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宫欢-第166章:【终章三】若离于爱者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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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张信笺是彼时,宴饮时,西陵枫走到殿中前,给她的。

    不用看,她就知道,是什么信笺。

    无非是休书。

    可,她不会要。

    对于他的顾全,她不要!

    说出这句话,她始终是微微笑的:

    “哪怕,我不是你最喜欢的人,可,没有关系,这一辈子这么长,不管你怎样,我都陪着你,下辈子,你把这欠我的喜欢还给我就是了。”

    说罢,她将那信笺轻轻地撕去,瘦小的身子只将西陵枫搀起,缓缓朝院外走去。

    自始自终,她没有瞧风初初一眼,因为这没有瞧,加上那番话语,却似在风初初心里剜去一刀般难耐。

    风初初豁然从地上爬起,想要去阻止那女子离去的步子,隆王却站到她的跟前,拦住她的去路:

    “这一辈子,他用自己的命还了你所谓的情,现在,他不会再想和你有任何牵缠……”

    阻住风初初的去路,直到所有人那群人都离开这座院落时,属于风初初的世界,一下子便空了。

    虽然,不知道,这空的,究竟是世界,还是她的心。

    而,到了此刻,还有分辨清楚的必要吗?

    步子轻浮地踏在泥泞的院落内,哪怕,铺了鹅卵石,可,这条甬道,还是易打滑的。

    现在,一个打滑,她虚浮的身子就跌倒在了地上,跌下去的瞬间,一如,曾经的她从最高的位置,跌落。

    只如今,一切坚持的动力,在顷刻间失去。

    瞧着胥雪沁远去的步子,竟有那么瞬间,她羡慕起这个女子来。

    哪怕,西陵枫不爱她,胥雪沁却比她更有权利去陪死去的西陵枫。

    这样的相陪,是不是也是种幸福。

    若这辈子没有了希望,寄托于来生,谁说,不是幸福呢?

    她呢?

    这辈子没有希望,是不是干脆也提前去修一个来世?

    一念起,虚浮的眼前,出现了一双履鞋。

    在民间,是不会有这种履鞋的,这种履鞋能有的地方,只是皇宫。

    她微微抬起头,来的人,是玉泠。

    本来应该还在皇宫内的玉泠,此时,却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而玉泠瞧向她的目光,是复杂的。

    “玉泠……”

    “是我。”

    玉泠轻轻地应出这一句话,半蹲下身子,与她平视:

    “我和喜碧,一直把你当做我们的主子,为你做任何事,我们都是心甘情愿的。可是,在主子的心里,我们的命就只如那草芥一样呢?”

    悠悠问出这句话,她是唯一一个送喜碧上路的人。

    犹记得,喜碧被赐死时,没有任何的哭喊恳求,只带着些许期盼望着囚牢的外面。

    她知道,这份期盼,是因为谁,可,那一人,并没有来。

    不是不能来,而是没有来。

    那一人,就是太后。

    本以为买通了怜香,这件事就能行得稳妥,却没有想到,最终,只让胥贵姬反咬了一口。

    一名宫女能背叛主子一次,自然也能背叛新的雇主一次。

    可,喜碧,是认了死理的人。

    哪怕,风初初最终对她们弃之不顾,喜碧无怨无悔地选择死都不肯牵连进太后,纵然,这样的无怨无悔,对于太后的定罪,实是没有任何帮助。

    但,喜碧终究是尽了心。

    只是,太后呢?

    在送别喜碧的那一日,不仅连太后的人等不到,甚至连太后一道恩旨都没有等到。

    坤宫的规矩,哪怕主子身陷囹圄,对于赐死的奴才,仍是能发放恩旨的,这道恩旨便是准许奴才死后的骨灰能送归故里,不必由奚宫局统一洒落到宫内废弃的枯井内。

    可,这道恩旨太后没有下。

    等到的,唯有在后来,邓公公告诉她,太后为了撇清自个的关系,竟是说,对喜碧的所为,并不知情。

    这样绝情的话语,从风初初嘴里说出,并不稀奇。

    唯有,她和喜碧太过傻,太过效忠罢了。

    只是,她终究变了,在邓公公问她,是否愿佐证风初初彼时和西陵枫的私情,如此,便准许她将喜碧的骨灰带出宫去安葬时,也准她出宫另谋生路,她在沉默了许久后,终是应允。

    毕竟,风初初早已逝去,既然,生前,风初初对她们的一切,都放在利用的位置。

    那么在风初初死后,她做出这些佐证,失的,仅是风初初的清名,换来的,是喜碧的骨灰能够还归故里,包括她,都能脱离宫闱,回到民间。

    这个交易,对她来说,是有着绝对的吸引。

    于是,她应允了。

    可,在今晚,她没有作证的机会。

    一直待在朝华殿候命的她,自然看得到西陵枫的所为。

    在那样突变的情形下,邓公公仍遵着允诺,放她带着喜碧的骨灰出得宫。

    甫出得宫门,竟碰到胥雪沁,纵然,和这位夫人没有任何深交,但,总归知道,她是闲散侯的夫人。

    身为闲散侯夫人的胥雪沁,许是由于同时是胥侍中的女儿,当朝新晋胥淑妃的妹妹,才没有被监禁起来,而胥雪沁只淡淡让她随她去一处地方。

    在这处地方,她竟是见到太后。

    没有死的太后,还活得好好的太后。

    那瞬间,没有任何欣喜,有的,是一种被愚弄的感觉。

    太后如今的安好,是不是,反能让她看成,喜碧不过是彼时的替罪羊呢?

