了太后的吉时,可别怪皇上降罪!”

    风初初仍是拒不喝下,挣扎间,那太监手里的鸠酒竟又要洒落在地。

    胥贵姬瞧得不耐烦,只让两名太监架住太后,自己亲自执起那杯鸠酒径直朝太后的嘴里灌了下去,可风初初恁是咬紧齿冠,不肯咽下那杯鸠酒,但,再怎样坚持,随着风初初接下来一句话,终告幻灭:

    “太后,忘记告诉你,你父亲风太傅,昨晚还邀了我父亲胥侍中在醉月楼畅饮,只说是,太后的所作所为,纯属太后一念之差,与风府可是没有关系的。你放心,我父亲大人大量,定不会记恨风府,你也大可去得安心!”

    这一句话,只如剐刑一样从风初初的心口剜了一刀。

    她素来知道,父亲八面玲珑于官场,可,没有想到的是,对于亲生女儿,都能在父亲的八面玲珑下舍弃。

    不,什么亲生女儿,说到底,她不过是侍妾的女儿,对父亲来说,怎会有什么地位呢?

    当初能舍给先帝,如今,眼见着她垮台,父亲自然是不会雪中送炭的,只想着和她撇清干系,保住自己的位置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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