    真正会死的永远是她们这些奴婢。

    是做主子的,翻手云覆手雨的牺牲品。

    但,或许,还有主子是不同的。

    “玉泠……”此刻,太后抬起失神的眸子,睨向她。

    喜碧淡淡一笑,她想,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当时不需要她再佐证了,俨然是西陵枫出人意料的行为,让她的佐证在那时再无用处:

    “主子,不管您怎样对奴婢,都不要紧。可是,您这次,确是错了。您知道,如若不是侯爷宁愿自己去担,都不让您出现,或许此刻,奴婢为了喜碧的骨灰和自己出宫,便会在朝华殿众人跟前,揭露出主子和侯爷那段私情。”

    本来,应允这件事,她内心就受着良心的谴责,哪怕,最后,终究没有成事,这谴责却不会少一丝一毫。

    只现在,在太后跟前说出这句话,她心里稍稍好受些。

    而,方才,她进来时,却是亲眼瞧见,侯爷被胥雪沁扶着出得院门。

    侯爷的脸色苍白一片,即便隔着段距离去瞧,她也明白大致发生了什么事。

    侯爷,果然还是为了太后,付出了性命。

    这一场场的权势倾讹,已经让太多人失去了性命,到头来,其实,哪怕得到那些许贪求的权势,谁又能抵过百年呢?

    风初初的眸光愈发失神,她原以为,自己的谋算总是天衣无缝的,却没想到,再无缝,始终,都不可能做到无懈可击。

    一如今晚,西陵枫的慷慨赴死,何尝不是在不违背她的意愿下,选择的护全呢?

    她不知道,玉泠何时抱着喜碧的骨灰盒走出院落。

    只知道,最后,玉泠仿似对她轻轻说了一句‘保重’。

    可,这句保重,让她又怎样保重呢?

    纵然,这一辈子的路没有走到尽头。

    但,却也是走得再没有了趣味。

    “西陵枫,你以为,你这样走,我这一辈子就不得不记着你了吗?休想!我不会记着你的,好啊,你走,我陪你走,不论你到哪,始终还是不能摆脱我,你欠我的,怎么可以就这样一走了之!你欠我的,欠我们孩子的,还没有还清!”

    喊出这句话,她执起那柄剑,没有任何犹豫,只将剑从喉口划过。

    锋利的剑刃切进肌肤的感觉是怎样的,没有体味过的人不会知道,那是一种,完全没有痛觉的冰凉。

    是的,没有痛觉。

    只要剑刃使得够快,能品到的仅是冰凉。

    在这份冰凉中,她好像瞧到了,在那院落的梧桐树下,他青衫依旧地朝她走来,唇边含笑:

    “真傻,何必这样呢……”

    而她的手放进他递来的掌心,却是没有笑意,只带了嗔怨:

    “我就是要这样,你欠我的,到了地下,还是要还!”

    语落,他的掌心收紧,薄凉的温度中,她第一次,反手回握住他的手……

    这是她意识涣散前,最后的景象,她的血很快融汇到院落泥泞的地上,和他彼时咳出的血融汇。

    耳边,仿似传来那名丫鬟小如的喊声,可隔得那么远,很快,她再是听不见了……

    在行驶得并不快的马车上,胥雪沁抱着西陵枫,哪怕,在这马车上,置了火炉,可,他的身子却是逐渐地冰冷下去。

    她抱住他的手也随之冰冷。

    一颗泪水,就这样滑落。

    作为女子,她从来没有选择的命。

    哪怕,她其实早亲自探得明白,院落内住的是谁。

    可,她以为不去问,只等着,总归有一日,他会在晚归时,瞧到她守候的身影。

    源于,她纵是不服输的女子,但,本质,亦是因循守旧的女子。

    嫁了,便是嫁了。

    哪怕,再怎样,是一辈子的事。

    即便,他保留她的完璧之身,即便身为司空之女,她亦能再改嫁。

    但,她不会。

    只如今,在那女子跟前撕毁休书,名义上,这辈子,她仍是他的妻子。

    而那女子,是亲手害了他的人,她终是以自己的方法,替他报了仇。

    没有什么,比让一个女子,知道男子对她的付出后,更难耐的。

    哪怕,那女子,曾经心如铁石,恰愈会动容。

    至于,玉泠的利用,亦是她算计人的第一次。

    倘不是西陵枫最终选择了那条不归路,她本不会这么做。

    说穿了,是她清楚她姐姐胥淑妃,若知道太后没有死,定是会有计较的,她不过借机提起,姐姐借机指给她玉泠这一条路罢了。

    一步步的算计,互相的利用,这样的事,她只经历一次就够了。

    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她怀里的男子。

    当今晚的宴饮。

    看到他不顾一切,决然的说出那番话时,她没有再顾及手里的休书,因为,从他的言行举止中,她只瞧出慷慨赴死的绝念。

    于是,在他挟持的西陵夙出得殿宇,她只让亲信守在那处院落外。

    若他还能活着,最后会去的地方,一定是那里,而不是侯府。

    果然,一切如她所料。

    果然,一切无法挽回。

    现在,抱着她渐冷的身子,听到小梅在外面问:

    “小姐,我们是回侯府吗?”

    “稍作整理,去往岭南。”

    她吩咐出这一句话。

    只凭着感觉,岭南,定是他这一辈子过得最惬意的地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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